漳州匠师与台湾寺庙建筑

郑来发

近代台湾的寺庙建筑深受闽南建筑文化的影响，在台湾处处可看到闽南建筑风格的寺庙。闽南建筑风格分为漳州派和泉州派。在台湾的匠师中，陈应彬、叶金万与王益顺被称为台湾寺庙建筑“三大匠师”。王益顺为泉州惠安人，而陈应彬和叶金万都是漳州人。

陈应彬（1864---1944），是台湾知名大木匠师，承继漳派大木作技术，在台湾寺庙建筑史上占有一席地位。陈应彬的祖先是南靖县人，约于清乾隆初年入台，定居于台北盆地摆接堡广福庄（今台北板桥中和员山庄。其父陈井泉也是木匠。据传陈应彬曾参与过台北府城的考棚、城门及巡抚衙门的工程建造。陈应彬是家里最小的儿子，上有四个兄长。早年曾到漳州、泉州一带游鉴古建筑。中和广济宫是他初次参与建造的寺庙建筑。陈应彬独立建造的成名作为1908年北港朝天宫的改建，时年44岁。朝天宫的大修筑，奠定了他在台湾大木匠师的地位，从此声名大躁。台湾各地纷纷请他主持修建庙宇，其中尤以妈祖庙最多，因而被人们推崇为专修妈祖庙的匠师。从1908年至1944年去世，前后共兴建了数十座妈祖庙，如北港朝天宫、大稻埕慈圣宫、贡寮沃底仁和宫、桃园寿山岩朴子配天宫、丰原慈济宫、屏东慈风宫、嘉义溪北六兴宫、台中旱溪乐成宫、麦寮拱范宫、木栅指南宫、二重先墙宫、东港妈祖庙等。

陈应彬的建筑手法师承漳州派，虽然1901年开始，台湾寺庙出现漳泉混合现象，而日本人引进西欧及日本建筑，也对台湾寺庙产生明显影响，但陈应彬的作品仍较多保留传统的漳派特色，并融和了台湾风格。在庙的平面布局上，陈应彬仍遵循清代以来妈祖庙规制，前为三川殿，辟三门，这是符合天妃规制，若按天后规制可享五门之制。大殿多作三开间，中港间供奉妈祖，左右小港间配祀福德正神、水仙尊王或关圣帝君等其他神祗。早期妈祖庙并不供奉异性神祗，是顾及到妈祖终身未嫁，如有三川殿，后殿常供奉观音，左右护室或作为庙祝办公的地方或供奉其他神祗，不设钟鼓楼，且将钟、鼓直接悬挂于大殿内，这与漳州南山寺一样。从陈应彬所改建的妈祖庙中，多在城镇市区或港口，所以庙的屋顶比一般关帝庙、王爷庙低，显示妈祖亲切的特质。这是陈应彬所建的妈祖庙的特色。

从外观造型看，他所建的三川殿常用重檐歇山式，漳派称为“升庵假四垂”，，即双倒水的屋顶，将中港间的屋顶升高成为重檐，在与左右小港间的屋顶断开。断开后因侧面会出现空隙，所以要出“串角”以掩饰空隙，这种屋顶形式称为“升庵”，但“升庵”的缺点为中港间的“箭口”太高，步口较容易日晒雨淋，故将两侧小港间的屋檐连接起来，而形成中港间的下屋檐。此样式称为“升庵假四垂”，就是上层歇山式，屋顶的侧檐被小港间的屋脊切开成前后两边，而形成一个不完整的“四垂顶”，所以称为“假四垂”，另一重点为上檐金柱重合，而足骑在步口通梁之上。这样屋顶富于变化，屋脊多，剪贴和泥塑装饰自然也多。其功用可让庙宇看起来更雄伟高耸，造成心灵上敬畏感。陈应彬的“升庵假四垂”的建筑风格，影响了后期台湾庙宇建造的形式很深。近代台湾寺庙常以“升庵假四垂”建筑模式来建造。再斗拱方面，陈应彬擅长于用曲线之美的螭虎拱，与泉派喜用关刀拱和葫芦拱不同。他还喜用秀丽的椭圆形藻井，这比八角藻井更为复杂，但更能表现妈祖女性温柔特质。陈应彬的另一建筑特色是擅长用金瓜形柱头和螭虎团字。他的寺庙建筑承袭漳派风格，也有自己的创造。李乾明在《台湾建筑阅览》一书中指出：“他的著名标志就是金瓜形的瓜筒与弯曲形的螭虎拱，这两种特别造型虽是由漳州蜕变出来的，但都加入陈应彬自己的创作。易言之，他有承先，也有启后。他提升了台湾近代寺庙以斗拱与瓜筒为主的装饰程度，将力学的美感表现出来。”

陈应彬的长子陈己堂、次子陈己元也是出名的木匠师。己堂年经时，负责屏东一带建庙工作，己元多负责台湾北部建庙工作，两兄弟收徒数十人，日后成为台湾寺庙建筑界知名匠师。 

陈应彬有一位高徒黄龟理，本名红婴，1902年出生于台北板桥员山庄。12岁时入私塾受启蒙教育。他的父亲与陈应彬原为旧识，在黄龟理15岁时介绍给陈应彬做徒弟。黄龟理原学大木作，因个子小，经彬司建议改学凿花，就是小木作，包括门窗、雀替、狮座、员光、垂花、神龛等。黄龟理对自己要求严格，做事细心而慢条斯理，彬司就将之取名为龟理，人称龟司。学艺中，黄龟理曾随彬司承建寺庙中，吸收唐山师傅的优点，袭传统木作雕刻之精华，在很短时间内就独当一面而成为凿花匠师的佼佼者。这可从漳派大木作的庙宇中的重要部位“员光”（又称“通随”），皆留有其精彩雕刻，尤其是在一次承建屏东万丹万惠宫中，他与年纪大他一倍的泉派杨秀兴对场竞作，一举成名立下了字号。当时26岁的他接连获得东港妈祖庙、东港新厝仔五谷殿、枋宁北势保生大帝宫的雕刻机会可见一斑。就在每次的力求完美与对场匠师至间互相观摩竞争中，黄龟理留下了既丰富有精彩的雕刻。1943年万华龙山寺正殿重修时，各方好手竞相争取修庙凿花雕刻工作，他提出当场比试，吓退了许多技艺不精的同行，更是名噪一时。陈应彬及黄龟理的作品遍布全台，他们所雕的螭虎团构图严谨，手法细腻，被公认为杰作。

黄龟理所承作的雕刻中，数量最多的是员光，共上百支，也最精彩。如台中林氏宗祠三川殿及后殿、万惠宫前后殿、虎尾麦寮拱范宫三川殿及后殿、东港朝天宫、泰山岩祖师庙前后殿、瑞芳金瓜石劝济堂、淡水祖师庙、东港朝天宫、关渡宫、三峡祖师庙等，其员光人物雕刻取自于封神演义、三国演义、五虎平西演义、说岳、七侠五义、再生缘、二十四孝，不用画稿，就一刀一刀雕刻出来，栩栩如生。他是本传统建筑木雕的活字典，1964年被李梅树教授延揽到艺专教授传统木雕共十年。1985年获台湾教育主管当局颁发首届薪传奖，1989年被遴选为台湾民族艺术艺师。

     叶金万（1841---1930年），出生于台湾，原籍漳州，先祖原居新竹，后迁居于桃园八块厝（今桃园八德市），为清末民初台湾北部著名大木匠师。他建造的寺庙除了桃园、新竹、苗栗一带，更远及屏东。他的师承虽无法考证，但是从斗拱作品的风格，用料较细小，曲线较多的做法，其工匠风格属漳派。他的瓜筒形态修长，瓜脚纤细，雕工精美，细部雕琢也呈现细腻纤巧与清新优雅的趣味。桃园八德市三元宫殿内的木梁及雕饰，古朴典雅，就是出自叶金万手中。叶金万常与粤派彩绘师邱镇邦、苏滨庭等合作，所以风格手法受到粤派影响，带有粤派特色。叶金万的著名作品有桃园大溪员树林斋明寺、关西罗氏祠堂、竹东彭宅、桃园八德三元宫、北埔姜氏家庙、中坜平镇叶氏祠堂、峨眉富兴隆圣宫、大溪埔顶仁和宫及屏东崇圣公祠。叶金万被称为台湾近代寺庙宗师。叶金万授徒徐清，兼作大木作与凿花，是全能木匠师。1922年，北埔姜氏家庙兴建时，木雕采用“对场作”方式，聘请徐清和另一位漳派名匠分左右两边竞技凿雕而成，相互辉映，各具特色，刀工细致层次华丽，极具艺术价值。

     此外，清代东山蓝木匠师在台湾澎湖建了一些关帝庙。1933年，东山康美村林进金、林进添、林保宗三人也应邀到澎湖的马公、赤崁、小卷及台北住了三年，建了四座与东山铜陵关帝祖庙同样形式的关帝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