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课时 杜范 朱熹 严蕊 戴复古
一、杜范
1.八月十一夜风月可爱自前屋觅酒不得而归小诗呈百六十叔
宋 ·杜范
晚烟轻拂乱山横，落日才收月已明。
万顷孤光①低阔野，一天寒色带疏星。
交情要与秋容②淡，携手难禁夜气清。
惯识醉中风月好，不知风月更宜醒³。
【 注释 】
①孤光：这里指月光， 一轮孤月普照大地。
②秋容：秋天景色肃杀、萧条、疏净。
③醒：酒醒之时，清醒之际。
【原文大意】
傍晚的薄雾轻轻飘过起伏的山峦，夕阳刚刚隐去，月亮已经升起。
广阔的田野洒满皎洁的月光，清冷的夜空点缀着稀疏的星辰。
真挚的情谊应当像秋色般素雅清淡，执手同游时，怎抵得住这夜色的澄澈清凉。
早已习惯醉中欣赏风月之美，却不知清醒时，风月之景更加动人。
【 导读 】
杜范（1182年－1245年），字成之，号立斋。台州黄岩（今属浙江）杜家村人。南宋中后期重臣。 黄岩历史名人，名相。
杜范为宋宁宗嘉定元年（1208年）进士，历任金坛县尉、婺州司法参军、户部架阁文字、大理寺司直、军器局监丞等职。 绍定三年(1230) 调入京城，历任监察御史、吏部侍郎、兵部尚书、礼部尚书，最后官至右丞相兼枢密使。端平二年（1235年），任监察御史，弹劾右丞相郑清之推动的“端平入洛”使兵民死数十万。次年任秘书监兼崇政殿说书。当时蒙古军进犯江陵，建议沿江帅臣兼江淮制置大使，急调淮西宋军主力增援江陵，宋理宗准奏，江陵解围。面对襄蜀俱坏，江陵孤危，两淮震恐局面，与太学诸生再三弹劾郑清之和李鸣复等人。于嘉熙元年（1237年）一月渡江归家。嘉熙三年（1239年），任宁国知州。逢大旱绝粮，他派兵镇压以张世显为首的两淮饥民反抗，同时开仓救济饥民。嘉熙四年（1240年），入朝拜权吏部侍郎兼侍讲，上疏抨击朝政无一事不弊，无一弊不极。淳祐二年（1242年），累迁为同签书枢密院事。后再升同知枢密院事。淳祐四年（1244年）底，升任右丞相兼枢密使，整肃朝纲，选拔贤才，针对时弊，建言十二事。蒙古军大举入侵，杜范命淮扬、鄂渚两处帅臣东西夹攻，解除合肥、寿春之围。淳祐五年（1245年），杜范逝世，享年六十四岁。获赠少傅，谥号“清献”。
杜范早在下僚中沉浮时，已对时政多有关注，且勤于国事，“有公辅之望”。后来拜相，更是积极指出时弊，可惜在不久后便离世，被视为一大憾事。著有《古律诗歌》等，后人辑成诗文集《清献集》。
杜范作为一位政治家，以爱国、清正廉洁彪炳史册。他非常同情民间疾苦，在地方为官时经常减轻徭役，赈济贫民，还广修水利，大兴文教。他为官30多年，家中田产未增一分，老家房屋十分简陋。由于日夜操劳，心力交瘁，加上长期清贫的生活，终年64岁，宋理宗追谥“清献”。灵车过处，百姓涕泪滂沱。据说葬于黄岩县西35公里靖化。
杜范，为诗深渊，为文坛称赞。此诗很有意境，在夜色之中，杜范谈到了人事感 悟，写景、抒情、议论非常自然地交融在一起。诗的题目交代了夜色的美丽：“风月可爱”。诗中写到夜幕降临前的景物：晚照下的烟色斜横 于山坡之上，夕阳西下，明月渐渐升起。 一轮圆月照耀着大地，皎洁的 月光倾泻于万物之上，天地相接，夜幕下垂， 一点寒星悬挂于明净的天 空。大地一片宁静幽美。后面两联由景色联想起做人的道理：人与人之 间的交情，如果像秋光一样的干净素洁、冰清玉洁多好，然尘世之中， 哪怕是携手之好也抵不过夜色的清旷。这两句，杜范应该是有感而发， 平时官场政事中多是势利短见之徒。诗的最后两联，说明了如此夜色不 应醉后欣赏，应该清醒时享受，不光是景色宜人，更有品格的砥砺、为人的启发。在美丽的夜色之中更有一难得人事体悟。
【思考与研讨】
在美丽的夜色之中，杜范有了怎样的人世感悟，请你体会。
2.登山述怀
宋·杜范
抆①泪别妻子，登山望归舟。 舟远望不及，岩溜鸣咿嚘②。
足茧坐绝顶，晚色忽已稠。 凄其杜宇声，问我胡为留。
抚襟独浩叹，泪下不可收 三年足别离，此泪良有由 。
区区驹隙³中，为形役不休 为形役尚可，为人役何求 。
渊明独何人，我乃如拘囚 亲老方倚门，甘旨谁供羞。
子幼未知学，择师谁与谋。鬼蜮④闪光怪，虎豹嘷昏幽。
世路委丛棘，吾道若缀旒⑤。 岂无知我者，应谓我心忧⑥。
【诗歌大意】
（我）擦去泪水告别妻儿，登上高山眺望归去的行舟。 舟影渐远终至望而不见，只听得山岩间溪流呜咽如泣。
脚底磨茧独坐绝顶，暮色忽而浓重昏沉。 杜鹃鸟啼声凄切，似在问我为何仍滞留不归。
手抚衣襟独自长叹，泪水滚落难以抑制—— 三年久别确有其因，这泪水岂会无故而流？
短暂人生如白驹过隙，却为肉身所役不得自由。 若仅为形体劳碌尚可忍受，为何还要受制于他人之求？
陶渊明尚能归隐超脱，我却似身陷囚笼。 老母正倚门盼归，谁来奉养甘美膳食？
幼子尚未知书，又该托付何人教导？
鬼魅闪烁诡谲光影，虎豹在幽暗中咆哮。 世路布满荆棘丛生，我辈理想如危悬的冠冕垂旒。岂会无人懂我苦衷？想必会说："此人心怀深忧。"
注释：
① 抆（wěn）：擦拭
② 咿嚘（yī yōu）：拟声词，形容岩间流水呜咽声
③ 驹隙：化用"白驹过隙"，喻人生短暂
④ 鬼蜮：典出《诗经》，指暗中害人的精怪
⑤ 缀旒（zhuì liú）：旗帜下垂的飘带。或指处境艰难危险。
⑥ "应谓我心忧"：暗引《诗经》"知我者谓我心忧" 。
赏析：
此诗以登山望归的具象场景，抒发了游子对家庭的愧疚、对自由的渴望，以及面对世道险恶的无力感。诗中连续使用"足茧/泪下/虎豹/荆棘"等沉重意象，与陶渊明的超脱形成强烈对比，凸显了知识分子在现实夹缝中的精神困境。末句引《诗经》典故，将个人悲愤升华为千古文人共通的忧患意识。
【 导读 】
杜范非常同情民间疾苦，在地方为官时经常减轻徭役，赈济贫民， 还广修水利，大兴文教。他为官30多年，家中田产未增一分，老家房 屋十分简陋。此诗便是他为国为民的写照。
诗人忍痛和自己的妻儿分别，留守官职之地，但，归家的情感难以 抑制，爬上高山，远送归舟，叹息流涕。想着家中种种：亲朋盼我归去， 小孩要我教育；再加之为官形役之苦，真真是不可久留。但是，国家衰 颓，小人当道，我辈不做出牺牲，谁来做出牺牲呢?我这样的作为，应 该有人了解和知晓。《诗经 ·黍离》云：“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 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以此抒发了自己的忧心，也抒 发自己伟大的爱国爱民之情。
【思考与研讨】
杜范的《登山述怀》抒发了哪些情感?塑造了一个怎样的诗人形象?
二、朱熹
入瑞岩①道间得四绝句(其三)
宋 · 朱熹
清溪流过碧山头，空水澄鲜一色秋。
隔断红尘三十里，白云黄叶共悠悠。
【 注 释 】
① 瑞岩：即瑞岩寺，位于黄岩西部群山环绕的北洋镇瑞岩村的梅峰山，占尽地利，竹林掩映，林木葱茏，大树华盖，风光无限，离黄岩城 区45华里。汉朝此地有道院，为如意人所居，东晋改道院为佛院。迨至隋代，由高僧智凯建寺讲经，开创佛教先河。史至北宋，朝廷赐名“瑞岩寺净土院”,确立东南名刹地位。从隋代至清代近1400年间，有高僧怀玉、师彦、扣冰、如净、断桥、义海、无愠、希叟等20多位高僧 在瑞岩寺主持，弘扬佛法、潜心修禅，并形成“空照”“默照”“净土” 等法系。还形成一些有影响的法系，瑞岩鸿禅法系，瑞岩居禅法系，子鸿法系、义海法系、有居法系等。
【 导 读 】
朱熹(1130—1200),是我国历史上卓越的哲学家、教育家。南宋 徽州婺源人，出生于福建延平。字元晦，号晦庵，别称紫阳。师事李侗， 得“二程”(程颐、程颢)三传之学。宁宗嘉泰谥“文”,后代称为“朱 文公”。理宗宝庆中赠太师，追封信国公，改徽国公，淳祐年间从祀孔 庙，清康熙年间升位于十哲。
朱熹与台州关系密切，曾到过台州。讲学授徒，培养人才，使台州文风蔚起。还大力整顿吏治，兴修水利，促进台州经济社会发展。朱熹在台州做了不少好事，史载“晦翁传道江南，而台特盛”,信然。朱熹在讲学和著书之余，还遍游台州各地名胜古迹。
这首诗被收入《千家诗》,题目作《秋月》,误为程颢所作。学术界已证实为朱熹所作。该诗描绘了一幅清新澄澈的秋景图，表达了诗人 超凡脱俗、悠然自适的生命情趣。“清溪流过碧山头”,是因为青山倒映在溪水中，所以看起来像是溪水在碧山间流淌。“空水澄鲜一色秋”,天空和溪水相映在一起，呈 现出一派清新的秋色。后两句“隔断红尘三十里，白云黄叶共悠悠”, 在诗人眼里，这澄明的秋景仿佛把繁华热闹的尘世隔绝在三十里以外， 天空的白云和山间的黄叶也悠然自得地享受着秋天的美好。
【思考与研讨】
此诗所写为古刹名寺，给你怎样的阅读体验?
三、严蕊
卜算子 · 不是爱风尘
宋·严蕊
不是爱风尘①,似被前缘②误。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东君⑧主。 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 注释 】
①风尘:古代称妓女为堕落风尘。
②前缘:前世的因缘。
③东君:司春之神，借指主管妓女的地方官吏。
【导读]
严蕊，原姓周，字幼芳，生卒年不详，南宋中期女词人。出身低微， 自小习乐礼诗书，后沦为台州营妓，改称艺名严蕊。严蕊善操琴、弈棋、 歌舞、丝竹、书画，学识通晓古今，诗词语意清新，四方闻名，有人不 远千里慕名相访。
南宋淳熙九年(1182),台州知府唐仲友为严蕊、王惠等4人脱籍。 严蕊回黄岩与母同住。同年，浙东常平使朱熹巡行台州，因唐仲友的永 康学派反对朱熹的理学，朱熹连上六疏弹劾唐仲友，其中第三、第四状 论及唐与严蕊风化之罪，下令黄岩通判抓捕严蕊，关押在台州和绍兴，施以鞭笞，逼其招供，“两月之间，一再杖，几死”。严蕊宁死不从，并道:“身为贱妓，纵合与太守有滥，科亦不至死;然是非真伪，岂可妄言以污士大夫，虽死不可诬也。’
此事朝野议论，震动宋孝宗，孝宗认为是“秀才争闲气”，将朱熹调任，转由岳飞后人岳霖任提点刑狱，释放严蕊，问其归宿。严蕊作《卜算子·不是爱风尘》以答，岳霖判令从良，后被赵宋宗室近属纳为妾。词作多佚，仅存《如梦令》《鹊桥仙》《卜算子》3首。据此改编的戏剧《莫问奴归处》，经久不衰。
本词上阕抒写自己沦落风尘、俯仰随人的无奈。词中有自辩，有自伤，也有不平的怨愤。次句却出语和缓，用不定之词，说自己之所以沦落风尘，是为前生的因缘(即所谓宿命)所致。作者既不认为自己贪恋风尘，又不可能认识使自己沉沦的真正根源，无可奈何，之后只好归之于冥冥不可知的前缘与命运。也隐含着对主管刑狱的长官岳霖的期望--希望他能成为护花的东君。但话说得很委婉含蓄。
“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下阕承上不能自主命运之意，转写自己在去住问题上的不得自由。去，指由营妓队伍中放出;住，指仍留乐营为妓。意思是说，以色艺事人的生活终究不能长久，将来总有一天须离此而去。“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山花插满头，是到山野农村过自由自在生活的一种借代性表述。言外之意是:一般妇女的生活就是自己向往的目标，就是自己的归宿，别的什么都不再考虑了。
这是一首在长官面前陈述衷曲的词，不能不考虑到特定的场合、对象，采取比较含蓄方式，以期引起对方的同情。但并没有因此而低声下气，而是不卑不亢，婉转明确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愿，这是一位身处卑贱但尊重自己人格的风尘女子的一番婉而有骨的自白。
【思考与研讨】
请结合此词与注释，谈谈你对严蕊的认识。
有人说这首诗不是严蕊写的，历史上真实的严蕊与唐仲友也和本节导读内容中的叙述大相迳庭，请查阅有关资料，说说你的意见。
四、戴复古
送青柑与秋房
宋·戴复古
百果之中无此香，青青不待满林霜。
明年归侍传柑宴，认取仙乡御爱黄。
【注释】
①橘:黄岩橘乡，誉满中外。种橘历史，上可溯至东汉，即便从唐代贡柑算起，也已有1300年历史。黄岩是世界柑橘始祖地之一，也是中国优质柑橘生产基地。三国时，史书里就有黄岩蜜橘的记载；唐朝时， 黄岩蜜橘被选为贡品。黄岩蜜橘为宽皮橘类，果皮橙黄色，肾形，中心 柱空，果肉柔软化渣，甜酸适口。本地早橘果实扁圆形，果皮薄，较光滑， 汁多、有香气；楼橘果实扁圆形或圆锥形，果皮略粗糙，松脆，有香气， 耐贮藏；乳橘果实扁圆形，汁胞橙黄色，风味浓甜、有香气；宫川温州 蜜柑果实扁圆形，皮薄，味甜。
【导读】
黄岩蜜橘天下闻名。在黄岩永宁江畔与各山地之中，蜜橘茫茫连片， 碧青如海，不仅产出了水果珍品，也形成了绝佳的幽美景色。两首诗都 是写黄岩蜜橘的， 一首侧重于味美， 一首侧重于形美。
戴复古(1167-1248)，字式之，常居南塘石屏山，故自号石屏、石屏樵隐。南宋著名江湖诗派诗人。天台黄岩(今属浙江台州)人。一生不仕，浪游江湖，后归家隐居，卒年80余岁。曾从陆游学诗，作品受晚唐诗风影响，兼具江西诗派风格。部分作品抒发爱国思想，反映人民疾苦，具有现实意义。
本诗中戴复古从正面和侧面写出了黄岩蜜橘独特的香味，“白果之中无此香”令人神往，作者展开联想，倘若传入宫中的话，那么明年宫中传贡桔的话，那一定要认准是黄岩蜜橘啊。从而赞美了黄岩蜜橘天下第 一。
【研究】
请说说你对黄岩蜜橘的印象，然后试写三行诗句以表达之。
五、叶适
夫人钱氏①墓志铭
宋 · 叶适
同年②刘使君与余素旧。其守永嘉，常减骑③数出，支坐熟语④，良乐也。一日，忽凄然洒涕而称曰：“吾母，临海钱氏三王之孙也，而以儒显，外妣早丧。祖曰：‘家事惟女之任事益理矣。'然而舅若姨皆曰：‘恩我者姊也。'故为女而孝。吾父信书而已，至生业，则曰：‘惟尔母之听。’业益进矣。然而伯叔娣姒各有承禀，不自己出也⑤。故为妇而顺。
诸子方携抱，所习经皆口授，不以烦师。其从师质讯，反复曰：‘某善也，某未善也。’师不敢慢，子不敢惰，赖以有立。故为母智而明。凡此皆实行，不敢增损云也⑥。不幸以绍熙辛亥卒，明年而葬黄岩县龙鸣山，三十年矣。然而哀不止，悲不释，何谓也?吾母卒时寿八十矣，兄允元不及仕；允迪，定海丞；弟允武，吴江簿；而允济，掌教婺州。甚哉!年之高，养之薄也。今不肖孤忝⑦母余泽，有蹟⑧于朝，假使者节从二千石⑨后，而亲不吾待⑩矣。 一朝之荣，聚菌①也； 一饷之禄，梯米也⑫；于吾母不加毫末。若夫宰木岑翳⑬,山云兴伏，而阙不以铭，斯则罪之大者。是故深惨惩痛而谒于子，不知泪之横臆④也。”余不识夫人而识其夫曰“承务郎”⑮ ,讳祐16,兼力众善，笃学至老，不以家自浼měi⑦者也。识允迪，厚而敏；识允武，果而通；若使君，信道执德，终始不变，则固余畏友矣。
异术而同材，异用而同方，非毓⑲其源而疏之，曷至是!夫人之贤，信矣。夫盖允元之记曰：“必求精于理邃20于文者。”噫，理，本也；文，末也。余不精其本，安邃其末?
铭曰：“葬也久，铭始有。德成于先，论定于后。”
【文章大意】
我的同年（同科进士）刘使君（刘姓官员）与我素来交好。他在担任永嘉太守时，常常减少随从，独自骑马出行，到我家闲坐聊天，谈些家常话，十分愉快。
有一天，他突然神色凄然，流泪说道：
“我的母亲是临海钱氏三王的后裔，却以儒学显名。外祖母早逝，外祖父曾说：‘家中事务，全赖你母亲操持，家业才得以兴旺。’舅舅和姨母们也都说：‘最疼爱我们的是姐姐。’因此，她作为女儿，极尽孝道。
我的父亲只知读书，不问家业，常说：‘一切听你母亲安排。’家业因此蒸蒸日上。然而，伯叔、妯娌们各有主张，但最终都听从她的安排。因此，她作为媳妇，极其贤惠顺从。
孩子们年幼时，她亲自口授经书，不让他们麻烦老师。等到他们正式拜师求学，她还会反复询问：‘这个老师教得好吗？那个老师是否合适？’因此，老师不敢懈怠，孩子也不敢懒惰，最终得以成才。所以，她作为母亲，既智慧又明理。
这些都是事实，我不敢增减一字。不幸的是，她在绍熙辛亥年（1191年）去世，次年葬于黄岩县龙鸣山，至今已三十年。然而，我的哀思未止，悲痛难消，这是为何？
母亲去世时已八十高龄，长兄允元未及出仕；允迪任定海县丞；弟弟允武任吴江县主簿；允济则在婺州任教职。唉！她年寿虽高，却未能享尽儿女的奉养。如今我这个不肖之子侥幸蒙受母亲的余荫，在朝廷任职，位列二千石（太守级别），可母亲却已不在人世了！
一时的荣耀，不过是朝生暮死的菌类；短暂的俸禄，不过是一粒小米——对母亲而言，毫无增益。如今她的坟前树木茂盛，山云缭绕，却仍无墓志铭，这是我的大罪过。因此，我满怀悲痛，前来求您撰写铭文，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我并不认识刘使君的母亲，但认识他担任承务郎的父亲，名祐，一生行善积德，勤学至老，不因家事而耽误学问。我认识允迪，他为人敦厚机敏；认识允武，他处事果决通达；至于刘使君，他坚守道德，始终如一，是我敬畏的朋友。
（钱氏家族）虽各有专长，但同出一源；虽各有所用，但方向一致——若非母亲精心培育，怎能有今日成就？夫人的贤德，确实可信！
允元（刘使君长兄）曾嘱托：“一定要找一位精通义理、文采斐然的人来写铭文。”唉，义理是根本，文辞只是末节。我连根本都未能精通，又怎能写出深邃的文章？
铭文曰：
“葬已久，铭始成。德在先，论方定。”
【注释】
① 钱氏：刘允济之母。刘允济，即文中“刘使君”,字全之，路桥人， 宋淳熙五年(1178)戊戌进士，赠正议大夫，显谟阁待制。在闽、瓯两处为官，兴利除弊，为百姓做了不少好事，在当地有口皆碑。退休后定居路桥南栅，恪守晚节，多举善事，泽被街坊。
②同年：科举时代称同榜或同一年考中者。见《后汉书 · 乐成靖王党传》:“(刘党)与肃宗同年，尤相亲爱。”
③减骑：行装简单，跟随的人少(多指有地位的人)。
④支坐熟语：闲坐聊天。
⑤娣姒：妯娌。兄妻为姒，弟妻为娣。不自己出：不由自己决定，指听从母亲安排。
⑥增损：增加或减少。多指文字上的修改。
⑦忝：谦辞，表示辱没他人，自己有愧。绍熙辛亥：南宋光宗绍熙二年（1191年）。
⑧蹟：同“迹”。
⑨二千石： 官秩，又为郡守(太守)的通称。
⑩不吾待： 宾语前置，不待吾。
①聚菌、梯米：比喻短暂微小的荣华富贵。
⑫梯米：小米。比喻其小。
⑬岑翳：形容林木茂密。宰木岑翳：坟墓上的树木茂盛。
④横臆：臆，胸骨。横臆，极写痛之深。
⑮承务郎：官名。
16祐：其夫为刘祐。
⑦浼měi：污染。畏友：品德高尚、令人敬畏的朋友。
18毓：生育，养 育 。
⑲信：果然。
20邃：精深。
【 作 者 】
叶适(1150—1223),字正则，号水心居士，永嘉(今浙江温州)人， 南宋思想家、文学家、政论家。叶适一生重教兴学，以培养人为己任。少年时期，他边读书边讲学。中年时期，在求学之间、从政之暇，均设塾授徒，罢官还乡后到路桥螺洋办过书院，历时16年，培养了陈耆卿、 吴子良、丁希亮等许多台州籍名士。后人为纪念叶适，曾在螺洋建有毓英庙。在螺洋民间，人们称叶适为“叶大侯王”,在大岙村曾建有叶适衣冠冢。叶适是南宋时期永嘉学 派的集大成者，他所写的墓志与韩愈、欧阳修并称，历来为世人所推 重。在《叶适集》中，墓志的数量几乎占到四分之一。本文选自《水心集》卷二十三。
【 导读 】
就文学领域来说，叶适是当时的文坛巨匠，诗文俱佳。然而叶适并非以诗成名，真正为人所推崇的是他的文，尤其是墓志。如果说欧阳修将史家笔法援入墓志铭是一大特色，那叶适一反常态塑造了诸多有别于传统儒家思想观照下的女性形象，这是他对墓志铭内容和墓志铭中女性形象塑造的一次突破和创新。
【作业】
本文是如何通过侧面描写突出主人公钱氏为女、为妇、为母的形象的?试结合文章加以分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