第二课时：元代椒江黄岩温岭散文选读

   

一、椒江

1.《白云稿》①序

元 ·刘仁本

      乡友朱君伯贤②,少颖拔不群，尚志气，好学读书，征师问道，能 自树以承其家业。居临海金鳌山之阳③,山多白云，常接连海气，晨夕  出没。君览其蓬茀悠扬，郁畅卷舒，若奇峰流水，变态万状，端倪莫测， 又蜿蜒若龙蛇鸾鹄，缥缈神化，俛仰呼吸，怡悦性情，以成其文章也。

      既而上会稽，过金陵，浮洞庭彭蠡，吊古今名山大川，灵文胜迹， 而白云之聚散，又常在目睫。别余去几几十载，遭时多故，遂遁栖④于 古姚虞之区。至正十九年，予以师旅事过其地，访得之。既相见，出示 所著《白云稿》,累十数卷。且曰：“吾于金鳌白云不能一日忘也。虽 远游四方而亲舍之望，宁或嫌于狄公乎⑤?故当操觚命牍⑥时，白云之幽思遐情，固已勃于胸臆，发于颖端矣。因之以名编，可与余闻其语，斐 然兴，怿然⑦喻。”尽日读之，识其气体浑厚，有西京裁制；而辞意严 密典雅，不务险怪限深以求古，不为绮靡绩丽以徇时。若此者，宜其不 利于有司，而可驰骋于贾、董、班、扬之疆场，以垂美于后观也。危太 史序⑧,得其旨矣。予不能释然忘情，故又为之引说焉。

      是岁庚子冬十有一月望日，同郡刘仁本序。

【 注 释 】

①白云稿：元末明初朱右所撰， 原稿本十卷，所传共五卷，《四库 全书》收入集部。

②朱君伯贤：指朱右(1314-1376),字伯贤， 一作序贤，号邹阳子， 章安(今椒江章安)人。他从学于陈德永与李孝光，博通群书，在元时  尝赴进士试不中，遂“刻意为诗歌文词，动以古人为法”(《台州府志》 卷一—七《朱右传》)。入明后，于洪武三年(1370)二月召入元史局  为纂修官，书成，辞归故里。洪武六年(1373)复因宋濂之荐入京纂修  日历，日历修毕后授翰林国史编修，终晋王府右长史。在京任职期间，

数上赋颂，受到朱元璋的褒奖。朱右的文章写得很好，最擅史笔，《台 州府志》称其“问学该洽，尤长《书》《礼》《春秋》,其文深醇精确， 简而有度”。朱右还将唐代韩愈、柳宗元，宋代欧阳修、曾巩、王安石 及苏洵、苏轼、苏辙父子八家文辑为一集，首开古文“唐宋八大家”之 目。著有《白云稿》等。

③临海金鳌山之阳：临海金鳌山的南麓，即今椒江章安金鳌山；阳， 山南水北谓之阳。

④遁栖：隐伏，隐居。

⑤宁或嫌于狄公乎：嫌，嫌弃、厌恶。狄公语，喻想念父母。典出《新 唐书 · 狄仁杰传》:“亲在河阳，仁杰登太行山，反顾，见白云孤飞， 谓左右曰：‘吾亲舍其下。’瞻怅久之，云移乃得去。”

⑥操觚命牍：指写文章。

⑦ 怿然：高兴的样子。

⑧危太史序：指本书另一序，危素的序言。危素(1303—1372),  字太朴，号云林，江西人。因曾负责主编宋、金、辽三国历史，故称太史。

  【 导 读 】

       刘仁本(?—1367),字德元， 黄岩人。工书，善属文，尝撰并书 元至正修学记，字意遒媚，清洒甚  可爱。尝治兵余姚，于龙泉山作雩 咏亭，集一时名士42人，仿效东 晋王羲之山阴兰亭修楔赋诗，于后 世影响很大。著有《羽庭集》。

       这是朱右《白云稿》中的序之一，作者是元末进士刘仁本。在这篇序中，作者赞美了朱右的才华，介绍了《白云稿》成书的大致经过及《白 云稿》的来名缘由——所谓“白云”,其实是朱右老家金鳌山上常年蒸 腾的海气，文章里说“(朱右说)吾于金鳌白云不能一日忘也”,于是 便有了《白云稿》的名谓。

 【思考与研讨】

     第 二 段 末 尾 中 ， 作 者 提 到 “ 而 可 驰 骋 于 贾 、 董 、 班 、 扬 之 疆 场 ， 以 垂 美 于 后 观 也 ” , 这 里 的 “ 贾 、 董 、 班 、 扬 ” 分 别 指 谁 ? 你 能 分 别 说 出 他 们 的 代 表 作 吗 ?

二、黄岩

2.梅花井记

元 · 高明

      往年余客台城，南游方山①,见其里人咸称“郑氏孝义井”之美。 去年来四明，获识郑氏永思，日尝语及斯井，则知君先世②所作也。因 从君询其详，永思为予言：

      吾先世闽中人，因避乱徙台之黄岩泽库(今称泽国)。九世祖又分 居邑南之天长街，爱方山之雄秀绵薄，与委羽空明洞天相迩，知其为仙 灵之宅也，故没③而皆藏焉。先墓旧有庐以奉祠事，宋丞相谢公深甫为 题其额曰“奉思”,高祖次四府君尝祭于墓下。毕事，因叹曰：“吾祖 父之藏于兹也久矣，而尧牧于斯者，未尝一践乎羡门径皇之间，是虽 吾祖父德泽之积，亦足见兹土之人习俗素淳朴也；吾将有以报。是山土厚而啬於泉，汲人病焉，为之井以食之，不亦可乎?”

      及度山趾、作大井，既成，泉清而源深，味甘而色莹。又作亭其上， 以休汲者，远迩利之。名之曰：“孝义井。”故丞相杜清献公⑦为书“孝义”字署於亭。曾大父修职府君加缮茸⑧完美，后罹兵燹废。大父宣议府君  始作庐舍，未毕事而没。先君子早孤，茕茕寡力，勉焉营埋，未克遂志而又即世。文宝深惧累世遗址荒没，乃辟莹域之地而增广之。薨石树室， 以绍先志。中更兵革②,邱木斩伐垂尽而志不敢辍，卒克复墓庐及井亭。  因念祖宗自闽徙居以来，为世十一而葬于斯者九。墓庐作而复毁，毁而复兴，自高祖以至于今，相与保守之久矣。虽幸而不废坠，然犹恐后为  细故而弗加之意，吾能保其永永弗替乎?愿《记》其颠末、庶相与保之乎。

      余闻永思言而叹曰：“夫郑子之用心，其昔人所谓‘必诚必信’者欤!夫墓有庐，人之所瞻依也。里有井，人之所仰汲也。治其庐复其井， 使人瞻焉汲焉，是岂祖宗之庆，令名善誉皆归於子孙也。况斯井之不 替⑩,则德泽之及人也，远天之报其德而钟其庆者，岂有绝哉!乃为书其语以遗之，俾刻之石以贻之子。

【 注释 】

   高明，字则诚，瑞安人。元顺帝至正五年(1345)进士，任处州录事推官及福建行省都事。方国珍据浙东三府，招贤纳士，至正十九年（1339)邀高入幕，力辞不就，隐居宁波。暇余创作戏曲诗文，著有《琵琶记》。

①方山：介绍见前。

②先世：先辈。

③没：即殁，去世。

④尧牧：指打草与放牧的人。

⑤ 啬：少。

⑥病：以……为痛苦。

⑦杜清献公：杜范。见本书《杜范传》。

⑧缮茸：修理，修缮。

⑨革：变革 。

⑩细故：琐碎之事。

①替：废除。

【 导 读 】

梅花井，乃在黄岩九峰山上，今仍 有其遗址，有梅花亭在。读此篇文章犹 如时空穿梭，几经沧桑，梅花井，见其 起，见其衰，见其缮，曲曲折折，绵延 至今。高明像讲了一个故事，故事中又 有故事，给人阅读以神秘之感，也见出 梅花井的神秘之感。郑氏的讲述，讲出 了梅花井的缘起、发展，其实讲的都是 郑氏与黄岩地区的紧密联系。在郑氏的叙述中，世世代代的变迁、物换星移，不变的是对祖辈们的思念和孝道， 也是对人世的一番善意。

【思考与研讨】

请细读文章，体会郑氏叙述梅花井的变迁，表达了怎样的情感。

3.田间书①(节选)

元 · 林昉

言，非也；不言，非也。当言则言，则其言顺②。不当言而言，则 其言暴③。不见钟鼓乎?扣之则鸣，不扣而自鸣者，人莫不以为异也。

【 注释 】

①《田间书》:由十四则短篇文言组成，短的只有十来字，长的有百余字。

②顺：顺理，合乎事理。

③暴：猝然，突兀。这里指不合事理。

或①问：“舟不覆②于龙门③,而覆于夷壑④。车不摧于太行，而摧于 康达⑤。有诸⑥?”曰：“有。无它，难者人所畏，易者人所忽。是以古 之君子难其难，而不易其易。”

【 注释 】

①或：代词。有的，有的人。

②覆：翻，倾覆。

③龙门：禹门口。在今山西河津市西北和陕西韩城市东北，黄河流 经此地。两岸峭壁对峙，形如门阙，由此得名。

④ 夷壑：水流平缓的河沟。

⑤ 康达：四通八达的道路。

⑥有诸：有这样的事吗?诸，相当于“之乎”。

慎言①以养其德，持气②以养其体。事之至近③,而所系④至大者， 莫过于言气。

【 注 释 】

①慎言：说话谨慎

②持气：秉持正气。

③事之至近：做身边的事。

④所系：“所”字结构，所关联的。

爱子之道①在于教，教子之道在于严。严，斯②成也。爱而不教，犹 不爱也。教而不严，犹不教也。区区③于饮食服饰者，末矣。俗所贵， 我所贱。俗所贱，我所贵。非异于俗，俗异于我也。

【 注 释 】

①道：方法。

②斯：副词，则，就。

③区区：拘泥，局限。

江海为能大者，以其合众流而归虚①也。是故以谦处己而后能容人， 可以理喻②,而不可以利诱者，其唯君子乎③!小人则④知诱而已矣。

【 注释 】

①归虚：也作“归墟”。传说为海中无底之谷。

②可以理喻：可以用道理使他明白。

③其唯君子乎：那只有君子才能(做到的)呀。

④则：副词，仅，只。

火，非风不然①,风扑火则息②。舟，非水不行，水入舟则没。国， 非民不治③,民怨国则乱。

【 注释 】

①然：通“燃”,燃烧。

②息：通“熄”,灭。

③非民不治：没有老百姓就无从治国。

木可雕，而病①于越度。金可铸，而疾②于跃③冶。木越度，金跃冶， 虽④有良工，巧将安施⑤?是故君子养质以成器。

【 注 释 】

① 病：害，损害。

② 疾：害，祸。

③跃：跳，超出。这里指溢出。

④虽：即使。

⑤巧将安施：(他们的)技能将怎么施展呢?

不有暴兽①,无以知麟之仁。不有恶鸟，无以知凤之瑞② 。不有贪人， 无以知圣之德。能以爱妻子③之心爱父母，则天下无不孝。能以爱父母 之心爱君，则天下无不忠。享万钟④之禄，食不过于一匕。处万间之厦，  卧不盈于一席⑤。木不能弃土而生，鱼不能弃水而活，人不能弃信而立⑥。 天以气运⑦,人以识运，鬼神其气识之变乎?

【 注 释 】

① 暴兽：凶恶的猛兽。

② 瑞：吉祥；祥瑞。

③ 妻子：妻子儿女。

④钟：量词，古容量单位。

⑤席：席子。这里指一席之地。

⑥弃信而立：舍弃诚信而生活在世上。立，立身处世。

⑦天以气运：天凭“气”运行。气，古代哲学概念。古人认为“气” 是形成宇宙万物的最基本的物质实体，又称元气或阴阳二气。

或曰：“海有虫，拳然① 而生者，谓之墨鱼。其腹有墨，淤于水②则 以墨蔽其身，故捕者往往迹墨而渔之③。噫!彼所自蔽者，乃所以自祸 也欤?人有恃知，亦足以鉴④。”

【 注 释 】

① 拳然：像拳头那样。

② 淤于水：受阻于水中。

③迹墨而渔之：循着墨迹捕获它。

④ 鉴：警戒，教训。

会友人游山檄①语曰：“人有残缣败素②,绘一山一水，爱之若异宝， 得之必千金。至于日与真景会，则略不加喜。毋乃贵伪而贱真邪③?行 乐之真，今日政在我辈。春雨既霁④,春风亦和。或坐钓于鸥边，或行 歌于犊外。百年瞬息⑤,欢乐几何?肴核⑥杯盘，随意所命，毋以丰约拘 也。檄书⑦驰告，盍勇而前?”

【 注 释 】

①会友人游山檄：邀约友人游山的文书。

②残缣败素：残破的画卷。

③毋乃贵伪而贱真邪：岂非崇尚虚假却轻视真实吗?

④霁：雨雪停止，天放晴。

⑤百年瞬息：形容时间短暂。

⑥肴核：肉菜类副食品和果品。

⑦檄书：原指檄文，这里指发文书(文告)。

林子①夜对客，有粉羽②飞绕烛上。以扇驱之，既去复来，于是者  七八。终于焦头烂额，犹扑扑③必期以死，人莫不笑其愚也。予谓声色利欲， 何啻④膏火⑤铄金。有蹈之而不疑，灭其身而不悔者，亦宁免为此虫叹哉。 噫 !

【 注 释 】

①林子：作者自称。子，古代对男子的通称。

②粉羽：扑灯蛾。

③扑扑：扑的次数多。

④ 何啻：何止；岂止。用反问的语气表示不止。

⑤膏火：照明用的油火。这里指点燃油火。

余尝①步自横溪，有二叟分石而钓。其甲得鱼至多且易取，其乙日亡所获②也。乙乃投竿③问甲曰：“食饵同，钓之水亦同，何得失之异耶?” 甲曰："吾方下钓时，但知有我，而不知有鱼。目不瞬，神不变，鱼忘其为我④，故易取也。子意乎鱼，目乎鱼，神变则鱼游矣，奚其获?” 乙如其教，连取数鱼。予笑曰：“旨哉!”⑤

【 注释 】

①尝：副词，曾经。

②日亡所获：整天没有钓到鱼。亡，通“无”。

③投竿：丢下钓竿。

④鱼忘其为我：鱼不记得那就是我(这个钓者)。

⑤旨哉：(说得)太好了。旨，美好，多作赞美之词。

【 导 读 】

       林昉(生卒年未详),字仲昉，号晓庵，宋末元初黄岩半岭(今温 岭石桥头镇境内)人。善属文，尤深经学。与吴大有、仇远、白斑等遨 游湖海，人比之为“竹林七贤”。著有《丹邱小稿》《半山文集》《田间书》等。

     《田间书》手法多样，内容丰富。系列的、十分贴近生活的比喻把深奥的道理讲得通俗易懂，而且有趣有味。短小的寓言故事使行文简洁 明快，但寓意丰富。总而言之，篇幅简约，哲理深刻，发人深省，耐人 寻 味 。

【思考与研讨】

根据内容和主旨，给节选的每一则选文加一个小标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