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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唐诗之美
1.6.11 句意超脱
句意超脱

独特的造句之法,独特的意象。

遣词造句间透出的超脱之美。

北青萝·李商隐

残阳西入崦,茅屋访孤僧。落叶人何在,寒云路几层。

独敲初夜磬,闲倚一枝藤。世界微尘里,吾宁爱与憎。

在李商隐的五律里,这算是艺术成就较高的一首。首句起的寻常,第二联写得又非常有味道,神韵都出,意境很好。第三联写孤寂写得也非常好,一个“独”字,一个“一”字,写尽孤独,而这种孤独直承上一联的萧瑟和寒冷,就更有味了。末联是非常好的一联,这一句的这种境界,在唐人诗里都算得上是独一无二的。末联看似一个孤句,但它却由上面几联转承而来,由景致至境况,再至感慨,转承非常自然。当我们看完末句,再看起句,我们会发现首句虽然平淡,但能与后面浑然一体,残阳、茅屋、孤僧,恰与后面种种情境相符,于平淡中而有巧用,这是一首完美的诗作。

“世界微尘里,吾宁爱与憎”可算是唐人诗中最出色的句子,论禅意远胜王维,论情则达到李商隐式抒情的极致之境,值得反复吟咏。

送安律师·皇甫冉

出家童子岁,爱此雪山人。长路经千里,孤云伴一身。

水中应见月,草上岂伤春。永日空林下,心将何物亲。

第二三联句意超脱。

长路经千里,写安律师此去之遥,孤云伴一身,只有那天上的白云与他相伴,此句虽然写得孤单,但同时有一种高洁的意象。

水中应见月,与上句的“孤云”一样,用水中的明月比喻世事的无常,同时也暗示安律师心性的明净,水本无谓,有月则灵,这句也是对安律师禅境的赞赏。“草上岂伤春”,则写了安律师的豁达,他可不是那种动不动就睹物伤情的人。

“永日空林下”,与“孤云伴一身”句一样,写安律师的孤独和高怀,“心将何物亲”是一句私下好奇的问询,同时也是一种关怀的表达,您终日都在空林下禅坐,您的心中,会与何物相亲呢?

送夏侯审校书东归·钱起

楚乡飞鸟没,独与碧云还。破镜催归客,残阳见旧山。

诗成流水上,梦尽落花间。傥寄相思字,愁人定解颜。

唐人写落花的诗有很多,但出神入化的只有几首,王维的“兴阑啼鸟换,坐久落花多”和钱起的“诗成流水上,梦尽落花间”,算是其中的翘楚,而钱起的两句,尤多一些神韵。第三联是极其令人惊艳的句子,可谓是风神无限,可惜的是第二联不够强,令这首诗无法进入巅峰的序列。

首联写得好,用飞鸟比喻夏候审校书,而当目送友人直至不见时,自己才孤单的与碧云结伴而还,这句写出了惜别的依依。末联写得也很好,期望友人能时常给自己寄书,自己看到他的书信,可以解愁消闷,这样说,友人就不会因疏懒而不给自己来信了,所以末联写得很巧,是个好结句。第一三四联俱佳,唯第二联不齐,在意境上没有达到浑一之境。

早下江宁·钱起

暮天微雨散,凉吹片帆轻。云物高秋节,山川孤客情。

霜蘋留楚水,寒雁别吴城。宿浦有归梦,愁猿莫夜鸣。

第二联好,炼字奇特,“高”和“孤”使得句意超脱。第三联的“留”和“别”用得也不错。

江亭晚望·宋之问

浩渺浸云根,烟岚出远村。鸟归沙有迹,帆过浪无痕。

望水知柔性,看山欲断魂。纵情犹未已,回马欲黄昏。

第二、三联句意超脱。

宋之问处于初唐时代,他的律诗大多没有达到气象的高度,可以用境界、意境来概括他的诗歌。首联其实也写了浩大的景致,浩渺的江水浸到云根,远处的村庄笼罩着烟岚,也很阔大了,却没有气势。

第二联是佳句,但却依然是工整细致的描写,好就好在遣词造句的独特。

第三联是好句,但还是有拼凑句子的痕迹,达不到那种浑然天成的境界。

江陵晦日陪诸官泛舟·钱起

节物堪为乐,江湖有主人。舟行深更好,山趣久弥新。

尊酒平生意,烟花异国春。城南无夜月,长袖莫留宾。

节物堪为乐,写时节和自然景物都值得玩赏。江湖有主人,这个主人是自指,自视为江湖的主人,这个思想和情怀非常好。舟行深更好,写出了泛舟之趣的深和长,这情趣越来越浓,而不是逐渐变淡的;“山趣久弥新”是同样的意思,山的美和趣,越是欣赏便越觉得不足,越是有更多可发现的地方。烟花异国春,用烟花来概括春景,“异国”两字点明自己是客居在外,不过本诗见不到羁旅之意,而是非常享受这异国的美景。

秋夕与梁锽文宴·钱起

客到衡门下,林香蕙草时。好风能自至,明月不须期。

秋日翻荷影,晴光脆柳枝。留欢美清夜,宁觉晓钟迟。

第二联是这首诗的诗眼。末联写得也很好,留欢美清夜,这种句式较为独特,也写出了独特的美感。

乌程水楼留别·皇甫曾

悠悠千里去,惜此一尊同。客散高楼上,帆飞细雨中。

山程随远水,楚思在青枫。共说前期易,沧波处处同。

这首诗好在“客散高楼上,帆飞细雨中”的风神。第三联则好在句式的独特。

清溪行·李白

清溪清我心,水色异诸水。

借问新安江,见底何如此?

人行明镜中,鸟度屏风里。

向晚猩猩啼,空悲远游子。

李白这首诗在行文上的特点是很少见的,有一些口语化,但又不完全是口语。诗意超脱出了我们常见的范式,至于意境,则第三联较为出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