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历史认识的表述形式
历史研究得出认识和结论,接着就有如何表述的问题,这里所说的“表述”,专指撰写表达历史研究成果的论文、论著。口头讲述或课堂授课自然也是表述,但却可以采取不讲求系统性和论证性的方式,仅作漫谈样的知识传达,故暂且撇开,留待后论。以下谨从史学方法论角度讲述一些基本原则性的知识和见解。
1、历史认识的表述是研究工作的组成部分。历史研究形成一定的见解,着手于撰写表述之时,并非研究工作的结束。因为在表述之中,还要重新斟酌、思考、探讨,甚至重新审理史料,还可能补充、修订甚或改变原先的一部分见解,有时又会发现新的问题而完全改变计划。所以历史认识的表述,仍然是研究过程的一个组成部分。我们不提倡所谓的“述而不作”,如果有自己的历史见解而不撰写相关的论文论著,虽其见识多有碎金、散珠,但终未得铸成金尊、系结珠串,即缺乏学术上的系统性和完整性。同时,历史研究也不能设想形成完全成熟、严密系统的认识之后再动手撰写论述,那乃是遥遥无期的憧憬。应当把撰著表述看成为研究的组成部分,在大体形成认识框架以及核心的新见解时,即动手撰述,甚至见解远未成熟,也应撰写札记。养成勤于动笔的良好作风,对治史十分有益。
2、历史论断和史学评论的原则与方法。近代以来,以史学论文的形式发表历史研究新成果,越来越显示出重要性。历史学论文可以分为历史论断和史学评论两种,历史论断主要时对历史人物、事件、历史历程作出评述、概括,是对客观历史表述的见解;史学评论包括对历史著述、论文批评以及对史学理论的论述。二者讨论的对象有所区别,但也存在交叉和联系的内容,历史论断中有时耀批评别人的不同见解,就带上史学评论的性质;史学评论不可避免地涉及对历史事实的认识水平、见解正误,即历史论断的内容。
历史论断须注意的原则是:(1)梳理已发表的有关学术见解,不做无创见、无发掘的重复论说,更不可将他人见解居为己有。立论依据于对相关问题史料的全面掌握、认真清理,不可驰骋想象,随意发挥。(2)不可忽视或隐瞒对自己论断不利的史料,更不能删节、歪曲、篡改相关的史料。(3)必须从史实的全部总和以及史实的联系中分析资料,得出结论。不能为了刻意求新而片面举证,玩弄史料。列宁说:“在社会现象方面,没有比胡乱抽出一些个别事实和玩弄实例更普遍、更站不住脚的方法了”(《统计学和社会学》,《列宁全集》第23卷),这是十分精辟的论断。(4)社会现实的某种需要、某种话题,可以是历史论断选题的导因,但决不应因为“致用”,因为迎合权力意志或其他需要来决定观点,要以曲学阿世为学者的最大耻辱。
史学评论须注意的原则是:(1)史学批评不虚美,不发泄私怨,客观公正、实事求是为怀。(2)对有意剽窃的书籍、文章,对危害学风的议论,敢于揭发、谴责、尖锐批评。(3)理论上的论断严谨慎重,须知每一理论性观点,皆会面对无数史实的检验,因而发论必须夺加对照史实,不可轻率。 (4)不生造含混、生涩的词语,不玩弄模糊的概念,不生吞活剥外来的理论与观点。
总之,历史论断、史学评论都应当遵循学术规范,以学术的科学性为追求目标,将现时的利益得失置之度外。
历史论断与实行评论的表述方法,可以并且大多采取与研究过程不同的形式,马克思说:“说明的方法,在形式上当然要与研究的方法相区别”,“材料的生命一经观念地反映出来,看起来我们就好像是先验地处理一个结构了。”(《资本论》第一卷第二版跋)这就是说,在历史认识的表述时,可以不同于研究时的程序,可以先提出见解、观点,然后列举理由、论据,也可以预先设定一个论述的框架和步骤。这时表述的方便,并不表示研究时论点是先验性形成的。撰写文章最好简明凝练,层次清晰,论点鲜明,主要论据突出。正文、序号、标点与注释,还要遵从一般性的格式规定。
3、历史著述的体裁。中国古代,史籍形式上有编年体、纪传体、纪事本末体等等,近代在外来文化的影响下,出现章节体历史著述。各种编纂方式各有所长。
编年体起源最早,按时间顺序记述史事,容易看出同时段各件史实之间的联系。但拆开人物事迹与较大的史事过程,使之难以集中地叙述。在当代,编年体仍然在历史资料编辑与基础史事编次之类的史籍撰写方面具有优势。
纪传体分类编纂历史,特别重于人物传记,能够涵括广泛的历史内容,人物的事迹得以集中叙述,也具有随内容需要机动灵活设置篇幅的优点。但将大的事件分割记述,为其先天不足。近年,史学界汲取这种体裁优点,加之适当弥补,仍作大型史书编纂的基本形式。
纪事本末体以史事为中心,使一件件历史事实得以集中记述,这是编年体、纪传体都不具有的优点。但这种体裁是从历史长河丰富的史事之中,抽取若干,分头记述,因此必有所遗。又历史内容并非都是又首尾完具的史事构成,许多政治体制、典章、文化,无法一一进入纪事本末的体系,令纪事本末体永远不能适应全史的撰著需要。
章节体是融合时间、事类、事件等因素予以交错互补,从而显现很强的机动灵活的撰写方式。但却恰恰弱于表现众多的历史人物。若干年来,史学界采取这种体裁撰写多种历史人物传记,真是一种有趣的弥补现象。
现有的多种体裁皆可提供历史论著参酌采用关键的是形式应当为内容需要服务,应以最适当的体裁表述历史内容,并且为了内容的要求改进体裁,设置出最佳的著述框架。一部著述在体裁上一般应当统一,要有整体性的布局,以免造成线索不清,混乱重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