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局

世界上最富有的人?不，不对。他是最穷的乞丐，最不幸、最倒霉的人。命运又和他开了一次最要命的玩笑，一次永远把他打倒在地的玩笑。判决的消息一传开，便在旧金山和整个加州引发了一场大风暴。一万人聚集起来闹事，这些财产受到威胁的人和街上的歹徒、打劫成性的地痞流氓会合起来，冲进法院大楼，纵火焚烧，寻找法官，企图对他进行私刑拷打。成千上万人浩浩荡荡前去洗劫约翰·奥古斯特·祖特尔的全部家产。祖特尔的长子被匪徒逼得开枪自杀，次子惨遭杀害，第三个儿子逃了出去，溺死在回国途中。新赫尔维特成了一片火海，祖特尔的农场全部毁于大火，葡萄园遭到践踏、毁坏，他的家具器皿、珍品收藏和钱财统统被抢劫一空，暴怒人群的无情打击使一个巨富的家产变成满目荒凉。祖特尔自己也险些丧命。

约翰·奥古斯特·祖特尔再也没能从这次打击中恢复过来。他的事业毁了，妻子、儿子都死了，他精神错乱了，只有一个念头还不时浮现在他那业已迟钝的脑子里：找回公道，打官司。

其后，一个衣衫破旧的痴呆老头在华盛顿法院大楼周围徘徊了二十五年。各个办公室里所有的人都认得这个穿着肮脏外套、脚穿一双破鞋子、要求得到他的几十亿美元的“将军”。总有一些律师、冒险家和骗子想拐走他最后一点养老金，怂恿他再打一场官司。他自己不要钱，他痛恨黄金，是黄金使他赤贫，是黄金杀死了他的儿子，毁了他的生活。他只要讨回公道，他以一个偏狂症患者常有的絮叨恳求着，坚决要讨回公道。整整二十年，他去参议院申诉，去国会申诉，他信赖形形色色的帮助者，这些人把事情渲染得更加神乎其神，让他穿上一套可笑的将军服，把这个不幸的人当做怪物从一个政府机构带到另一个政府机构，从一个国会议员跟前带到另一个国会议员跟前。他就这样度过了漫长的二十年，从1860年到1880年，当了二十年乞丐。他，地球上最富饶的土地是属于他的，在他的土地上屹立着这个大国的第二大都会，并且它每日每时都在扩大，而他却日复一日在国会大厦周围徘徊，忍受所有官吏的嘲笑，所有游手好闲者的戏弄。1880年7月17日下午，他因心脏病猝然发作，倒毙在国会大厦的台阶上，终于得到了解脱。人们把一个死了的乞丐抬走。被抬走的这个死了的乞丐口袋里装着一份申辩书，根据人世间的全部法律，这一文件可确保他和他的继承人获得世界历史上最大的财富。

然而时至今日，没有一个人要求获得祖特尔的遗产，他的遗族中没有一个人提出权益要求。旧金山依然屹立，一个完整的国度依然屹立在那已非他所有的土地上。依然没有宣布他拥有的权利，只有一位艺术家，布莱希·桑德拉^[13]，给予被遗忘的约翰·奥古斯特·祖特尔的伟大命运以独一无二的权利：令后世惊异地缅怀他的权利。

潘子立 译

【注释】

[1] 法国北部一滨海城市名。

[2] 瑞士巴塞尔施塔特州首府。

[3] 密苏里州西部小镇，一译独立镇。

[4] 即今之夏威夷群岛。

[5] 16世纪后，加利福尼亚先是西班牙领地，后来成为墨西哥领地，美国——墨西哥战争（1846——1848）后，于1850年正式成为美国领土。

[6] 旧金山原是一个小渔村，地处弗朗西斯科海湾，18世纪后半叶西班牙的天主教弗朗西斯教派在此传教，1848年归属美国后遂被命名为“圣弗朗西斯科”。加利福尼亚发现金矿后，华侨称此地为金山，后为区别于有新金山之称的墨尔本，改称旧金山。

[7] 在今加利福尼亚西部。

[8] 胡·包·阿尔瓦拉多（1809——1882），曾任墨西哥派驻加利福尼亚的总督。

[9] 波利尼西亚和南太平洋群岛的土著居民。

[10] 古代瑞士民族称为赫尔维特（一译赫尔维齐），故赫尔维特人亦即瑞士人。1798至1803年间，瑞士的正式名称就叫赫尔维特共和国。

[11] 一译米达斯，希腊神话中的富利基阿国王，贪恋财富，能点物成金，后被埋在自己点化的黄金里面窒息而死。

[12] 位于南美洲大陆最南端。

[13] 布·桑德拉（1887——1961），法国作家，其著名作品《黄金》中有关于祖特尔开发加利福尼亚事迹的记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