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狄浦斯王》的悲剧性成因
作为一出命运悲剧,《俄狄浦斯王》中我们能够很明显地看到悲剧的必然性,主要反映在人的有限性中。俄狄浦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杀死了自己的生父,这种对命运的不可抗和不可预知正反映了悲剧的必然性。人对命运的不可预知,对世间种种事件因果经纬的不可辨明、对未知命运的全然无抵抗正是因为人并非完美的神,因此在认知上显得浅薄、抵抗灾祸时显得脆弱,生命本身又容易消亡。就算不在三岔口与生父发生争吵致使弑父,俄狄浦斯仍然没有确保自己不致成弑父者的能力。
但是在这悲剧华锦的必然性的经线上,仍然交织缠绕着偶然性的纬线。俄狄浦斯的弑父娶母从表现上看仍旧是一连串偶然的结果,不知情的情况下,俄狄浦斯杀死了自己的生父,又恰好来到特拜城,在解决了人面狮身怪兽后成为了国王,恰好娶了自己的生母。这里的每一步都没有俄狄浦斯出于弑父娶母的主观意愿驱使,都是无数可能性恰好堆叠的结果。
巴赫金在对王冠悲剧问题的剖析中将一切都揭示得穿皮透骨,让人窥见生命本身的有罪。他指出在生命自身的深刻悲剧正是在生命自身的深层心理中,是人的躯体和心灵的原生质的斗争。伊格尔顿在他的悲剧理论中也指出,“导致悲剧性的崇高力量其实就是存在于人的身体内部而不是存在于客体中。”王冠悲剧中,具备最深层诱惑力的不是统治者的身份或者单纯的权力本身,而是这种权力和身份只为个人服务,它让个人本身走向极致并实现一切潜能,这是个人生命空间和生命构成原质的攥取。但是在表层的现实世界中,一切体系内的价值尺度都是真、善和美,这种表面与内里存在着巨大的差异,而又在《俄狄浦斯王》中表现出混合的状态,令这种个人生命本身的悲剧变得更加复杂而难以探明。
俄狄浦斯情节的精神分析及其当代意涵
施莱格尔在谈到索福克勒斯的《俄狄浦斯王》时指出:“古代艺术家遵循的是与那些现代批评家完全不同的原则。古代人并不是为了精确与如实的理解而创造他们的艺术品,一种需要仔细分析才能发现,但对戏剧表达本身无关紧要的不可能性, 对于古代人来说没有任何意义”。这是因为, 通过俄狄浦斯的故事, 索福克勒斯所要传达的是一种哲学精神和自我意识, 它是常人所忽视, 乃至难以理解的东西, 即施莱格尔在谈及索福克勒斯的《俄狄浦斯在科罗诺斯》时所说的那种“深刻和神秘的意义”。
在浪漫主义者眼中, 俄狄浦斯成为一位哲学家。在《俄狄浦斯王》中 , 索福克勒斯不是在讲述一个人的命运, 而是在谈论存在本身的意义。一直到尼采, 浪漫主义者对于索福克勒斯和他的作品, 特别是与俄狄浦斯有关的三部作品的推崇仍然贯穿着这种认识。在《悲剧的诞生》中 , 尼采将《俄狄浦斯王》中体现出来的这种精神称之为 “静穆”(serenity), 并特别强调指出, 在《俄狄浦斯王》中呈现的这种静穆于《俄狄浦斯在科罗诺斯》得到复现 ,并进一步上升到超验的高度, 成为一种“超验的静穆”(transcendent serenity)。
1900 年, 弗洛伊德在《梦的解析》中提出了著名的 “俄狄浦斯情结”(Oedipus Complex)概念 。他认为在儿童早期性发育阶段会产生对父母中异性的爱恋和同性的排斥,他将男孩爱恋母亲、排斥父亲的现象命名为“俄狄浦斯情结”即“弑父恋母情结”,女孩反之,相应概念是“恋父情结”。大多数孩子会随着成长自然地走出“俄狄浦斯时期”,只有少数人会在潜意识中积淀为精神问题,严重时甚至可能影响一生的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