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媚儿

薛渔思

唐贞元中，扬州坊市间，忽有一妓术丐乞者，不知所从来。自称姓胡，名媚儿，所为颇甚怪异。旬日之后，观者稍稍云集。其所丐求，日获千万。一旦怀中出一琉璃瓶子，可受半升，表里烘明，如不隔物。遂置于席上，初谓观者曰：“有人施与满此瓶子，则足矣。”瓶口刚如苇管大，有人与之百钱，投之，琤然有声，则见瓶间大如粟粒，众皆异之。复有人与之千钱，投之如前。又有与万钱者，亦如之。俄有好事人，与之十万二十万，皆如之。或有以马驴入之瓶中，见人马皆如蝇大，动行如故。须臾，有度支两税纲，自扬子院部轻货数十车至。驻观之，以其一时入，或终不能致将他物往，且谓官物不足疑者。乃谓媚儿曰：“尔能令诸车皆入此中乎？”媚儿曰：“许之则可。”纲曰：“且试之。”媚儿乃微侧瓶口，大喝，诸车辂辂相继，悉入瓶，瓶中历历如行蚁然。有顷，渐不见。媚儿即跳身入瓶中，纲乃大惊，遽取扑破。求之一无所有，从此失媚儿所在。

后月余日，有人于清河北，逢媚儿。部领车乘，趋东平而去。是时李师道为东平帅也。

译文：

唐德宗贞元（公元785～804年）年间，扬州街市上，忽然来了一个变戏法讨小钱的女艺人，不知从什么地方来的，自称姓胡，名叫媚儿。她所变的戏法特别出奇。十多天以后，看戏法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她所得到的钱，每天不下千、万文。

一天早晨，她从怀里掏出一个玻璃瓶子，可装半升水。里外透明净亮，隔着瓶子看东西好像中间没有玻璃一般。她把瓶子放在地上，开始对观众说：“有哪位赏钱，装满这个瓶子就够了。”瓶口刚赶上苇管那么粗，有人给她一百文钱，扔到瓶里当当作响。看看瓶里的大钱像小米粒似的，众人对此都很诧异。又有个人给她一千文钱，扔到瓶里又同刚才一样。又有人给了一万个钱，还是那样。过一会儿，有喜欢多事的人给了她十万、二十万钱，全是那样。或有人把马和驴赶进瓶里，看那马和驴都像苍蝇那么大，行动和平常一样。不大功夫，有户部一个官员押送的上缴国库物资的车队，从扬州的办公地点来到了。车上分别装着当地的土产，共有好几十车，停在那里看戏法。这位官吏以为那些东西一时装到瓶里，终究不能把那些东西弄到别的地方去，况且官家的东西不必担心弄没了。于是对胡媚儿说：“你能让这些车辆全都进到这个瓶子里吗？”胡媚儿说：“只要允许就行。”带队的官员说：“暂且试试。”胡媚儿将瓶口微微倾斜一下，大声吆喝，车辆一个挨一个全进瓶里了，在瓶里清清楚楚好像爬行的蚂蚁一般。过了一阵子，车辆逐渐不见了，胡媚儿立即跳进瓶里。带队的官员大吃一惊，急忙拿过瓶子摔碎了，什么东西也没有了。从此，胡媚儿也不见了。

以后过了一个多月，有人在清河县北边碰到了胡媚儿，赶着那个车队，往东平方向去了。当时，李师道是东平的节度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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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通过胡媚儿变戏法的故事，曲折地反映了唐代藩镇割据势力同中央政权闹独立，巧取豪夺，甚至公然劫夺国库物资，唐王朝对此却毫无办法的社会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