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春秋战国
早期周朝(西周)崩溃,若干封建国家于中期周朝(春秋时期)分立自主;到了晚期周朝(战国时期)成为七个集权王国,这七个王国最后统一于秦,成为帝国。
与此同时,古典的希腊与共和的罗马先后兴盛。
1.春秋时期
中期周朝,所谓春秋时期,开始于周平王元年,公元前770年,结束于周敬王四十四年,公元前476年。
周王朝廷 这个新的朝廷,没有畿领的西半部(肥沃的渭水流域、泾水与北洛水的下游)。它只有畿领的东半部,亦即洛河两岸的狭长地带,北至黄河南岸,南至伏牛山北麓。东边为郑国所限。郑国原在陕西华县一带;它已经在平王之前迁到河南新郑。平王的直属领土,在西部也为从陕西宝鸡迁来河南陕州的另一国——虢国所限。
在平王直属领土之内,又有其他由西边迁来的若干畿内之国,加上后来分封给平王的小儿子们,与平王以后若干国王的小儿子们的新的畿内之国。
总之,春秋时代的周王室,所直接统治的人民与能够收到的税极少,养不起像早期周朝(西周)所有的六军,因此也无法要求多数的诸侯对它服从,维持全中国的和平。
诸侯国 藩属于周王室的诸侯国,早已相率违犯周公旦当年所制定的种种法规。大的诸侯国对小的诸侯国侵略,甚至吞并,以扩充自己的领土。周武王时代,全中国共有一千几百个国,到了平王之时只剩两百个左右(其中只有一百七十个左右,留下了国名在今存的史料与古书之中)。
平王之时及其以后,天子的朝廷事实上已经对诸侯国毫无控制能力,大国更加毫无忌惮地对小国用兵,侵占它们的一部分领土或吞并它们的全部领土。到了春秋中叶,公元前6世纪,全中国名副其实的诸侯国,到不了二十个了。
在这二十个不到的诸侯国之中,最强的有四个:晋、秦、楚、齐。其次,是四个中级强国:郑、宋、鲁、卫。再其次是三等国家:陈、蔡、曹、许。这四个三等国家,只是名义上独立自主,它们需要依靠强国的宽容而继续存在。强国也需要它们作为几个强国之间的缓冲。
除了以上十二个国家以外,另有若干无关紧要的小国。这些小国只是此一强国或彼一强国的卫星而已,它们也常常是少数民族部落式的组织,不够称为国家。
晋国 四强之中,以晋国最有影响力,它建于周朝初年,第一代晋侯是周武王的弟弟,封于山西的南部(不是太原。太原那时候尚在狄人手中)。晋国从开始便是山西南部唯一的大国,别的国家都不能与它相比。
汾水流域所有的部落与小国,在事实上都必须顺着晋。晋想干什么,它们就得让晋去干;晋想要什么,它们也必须给。只有狄人部落,如白狄、赤狄,是例外,然而到了战国时代,这些狄人部落,成为中山国,仍都是被晋的后继者赵国吞并。
在春秋时期三百年之中,晋国吃掉了汾水流域四个像样的国(霍、魏、耿、虞),加上黄河对岸,在陕州的虢。晋国干如此勾当之时,无须对其他三个强国(秦、楚、齐)保密或对周天子的朝廷保密。
当年周平王之所以能够东迁,建立一个新朝廷在洛阳,本是倚仗了晋国的晋文侯大力支持。
秦国 秦国不是一个侯国,而是一个伯爵国(虽则通称为诸侯国之一)。最早的第一代秦伯,是来自山东一个部落的非子。非子作了周穆王的马车驾驶官,得宠,被封于渭水上游的甘肃天水。非子的后代由于不断与当地好战的少数民族(西戎)有接触、有战斗,而养成了强悍的习性,于是秦国成为一个强国。
秦国发展到渭水中游、陕西西部。在犬戎战胜了周幽王以后,秦襄公与他的儿子文公对犬戎作战,打了二十年,把犬戎赶走,于是渭水下游也成为秦国的领土。秦襄公不是公爵,也不是侯爵,他被称为公,由于是一国之君,这“公”字可以译为Lord,而不能译为duke,正如齐桓公、鲁隐公,都只是侯,也被通称为公。
秦文公在公元前715年,向周平王的儿子周桓王献出岐邑以东的周室故土。我们由于没有相关的史料,不能断言周桓王是否接受了秦文公的献纳。
周桓王似乎缺乏兵力与财力,以保卫这岐邑以东的故土,抵御再来侵伐的犬戎。我们不妨假定周桓王不曾接受秦文公的献纳,这故土仍留在秦文公及其后代之手。秦国于是成为与晋国同等重要的强国。
楚国 在湖北与湖南的楚国是由少数民族所组成,夹有来自北方的华人。
在公元前9世纪的上半叶,楚的国王熊渠畏惧周厉王的强而自动取消了王号,可能接受或自封次一二级的爵位而变成周的藩臣。不过,到了春秋时期的公元前740年,另一位楚君熊通却又自称为王,成了后世所知的楚武王。再其后,直至公元前223年楚灭于秦,每一代的楚君皆自称为王(对洛邑周天子视若无睹)。
楚并无兴趣对周天子取而代之,作中国世界的共主,而是专心向北向东扩充版图。尽管遇到晋、秦、齐三国的坚强抵抗,楚仍能做到了把河南南部与中部所有的国家,差不多都吞并,并且一度使得郑国成为它的附庸。
齐国 周朝齐国的第一任君长,是周武王的参谋长吕尚(姜子牙)。齐国位于山东临淄,它在公元前1102年到前771年的西周时期已经成为重要的国家,其过程正如汾水流域的晋国。
临淄在淄水流域,淄水是济水的支流(济水本是独立的河流,在近代先变成黄河入海的一个支流,其后在公元1855年成为黄河入海的主流)。
济水与淄水流域没有一个其他国家能够阻挡齐国的扩展。到了周室失掉镐京而东迁洛阳以后,齐国更是可以为所欲为。
齐桓公的第一助手管仲使得捕鱼与制盐成为有利可图的两种事业,国家与人民均得到好处。管仲而且辅佐了齐桓公,让他成为当时的五霸之一。
五霸 霸字的古写是“伯”,意思是领袖。这领袖于若干或多或少的诸侯开会之时作主席;于有了决议以后而一齐宣誓对决议信守之时,作主盟人。倘若会议之后要采取什么军事行动,这位领袖便也是同盟军的总指挥官。
“霸主”扮演了填补王室朝廷的角色,当时王室朝廷已不再能维持中国全境之和平与秩序。霸主从来没有篡夺王位,或冀图篡夺王位。他们有了若干其他诸侯在他们的周围或跟随他们已经满意了。
齐桓公是五霸之中最早的,也是最好的一个。说他是最好的一个,因为他有崇高的宗旨,而且是五霸中唯一不完全自私而有“利他心”的人。
他的宗旨是,尊王攘夷:尊重在洛邑的周天子的朝廷,讨伐那些侵侮中原诸侯的“蛮夷”(所谓“蛮夷”,是中国境内一些尚未同化的少数民族,其语言、衣服、饮食与大多数华人的语言、衣服、饮食不同)。
当时中国到处都有这样的“蛮夷”。周都洛邑附近的山里有,每个诸侯国的僻远角落也有。

齐桓公像。齐桓公安定周朝王室内乱,多次会盟诸侯,成为春秋五霸之首
齐桓公从公元之前681年到前644年,召开了二十四次的会议,也从前684年到前644年打了二十八次的仗。追随他的国家,时多时少。最忠心于他的是鲁、宋、郑、卫、陈。齐桓公救了燕,使得它不为山戎所灭;也救了卫与邢,使得这两国不为赤狄所灭。他也对楚国的同盟者蔡国,作了一次军事示威,使得楚在公元前656年与齐国签订了友好条约。
五年以后,他又在葵丘召开一次会议。葵丘在今日河南的考城附近。参加这次会议的,不仅有四个二等强国的全部,也有四个三等国家,而且有周天子派来的一位大臣。
葵丘会议是一次很有名的会议。它通过了若干决议,包括:
(1)缔约诸国允诺不改变境内的河堤以有利于本国而侵害他国。
(2)缔约诸国允诺,不阻碍邻国(为了救济它的人民而)购买谷类。
(3)缔约诸国的君长,允诺不封任何人以爵号或采邑,除非事先已经呈奉了周天子的朝廷核准。
在葵丘会议散会以后,齐桓公又作了几件事,其中一件是平定了周王室内部的纠纷,帮助当时的周天子复位。他也派遣了齐国与同盟国的军队戍守洛邑,以免戎、狄入侵。他还率领若干诸侯,亲自来洛邑向周天子朝拜。
在他死后,没有一个齐国的国君能够有如此的作为,维持如此的侯国间的团结。
五霸之中的其他四霸,先后为宋、秦、晋、楚的国君:宋襄公、秦穆公、晋文公、楚庄王。这四位也召开了会议,进行了征伐,像齐桓公一样。然而,不幸得很,他们关心本身的利益,远甚于中国一切诸侯国的全体的利益。
晋国的晋文公比宋、秦、楚三国之君略为好些。晋文公在公元前635年镇压了王室的一个企图篡位的人;在前632年打胜了楚国一次;在前632年也召开了一次会议。每一次行动,他都得到了几个友好国家的支持。他与齐桓公不同的地方,是对于当时周天子并不诚心尊敬,也不真心想恢复周公旦的礼法,把全中国团结在一起。
晋文公死后,晋国有几个他的后裔继续作霸主。他们不热心于保护同盟国,使它们免于遭受侵略,而是热衷于收缴同盟国每年对晋所纳的贡品。
弭兵条约 突然,宋国出了一位大政治家,向戍。此人是一位大官,也是一位学者。他以他的君长宋平公的名义,于公元前546年召开会议于宋国的国都,会议的主题是“弭兵”(永免用兵)。
弭兵会议于前546年八月开会之时,到会的有十一个国家的代表:四个头等强国之中的三个,四个二等强国全部,四个三等国家全部。有两个其他的国,邾与滕,国君亲自来出席。头等强国之中,只有秦既没有国君来,又没有代表来,但是在弭兵条约被通过不久,秦也表示了赞许。
这个弭兵条约是一大成功。自从签订以后,直至公元前506年,前后四十年之久,没有一个缔约国攻打过另一个缔约国,除了楚国以外。楚违约两次。楚灵王在公元前534年吞并了陈国;在前531年吞并了蔡国。
不过,楚国很快便纠正了自己的错误:楚灵王的儿子楚平王在前529年让陈、蔡二国恢复独立。
虽则在签订四十年以后,到了前506年,各国之间的争战又起,然而这弭兵条约仍不失为人类历史上的一件伟举。
吴与越的崛起 春秋时期末年,吴、越两国崛起,吴、越位于中国的东南地区,它们的国君,均自称为王。

越王勾践
吴国的国都原在今日的江苏无锡附近,其后迁到苏州。吴国对楚国作战了一次,对越国作战了三次,对鲁国作战了一次,对齐国作战两次,它连胜楚、鲁、齐三国,对越国于前496年第一次作战战败;于前494年第二次作战大胜;最后于前473年第三次被偷袭惨败,亡国。
前473年已经进入战国时期,是战国时期的第三年。
越国的老根据地是浙江北部,灭了吴以后它继续扩张,扩张到山东的东南部。
2.战国时期
战国时期开始于公元前475年,结束于前221年。公元前256年,最后一代的周王,周赧王,自动把王室畿领的地图与户籍名册,献给秦国。
再其后,公元前221年,秦王政统一了全中国,自称秦始皇帝。

战国七雄
战国七雄 春秋时期的四个二等强国与四个三等国家除了卫国以外,都先后亡给它们的强邻。卫国是到了公元前220年才丧失了它最后剩下的小小领土,亡给秦。
春秋时期的四个头等强国,秦、楚、齐三个继续存在于战国时期。齐国的国君吕氏,为田氏所替代。
晋国分成了三国:赵、魏、韩。
秦、楚、齐与赵、魏、韩以外,战国时期另一个称雄的国是燕。燕成立于西周的初年,在西周晚年或春秋之初,移到北京附近,其后却扩展到了辽河流域,成为强国。
战国七雄长期互相争战,差不多年年如此。
七雄先后都自行升格为王国,而不再是周王国的诸侯。秦的国君于公元前324年自封为王。秦国的这第一位称王的国君被他的子孙称为秦惠文王。
齐、赵、魏、韩、燕的国君,也都纷纷称王,或在秦之称王以前,或在秦之称王以后。
楚国是在春秋时期,早就恢复了它在西周厉王时所自动撤销的王号了。
封建的蜕变 战国时期的七雄与春秋时期的诸侯国极不相同。它们之所以如此,是由于春秋时期的多次战争与多次盟会,战争使得贵族贫困而人数减少,盟会使得商人发财,推进国与国间的商业;更由于另一后果重大的变化:封建的蜕变。
中国的封建,正如一切人为制度,从来不曾滞留于某种情形而无变化,它一直在慢慢地、逐渐地变化,变得与周公旦所规定的制度大不相同(周公旦所规定的制度,其特点是:在农村经济方面,田地所有者重叠在持有者之上;在政治方面,田地所有权与行政权相混合)。这个制度到后来变成在农村经济方面,以独立的小自耕农为主体。在行政结构方面,政府委派的官吏代替了世袭的大小贵族。在司法原则方面,人人(包括贵族)于君王及法律之下平等。是谁造成了如此大的改变?是什么东西或事件造成了如此大的改变?
(1)开明的政治家,例如管仲与公孙侨(子产)。管仲把齐国分为十五个乡,划出六乡作为工商之区。公孙侨在郑国作了刑书,铸在青铜的碑版之上,让人民知道哪些事可以做,哪些事不可以做。这是法治的开始。
(2)从事改革的法家,例如在魏国的李悝,在楚国的吴起,在秦国的商鞅。李悝写了一部《法经》,里面说,凡是篡夺君主的治权的人(贵族)必须严惩。吴起剥夺了楚国的公族的权力。商鞅把秦国分为三十一个县,打破大地产,分为若干小地产,又强迫成年的儿子与媳妇,从父母的家搬出来,改大家庭制度为小家庭制度。商鞅也取消了传统的贵族爵位,代之以军功爵位,所谓军功爵位全以战场上的表现为标准,不以血统为标准,因此也就不能世袭。他而且惩罚了秦国太子的师傅,当这位太子违反了一条法律以后。
(3)贵族的庶子。他们由于不能继承父亲的爵位,而形成了日益增多的中间人物,亦即介乎贵族与平民之间的一个阶级。
(4)小康的工匠与农奴。工匠与农奴,由于勤俭而提高了自己的社会地位,相形之下,贵族之幸而未死于战场的,不得不因维持身份排场或个人的奢侈习惯而花费甚多,变穷。
秦吞六国 战国七雄间的大事述要:
七雄之中只有秦国,始终有一个目标与达到这个目标的计划。它的目标,是把全中国统一,而且它也一步一步地向这个目标去做。
秦国把国家的政治结构改以军事为基础,欢迎了邻近各国(魏、赵、韩)的壮丁进来当农民,抽出本国农民去作战。它又用伪装的友谊,骗取较远的国家(齐、楚)为盟国。它分化所有的各国,不分远近,使得它们彼此不能合作。它对这些国家不同时进攻,而只是各个击破,通常每一个时候只打一国或两国。
其他六雄,没有一个怀抱着统一全中国的野心,甚至也决无一套计划以确保自身的安全与存在。
魏国在六雄之中原是最强的一个,然而魏惠成王到处树敌。他先打秦国,战败,失去了黄河与北洛水之间一片土地;然后又打齐国,战败,失去了自己的大儿子;最后,打楚国,战败,又大大丢了自己的脸(这位魏惠成王,孟子在他的书中,称之为梁惠王,因为大梁城是魏的国都)。
赵、韩两国,与魏国时友时敌,因此也就先后被秦宰割。
齐国是次一个自丧威望的国。齐宣王于公元前314年到前312年将燕国冒险吞并,失败。另一齐王,盡王,也在公元前286年至前284年对宋国冒险吞并,失败。因此,齐国的国力,变成不值得重视。
楚国的怀王于公元前318年领导了一次五国合力攻秦(齐国未肯参加),毫无结果。秦国不一举而反击五国,只对韩、魏两国分别由自己及齐国反击。
燕国僻处河北与东北,一向对秦的坐大,无动于衷,到了秦变成它的近邻,想抵抗又已太晚。
于是,秦国军队最后依次进入六国的都城。统一的大业于公元前221年完成。
人民的进步 七国的人民,于血腥的连年战争之中,仍在干日常应干的活儿。而且,虽然有那些血腥的战争,人民却仍旧作了令我们印象深刻的进步,虽则只是缓慢的进步。这进步在经济方面、社会方面、文化方面都有。
人民以铁制造的农具与工具,越来越多,因而他们所收获的农产品也越来越多,所出产的工业品也越来越多;他们发展了商业,规模越来越大,推行得越来越远,七国人民完成了一次巨型的商业革命(比西欧在近代初期的商业革命,大得不成比例)。
山东与浙江的丝织品,被运到中国的每一个角落与中国疆界以外出售。波斯与叙利亚的人可以经由中间人买得到中国的丝织品,黄金在中国每一处市场都很多,尤其是齐国之西的定陶(在今日山东),赵国的邯郸(在今日的河北),韩国的阳翟(河南禹县),以及洛邑(今日的洛阳)。洛邑在政治声望上所丧失的,已由经济方面获得补足。

范蠡既能治国用兵,又能齐家保身,是春秋战国时期罕见的智士
范蠡这位有名的帮助过越国报了吴国之仇的政治家,于功成以后向他的君王勾践告别,改行经商。他很快就赚得黄金一千斤,也很快把这一千斤黄金花光在朋友、亲戚与美女的身上。于是他又去经商,赚到第二个一千斤黄金,也很快把第二个一千斤黄金花光。最后,赚了第三个一千斤黄金,却不再花光,而慢慢地用,用到他死的时候。
另一位有名的政客,苏秦,却没范蠡聪明。苏秦花了一辈子的光阴,企图说服各国的君长,照他的构想行事。结果,他获得一点小名气,也发生了小小的影响。倘若他当年在洛阳近郊买下二百亩田,便一辈子可以悠闲度日,远胜于奔走于各国国君之间,祈求他们的青睐与恩惠,最终还落得被“车裂”的悲惨下场。
中国社会此时奴隶的人数,少到不受注意,农奴如凤毛麟角,大地主的大农地未尝没有,而事实上是交给自由的佃户或农村工人在耕种(不再由农奴耕种);很多的乡下田地,不属于贵族或地主,而属于独立的小自耕农。
中国文化史上的黄金时代 工艺与艺术在这个战国时期也有了长足的进步。教育与哲学也是如此。
孔子创办了中国第一所私立学校。孔子也综合了古代圣贤的经典,校订了若干历史文件,选集了若干民间诗歌与庙堂的赞颂,解释了神秘的《易经》,而且把这些书用作他的私立学校的教科书。
在他全部的嘉言之中,最重要的莫如:“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他教人以己之心,度人之心;因为他认为人与人在大体上是相同的。他劝人要互相爱,互相敬。作父母的应该慈,作儿女的应该孝;对哥哥姐姐要恭敬,对弟弟妹妹要友爱;当丈夫的要和气,当妻子的要合作。这是一些为家庭一份子的道德。
到了社会上,对朋友要守信用,对一般人要有善意,能够帮助他们的事,当尽力而为,随时随地要检讨自己,克服自己的私心与不正当的倾向。总之,一切行为务求合于礼。礼是尊敬别人。敬人者,人恒敬之。敬人,实际上也维护了自己的尊严。
在政治群体中,作为国家的一份子对长官与领袖(君主时代的帝王,民主时代的由人民选出的领导人)应该忠心;但是当长官与领袖的也应该对部下与一般人民有礼貌,守规矩,以自己的修养作榜样,不可倚仗法律或政治手腕来管制部下或人民。“为政”,不是“守成”,不是仅仅维持现状,而是要谋求全民的进步,改善他们的生活,使得他们富;他们富了以后,要进一步以教育来提高他们的知识与情操。教育的内容,不仅仅是生产技术,而要包含礼乐,以礼来养成好的习惯,和谐人际关系,以乐来鼓舞兴趣,节制欢乐,化解忧愁、苦闷、悲伤,使得喜怒哀乐皆得中和,不致有过分或不及。
孔子一生好学,告诉了我们为学的次序:

孔子(公元前551年~前479年),名丘,字仲尼,春秋末期鲁国人,中国古代伟大的思想家、政治家、教育家,儒家学派创始人
第一,要广求知识:博学之;第二,要加以研究、发问:审问之;第三,再加以谨慎思考:慎思之;第四,要分别出书中所说或别人所说哪些是可信的,哪些是不可信的:明辨之;最后,第五,作一个决定,依照这个决定,努力实行:笃行之。有了学问而不实行,等于是没有学问。
实行什么学问?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齐家治国平天下,由各人尽力而为,但是修身,则是人人都应该做的。修身是什么?是克己,复礼;是严于责己,宽容别人;是对父母孝,对兄弟姊妹友爱,对子女慈,对妻子和,对丈夫顺,对朋友守信,对长官领袖忠,对国家忠,对世界文化求其进步,促进永久和平。
孔子的弟子与若干世代的间接弟子,在他去世以后把薪火传递下去两千多年,使孔子学说成为中华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
也有其他学派,从战国时期开始,传播各种不同的教训:道家教人民要谦虚而服从自然的规律;墨家教人民不仅爱自己的父母,还要爱别人的父母。
另有一派,阴阳家,常被人们错认为道家,这一派把天文上的现象,用玄学的理论来解释,但不曾留下任何书籍。倘若阴阳家留下了若干书籍,我们便可以有不同于孔子一派与老庄一派的关于《易经》的注释了。
名家又是一派,他们喜欢咬文嚼字,在肥肉之中找骨头,有点像希腊的诡辩家。
法家主张以法律作为社会的基础。法家的创始人可能是韩国的申不害。另一位韩国的法家是韩非,韩非留下了一部书《韩非子》。还有一位法家李斯,是楚国人,李斯帮助了秦王政击灭六国,建立中央集权的一大帝国,使得秦王政成为秦始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