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单元

大唐气象：天台山诗歌诵读与欣赏

          

第一课时  孟浩然 李白 司空曙 贾岛

一、舟中晓望 

   唐·孟浩然①

 

挂席②东南望，青山水国③遥。

舳舻④争利涉⑤,来往接风潮。 

问我今何适?天台访石桥。

坐看霞色晓，疑是赤城标①。

【 注释 】

①孟浩然(689—740),襄州襄阳(今湖北襄阳)人，世称“孟襄阳”。浩然，少好节义，喜济人患难，工于诗。年四十游京师，唐玄宗诏咏其诗，至“不才明主弃”之语，玄宗谓：“卿自不求仕，朕未尝弃卿，奈何诬我?”因放还未仕，后隐居鹿门山。孟浩然是唐代第一个倾大力写作山水诗的诗人。他与王维合称为“王孟”。

②挂席：挂帆，扬帆。

③水国：犹水乡。

④舳舻(zhú lú):指一种方长船。触，指船尾；舶，指船头。

⑤ 利涉：出自《易经》“利涉大川”,意思是，卦象显吉，宜于远航。

⑥接：靠近，挨上。

⑦风潮：狂风怒潮。

⑧今何适：现在到哪儿去。

⑨ 访：造访，参观。

⑩ 赤城：赤城山，在天台县北，属于天台山的一部分。山中石色皆 赤，状如云霞。标，山顶。

【 导读 】

   孟浩然诗常常“遇景入咏，不钩奇抉异”(皮日休语),故诗味淡泊， 往往叫人可意会而不可言传。这首诗，记录他自约在开元十五年越州水程往游天台山的 旅况，描绘了诗人乘船远行，向往天台山的情景。诗中既有对自然景色的描写，也表达了诗人对隐逸生活的向往和对仙境的追寻。虽似信笔写来， 却首尾衔接，承转分明，章法圆紧；形象质朴，却又真彩内映；没有警 句炼字，却有兴味贯串全篇。读来既有音乐之美。

【译文参考】

扬起船帆，向东南方向远望，  青山连绵，水乡的景色遥远而辽阔。  

船只争相渡水，忙碌地穿梭，  来来往往，迎着风浪和潮汐。  

若问我如今要去往何处？  我要去天台山，探访那传说中的石桥。  

静坐着看那朝霞染红天空，  恍惚间，仿佛看到了赤城山的标志。  

【思考与研讨】

    清沈德潜评孟浩然诗云：“从静悟中得之，故语淡而味终不薄。” 你同意这种评价吗?试说说理由。

二、题终南①翠微寺②空上人③房

           唐 · 孟浩然

 

翠微终南里，雨后宜返照。

闭关④久沉冥⑤，杖策一登眺。

遂造⑥幽人⑦室，始知静者妙。

儒道虽异门，云林颇同调。

两心相喜得，毕景共谈笑⑧。

暝⑨还高窗眠，时见远山烧⑩。

缅怀赤城⑪标，更忆临海⑫峤⑬。

风泉有清音，何必苏门啸⑭。

【 注释 】

①终南：山名，主峰在陕西长安县南。

②翠微寺：佛寺名，在终南山，即贞观时的翠微宫，唐太宗曾至此避暑，后改寺。

③空上人：未详。上人：对和尚的尊称。

④闭关：闭门谢绝人事应酬。

⑤沉冥：幽居匿迹。

⑥造：到。

⑦幽人：指空上人。

⑧毕景共谈笑：说一直谈笑到日暮。景：日光。毕景：断日光，天晚。

⑨暝（míng）：晚。

⑩烧：野火。

⑪赤城：山名，在今浙江天台县北，一名烧山，土色赤，形似云霞。

⑫临海：郡名，三国吴置，治临海（今浙江临海县）。

⑬峤（jiào）：尖而高的山。

⑭苏门啸：相传晋代阮籍曾在苏门山（在今河南辉县西北）遇见孙登，和他谈修炼之术，他不答，阮籍就长啸而退；到了半山，忽听见上面传来鸾风般的声音，响应山谷，乃知是孙登的啸声。啸：打口哨。古代高雅之士好长啸以抒情。

  

【 导 读 】

    孟浩然是山水田园诗派代表之一，他前期主要写政治诗与边塞游侠 诗，后期主要写山水诗。其诗今存二百余首，大部分是他在漫游途中写 下的山水行旅诗，也有他在登临游览家乡一带时所写的遣兴之作。还有少数诗篇是写田园村居生活的。《宿终南翠微寺空上人房》也是孟浩然山水田园诗的代表作之一，用省净的语言、平和的叙述，描绘了恬淡自然的巾山风光，表现了诗人对田园生活的向往。

  

【译文参考】

在翠绿的终南山深处，雨后的景色最适合夕阳的返照。

长时间闭门不出，沉浸在幽深的思考中，如今拄着拐杖登上高处远眺。

于是造访了隐士的居所，才真正体会到宁静生活的美妙。

儒家和道家虽然有不同的理念，但在山林之间却有着相似的和谐。

两人心意相通，欢喜相得，整日一起欣赏美景，谈笑风生。

夜幕降临时回到高窗下的床榻，偶尔还能看到远处山间的灯火。

怀念赤城的标志，更回忆起临海的山岭。

山风和泉水自有清越的声音，何必像苏门那样高声长啸。

【思考与研讨】

“眠”字的表层含义是“睡觉”，而“睡觉”这个意象无论是在孟浩然的诗里，还是在其他诗人的作品里，基本上都含有隐居之情，例如：“拂衣何处去，高枕南山南”(《京还赠王维》)、“我行适诸越，梦寐怀所欢”(《题云门山寄越府包户曹、徐起居》)、“归来卧青山， 常梦游清都”(《与王昌龄宴王道士房》)、“闲归日无事，云卧昼不 起”(《白云先生王迥见访》)。有专家认为，此诗中的“瞑还高窗眠，时见远山烧”的“眠”也喻隐居。你认同吗?

三、琼 台① 

   唐 · 李白

 

龙楼凤阙②不肯住，飞腾直欲天台去。 

碧玉连环八面山，山中亦有行人路。

青衣③约我游琼台，琪木④花芳九叶开。 

天风飘香不点地，千片万片绝尘埃。

我来正当重九后，笑把烟霞俱抖擞。  

明朝拂袖出紫微，壁上龙蛇⑤空自走。

【 注释 】

①琼台：峰名，在桐柏山西北百丈坑中，与双阙峰隔溪相望。

②龙楼凤阙：华丽的皇宫。

③青衣：仙人名。

④ 琪木：即乌饭，古人以为仙树。

⑤龙蛇：书法笔势蜿蜒盘曲。指题写告别词。

【 导读 】

李白曾多次登天台山，写下了许多好诗。本诗描写琼台胜景，多用夸张手法 富有浪漫主义色彩，表现了诗人豪迈洒脱 的情怀。“龙楼凤阙不肯住，飞腾直欲天台去”,成为天台山绝佳的广告词。这首诗表达了诗人对世俗繁华的厌倦，以及对仙境的向往。诗中描绘了仙境的美景和纯净，同时也体现了诗人洒脱不羁、超然物外的人生态度。

【译文参考】

金碧辉煌的宫殿楼阁，我不愿停留， 一心只想飞升，直奔那天台仙境的尽头。  

八面环山，像碧玉般连绵不绝，  山中也有小路，供行人行走穿梭。  

一位青衣使者邀我同游琼台仙境，  那里奇花异木盛开，九叶花瓣散发着芬芳。  

天上的风带着花香，却不沾染尘土，  千片万片的花瓣，纯净无瑕，远离尘埃。  

我来到这儿，正逢重阳节之后，  笑着抖擞精神，将烟霞般的烦恼全都抛走。  

明天一早，我将拂袖离开这紫微仙境，  只留下壁画上的龙蛇，徒然自行游走。  

    补充诵读：   

   《琼台》李白

　　玉台孤耸出尘寰，碧瓦朱甍缥缈间。

　　爽气遥通天际月，沧波不隔海中山。

　　潮平贾客连樯至，日晚耕牛带犊还。

　　安得此身生羽翼，便乘风驭叩天关。

　　

   《天台晓望》李白

　　天台邻四明，华顶高百越。

　　门标赤城霞，楼栖沧岛月。

　　凭高登远览，直下见溟渤。

　　云垂大鹏翻，波动巨鳌没。

　　风潮争汹涌，神怪何翕忽。

　　观奇迹无倪，好道心不歇。

　　攀条摘朱实，服药炼金骨。

　　安得生羽毛，千春卧蓬阙？

四、寄天台秀师① 

    唐 · 司空曙

 

天台瀑布寺②,传有白头师③。 

幻迹示羸病④,空门无住持。  

雪晴看鹤去，海夜与龙期⑤。  

永愿亲瓶屦⑥,呈功得问疑。

【 注 释 】

司空曙(约720—790),字文明，或作文初，广平(今河北永年县东南) 人，唐代大历十才子之一。大历年进士，磊落有奇才，累官左拾遗，终 水部郎中。家贫，性耿介，曾流寓长沙，迁谪江右。长于五律，其诗多  为行旅赠别之作，朴素真挚，情感细腻，诗风闲雅疏淡。

①天台秀师：中唐时期天台僧人。

②瀑布寺：在天台山桐柏岭西瀑布之侧，为南朝古寺。

③白头师：指南朝隐居桐柏岭的东海法师徐泽。

④羸病：衰弱生病。

⑤海夜与龙期：传说深夜时可以相约东海之龙。

⑥瓶屦：僧人随身携带的水瓶和芒鞋。

【译文参考】

在天台山的瀑布旁，有一座古寺，  传说这里曾有一位白发苍苍的高僧。  

他以虚幻的形迹示现出衰老与疾病，  但在佛门空寂的境界中，却无需住持的束缚。  

雪后天晴时，他曾看仙鹤飞去， 深海的夜晚，他曾与神龙相会。  

我愿永远追随他的足迹，亲近他的教诲。向他呈上我的修行之功，求得解答心中的疑惑。  

【 导 读 】

本诗通过描写前代高人徐泽的灵异事件，以及桐柏岭的神奇景色，表达了自己仰慕天台山，想要跟随秀师修行的内心愿望。这首诗表达了对佛法修行的向往和对超凡境界的追求。诗中通过“雪晴看鹤”“海夜与龙”等意象，展现了高僧的神秘与超脱，同时也体现了诗人对修行生活的渴望。

【思考与研讨】

五、送天台僧

     唐 · 贾岛

 

远梦归华顶，扁舟背岳阳。

寒蔬①修净食②,夜浪动禅床③。 

雁过孤峰晓④,猿啼一树霜。

身心无别念，馀习在诗章。

 【注 释】

   贾岛(779—843),唐代苦吟派诗人，字阆仙，唐朝河北道幽州范  阳县(今河北省涿州)人。擅长五律，意境多孤苦荒凉，风格奇僻清峭。 人称“诗奴”,与孟郊共称“郊寒岛瘦”,自号“碣石山人”。有诗文集《长江集》。

 ① 寒蔬：寒天生长的蔬菜；冬天食用的蔬菜。南朝梁沈约《休沐寄怀》诗：“爨熟寒蔬翦，宾来春蚁浮。”

 ② 净食：佛教用语。依佛戒，禁止比丘啖食生物。草、菜、瓜果等， 必以火烧煮，或以刀、以爪甲除去皮核后食用，故称净食。

 ③禅床：坐禅之床。宋张元幹《喜迁莺令》词：“悬知洗盏径开尝， 谁醉伴禅床。”

 ④晓： 一作“晚”。

【导 读】

这首诗描绘了诗人远离尘嚣、回归自然的隐逸生活。诗中通过“寒蔬”“夜浪”“孤峰”“猿啼”等意象，展现了清静修行的境界，同时也表达了诗人对禅修生活的专注与对诗歌创作的热爱。

【译文参考】

梦中我回到了遥远的华顶峰，乘着小船，背对着岳阳城远行。  

用寒天的蔬菜做成清净的斋饭，夜晚的浪声轻轻摇动着禅床。  

大雁飞过孤峰，天已破晓，猿猴在霜染的树上哀啼。  

我的身心已无其他杂念，唯一的余习，便是写写诗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