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瞧瞧奥列佛的情况,讲讲他的遭遇

“让狼咬断你们的喉咙!”赛克斯咬牙切齿地喃喃说道,“哪天我要是撞上你们,叫你们哭都没眼泪。”

赛克斯的咒骂极为凶狠,是他在穷途末路之际发出的叫嚣。他把受伤的孩子放在屈起的膝盖上,回首向追兵的方向望了望。

浓雾和黑暗中什么也看不清楚,但人们的呐喊声在空中飘荡着。邻近的狗被警钟所惊动,吠叫声响彻四面八方。

“站住,胆小鬼!”赛克斯见托比·克瑞基特撩开长腿蹿到了前头,便冲着他的背影大喝一声,“站住!”

托比听到第二声吆喝,站住脚纹丝不敢动。他不太敢肯定自己已逃出了手枪的射程,害怕心情不快的赛克斯动怒。

“帮忙抬抬这孩子。”赛克斯边喊叫,边向他的同伙拼命地招手,“快回来!”

托比摆出了返回的姿势,但步子迈得很慢,大着胆子表示自己十分不情愿这样做,说话时压低着嗓门,由于气短而语不成声。

“快一点!”赛克斯叫嚷道,一边把孩子放到脚旁的一条干涸的水沟里,从衣袋里把枪掏了出来,“别跟我耍花招。”

此时,呐喊声愈加大了。赛克斯又回首眺望,见自己站在一片田地里,而追兵正在翻越地头的篱笆门,有两条狗领先跑在那些人前边几步远的地方。

“全完啦,比尔!”托比喊道,“把孩子丢下,快跑吧。”说完这句临别赠言,克瑞基特先生宁愿冒被朋友开枪打死的危险,也不愿确定无疑地落入敌手,于是拔腿就逃,飞一般地去了。赛克斯气得咬牙,回头瞧了瞧,把他匆忙裹在身上的那件斗篷往躺在沟里的奥列佛身上一扔,沿着树篱跑了,仿佛想把追兵的注意力从奥列佛的那个地方引开。他来到另一道树篱前(两道树篱成直角相交),在空中挥舞了一下手枪,接着纵身一跃,翻过树篱不见了。

“嗬,嗬,停下!”后边有个颤抖的声音喊道,“平切尔!尼普顿!到这儿来!到这儿来!”

那两条狗跟它们的主人一样,对它们所从事的追捕工作热情似乎并不特别大,但听到召唤便欣然从命。那三个人此时已在田地里跑了一段距离,停下脚步来商量对策。

“我建议,或者就算是我的命令吧,”他们当中最胖的一个说,“咱们应该立刻回家去。”

“吉尔斯先生看怎么办好,我都同意。”说话的是个较矮的汉子,但一点也不苗条,脸色惨白,语气彬彬有礼,受了惊吓的人一般都是这个样。

“我可不想显得缺乏涵养,先生们。”第三个人开了口,他就是把狗唤回来的那个,“吉尔斯先生吩咐就是了。”’

“当然,”矮个子附和道,“不管吉尔斯先生怎么吩咐,我们是没有理由不从命的。绝对服从,我清楚自己的职责!谢天谢地,我了解现在的处境。”说实在的,这位小个子好像的确了解自己的处境,而且非常清楚这是一种根本不值得羡慕的处境,只见他讲话间,上下牙直打架。

“你害怕了,布立特尔斯。”吉尔斯先生说。

“没的事。”布立特尔斯争辩道。

“你是害怕了。”吉尔斯坚持说。

“冤枉人,吉尔斯先生。”布立特尔斯仍不承认。

“你不老实,布立特尔斯。”吉尔斯先生说。

这四句针锋相对的谈话是由于吉尔斯先生嘲笑别人引起的,而吉尔斯先生的嘲笑则源自内心的愤怒,他不愿听任别人以恭维作幌子把回家的责任推到他身上。后来,第三个人摆出极富于哲理的态度才算平息了这场争论。

“先生们,依我看,”他说,“咱们全都害怕了。”

“你只代表你自己,先生。”三个人中脸色最苍白的吉尔斯先生说。

“是代表我自己。”那人说,“在这种情况下害怕是很自然的,没什么不妥当。我的确感到害怕了。”

“我也害怕,”布立特尔斯说,“但完全没必要趾高气扬地指责别人嘛。”

这种坦率承认的态度使吉尔斯先生软了下来,他立刻供出他自己也害怕了。于是,三个人合成一条心,掉转头往家跑去,直至吉尔斯先生(三人中他的气最短,而且还拖着一柄干草叉)极为大度地要求停下,让他为刚才的出言不逊赔礼道歉。

“不过想想也怪有意思,”吉尔斯先生在解释完之后说,“一个人一旦热血沸腾,什么事都干得出来。那些坏蛋要是让抓住一个,我肯定会宰了他,我知道我会那样做的。”

由于另外的两个也产生过类似的愤怒感,而现在他们的火气也都落了下来,所以,他们便讨论引起这种肝火突然消退的原因。

“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吉尔斯先生说,“是因为那道篱笆门的缘故。”

“要真是那样,我不会感到奇怪的。”布立特尔斯若有所悟,嚷嚷了起来。

“我敢肯定,”吉尔斯说,“正是那道篱笆门刹住了激昂的情绪。我翻门的时候,感到一下子泄了气。”

真是巧得很,另两个也是同一时刻产生了这种令人不愉快的感觉。所以,显而易见,全是由于那道篱笆门的缘故;尤其在情绪变化发生的时间上,更是无可置疑,因为三个人都记得这种变化正发生在他们瞧见那几个强盗的一瞬间。

谈话者中有两个是惊动盗贼的,另一个是游动的补锅匠,此人睡在外屋,被叫醒后便领着两条杂种狗参加了追捕。吉尔斯先生在府内身兼双职,既是老太太的仆役长又任管家;布立特尔斯跑腿打杂,自小便为女主人效劳,至今已年过三十,还被当做一个有出息的小伙子对待。

他们用这种话相互壮着胆,但谁也不敢远离一步。每一阵风刮过,吹得树枝哗哗响,他们就胆战心惊地举目四瞧。他们三个急匆匆来到树下,因为他们刚开始时害怕灯光为盗贼提供射击的方向,把提灯藏在了树干后。此刻他们拎起灯,一溜烟地向府里跑去。他们朦胧的身影早已难于分辨,但还可以看得见那团灯火在远处闪烁和跳跃,它急速地穿越潮湿、沉闷的空气,犹如磷光在游荡。

随着清晨的慢慢降临,天气也愈来愈冷,晨雾似浓浓的烟云在地面上滚动。草儿湿漉漉的;小径上以及低洼处满都是泥水;潮乎乎、气味难闻的风呜呜呻吟着,懒洋洋地刮过。奥列佛仍躺在赛克斯把他丢下的那个地方,纹丝不动,人事不省。

时间加快了进程。随着第一抹淡淡曙光的出现,空气变得愈加寒冷刺骨;微微闪耀的晨曦与其说宣告了白天的诞生,不如说是带来了夜晚的死亡。在黑暗中显得混沌、可怕的一景一物,这时愈来愈清晰,逐渐恢复了平时的形态。天空突降骤雨,雨点劈劈啪啪落在光秃秃的灌木丛中。可奥列佛任雨儿击打却毫无感觉,仍直挺挺、孤单单、昏迷不醒地躺在他的泥土床上。

最后,一声痛苦的呻吟终于打破了四周的沉寂,与此同时,奥列佛苏醒了过来。他左边的胳膊胡乱扎了条围巾,沉甸甸、软弱无力地垂于身旁,围巾上浸透了鲜血。他异常虚弱,几乎坐也坐不起来,待到最终坐起身时,他有气无力地举目四望想找人帮忙,伤口疼得他哼哼不已。由于寒冷和疲惫,他的每个关节都在发抖;他挣扎着站直身子,但从头到脚一阵哆嗦,便又直挺挺倒在了地上。

长时间纠缠着他的那种恍惚感觉又压了下来。过了一会儿,他觉得心里很不舒服,像有条小虫在蠕动,那种感觉似乎在警告:如果躺着不动,他必死无疑。于是他站起来,试着朝前走。他头晕目眩、摇摇晃晃、跌跌撞撞,似醉汉一般。但他没有松劲,脑袋软绵绵耷拉在胸前,步履蹒跚地继续移步,也不知自己要到哪儿去。

这时,一幅幅杂乱的场景涌入了他的脑海。他似乎仍夹在赛克斯和克瑞基特中间行走,那俩边走边气愤地争吵,叫骂之声在他的耳边鸣响。当他做了一次剧烈的努力以免摔倒时,才算醒过神来,发现自己在跟那两人说话。接下来呈现的是昨天白天的场景:他跟着赛克斯深一脚浅一脚地赶路,每当有幽灵般的行人从他们旁边经过,他都感到赛克斯会把他的手腕抓得紧紧的。突然响起了枪声,吓得他一缩身子。随即人声鼎沸、火光闪闪,四下里一片喧闹声,一只看不见的手牵着他慌忙逃走。就在这一幕幕幻觉迅速变换的时候,有一种难受的隐隐作痛的感觉在一刻不停地搅扰、折磨着他。

他就这样摇摇晃晃朝前走,差不多是下意识地爬过木栅门的空档以及挡道的树篱间的缝隙,直至来到大路上。这时大雨滂沱,把他浇得清醒了过来。

他望望四周,见不太远的地方有一幢房屋,觉得自己能够走到那儿去。屋里的人看见他这种情况,也许会萌发恻隐之心,即便不怜悯他,他认为死在有人的地方也比毙命于空寂的旷野强。他聚集起全身的力量进行最后的尝试,迈着晃晃悠悠的步子朝那儿赶。

接近房宅时,他产生了一种似曾见过的感觉。详细情况他记不清楚,但房屋的样式和外观好像都很眼熟。

瞧那花园的围墙!昨夜他曾跪在墙内的草地上向那两个强盗乞怜。这正是他们企图打劫的人家。

奥列佛认出那地方后,恐惧感油然而生,刹那间忘记了伤痛,只想拔腿逃跑。逃跑!可他几乎连站也站不稳。而且,即便他年幼瘦小的躯体充满旺盛的精力,又能逃往何处呢?他推了推花园柴门,门没上锁,吱扭便开了。他趔趔趄趄穿过草坪,爬上台阶,软弱无力地叩叩门。此刻,他已筋疲力尽,靠着狭小门廊里的一根圆柱瘫倒在地。

吉尔斯先生、布立特尔斯和补锅匠受了一夜的劳累和惊吓,这时正在厨房里饮茶吃点心调养精神。吉尔斯先生平时跟低贱的仆人并不过于亲近,而是习惯于保持若即若离的态度,这样让他们既不见怪又念念不忘他优越的社会地位。可是,遇到死亡、火灾和失窃这样的事件,所有的人都会体现出平等精神。因此,吉尔斯先生伸展双腿坐在厨房火炉围栏前,左胳膊支在桌上,右胳膊摆动着,详详细细地讲述着这桩盗窃案发生的经过。在场的人(尤其是厨娘和侍女)听得津津有味,连大气也不敢出。

“当时大约有两点半左右,”吉尔斯先生说,“或是快接近三点钟,对此我不敢肯定。我从梦中醒来,在床上翻了个身,就像这样(吉尔斯先生坐在椅子上扭过来,拉过台布的角假充被子盖在身上)。我觉得好像听到了响动。”

讲到此处,厨娘已吓得面如土色,吩咐侍女去把门关好,侍女则央求布立特尔斯代劳,而布立特尔斯叫补锅匠去关,补锅匠却佯作没听见。

“……听到响动声,”吉尔斯先生继续讲述了下去,“我起初对自己说:‘全是幻觉!’于是我安下心重新入睡,可响动声复起,而且很清晰。”

“什么样的响动声?”厨娘问。

“那是一种东西破裂发生的响动。”吉尔斯先生扫视一圈回答道。

“更像是铁棒在肉豆蔻粉碎机上磨擦发出的声音。”布立特尔斯插嘴说。

“你听到的时候是那个样,伙计。”吉尔斯先生反驳道,“可我听到的是东西破裂的声音。我推开被子,”吉尔斯说着把台布搡开一些,“在床上坐起来细听。”

厨娘和侍女同时叫了一声“天呀!”一齐把座椅朝跟前挪了挪。

“我听得十分清楚。”吉尔斯先生接着说,“我心里想,一定是有人在撬门或者窗户。怎么办呢?我得去叫醒可怜的布立特尔斯,免得这孩子被人杀死在床上。闹不定他的脖子被人从右耳割到左耳,他自己都不会知道。”

讲到这里,所有的人都把目光转向布立特尔斯。布立特尔斯则目不转睛地盯着叙述人,嘴巴大张,脸上惊恐万状。

“我掀掉被子,”吉尔斯说着将台布抛向一旁,眼睛直勾勾望着厨娘和侍女,“轻手轻脚下了床,穿上一条……”

“有女士在跟前呢,吉尔斯先生。”补锅匠口齿不清地提醒道。

“我的意思是穿上一双鞋,先生,”吉尔斯把脸转向补锅匠,着重强调了“鞋”的字,“顺手操起一把枪,那枪平时总是和餐具篮一起拿到楼上的,然后踮起脚尖溜进他的房间,把他叫醒后说道:‘布立特尔斯,你千万别害怕!’”

“情况的确如此。”布立特尔斯低声承认。

“‘咱们恐怕都活不成了,布立特尔斯,’我说,‘不过你别害怕。’”吉尔斯继续叙述着。

“他当时害怕了吗?”厨娘问。

“一点也没有。”吉尔斯先生答道,“他很冷静。真的!差不多跟我一样冷静。”

“要是我,非得立时吓死不可。”侍女表示道。

“你是女人嘛。”布立特尔斯胆气壮了些,不以为然地说。

“布立特尔斯的话没错,”吉尔斯先生点点头表示同意,“遇到那种事,女人家肯定会害怕的。而我们毕竟是男子汉,于是拎起一盏放在布立特尔斯保温架上的遮光灯,在一片漆黑中摸下楼。就像这样……”

吉尔斯先生离座站起,闭着眼朝前走两步,给他的描绘配以适当的动作。可就在这时,和在座的其他人一样,他突然吓了一大跳,慌忙回到椅子上。厨娘和侍女尖叫了一声。

“有人敲门。”吉尔斯先生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说,“谁去把门打开?”

没人移动身子。

“这么一大早就有人敲门,看起来有些蹊跷。”吉尔斯先生说着把周围人苍白的面孔逐个打量一番,而他自己也脸白如纸,“可门总得有人开呀。听见了吗?谁去开?”

吉尔斯先生说话间望了望布立特尔斯。可那位小伙子生性谦虚,大概觉得自己是个微不足道的人物,所以便认为对方的询问并非冲着他。不管怎样,反正他没吱声。吉尔斯先生将请求的目光投向补锅匠,而那一位却突然睡着了。剩下的两位妇道人家是绝对不可能去开的。

“假如布立特尔斯非得在别人的目击下才肯去开门,”吉尔斯先生沉默了片刻之后说,“那我愿做一个证人。”

“我也愿做一个!”补锅匠又醒了过来,突然得就跟刚才睡着时一样。

听了这样的条件,布立特尔斯终于让步了。他们三个推开护窗板,发现天已大亮,这才多少放下了心,于是举步摸上阶梯;两条狗跑在前边;那两个女的不敢待在下边,便断后压阵。按照吉尔斯先生的建议,大伙儿高声交谈,借以向门外不怀好意的来客显示他们人多势众。根据这位足智多谋的绅士想出的另一条锦囊妙计,他们在过厅里狠劲摇狗的尾巴,疼得它们狂吠乱叫。

在采取了以上的措施之后,吉尔斯先生紧紧拽住补锅匠的胳膊(按他诙谐的解释,这是为了防止补锅匠溜掉),接着便命令开门。待布立特尔斯衔命将门打开,大家一个隔着一个的肩头胆战心惊地向外窥视,结果并没有发现什么可怕的东西,只见可怜的小奥列佛·特维斯特虚弱得说不出话来,勉强抬起沉重的眼皮,默默地向他们乞怜。

“是一个男孩!”吉尔斯先生高声嚷道,同时以大无畏的气概把补锅匠推到了后边,“这是怎么回事,嗯?喂,布立特尔斯,你瞧!认出来了吧?”

开门时躲在门后的布立特尔斯一看见奥列佛,不由大叫一声。吉尔斯先生拽住那孩子的一条腿和一只胳膊把他直接拖入过厅,平放在地板上。

“抓住啦!”吉尔斯情绪异常激动,冲着楼上大声喊叫,“抓住了一个贼,夫人!抓住了一个贼,小姐!他受伤了,小姐!是我开枪打的,小姐!布立特尔斯照的亮。”

“我挑着遮光灯,小姐!”布立特尔斯喊叫时用手捂住半边嘴,让声音传得远一些。

两位女仆飞跑上阶梯去报告吉尔斯先生抓获盗贼的消息。补锅匠则忙手忙脚地想让奥列佛恢复知觉,生怕他在上绞架前死去。在一片混乱的嘈杂声中,传来了一个女子甜美的声音,立刻使现场安静了下来。

“吉尔斯!”那声音从楼梯顶端轻轻叫道。

“我在这儿,小姐。”吉尔斯先生应声说,“别害怕,小姐,我没有受多少伤。他没有进行拼命的抵抗,小姐。我一下子就制伏了他。”

“嘘!”那位年轻女子说,“我姑妈被盗贼吓坏了,你别再惊着了她。这个可怜的人伤得重吗?”

“伤得很厉害,小姐。”吉尔斯带着无法形容的自豪感回答道。

“看起来他像是不行了,小姐。”布立特尔斯依旧扯着嗓门喊道,“你是不是下来看看,小姐?不然就来不及啦。”

“嘘,小点声!请别大喊大叫的!”年轻女子责备道,“你们安安静静等一会儿,我去告诉姑妈一声。”

发话的女子转身走了,脚步跟她的声音一样轻柔,旋即带回来她姑妈的指示:把受伤的人小心翼翼抬到楼上吉尔斯先生的房间;布立特尔斯立刻备马前往彻特西,迅速把警察和医生请来。

“可你不想先看看他吗,小姐?”吉尔斯先生不无自豪地问,仿佛奥列佛是只羽翅漂亮的珍禽,被他的神枪所击中,“不愿瞧上一眼吗,小姐?”

“现在绝对不行。”年轻女子回答,“这人真可怜!唉!看在我的分上,好好待他,吉尔斯!”

老管家仰首望着她扭身走去,目光中含着自豪和喜悦,就好像那是他自己的孩子一样。然后,他猫下腰,以女人的细心和关切帮忙把奥列佛抬到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