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 愤怒的葡萄

愤怒的葡萄

[美国]约翰·斯坦贝克

约翰·斯坦贝克(1902~1968),20世纪美国最有影响力的作家之一。他生于加利福尼亚州的一个中产阶级家庭,童年在小镇、乡村和牧场的生活经历使他形成了热爱乡野和自然风光的品格。在母亲的熏陶下,斯坦贝克很早就开始接触欧洲文学,并在大学学习期间走上写作之路。由于他熟悉社会底层的人们,因而许多作品都以他们为主人公,表现底层人善良而质朴的品格,创造了“斯坦贝克式的英雄”形象。他的小说艺术造诣很高,将写实风格与幻想风格有机地结合起来,对后来的美国文学产生了深远影响。斯坦贝克一生写了17部小说,许多短篇故事、电影和电视剧本等非小说作品。其代表作有小说《人鼠之间》《愤怒的葡萄》《月亮下去了》《珍珠》《伊甸之东》《烦恼的冬天》等。由于他“通过现实主义的、富于想象的创作,表现出富于同情的幽默和对社会的敏感的观察”,于1962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

《愤怒的葡萄》是斯坦贝克的长篇小说代表作,也是美国20世纪30年代经济大萧条时期的一部史诗作品。小说主人公约德刑满被释放回家,发现家乡一片荒芜,只得携家眷乘坐一辆破旧的汽车到西部谋生,在那里的农场做工。他们一家人拼命干活,只能勉强糊口,农场主还不断地压低工资,而农工们不得不奋起反抗。这部作品反映了广大人民群众对现存社会的日益不满和叛逆精神,具有鲜明的时代特征。也正因此,斯坦贝克成了“被压迫者的代言人”。小说不仅具有深沉的现实主义风格,其艺术表现手法也达到了不凡的境地,对后世文学产生了深远影响。

一辆巨大的红色运货汽车停在路旁一家小酒铺门前。一位徒步旅行者隔着车窗望着司机,请求能够搭乘一段顺风车,因为他已经累得实在有些走不动了。货车司机见他一个人也怪孤单可怜的,便欣然应允了。一路上两个人愉快地攀谈起来,旅行者告诉司机说他叫约德,自己在麦卡勒斯特坐过牢。当年因为杀了一个人而被判了7年,后来因为在牢里不喝酒,只坐了4年就释放了。这会儿他刚刚被放出来。听到这里,司机不免有一些紧张,不过马上就恢复了平静,他的眼光掠过约德的脸庞,静静地说了一句:“你这件事我根本没向你打听过,我只管我自己的事。”此后两人便一路无话了。

在返回俄克拉荷马的家乡的路上,约德遇见凯绥牧师。凯绥告诉他,自己现在已经不常布道了。因为信奉圣灵的人已经越来越少,甚至更加糟糕的是自己也有些不相信了。他们走过弧形的山顶,便看见了山下那些过去属于约德的田庄。“一切都变样了。”约德小声地嘀咕了一句。“你看那房子出过什么事了,那儿没人。”两人站在那里,出神地望着那一小间屋子。说话间,他们两人急急忙忙奔下山,来到了约德的老家。屋子坍塌得不成样子了,一地的碎玻璃在闪闪发光。“我很担心,这里想必是出过大乱子,否则房屋不会坍塌得如此厉害,甚至连家里人也走掉了。”约德自言自语地说。这时候,邻居慕莱向他们走来。“我家里人在哪儿?”约德急匆匆地问道。慕莱说:“他们都在你约翰伯伯家里了。”凯绥接着追问:“这儿出了什么事?他们为什么要把这地方的人赶走?”“你知道这几年是些什么年头呀?沙土一来,什么都被糟蹋了,收的庄稼还喂不饱一张嘴。这个地方的主人说:‘我们没法养活佃户了。’便把田地卖给了地产畜牧公司,随后畜牧公司的拖拉机就把这里所有的佃户都赶走了。”

在约翰伯伯的家里,约德与自己的家人团聚了,久别重逢,大家悲喜交集。老约德告诉儿子:家里所有东西都变卖了,好不容易买了辆旧卡车,他们准备移居到西部加利福尼亚谋生。妈妈也说:“我希望加利福尼亚一切都好。我看见过人家散发的传单,说那边有许多工作可以做,工资也很高;我还看见报上说,人家需要有人去摘葡萄、橙子和桃子,那可是很好的工作。”就这样,约德和父亲、母亲、祖父、祖母、伯伯、弟弟诺亚、怀孕的妹妹罗撒香和妹夫康尼、未成年的妹妹和温飞特弟弟,再加上凯绥,挤在破旧的卡车上,由大弟奥尼开着车,全家往西部出发了。离别的时候,车上的人都在向后望,他们看见那间屋子和那个仓棚,还有烟囱上微微冒出的一缕炊烟,显得无比怅然。他们看见那些窗户映着太阳最初的色彩,随后渐渐红起来。他们还看见慕莱冷冷清清地站在门前院子里目送着他们。接着,山冈便截断了他们的视线。卡车向着公路、向着西部前进,在尘土飞扬的道路上缓慢前行。

逃荒的人们在66号公路上川流不息地前进,有时候是单独的一辆车,有时候是一个小小的车队。他们沿着这条大路终日缓缓地行驶着,到了晚上就在路边停歇下来。这是个自由的国家,谁都可以随意到其他地方去。只要有钱,便享有充分的自由。车上的人都怀有美好的憧憬。奥尼想去西部驾驶汽车,再讨个漂亮的老婆。康尼对罗撒香说着悄悄话:“如果加利福尼亚有许多工作可做,我们将来就可以买一辆自己的汽车。”“我倒想有一所房子,当然汽车我也想要。”罗撒香说。而老约德夫妇希望一家子不要拆散,大家同甘共苦,一起过日子。爷爷经不起颠簸,似乎有些不太舒服,他躺在那里,正在缓慢地活动自己全身的筋骨。忽然间,他好像受了一下沉重的打击似的,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叫喊,随后便静静地躺在那里,停止了呼吸。

爷爷的突然去世让一家人万分伤悲,又有些不知所措。爸爸说:“我们得想想看怎么办。这儿有法律规定,我们得去报丧,报告完了之后,他们就要收40元的丧葬费,要不然就把死人当作乞丐处理。”“可是我们一共只有150块钱。他们拿了40块去葬爷爷,我们就到不了加利福尼亚了。”男人们有些烦躁不安。“有时候怎么也不能照着法律行事,”爸爸说,“我们要趁着钱还没花光的时候赶到加利福尼亚。”这么一商量,尽管有些无奈,但男人们还是草草地将爷爷埋葬了。

埋葬了爷爷之后,全家人继续前行。沿途尽是西去的移民,但在客店里,他们遇到了一个衣衫褴褛的人,这是一位从加利福尼亚回来的流浪者。“我是回来挨饿的。我宁可到家乡来饿死,也不愿再待在加利福尼亚了。”爸爸说:“你怎么这样胡说?我有一张传单,说那边工钱很高。不久以前我还在报上见过一段新闻,说那边招人去摘水果呢。”爸爸将手伸到袋里,拿出那张折叠着的传单。那人说:“传单确实属实!但他们那边其实只招800人,却印发了5000张传单,这样说不定有20000人都看到传单。他招去的人越多,出的工钱就越少。”衣衫褴褛的人打起精神来继续说,“我只是要把实话告诉你们,这是我熬了一年才弄明白的情况。死了两个孩子,我的老婆也死了,现在我才弄明白了。”衣衫褴褛的人随即转身离去,匆匆地走到黑暗中去了。

对于流浪汉说的话,大家都感到非常震惊,但他们又不愿就此放弃对西部的幻想。爸爸说:“也许他说的是真话呢——那家伙?”牧师回答道:“他说的是真话,一点儿不错。是他亲身经历的,他并不是捏造。”然而他们还是茫然地让车子往西开去。

约德一家慢慢向前行进,越过了高原的峰峦。他们夜里在崎岖的山路上爬行,暗淡的车灯在路旁的灰白石壁土闪烁着,最后终于进入沙石遍地的荒原。只听爸爸嚷道:“我们到了,我们到加利福尼亚了!”

在一个小镇的停宿地,他们遇到两个穿工装裤和汗湿的蓝衬衫的男人。爸爸客客气气地问道:“上西部去的吗?”“不,我们是从那边回来的,要回家乡去,我们在那儿挣不到饭吃。”爸爸问道:“你们在家乡能过活吗?”“不。可是我们至少能跟认识的老乡们一道饿死,不会跟那些恨我们的人一道受罪。”爸爸转过头来看看约翰伯伯,“自从我们离开家乡,你还没说过两次话呢。你对这个问题有什么意见?”约翰伯伯皱起眉头,“我们既然要去,那就去了再说。”最后大家还是一致决定前进。

于是一家人乘上卡车,穿越沙漠,继续西去,他们来到了大平原。然而奶奶也经不起长途跋涉死去了。在加利福尼亚乡下的一个停宿场,他们结识了一个叫弗洛伊德的年轻人。弗洛伊德热心地为他们提供找工作的线索。一天,一辆崭新的雪佛兰双座汽车朝停宿场开来,随后停在停宿场当中。从车上下来一个男人,这个人朝这边走过来,他穿着卡其裤子和法兰绒衬衫,头戴着平边的斯德生帽,衬衫口袋里插着一叠纸,前面还有一小排自来水笔和黄色铅笔,屁股口袋里鼓出一本金属面子的笔记簿。

那个男人说:“你们这批人要做工吗?”“我们当然要做工。什么地方有工作?”“都莱亚县,果子熟了,要用一大批摘果子的工人。”弗洛伊德开口了:“那你是来招募工人的吗?”“对啦,那块地是我承包的。”“你给多少工钱?”他问道。穿卡其裤子的人说:“不定,也许多一点儿,也许少一点儿。”弗洛伊德走向前去,他轻声说:“你是承包人,当然有执照。请你先把执照拿出来给大家看看,再给我们签一张雇佣的合同。”那个承包人转过头来,皱着眉头说:“别废话,我还能听你的管教?我跟你们说,我要雇人,就这么简单。”弗洛伊德生气地说:“你又没说明要多少人,也没说明你要给多少工钱,你这是招的哪门子工,你压根儿没有招工的权利。”

那个承包商向那辆雪佛兰汽车转过脸去叫道:“乔埃!”“怎么回事?”一个叫乔埃的警官向弗洛伊德微笑着问道。“他在讲赤党的话,正在鼓动风潮呢。”“哼!你小子活腻了!”警官伸出一只大手,抓住弗洛伊德的左臂。弗洛伊德使劲把身子一转,拳头砰的一声打在那张大脸上,顺势就沿着那排帐篷跑掉了。警官身子一晃,这时约德伸出脚去把他绊倒了。警官沉重地跌倒在地,还打了个滚,恼羞成怒便伸手想要摸枪。这时候,凯绥牧师忽然从人群里走上前去。他对准警官的脖子飞起一脚,将他踢倒在地。见此情景,那辆雪佛兰车的发动机轰隆隆地一响,卷起一片尘沙,就开跑了。

老远传来一阵尖厉的汽笛声,凯绥向奥尔转过头来,“你们先走吧,这事总得有人来担当责任。我没孩子,我不怕,他们会把我抓去坐牢,这样也没关系,反正我就闲坐着,什么也不用干。”很快,一辆敞篷汽车飞快地开进了停宿场。四个背着步枪的人推挤着下了车。凯绥站起身来,走到他们跟前说:“我把你们那个人打倒了。”凯绥得意扬扬地坐在两个看守之间,他昂着头,脖子上一道道的青筋都鼓了出来。他的唇边挂着一丝隐约的微笑,脸上有一种神秘的胜利的神情,一副勇者无惧的样子。他被警察带走了。

弗洛伊德回来告诉约德,警察要来报复,他们想放火烧掉停宿场,于是约德一家不得不连夜仓促起程。果然,车子开出去不到几分钟,便传来了一阵喊声和惊叫声,正是从停宿场那边传来的。与此同时,那里也升起了熊熊的火光。那火光逐渐扩大,并迅速蔓延开来,远远地还传来了爆炸的响声。望着熊熊大火,妈妈心有余悸,但随后居然颇为无奈地咯咯笑了,“也许这会使我们更加坚强,也许我们才是该活在世上的人,我们的路倒是越走越宽。”她的脸色是沉静的,眼睛里有一种奇怪的神情,那双眼睛就像一尊古老的雕像的眼睛一样。

夜已经深了,约德还在沿着乡间的大路开着车子,他们正在寻找青草镇的收容所。收容所干干净净,有条有理。流民们一面东奔西跑地寻找工作,想方设法地谋生,一面也随时都在寻求欢乐,寻找欢乐,制造欢乐,似乎有些及时行乐的意思,他们如饥如渴地盼望着娱乐。他们演奏各种乐器,举办露天舞会,有时候娱乐甚至就在谈话中间,他们说许多笑话,把日子过得井井有条。约德一家在收容所里住了一个月,终因找不到工作,又不得不离开那里继续往前去。

有一天,约德正在公路边给车胎打气的时候,北面开来一辆小汽车,一个棕色面孔的人穿着一身淡灰色的便服从车上下来,问道:“你们这些人要找工作吗?”“当然要找,先生。”“你们会摘桃子吗?”“这种活我们还没干过。”爸爸说。“那你们跟我来吧。”随后,他们便来到摘桃工人的停宿场了。在工作开展之前,管账的前来告诉他们:“我在13号房子。工钱是5分一箱,不许有弄坏的果子,马上开始干活。”约德、爸爸、奥尔和约翰伯伯跟着管账的顺着那条满地灰尘的小道走过去,他们进了果园,在桃树林中走着。一家人为了生计急急忙忙地干起活来。一桶满了,两桶又满了。约德把那两桶桃子倒在木箱里。一连摘了三桶,木箱就盛满了。“我挣到5分钱了。”他大声说。他端起那只木箱,连忙送到站上去。“这是5分钱的活。”他向那个点验员说。那人向木箱里看了看,翻了翻一两只桃子。“放到那边去,这是废品,”点验员冷冷地说,“每只桃子都碰伤了,这一箱不能验收。”

他们不得不重新开始,这一次,他们吸取教训,把桃子轻轻摘下,又轻轻放下。木桶满得比以前慢多了。太阳下山的时候,他们一共才摘好了20箱。直到暮色深沉的时候,约德、奥尔、爸爸和约翰伯伯才走出果园,回到屋里来。他们的脚踏在路上,有些沉重的感觉。

晚上,约德到帐篷外面走走,想不到竟然遇到了凯绥。黄色的灯光落到他那高高的苍白的额头上。“监狱里真是个有趣的地方,”他说,“我进了监狱,才真正懂得了一个真理。牢里那些人都是些好人。他们变成坏人,无非是因为他们太穷,太需要钱和物质了。”他还谈起在监狱里团结起来斗争的情形。最后他还告诉约德:“我们也是上这儿来干活的,他们说要给5分,结果因为我们来的人实在是太多了,等我们到了那儿,他们临时降价,变成了两分半一箱。这点儿钱连吃饭也吃不成,所以我们说不干了。罢工开始之后,他们就把我们赶走了。所有的警察都过来对付我们,直到现在他们又给你们5分了。等他们破坏了这场罢工之后,你想他们还肯给5分钱一箱吗?”约德表示:“我一定把这些想法告诉那些人。”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了低沉、杂乱的脚步声,凯绥警惕地沿着小溪走向黑沉沉的桥洞。谁知一声尖厉的叫喊:“他们在那儿呢!”凯绥盲目地望着手电的光发呆,他的呼吸急促起来。“听我说,”他说道,“你们这些人不知道自己干的是什么事。你们是在当帮凶,叫人家的孩子饿死。”“住嘴,你这王八蛋。”一个矮胖的人抡起铁锹把打过来。凯绥闪避了一下,那粗大的木棒打中了他的额头,打得骨头咔吧响了一声,凯绥便往旁边一歪,倒到亮光外面去了。“哎呀,乔治,我看你把他打死了。”有人喊道。

看到凯绥被击倒,约德大怒,立马上前夺走了那根木棒。他狠狠地一击,打中了那家伙的脑袋,并且在那矮胖子跌倒之后,还在他头上揍了三下。随后,一根木棒打中了他的头,让他觉得像是触了电似的。他低下身子沿着小溪跑去,钻进矮树林,在野葛丛里藏了起来。过了很久,他才又慢慢地爬到水渠边上。他用冷水洗了洗脸,检查了一下伤口,把蓝衬衫背后的下摆扯下一块,蘸了点水,按在他那被打破了的脸和鼻子上,算是勉强包扎住了。后来,他找到了一个睡觉的地方,把衣服脱光,想凑合着躺下。等他哆嗦着盖上毯子躺下时,他那被打破了的脸突然从麻木中苏醒过来,整个人的头像要开裂一样疼痛。

黎明到来了。约德把一切告诉了爸爸和妈妈。他说:“我打算离开这儿。”妈妈气冲冲地说:“有许多事我都不懂。从前我们自己有块地。那时候我们是有个范围的。老的死掉,小的又生出来,我们始终是一个整体,我们始终是一家人,完整的、自由自在的一家人。可是现在,我们再也不能像从前那般自由自在了。我简直想不明白,这究竟是为什么。”

这时候,外面有一批汽车开过,还有些说话的声音。“多少人?”有人问道。“只有我们三个人,你给多少工钱?”“两分半。”“唉,真糟糕,这点儿钱连顿饭也吃不成呀。”“我们就出这个价钱。有200人从南边来了,他们都愿意挣这个工钱。你们想干就干,不干就滚蛋。我不会加钱,也没工夫跟你废话。”

招工的人依然气焰嚣张,而警察则仍在搜捕受伤的“凶手”。约德被迫躲到丛林里一个用葡萄藤遮盖的洞里。洞穴里没有亮光,约德就这样过起了兔子似的日子。每天,妈妈替他送来吃的,她将攒下的7元钱送给约德,说:“我希望你跑远一点儿,跑出三四百英里以外去。也许可以到一个大都市去,洛杉矶也好。到了那儿,人家就不会再找你了。”他沉默了好久,说:“妈妈,我心里琢磨了许多事情,想到了我们老百姓过着猪一样的日子,好好的、肥沃的土地却让它荒着,一个人管着100万亩地,却有上十万能干的庄稼人挨饿。我老在瞎想,要是我们全体老百姓聚拢到一起……”妈妈说:“他们会把你赶走,把你干掉。”“他们反正是要赶我的,他们到处都在赶我们老百姓呢。”

母子俩在那漆黑的藤蔓挡住的洞里悄悄地坐着。妈妈说:“往后我怎么打听得到你的消息呢?”约德笑着说:“到处都有我,不管你往哪边看,都能看见我的。凡是有饥饿的人为了吃饭而斗争的地方,都有我在场。凡是有警察打人的地方,都有我在场。我们老百姓吃到了自己种出的粮食,住着自己建造的房子的时候,我都会在场。你明白吗?我像凯绥一样在说话呢,这是因为我常常想到他,有时候我仿佛还看得见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