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龙形象进化史：越来越胖，曾经还有翅膀～

四、民族祥瑞动物

世界上的各个民族都有自己的祥瑞动物，这大抵是因为在历史发展过程中，某些动物的秉性与人类的追求和信念契合。因此，人们便按照自己的意愿，对它们加以丰富、美化，使它们成为某一种瑞象，以表达人们的某种心理需求和愿望。

但是究其源，祥瑞动物实发端于原始社会的动物图腾。它们的最后形成，实际上是人们心理选择的结果。中华民族的祥瑞动物以龙、凤、麟、龟最引人注目，其中尤以龙最使人感到神秘和自豪。远在周代，龙、风、麟、龟已被公认为动物中的“四灵”，受到人们的崇拜，所以《礼记・礼运》说：“麟、风、龟、龙，谓之四灵。”“四灵”之中，除龟为现实中存在的动物之外，龙、凤、麟都是典型的由远古图腾崇拜演变而成的虚构的动物。它们的历史非常久远，所象征的民族意义非常深刻，反映了中华民族追求和平，幸福、吉祥、长寿的文化心理。

先说龙。龙在中国文化中是一种变化莫测的神物。封建帝王把它当作自己的真身，自称“真龙天子”；平民百姓把它当作自己的神灵，每每在祭龙求雨的时候，表现出极大的虔诚，以至经过几千年的演变，它成为中华民族的伟大象征，我们这些海内外的男男女女都自称是“龙的传人”。全国各地的山河湖泉，不知道有多少用龙来命名；天文学中的东方群星被称作“苍龙”；就连人们的生辰属相里也有一条龙；至于绘画、雕塑、书法、服饰、建筑，等，到处都有龙的形象和踪迹。不仅如此，龙已经成为一种永不衰竭的精神力量，形成了内涵丰富，思想深邃，外形充满力感、动感和美感的“龙文化”。

关于龙的起源和形成，近年来的学术研究非常活跃，但迄今众说纷纭，难以形成定论。大体归纳起来，有如下三种说法：一是认为龙的产生源于自然现象，认为“龙是先民想象出来的自然神，龙的创造是出于先民在密云骤雨中观察霹雳、闪电的形象而萌发的灵感”。持这一观点的人认为，对具有原始思维的原始人来说，霹雳、闪电具有某种神秘的力量，他们对这种神秘的力量极感兴趣，并且总认为它有一种实体存在，于是就用自己头脑中熟悉的东西去构建这个并不存在的实体，这样就形成了具有多种动物特点的神龙。这是一种说法。二是认为龙的形象起源于鳄，诸如海鳄、扬子鳄等，因为它们都是远古时巨大的爬行类动物，而远古神话和天文学中的苍龙或青龙，正跟鳄的颜色相同。持这一看法的人还认为，龙之所以被看作雷雨神，是因为鳄确实有预知风雨的本领，毎逢大雨来临前，鳄都要发出雷鸣一般的吼声。鳄鱼冬眠，到初春时苏醒，因此古书中说它“春分而登天，秋分而潜渊”。这是第二种说法。三是认为龙的产生源于蛇图腾，龙的形成是远古氏族逐渐联合发展的一种反映。古文献中记载的许多氏族和部落，都曾经以蛇为图腾，如《山海经》里记载的“延维”“烛龙”“相柳”“轩辕”等先民形象，都是人面蛇身或人首蛇身，就连传说中的伏羲、女娲兄妹二人婚配的故事，也是用人首蛇身交尾像来表示的。持这一观点的人认为，龙就是这些蛇图腾的演变与发展。在氏族发展过程中，以蛇为图腾的华夏族联合了许多其他氏族，形成巨大的部落联盟，同时也就吸收了其他氏族的图腾，如虎、牛、马、羊、鹿、鹰等，逐渐演化出一种联合性的图腾一一龙。它身上所具有的种种“能幽能明，能细能巨，能短能长”的特性，实际上是这种联合图腾的神性。这种神性主要是为提高氏族或部落领袖人物的地位，加强本氏族或本部落的威力，人为地创造出来的。人们在古书中看到的龙大都是这种被美化了的“神兽”；大凡是远古神话中的英雄或领袖人物，如黄帝、句芒、蓐收、祝融等，都乘龙而行。这也是后世帝王以“真龙天子自居的起因。凡此种种表明，现在关于龙的起源和形成的说法纷纭，见解各异。但是有一点是共同的，即人们从历代艺术作品中见到的那条龙是根本不存在的，它只是几千年来人们用想象创造出的一种神物，是信仰、追求和权力的象征。

据考古发掘、迄今最早的龙形，是在河南省濮阳市仰韶文化前期墓葬中用蚌壳排成的龙、虎图案。龙置于墓主右侧，其形弯曲，长达1．78米，昂首拱背，其状似遨游于大海，腾飞于天空。此墓距今约五六千年，证明那时已存在着龙虎崇拜，而且其崇拜已与人的权力和地位有关。辽西红山文化遗址中出土的龙形玉器，整个身体呈“C”字形，因其整体上像猪，故称为“玉猪龙”。这一发现透露了龙的起源还可能与猪有关的某种信息。山西省襄汾县陶寺遗址中出土的彩陶制品上的龙纹，也呈“C”字形，但是大嘴，长脸，小眼，头角向后，身上有鳞纹，已不是一种具体的可以辨认的动物。殷墟甲骨文和商周金文中，“龙”字有多种写法，但都反映出龙的基本特点是身体蜷曲，巨口獠牙，有鳞有角；而青铜器上的龙纹，龙身明显加长，鳞纹细致，盘卷性很强。龙的精神、气质及其形态，大体上在汉代オ基本定型头大嘴长，头嘴的样子像马；锋牙利齿；其舌细长如蛇；龙角如剑；龙须如羊；龙爪如鹰；龙尾如虎、豹；体势飞舞流动，充满力量感。龙的这种基本形态，经过魏晋隋唐的进一步丰富和发展，到宋代以后就没有什么变化了。因此，宋代人从龙的形体结构和艺术表现上，对龙的形象作了理论上的概括。如罗愿《尔雅翼》和郭若虚《图画见闻志》描写龙的形象是“角似鹿、头似驼（亦作“头似马”）、眼似龟（亦作“眼似虾”）、项似蛇、腹似蜃、鳞似鱼爪似鹰、掌似虎、耳似牛”，这就是习惯上说的“龙身九似”。宋以后龙的艺术形象大抵就是据此创作的。

龙与帝王的联系，可以追溯到远古神话传说。但那时的龙都是领袖人物的坐骑，如黄帝乘龙升天等。龙与皇帝合而为一、始于汉高祖刘邦。《史记 祖本纪》说，刘邦母亲“尝息大泽之陂，梦与神遇。是时雷电晦冥，太公往视，则见蛟龙于其上。已而有身，遂产高祖”。高祖为人“隆准而龙颜，美须髯”这个故事很可能是刘邦的谋士们为这位低级官吏成为万民之主面编造出来的，但却在中国文化史上影响深远。后世帝王为了证明自己的合法地位纷纷仿效刘邦，自称“真龙天子”，并且根据《周易》关于“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的话，确认帝王为“九五之尊”的龙的化身。于是龙成了帝王家的专利品，皇宫是“龙廷”，宝座是“龙座”，几案是“龙案”、衣服是“龙袍”身体是“龙体”，脸面是“龙颜”子孙是“龙子龙孙”宫殿内外则布满龙的的绘画、雕刻和各种装饰。北京故宫就是个龙的世界，那里一共有多少龙，无人能说的清楚。

尽管帝王把自己的子孙叫作“龙子龙孙”，可是传说的龙生九子，俱不成龙。古书记载，互有异辞，大体说来，一叫蒲牢，好鸣，为钟上钮鼻，二叫囚牛，好音，为胡琴头刻兽；三叫睚眦，好杀，为刀剑上吞口；四叫嘲风，好险，为殿阁走兽；五叫狻猊，好坐，为佛坐骑像；六叫霸下（又名赑屃），好负重，为碑碣石趺；七叫狴犴，好讼，为狱户首镇压；八叫负屃，好文，为碑顶蜿蜒；九叫鸱吻，好吞，为殿脊兽头。另一种说法是，一叫宪章，好囚，二叫饕餮，好水；三叫蟋蜴，好腥；四叫虫蛮虫全，好风雨；五叫螭虎，好文；六叫金猊，好烟；七叫椒图，好闭口；八叫虭蛥，好立险；九叫整鱼，好吞火。又说，一叫赑屃，形似龟，好负重，为石碑下龟跌；二叫螭吻，形似兽，为屋上兽头；三叫蒲牢，形似龙而小，性好吼叫，为钟上钮鼻四叫狴犴，形似虎，有威力，为狱门镇兽；五叫饕餮，好饮食，立于鼎盖六叫虫八蝮，性好水，立于桥柱；七叫睚眦，性好杀，立于刀；八叫金猊，形似狮，性好烟火，立于香炉；九叫椒图，形似螺蚌，性好闭，立于门辅首等等。众词不一，其意略同。

龙在民间，自是另一番景象。作为力量与精神的象征，它受到人们的喜爱。自古以来的赛龙舟、舞龙灯等民间游艺活动，与皇家对龙的神化完全是两回事，它洋溢着喜庆、欢乐、奋进的气氛，而没有丝毫威严的样子。但皇家的龙与民间的龙又不能毫无联系，二者的潜在影响，オ使龙成为今日中华民族的精神象征。

次说凤。关于凤的研究也日趋活跃。现在的说法，大体也有三种：一种认为，凤凰实际源于上古石器时代的鸵鸟，因为传说中的凤凰是太阳之鸟，又是歌舞之鸟，而鸵鸟在上古时代曾是太阳神图腾，它能辨听音乐，也极善于舞蹈。但这种鸵鸟约于距今4，000年之际在中国灭绝，因此，后世的凤凰有颇多想象的色彩。第二种说法认为，凤凰实际是两种自然神的组合，凤即风，是风神崇拜；凰即皇，是日神崇拜。只是在后来的演变中被附会转化为多种鸟类生物。第三种说法认为，凤凰是鸟图腾的融合与神化，如同龙是兽（以蛇为主体）图腾的融合与神化如同龙是兽（以蛇为主体）图腾的融合与神化一样。据文献记载推断，远古氏族中有不少氏族以鸟为图腾，如以少昊为代表的东夷族皆以鸟为官。《左传・昭公十七年》云：“我高祖少昊，挚之立也，凤鸟适至，故纪于鸟，为鸟师而鸟名。”实际是东夷族人都以鸟为图腾。又如商族，《诗经·商颂·玄鸟》云：“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史记・殷本纪》也载，商之先祖契是其母食玄鸟之卵后有孕而生。足见商族也以鸟为图腾。至于南方的楚人，先祖也是崇拜鸟的，因此春秋战国的楚墓中出土的刺绣品，其纹样也以凤凰为最多。在这些鸟图腾的基础上就形成了神鸟风風。《山海经・南次三经》云：“丹穴之山……有鸟焉，其状如鸡，五采而文，名日凤皇，首文日德，翼文日义，背文日礼，膚文日仁，腹文日信。是鸟也，饮食自然，自歌自舞，见则天下安宁。”《说文解字・鸟部》也云：“凤…“出于东方君子之国，翱翔四海之外，过昆仑，饮砥柱，濯羽弱水，莫（暮）宿风穴，见则天下大安宁。”这些记载表明，凤凰确与东方氏族集团有某种联系：凤凰被看作仁义道德和天下安宁的象征。至于它的形象，《韩诗外传》等描述为“鸿前而麟后，蛇颈而鱼尾，龙文而龟身，燕颔而鸡啄……延颈奋翼，五彩备举”，这虽说不都是鸟类特征的组合，但它的基本形态，我们从历代艺术作品中可以看出是锦鸡头、鹦鹉嘴、鸳鸯身、大鹏翅、孔雀羽、仙鹤足，五彩斑斓，仪态万方，具有鸟类的诸多特征。因此，不妨认为，文献中所说的凤凰的形象，只表明它是图腾的组合和神化，并不表明它的具体组成成分。从总体上说，凤凰是鸟图腾的丰富和发展，也是由人们借助想象创造而成的。

大约也是在龙被封建帝王垄断之后，凤凰也就为皇家所专有了。中国文化重视天地、阴阳、男女相合的观念。既然龙代表帝王。代表天。代表阳。那就必须有一种神物代表后妃。化表地。化表阴。凤凰也就因它的神性而中选。乾坤相合。龙凤相配。成了理所当然的事。但是据记载，凤凰是凤鸟的总称、实际上、雄性曰“凤”，雄性目“凰”，因此时男子求婚叫“凤求凰”。演变的结果是，雄性的凤做了龙的雌性配偶。帝王陵墓中的装饰纹样都是龙在上凤在下，唯慈禧陵的龙凤装饰正好相反。

三说麟。又叫“麒麟”，它的出现也比较早，据《史记索隐》说：“雄曰麒，雌曰麟”其状糜身、牛尾、狼蹄、一角。”而《毛诗义疏》也说：糜身、马足、牛尾、黄色、圆蹄、一角。角端有肉。看上去也是一个组合型的动物。近年来有人认为就也是一种图腾。面且极有可能是周族图腾。一般认为它由鹿及其共同类演变而来。古人认为鹿是“纯善之兽”。“道备则白鹿见”。可见鹿是善良和道义的象征。由鹿演变来的麒麟，也就具有统一与太平的象征意义。所以《春秋感精符》云“麟一角。明海内共一主也。”又云：麒麟生，和平合万民。基至认为“德及幽隐。不肖斥退，贤者在位则至、麒麟因此而成为瑞兽。相传孔子修订《春秋》的时候，听说鲁哀公打猎捉到一只麟认为这是时无明主所致，感到周朝的衰数已不可挽回，于是停止了他的修订工作。这件事历史上称之为“绝笔于获麟”，《春秋》也因之称为“麟史”“麟经”。史载。汉武帝时因获麒麟一只，遂于富中建麒麟阁。汉宣帝时画功臣像悬于阁内，此后，多以麒麟比喻杰出人物、称聪明的小孩子为“麒麟儿”。唐代武则天当政时曾改秘书省为“麟台”、规定武官三品以上穿麒麟袍。直到明清时代，公侯及一品武官的官服补子上还绣有麒麟。

四说龟。龟是实有的动物。以能负重、能长寿、能预知吉凶而成为瑞兽灵物。据传说，龟在黄帝时代就从水中载着西王母的符出来交给黄帝，黄帝因此而战胜蚩尤。《列子》中记载，渤海中的仙山曾随波浮动，上下摇晃，住在山上的仙人甚感不安，于是天帝派了15只巨龟以背负之，仙山从此固定下来。这虽然都是道家编造的离奇故事，但对龟的神化却起了很大作用。古人认为，“龟者，神异之介虫也，玄采五色，上隆象天，下平象地”，“左晴象日，右晴象月・……知存亡吉凶之忧”，说它“生三百岁，游于一、一二、蕖叶之上，三千岁尚在蓍丛之下”（《孙氏瑞应图》），因此后世都把龟作为长寿的象征和预知吉凶的神物。周代设有“龟人”一职，专门掌管龟类，如遇祭祀需要占ト，即由龟人捧龟前往。汉代以来，以“龟龙”比喻人中英杰，以“龟龄”比喻高龄。汉代还规定，凡列侯、丞相、大将军皆以金铸印，制为龟形，称为“龟钮”，以后遂以龟为官印的代称。古书上所说“授龟”，就是授予官印和绶带，是授予官职的意思。再说虎。虎也是实有动物，虽不属于“四灵”，但按古代“五灵”的说法则在其内。如孔颖达在为《春秋左传・序》作的疏解中说：“麟、凤与龟、龙、称为“龟钮”，以后遂以色为官即的代称。古书上所说“授龟经”，就是授予官印和绶带，是授予官职的意思。

再说虎。虎也是实有动物，虽不属于“四灵”，但按古代“五灵”的说法则在其内。如孔颖达在为《春秋左传·序》作的疏解中说：“麟、凤与龟、龙、白虎、五者，神灵之鸟兽，王者之嘉瑞也。”古人认为虎为“山兽之君”，是威猛勇武的象征，人们常借虎以助威和驱邪。河南省濮阳市仰部文化遗址出土的龙虎图案表明，原始社会已把虎当作神物，到周代已有在门上画虎驱邪的习俗。作为勇猛威武的化身，虎自然成为英勇作战的将士们的象征，故将士们又被称为“虎将”“虎士”“将门虎子”。士们又被称为“虎将”“虎士”“将门虎子”。周代设宮延近卫官为“虎贲氏”，领虎士八百。汉代设“虎贲校尉”“虎贲中郎将”，均为京师和宫廷高级武官。“贲”同“奔”，是“如虎奔跑以示勇猛”的意思。古代兵士的头盔、兵器和盾牌上均装饰虎的图案，元帅和将军的坐椅也用虎皮装饰。就连调动军队的信物、也做成虎的样子，称为“虎符”。战国时代，信陵君以计盗符，发兵救赵，所盗即为虎符。现在陕西博物馆藏有秦国虎符实物。虎是一种凶猛的动物用在刑法上表示威严，因此古代的死牢又叫“虎头牢”。京刚《玉堂春》里的苏三在洪洞县住的就是虎头牢，现在在那里还保留着传说中的遗迹。至于在民间、虎是劳动人民的保护神，被用来“镇宅”“驱邪”，保护合家平安。农村的小孩子常虎头鞋、戴虎头帽、挂老虎肚兜，或是希望他们成为虎士吧!

然而理想的事物总是完美无缺的，现实是事物总是优劣兼具的，龙、凤、麒麟，都存在于理想中，它们的形象和神性，谁也没有真正见过。人们几乎找不到它们的缺点，由它们产生的故事和语言也几乎都是美好的。诸如龙飞凤舞”“龙凤呈样”“百鸟朝凤”“丹凤朝阳”“凤毛麟角”“望子成龙”等，其意思和意境之美，都是显而易见的。龟、虎可就不同了。两者都是真实的存在，人们可以看到它们的形象，因而优缺点都看得一目了然。龟有长寿和“可以占ト”的一面，也有行动迟缓、畏缩不前的一面，“龟缩”等词极具贬义。虎有勇猛的一面，也有凶恶的一面，所以它可以与龙为伍，形成“龙腾虎跃”“生龙活虎”“龙盘虎踞”“龙吟虎啸”等好的词语；也可以与其他猛兽结群，成为坏的东西，如“狼吞虎咽”“放虎归山”“狐假虎威”“谈虎色变”“虎狼之辈”等。老虎的这两种形象同时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