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古代园林与亭台楼阁

壮丽的宫殿、雄伟的长城和曲折多变的园林，是中国建筑文化中的三大瑰宝，并一起构成中国古代建筑的主调。宫殿体现崇拜与信仰，长城体现意志和力量，园林体现趣味和感情，这些建筑都蕴藏着丰富的精神内涵。

可以说，中国古代园林是中国文化宝库中的主体画卷。它以自己独特的艺术风格和意趣，以自己丰富的历史内涵和追求，在世界园林史上独树一帜。马可・波罗和明清以来的西方传教土把中国园林风貌介绍到欧洲以后，引起了西方人士的极大惊异和兴趣，很多人企图仿造中国园林。因此，在18世纪的欧洲掀起了一阵“中国园林热”。但是，欧洲人最终发现，中国的造园艺术极难掌握，没有深厚的中国历史文化根基是很难造出来的。于是，由欧洲人自己建造中国园林的“热”慢慢冷却下来。今天，随着中国的改革开放和中外文化交流的发展，西方的“中国园林热”重又兴起，不过，它不再是由西方人自己建造，而是由中国的园艺家设计，而后作为文化产品出口，在西方国家落户。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已先后向美国出口“明轩”“东方园”“思退庄”，在英国建成“燕秀园”，在德国建成“帼园”，在荷兰建成“名胜宫”，在加拿大建成“苏州园”等。自然，今天的西方人对中国园林的了解和欣赏，已进入了一个较高的层次，比如在德国就有专门研究中国园林的学者，其著作已达到美学欣赏和美学比较的水平。这都说明，中国的园林艺术已经超越东方的界限而具有世界性的魅力。关于中国园林这里谈三个问题。

（一）中国园林的种类和历史发展

按其所属，中国园林可分为四类：皇家园林、私宅园林、寺庙园林和公共园林。由于历史造成的原因，“皇家园林”或称“帝王园林”，主要在北方；“私宅园林”多数在南方：“寺庙园林”所存无几；而“公共园林”多分布于山水胜地。但不论哪一类园林，在中国都有悠久的历史。传说中的黄帝曾于昆仑山置“圃”，“圃”即园林。有据可査的中国园林史，恐怕也有三千多年了。据《史记・殷本纪》载，殷纣王“益广沙丘苑台，多取野兽蜚鸟置其中”。这“沙丘苑台”，就是以“沙丘”命名的一座园林，其中还养有许多动物。殷纣王在沙丘苑台中“以酒为池，悬肉为林，使男女倮相逐其间，为长夜之饮”，可见这座园林是专供纣王寻欢作乐的一个场所。这是见于史书记载的第一座中国园林，也是最早的帝王园林。到了西周，周文王“有囿方七十里”，筑台曰“灵台”，凿地曰“灵沼”，并置禽兽于其中，设“囿人”管理。“囿”即周代的园林，其特点是有高台、池水和动物，而高台作为赏景之处，在园林中占有重要地位。因此，春秋战国时代的帝王园林，都以高台为主要建筑。秦代以后，改“囿”为“苑”，因而又合称“苑囿”。始皇即位，大修苑囿，并且把苑囿和宫殿相结合，为后世帝王的宫苑建筑开创了先例。如秦始皇修建的“上林苑”，规模极大，阿房宫只是其中的一处建筑。此外，秦始皇还在咸阳“作长池，引渭水…筑土为蓬菜山”，这也为后世帝王在宫苑中设置“海上仙山”开创了先河。汉武帝时在秦代上林苑的基础上进一步扩建，于其中养珍禽异兽，建离宫别馆，其规模达二百余里；同时在长安城西筑建章宫，宫内挖“太液池”，池中堆造三山，以象征“蓬莱”“方丈”“瀛洲”等海上仙山。隋唐以后，皇家宫苑都仿效这一布局，并沿用太液池等旧名，一直到明清。现在北京中南海和北海就是明清时代的太液池。由此可知，中国最早出现的园林属于皇家园林，它们经过数千年的发展，已形成自己的特点，即合朝会、居住、游赏、狩猎于一体，成为一个多功能的处所。承德避暑山庄就是典型的例子。

私宅园林始于西汉，园主人多为贵族、富豪。如梁孝王刘武曾在今河南省商丘市一带建“兔园”（又称梁园），邀司马相如等一班文人在园中饮酒作赋。这是贵族私园。其后，茂陵富户袁广汉在今陕西省兴平市北门外营建私宅园林。据载，这座园林“东西四里，南北五里，激流水注其内，构石为山，高十余丈，连延数里”，其间“徘徊连属，重阁修廊”，园内也养珍禽异兽。这是富豪私园。魏晋时期，玄学大盛，佛教开始流行，大大影响了士大夫们的精神生活，他们在山水之间寻找寄托和乐趣，因而私人造园大有发展。如西晋官僚石崇在洛阳建造的“金谷园”，依山傍水，园内凿池修台，绿树成荫，楼阁相连。石崇与左思、陆机等在此吟诗作赋，号为“二十四诗友”。隋唐时代，文人显贵造园更盛，长安和洛阳两城郊外建有很多私园，较著名的如王维在长安终南山下的“辋川别业”、裴度在洛阳城南的“绿野堂”等，在中国园林史上都有重要地位。唐代以来，江南经济迅速发展，文人显贵多出江浙，大量私宅园林在南方出现，到明清形成几次造园高潮。南方现存私宅园林大多是明清两代的遗物。

寺庙园林大量出现于佛教传入和道教产生以后，更早的也许跟古代的祭祀活动有关。一般说来，它是寺庙的附属建筑。在山林深处，它多利用自然景物加以人工点缀；在城市里，多用人工凿池堆山。现存较大的寺庙园林是山西省太原市的“晋祠”，它最早是纪念晋国创始人唐叔虞的祠庙，到北魏时已形成一定的园林规模。它就是利用自然山水，围绕圣母殿和唐叔虞祠建成的。江苏省苏州市的“狮子林”本为元代菩提正宗寺的后花园，后来寺毁园存，经几番修建，始成现状。

公共园林约略出现于唐代，长安城外的“曲江池”是突出的代表。这里本属汉上林苑的范围，隋代在池中种植莲花，唐开元年间开凿为胜境，成为都城游赏之地。杜甫的《丽人行》所说“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即是描写显贵们在此游乐的盛况。杭州西湖也是在唐宋以后日益兴盛起来，成为公共旅游胜地的。至于福建省福州西湖、山东省济南大明湖等，到五代和宋代才兴盛起来。以后，公共园林虽然也有所增加，但总不如皇家园林和私宅园林发展迅速。这是由封建政治和经济制度决定的。但公共园林的出现和发展，在中国园林发展史上毕竟是一个重要的标志。它说明，在封建社会中，人的精神文化需求发生了重大转变：士大夫的“雅文化”拓宽了界限，向更广阔的社会层面寻求发展天地；老百姓的“俗文化”扩大了地盘，使富有民族根基的民间文化获得更大的传播空间。雅俗文化在公共园林里的交汇，使中国的园林文化得到更丰富多彩的发展。

（二）中国园林艺术的特点

概括来说，中国园林艺术的特点主要有三:

第一，追求人与自然的统一和融合。中国园林无一例外的都是艺术地再现自然，都是范山模水，取法天然，为作为生存主体的人创造一个和谐统一的客体环境。它造园的根本思想可以概括为八个字——“虽由人作，宛自天开”，反对任何牵强附会和故意雕琢。这一造园思想实际上是“天人合一”的哲学观念在园林艺术中的体现。古代的哲人们早就从自然界寻找美感，孔子说“仁者乐山，智者乐水”，荀子则盛赞“天地之大美”。这些美学思想都给后来的造园艺术以深刻的影响。事实上，中国的园林都是以山水为主体，山是骨骼，水是血脉，二者同样是自然的主体。因此，造园时特别注重山水的配置，要求山要有脉，水要有源，水随山转，山因水活。在具体布局上，有的以水为主，有的以山为主，有的山水并重，因而中国的园林又可以叫作“山池”。

第二，注重体现人的意趣和精神追求。中国园林虽然是艺术地再现自然，却不是无目的地再现自然，面是在自然景物中寄托一定的理想和信念，借助自然景物来表达园林主人的志向和趣味，以满足人的某种精神追求。因而中国园林大多借景寓情，以景明志，赋予外在的景物以丰富的文化内涵。因自古受神仙思想的影响，皇家园林中多见海上仙山，以体现封建帝王祈求成仙和长享富贵的愿望。北京的中南海、北海以及琼华岛、水云榭和瀛台就是这一思想的具体表现。私宅园林也都有园主人的某种寓意。如苏州的“拙政园”为明代御史王献臣所建，王不满朝政，退而居家，取晋代潘岳《闲居赋》中“拙者为政”之意命名，寄托了娱山水而避朝政的愿望。上海市松江区的“醉白池”则是清代官员顾大申因仰慕唐代诗人白居易晚年醉酒吟诗的风度，而造园题名的。类似的例子还有很多。中国的园林还常常借助字画、碑匾描绘四周景物，表明园主的志趣。因此，园林中的题名、匾额、楹联等都有点景、抒情、寓意等作用。如“碧梧栖凤”“无际归舟”“紫气东来”“小山丛桂”，又如“知春亭”“看山楼”“赏诗阁”“画舫斋”“两宜轩”等，无不充满诗情画意。单就这些景物的命名去研究，就可以触及传统文化中的那些深层结构。

第三，在造园手法上讲究含蓄、曲折、变化，反对僵直、单调、一览无余。因此，园林中的景物大多藏而不露，隐而不现。“大观园”的无穷景致，都隐于一进园门的假山之后。绘图讲究“远山无脚，远树无根，远舟无身（只见帆）”，造园也同此理，就是含蓄而有层次。具体来说，造园要充分表现自然的活力，要在有限的空间里显示出自然景物的无限层次；要在造园时小中见大，虚实相间，主次分明，高低互现，远近相衬，动静宜变。园林面积越小，要求变化越多，而在变化中又不失为一个有机的整体。中国造园艺术之难就难在这里。中外专家所以推祟苏州的“网师园”，正是因为它充分体现了中国造园手法的这些特点。

（三）历史名园一瞥

我国历史上有很多名园，有的已经湮灭了，有的还保留到现在。而目前所存的古代园林多数是明清两代建造的。即使是明代以前的作品，也已经过后人的改造和整修。现存时代最早的古代园林遗址，是山西省新绛县的“绛守居园池”，建于隋开皇十六年（596年），本是古绛州太守官衙的后花园，现留存建筑物极少，但在古代园林中它是有据可査、有遗迹可寻的最古老的名园，具有文物价值及园林艺术价值，是园林艺术重要的实物资料。现在园池的地形、地貌基本保存完整，总体规模、布局、形制及池塘、渠道、亭台部位尚清晰可辨。历史上闻名中外的皇家园林是“圆明园”，包括圆明园、长春园、万春园三园，占地达5200余亩，建于清康熙、乾隆年间。该园汇集当时江南诸园特点，集我国古代造园艺术精华，建造各种景点达140多处，有“万园之园”“人间天堂”等美称，可惜毁于英法联军和八国联军之手。现存完好的三大皇家园林是北京三海（北海、中海、南海）、顾和园和承德避暑山庄，以避暑山庄为最大。南方私宅园林多集中于苏州、扬州、杭州等地，以苏州为最多。苏州至清末有记载可査的大小园林有200多个，因而被称为“园林之城”。其中以“沧浪亭”“狮子林”“拙政园”和“留园”最负盛名，合称“苏州四大名园”。沧浪亭建于宋代，狮子林建于元代，拙政园建于明代，留园建于明代而大修于清代，基本上体现了四代园林艺术特色。此外，“曲园”“怡园”耦园”“网师园”也极尽风趣。扬州市的“个园”“何园”（寄啸山庄），无锡市的“寄畅园”等也极有名。上海市的“豫园”是明代官僚潘允端为其父亲所建，素称“东南名国之冠”，距今已有400多年的历史。广东的私宅园林也较多，其中东莞“可园”、番禺“余荫山房”、顺德“清晖园”和佛山“梁园”合称清代“广东四大名园”。北方的私宅园林集中在北京，现存主要是清代的。但河北省保定市的“莲花池”建于元代，明代增建，清代改为行宫，是北方少有的历史名园。历史上有两座名声很大的私宅园林，一座在北京，是明代书画家米万钟的“勺园”；一座在浙江省海宁市，是清代官僚陈元龙父子的“安澜园”。勺园故址在今北京大学校园内。明代的北京西郊，王公贵戚的私宅园林很多，而米氏勺园独擅第一。园主人米万钟诗文书画石刻棋艺，无不精通，万历二十三年（1595年）中进士，曾任“太仆寺卿”。他的艺术造诣很深，与董其昌合称“南董北米”。他高超的艺术造诣，决定了他设计的勺园非同一般。勺园占地百亩，园门题额曰“风烟里”。园内以水为主，水中植荷，水上架桥，水边种竹，杂以亭台楼榭，间以各种奇石。米氏爱石成癖，凡有奇石必高价购得，自号“友石”，一生积得很多奇石，被称为“米家石”；他常邀请文人学士入园游赏，吟诗作画，为了显示他的园林胜景，他把园中风景画成彩灯，挂在园中，被称为“米家灯”；他教子有方，儿子也挺出众，诗、书、画名冠京师，被称为“米家童”。因此，当时把他的园、灯、石、童称作“米家四奇”，而勺园则是四奇的集中表现。现在，颐和园乐寿堂前有一块巨石叫“青芝岫”，是米万钟由房山采到的，运京途中，米氏被革职，遂弃于路旁，到清代被乾隆皇帝运到颐和园里。浙江的安澜园在清代盛极一时，其地位和影响超过江南其他私园。园主人陈元龙，康熙时中进士，历任工部尚书、礼部尚书，官至内阁大学土，当地称为“陈阁老”，与康熙、雍正皇帝关系密切。他82岁退职归乡，建“遂初园”，死后由其子陈邦直（翰林院编修）增建。乾隆皇帝六次下江南，有四次住在这里，一方面说明此园构造杰出，甚得乾隆欢心，另一方面也体现了陈氏父子与皇室关系非同一般。此园毁于清咸丰年间，现仅存极少建筑。

中国的园林实际上是由自然山水和人工建筑的亭台楼阁混合而成的，因此，亭台楼阁是园林建筑中不可缺少的组成部分。但是，它们又可以单独构成景点和用作实用建筑物，如台可以观察天文，用于军事；楼阁可供居住、藏书，或用于供养神佛。在造园手法上，亭台楼阁各有妙用，如“危楼跨水，高阁依云”，置亭阁于山间，筑楼台于溪畔，会使山光水色更富有生气和魅力。它非但没有破坏自然，反而进一步美化了自然，达到了物我融合、情景合一的目的。

先看亭。亭的历史很早。《说文解字・高部》云：“亭，民所安定也。”可见，最早的亭与边防和军事有关，是边塞哨所一类的建筑，所以《战国策·魏策》说：“卒戍四方，守亭障者参列，粟粮漕庾，不下十万。”战国时期，在国与国的边境上都设有这种亭，置亭长，任务是侦查敌情，防备敌人。到秦汉时，这种亭演变为一级行政机构的所在。乡村每十里设一亭，十亭为一乡，每亭设亭长一人，管理当地治安和民事纠纷。刘邦起义前就是“泗水亭”的亭长。大约在秦汉以后，亭的政治作用消失了，亭成为人们远行送别的体息场所，出现了“十里长亭，五里短亭”，所以南北朝时的庾信在《哀江南赋》里说：“水毒秦泾，山高赵阮。十里五里，长亭短亭。”李白在《菩萨蛮》中也说：“玉阶空伫立，宿鸟归飞急。何处是归程，长亭更短亭。”

亭何时成为一种风景建筑，还说不上一个确切的时间，但它可能是由专供休息的亭子演变而成的。因为坐在亭中休息，不免风景在目，于是随园林的发展而成为一种风景建筑。在汉代，已有人把亭子建在庭院里供歇息，如扬雄在西蜀建有“玄亭”（后人称为“子云亭＂），刘禹锡在《陋室铭》中所说的“西蜀子云亭”即此。今四川省绵阳市的“子云亭”是为纪念扬雄而建，并非原亭。东晋大书法家王羲之与一些好友曾在“兰亭”临水赋诗，说明那时的亭已经是一种风景建筑，它与周围的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已融为一体，所以人们可以“游目骋怀”，“极视听之娱”。唐宋以后，这种风景亭越来越多，人们在亭中饮酒赋诗，观赏风景，亭子的文化功能日益突出。逐渐地，人们又用亭子作为一种纪念性建筑，用以纪念某一历史事件或某一历史人物。如广东省海丰县五岭坡有“方饭亭”，是纪念文天祥的。文天祥率兵抗元至此，正在吃饭，突然被元军包围，宋军不及防备，文天祥被俘。明代立亭纪念，亭前横碑上刻“一饭千秋”。浙江省绍兴市有“风雨亭”，是纪念辛亥革命烈士秋瑾而建的。随着社会的发展和进步，出现了交通亭、电话亭、售货亭、指路亭等，亭子的功能大大地增加了。

亭顶的基本建筑形式是攒尖顶，平面设计可以是圆形、扇形、方形、六角形、八角形等，也可以用双圆或双方构成连环亭或鸳鸯亭。亭顶也可以采用重檐结构。在园林和风景区建的亭，大多立于山间（山顶或山腰）、水边、路口，以充分发挥它供人赏景、小憩、游乐的作用，因此有很多湖心亭、半山亭等，这样既点缀了山水，美化了环境，又陶治了人的性情，给人以美的享受。

现存亭子最多的地方是北京，据不完全统计，北京有近百座亭子，仅颐和园就有四十多座。位于颐和园十七孔桥东头的“廓如享”是全国最大的一座亭，面积达130多平方米；万寿山上的“铜亭”，用207吨青铜铸成，在全国也不多见。至于景山“五亭”、北海“五龙亭”、天坛“双环亭”等，都各具风采。现存名亭，为数不少，如“兰亭”（浙江省绍兴市），为王羲之写《兰亭集序》之处；“历下亭”（山东省济南市），杜甫有诗曰“海右此亭古，济南名士多”（《陪李北海宴历下亭》）；“烟水亭”（江西省九江市），由白居易始建；“醉翁亭”（安徽省滁州市），欧阳修有《醉翁亭记》；“放鹤亭”（分别在江苏省徐州市和浙江省杭州市），为宋代徐州云龙山人张天骥、杭州诗人林逋招鹤放鹤之地；“爱晚亭”（湖南省长沙市）；“陶然亭”（北京市），等等。

再看台。《尔雅》曰：“四方而高曰台。”但在实际上，把高出平地的一块较为平坦的地方也称作“台＂。传说中的黄帝住在“轩辕之台”，所以李白有诗云：“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轩辕台。”（《北风行》）可见，台的概念在我国也是很早的。据《左传・昭公四年》记载，禹的儿子继位王天下，“有钧台之享”，就是在“钧台”上举行仪式，设宴庆贺，这等于是中国历史上最早举行的开国大典和国宴，后世在台上举行的各种庆典活动都来源于此。这座钧台的地址在今河南省禹州市，原台已淹没，现存的台是后人建造的。周文王曾造“灵台”于囿中，这说明台在园林中出现得比亭早，而且春秋战国时代的大型园林往往就是以台为中心的，如楚国的“章华台”，建造得很高，到顶上去要休息三次，因此又叫“三休台”。战国到秦汉，是中国历史上造台的高潮。秦始皇建造的“云明台”，“穷四方之珍木，捜天下之巧工”；汉武帝建造的“渐台”，“南有壁门三层，高三十余丈，中殿十二间，阶陛咸以玉为之”，足见那时建台之热。台居高临下，可以登高望远，又可以用于军事和天文观测，因而有瞭望台、烽火台、拜将台、阅兵台、观星台、观象台等。秦汉以后，因朝廷的许多办公机构建于台上，于是把“台”作为国家行政机构的名称，如“三台”，汉代指“尚书台”“御史台”“谒者台”，唐代指“尚书省”（中台）、＂门下省＂（东台）、“中书省”（西台）。称宰相为“台辅”“台衡”“台鼎”，称其任职和去职为“上台”“下台”。作为园林中的一种建筑，台往往不是孤零零、光秃秃的，它常同亭、榭、楼结合在一起，形成一种比较高耸的组合性建筑物，因而有“亭台”“台榭”“楼台”等名称。在园林构景上，讲究高台临水，台水相映。历史上一些以台为主的游赏性建筑，如春秋时吴王阖闾所建的“姑苏台”，三国时曹操所建的“铜雀台”“金虎台”“冰井台”都是如此。特别是铜雀台，在建成之后，曹操曾让其诸子登台作赋，曹植作了《登台赋》。曹操临死，留恋人世，遗令将他葬于西门的豹祠旁，在铜雀台上设帷帐，供果品，每月十五日让他生前的舞女对着他的坟墓起舞。这件事使后来的文人大受触动，在乐府里产生了一支曲子叫《铜雀妓》（又称《铜雀怨》），而有关铜雀台的历代文学作品就更多了。铜雀台因此名噪古今，算得上中国第一名台，现仅存台址。

目前所存的历史名台，大多经后来不断维修和重建。如“越王台”（浙江省绍兴市），为越王勾践习武之处。现存之台为1980年重建；“丛台”（河北省邯郸市），为赵武灵王观看军事演习和歌舞之地，今为丛台公园；“戏马台”（江苏省徐州市），为项羽观看跑马演武之所，今为市内胜景：“歌风台”（江苏省沛县）。刘邦还乡宴请父老、唱《大风歌》之地；“拜将台”（陕西省汉中市），为刘邦拜韩信为大将之地，等等。

三看楼阁。“楼”“阁”二者并无多大区別，都是指两层以上的房屋建筑。它们的区別在于，阁通常在四周开窗，或设置栏杆回廊；而楼则三面为墙，一面开窗。但实际情况又非如此，有些叫楼的建筑物也四面开窗。最早的楼都是两层，所以《说文解字・本部》云：“楼，重屋也。”楼阁作为居住用房，是贵族女子专用的，故有“绣楼”“闺阁”之称，连妓女所居之处也叫“青楼”。此外，楼阁还可以用来悬钟挂鼓、藏书供佛、装饰城门，故有“钟楼”“鼓楼”“城楼”“藏书阁”“观音阁”“玉皇阁”等。旧时皇宫里常把楼阁建于台上，作为宰相等人的办公场所，因而有“内阁”之称。但是，作为观赏风景的建筑物，楼阁一般都建在山水胜地，要求“危楼跨水，高阁依云”，“飞阁流丹，下临无地”，以便让人们在登高览胜之时，能把四周风光尽收眼底。唐诗说：“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诗中表现的正是这种如临天境的美学境界。当然，在空间有限的园林中，楼阁建筑要同其他景物相协调，不可能很高大，但它所遵循的美学原则是一样的。

现存的历史名楼，确实都在山水胜地。首先是“江南三大名楼”——黄鹤楼（湖北省武汉市）、岳阳楼（湖南省岳阳市）和滕王阁（江西省南昌市），它们分别建于长江、洞庭湖和赣江之岸，极山光水色之胜，历代文人登临览胜，吟诗作赋，留下许多名篇。此外，蓬莱阁（山东省蓬菜市），传为八仙过海之地，有海市蜃楼胜景；八咏楼（浙江省金华市），南朝沈约在此任职时作诗八首，宋代女词人李清照流落于此，曾有“千古风流八咏楼，江山留与后人愁。水通南国三千里，气压江城十四州”的诗句；烟雨楼（浙江省嘉兴市），所临南湖为中国共产党“一大”召开之处；望江楼（四川省成都市），为唐代女诗人薛涛居所。现为望江楼公园；大观楼（云南省昆明市），因清代文人孙髯翁作大观楼长联而久负盛名；还有甲秀楼（贵州省贵阳市）等，这些楼阁都很有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