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语言演变与语言分化

第一节   语言演变的原因和特点

 一、社会、人际交流是语言的演变（发展）的基本条件

1、社会的发展推动语言的发展

任何事物都是发展变化着的，语言也是这样。只不过语言的发展比较缓慢，不太为世人察觉罢了。就汉语而言，如果拿先秦时代的汉语与现代汉语作比较，无论是在语音、词汇，或者是在语法方面，都有很大的变化。

语言是人类最重要的交际工具。人是使用语言的主体，社会是语言使用的主主要场合。语言作为信息传递的载体，随着主体需要的变化而作相应的变化，同时，社会环境的变化也要求语言通过改变其组成成分来适应。因此，人的因素和社会因素就构成了语言演变最基本的动力，也是是语言发展演变的基本条件。

2、社会影响语言的方面

社会发展对语言的影响大致可以从两个方面来看：一是一个社会自身的发展对语言发展的影响，二是不同社会的接触、交往对语言发展的影响。

在一个社会内部，随着社会的发展变化，新的事物、新的概念层出不穷，代表这些新事物、新概念的词必然会大量产生，而代表旧事物、旧概念的词也就随之而消亡。这是社会发展对语言词汇方面的影响。

随着社会的进步，人们的思维更加细致复杂，因而要求改进语法，使语法逐渐向精密完善的方向演化。这是社会发展对语言中语法方面的影响。

另外，社会的分化和统一，也影响到语言的分化和统一。

3、语言是人类最重要的交际工具，它存在于运用之中。不再被人们运用的语言是死的语言，如果没有文字保存它的遗迹，它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死的语言当然谈不上发展变化，使用中的活语言则总是在缓慢地变化 。

（1）语音方面的变化

    发音省力则是引发语音变化的重要动因，比如总是挨在一起出现的音会同化（浊辅音变清或清辅音变浊。如： newspaper[ˈnju:zpeɪpə(r)]里news的s原来发浊辅音[z]，受paper[peɪpə(r)]里 [P]的影响，读成清辅音[s]。

频率特别高的虚词在语音上会弱化，如如of[f]的弱式发音为[əv]，but[bʌt]读作[bət]等。

（2）词汇方面的变化

  人们在用语言交际的时候，为了引起对方更多的注意，常常换用一些“新鲜”说法，由此而引发词汇或用法的变化。比如不说“真棒”而说“巨震撼”，等等 。  

（3）语法方面的变化

  语法是组织语言成分的规则，人们在语言使用中约定俗成了这些规则，正因为是约定俗成的，也就可以改。从人的因素来讲，会为了表达的简便而创造一些方式，而这些方式在社会当中被接受的话，就形成语法变化。比如，现在很多人把“请发短信给我”说成“请短信我”，后者就是一种新的语法组织格式，由于不影响意义表达，而且很简洁，已经被很多人接受。

总之，社会由低级到高级，由简单到复杂，由落后到先进的发展，都会推动语言的发展；社会的分化、统一、相互接触也会相应的引起语言的分化统一和接触。人与人交流时的创新要求、省力要求也必然会使得语言变化和调整。

二、语言中各种因素的相互影响和语言的（发展）演变

社会的发展只是语言发展的外部动力，不能决定语言应该向哪一个具体的方向发展。语言怎样发展演变，是由语言系统内部的各种因素的相互关系来决定的。可以说，社会是语言发展的外部条件，而语言本身才是语言发展的内部原因。

语言中各种因素的相互影响可以从两个方面去考察：

首先，从系统的观点来看，一个系统内部的各个子系统都处于相互矛盾、相互制约的关系之中，任何一个子系统发生了变化，都会引起其他的子系统的相应的变化。在语言这个系统之中，语音、语法、词汇和词义都是语言这个大系统之下的子系统，它们之间存在着相互矛盾、相互制约的关系。

例如，汉语的语音从古到今的发展，有简化的一面，也有繁化的一面，但总的说来是日趋简化。这样就使许多本来不同的词变成了同音词。例如，“帝”、“弟”、“地”三个字，在《切韵》中并不同音，但在今天已经完全同音了。同音现象的增加，势必给语言交际带来一定的困难，而采用双音节的形式则可以避免这个缺陷，如“帝王”、“弟弟”、“土地”这三个词的意义就不会有任何混淆。因此，在汉语语音系统日趋简化的同时，汉语的词汇系统也逐渐地由以单音节词为主的格局演化为以双音节为主。汉语词汇系统的双音节化，既可以属于词汇的范围，也可以属于语法的范围。

其次，即使在一个子系统的内部，其中的一个成员发生了变化，也可能引起一系列的连锁反应。这种情况与下棋一样。下棋时，虽然每次只移动一个棋子，但却引起了其他的一连串棋子的变化。例如，

（教材第193页中的图）

“戈”、“姑”在隋唐时期的汉语语音中，依靠元音舌位的高低来互相区别。由于元音的高化，在北京话中，“戈”的韵母经历了[u a]→[ɣ]的变化，“姑”的韵母经历了[uo ]→[u]的变化过程。它们的语音虽然发生了变化，但仍然保持了原有的语音差别。而在汾阳话中，“戈”的韵母经历了[u a]→[u]的变化，这已经是最高的舌面后元音了，不可能进一步高化。为了保持“戈”、“姑”的语音区别，汾阳话中“姑”的韵母只能复化为[ u]（在u前加上中央元音[ ə]）。可见，汾阳话中“姑”类字的[ u]（在u前加上中央元音[ ə]），是“戈”类字的元音高化后引起的连锁反应。

总之，语言是社会的交际工具。社会的交际是语言发展的最基本的条件，语言内部各要素的相互影响是在这一条件的基础上起作用的，它决定着每一语言发展的特殊的方向。

 三、语言演变（发展）的特点

语言的演变有两个最重要的特点，一是渐变性，二是不平衡性。

1、渐变性

渐变性是语言发展的一个重要特点，指语言随着社会的发展变化而变化，但语言不像社会变革那样产生突变，而是逐渐发展变化的，具有相对稳定性。

语言的渐变性根源于语言的社会性。语言是社会成员共同的交际工具，是约定俗成的结果。因此，就语言整体而言，就不可能也没有必要在突然之间变得面目全非，否则，人们就不能再使用语言进行交际了。渐变性可以从两个角度来理解：

首先，语言是由各语言要素构成的，这些要素不能“要变一起变”，只能少部分的逐渐变化，大部分保持稳定，才能保证语言交际的顺畅进行；

其次，语言被不同的人使用，因此语言要素的变化不可能一下子涉及所有的人，语言群体越大，变化扩散到整个群体需要的时间就越多。

2、不平衡性

    语言演变的不平衡性是从另一个角度来理解语言演变的渐变性。与渐变性相对应语言发展的不平衡性，首先体现在语言中的语音、语法、词汇和语义的不平衡方面。

在语言的各个要素中，一般词汇发展最快，因为它与社会的发展变化直接相关。

其次是语音。语音的变化与社会的变化没有直接的联系。

语言中发展最缓慢的是语法和基本词汇。

语言演变的不平衡性还体现在语言中的语音、语法、词汇和语义的每一个部分之中。这里举语音为例来加以说明。

例如，北京话的辅音音位∕k∕、∕ts∕两组音，在与韵母组合的时候，只有开口呼和合口呼，而没有齐齿呼和撮口呼；∕tɕ ∕(国际音标中的舌面擦音)组只有齐齿呼和撮口呼，而没有开口呼和合口呼。这是由于∕tɕ ∕(国际音标中的舌面擦音)组是由∕k∕、∕ts∕两组变化来的：处于开、合二呼前的∕k∕、∕ts∕保持不变，而处于齐、撮二呼前的∕k∕、∕ts∕则变成了∕tɕ ∕(国际音标中的舌面擦音)，

上述的例子说明了语音内部的演变是不平衡的。

语言演变的不平衡性还体现在不同的地域上面。

有些地方的语言发展要快一些，而在有些地方则要缓慢一些。即使在不同的地域都发生了变化，但变化的方向也不尽相同。

以上面所举的∕k∕、∕ts∕两组辅音音位的变化来看，在北京话中发生了变化，而在广州话中则没有变化，在苏州话中发生了局部的变化。

在/i//y/前的/k//ts/,在北京变成/tɕ /，在广州却保持/k//ts/不变，在苏州则是/k/变成/tɕ /，而/ts/不变（/ts/后的撮口变齐齿）。

社会的分化是产生地域方言或亲属语言的社会原因，语言演变的不平衡性，则是产生地域方言或亲属语言的内部原因。

语言演变的不平衡性还因不同历史时期而有差别。一般说来，当社会发展比较迅速的时候，语言的演变要快一些，而当社会发展处于相对停滞的时期，語言演变就显得比较缓慢。

总之，语言演变的渐变性和不平衡性这两个特点，使作为交际工具的语言既能随时满足新的交际要求，又能维持稳固的基础，保证交际的顺利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