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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唐诗之美
1.6.9 闲适·淡雅·悠美
闲适·淡雅·悠美

那种兴味索然。

那种随遇而安。

野望·王绩

东皋薄暮望,徙倚欲何依。树树皆秋色,山山唯落晖。

牧人驱犊返,猎马带禽归。相顾无相识,长歌怀采薇。

王绩的《野望》可能是大唐的第一首像样的五律(与马周的那首不知谁更早些,但马周的要更像唐诗一些),而他写得也确实不错,虽依然有着古诗的气息,但也算是正宗大唐的诗作了。王绩的《野望》,形神之间,与王孟的山水田园极为相似。王绩在沈宋前六十年就写出这样水准的五律了,他这首诗意境开阔,属对工整,格律和谐,转承自然,是最早的成熟完美的五律。王尧衢曰:“此诗格调最清,宜取以压卷。视此,则律中起承转合了然矣(古唐诗合解)。”可见历代对这首诗的评价是很高的。王绩的《野望》最可贵的是它能从宋齐梁陈的绮丽柔靡之中脱身出来,也没有受太宗、虞世南那个圈子的豪阔气象所影响,将诗写得朴素平淡,而意境俱足,开了王孟一派诗风的先河。

这首诗里的情绪很浓,我们很明晰地感到一种彷徨无依的感觉。他的第一联就写出了这种“欲何依”的感情。在树树秋色、山山落晖里,诗人深切地感受到,他同那些驱犊、带禽归来的农民不是同类人,我们感到了他那种无法真正融入这个群体的深深的无助,所以他最后的那句“四顾无相识,长歌怀采薇”也就容易理解了。他放不下文人士大夫的理想和追求,虽然他想隐居,过高士的生活,但就这首诗来看,他刚刚开始,还很不习惯,心中怕是也充满惶恐之情。这首诗情景交融得非常完美,是很成功的一首律诗,在初唐就写出这样的作品是很难得的。

春江独钓·戴叔伦

独钓春江上,春江引趣长。断烟栖草碧,流水带花香。

心事同沙鸟,浮生寄野航。荷衣尘不染,何用濯沧浪。

首联的上句起得很好,可是下句太直接,可惜了上句。第二联中上句写景工整,好的是下句,“流水带花香”,意象很美,风神无限。第三联是令人神往的好诗,将诸多心事归结于沙鸟这一种物象,而将自己的浮生寄于野航,实在是经典凝练,诗意无限。末联写得很高蹈,自己着荷衣,寄托于大自然中,一尘不染,何须去著于形迹,用沧浪之水来清洗呢?

游凤林寺西岭·孟浩然

共喜年华好,来游水石间。烟容开远树,春色满幽山。

壶酒朋情洽,琴歌野兴闲。莫愁归路暝,招月伴人还。

起句就充满了游玩的喜悦和适意。第二联靠对景物的描写,增益了首句的情绪。第三联直接写人,在这悠美的风景:山、树、水、石之间,好朋友畅快地喝酒,高兴地弹琴唱歌。最后一联结得好,劝大家不要担心回去太晚,自可招唤月亮来相伴,照亮归途,这种笔法令我们想到李白,孟浩然的性情与李白很神似。唐诗中像这首诗这样,写得欢乐快意、愉悦满足的,还真不多。孟浩然的诗中多有田园乐趣,与王维的田园截然不同,田园对孟浩然来说,是一处乐土,他本性就适合于田园;而对王维来说,田园只是他避世的工具,是疗治心灵创伤的一剂药方。所以他们的田园诗,味道也就截然不同。

待酒不至·李白

玉壶系青丝,沽酒来何迟。山花向我笑,正好衔杯时。

晚酌东窗下,流莺复在兹。春风与醉客,今日乃相宜。

只有李白写“山花向我笑”这一类的句子才美,如果别人来写这般句子,可能就是病句。第二联“山花向我笑”,正是喝酒的好时候,对着这山花饮几杯该是多么惬意,可惜酒没有来。第三联可见李白是个乐天派,终于喝到酒了,可是已经晚上了,山花不再对李白笑了,却又有流莺在为他鸣唱。可见只要有酒,李白是随时能让自己高兴起来的。所以末联他说,今儿个我这醉客,与那春风是很般配的,很相宜的。这春风有了我便更醉人,而我这个醉客有了春风,也更得风流了。总之,李白的眼中,万物有情,而他就是大自然的骄子,大自然的一切永远都在配合他。

凉思·李商隐

客去波平槛,蝉休露满枝。永怀当此节,倚立自移时。

北斗兼春远,南陵寓使迟。天涯占梦数,疑误有新知。

都说李白的律诗跟古诗差不多,李商隐的这首诗,也有古诗的韵味。不管怎么说,相比盛唐的境界,它的韵味还是稍见平淡了些。这首诗应知其气度之闲雅从容,是很与众不同的。李商隐的七律独特,五律也很独特,理解起来都有些困难,但诗味也很浓,要从意象上去把握。

从岐王过杨氏别业应教·王维

杨子谈经所,淮王载酒过。兴阑啼鸟换,坐久落花多。

径转回银烛,林开散玉珂。严城时未启,前路拥笙歌。

这首诗造境算不上多出色,但王维叙事的从容,笔法的圆熟,诗意转承的流畅,都值得我们学习。“兴阑啼鸟换,坐久落花多”,这一联是非常妙的一联。因为坐久,所以才兴阑,因为兴阑,所以才刚刚发觉啼鸟已经换了,这个“换”字用得非常好,令意境一下子提升了上去,这个“换”字,有几个版本,如“唤”“变”,终是以“换”最妙。

涧南即事,贻皎上人·孟浩然

弊庐在郭外,素产惟田园。左右林野旷,不闻朝市喧。

钓竿垂北涧,樵唱入南轩。书取幽栖事,将寻静者论。

末句的“论”字,似应为“观”字,“观”合韵,也合上句“书取幽栖事”的意,书自然要观,所以末联的“论”字可能是“观”字之误(当然事可以论)。

首联写得朴素,“素产”为田园,除此无他。第二联写田园的好处,幽静,不俗。第三联写田园中的惬意生活。末联才提到了收信人,这一轮的起承转结很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