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元代文学史
1.11.1.2 二、《宦门子弟错立身》和《小孙屠》
二、《宦门子弟错立身》和《小孙屠》

题为古杭才人新编的《宦门子弟错立身》和古杭书会编撰的《小孙屠》,分明是戏文已由温州发展到杭州以后的产物。它们又都采用了南北合腔,即在一套曲词中,兼用南曲和北曲的曲调的办法,据《录鬼簿》的记载,这种方法是从元代中期的沈和开始的,因而这又可以证明,这两个剧本大致是元代中期以来的作品。

《宦门子弟错立身》所表现的主题是值得注意的:女直人河南府同知的公子延寿马,本来是宦门之裔,富豪之后。他迷恋着散乐王金榜,有一天,竟将王引入书斋幽会,被严厉的父亲发现了。于是,王金榜全家被驱逐出境,而延寿马则被锁在家中。当这一对青年幽会时,男的曾向女的表达了他为她可以牺牲一切的意志:“一意随他去,情愿为路歧,管什么抹土涂灰,折莫擂鼓吹笛,点拗收拾。更温习几本杂剧,问什么装孤扮末诸般会,更哪堪会跳索扑旗。只得同欢共乐同鸳被,冲州撞府,求衣觅食。”(12)“我和你同心意,愿得百岁镇相随,尽老今生不暂离。”(13)在他们被拆散之后,延寿马居然实践了自己的诺言,逃出家庭,赶上了王金榜,不顾她父母的刁难,做了行院人家的女婿。最后,夫妇俩一起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中遇到完颜同知,得到他的宽恕,才双双回到家里。

这个剧本,在某些地方,有点像唐白行简的传奇小说《李娃传》和由它改编的元石君宝的杂剧《李亚仙诗酒曲江池》。但那两个作品中的荥阳公子或郑元和是被迫才去唱哀歌、做乞丐的,并不曾为了爱情而主动地脱离自己的家庭,也就是脱离自己的富贵生活。因而延寿马这一形象的出现,是值得重视的。这种把双方的互爱看得比其他一切更高,认为这就是构成婚姻的主要条件,为了爱情,脱离自己较高的阶级地位也是可以的,显然都不是封建统治阶级的看法。这种新鲜的和封建正统观念对立的思想,乃是这个剧本中所反映的、应当为我们所重视的新鲜事。

在这个剧本中,已经出现了很优美的唱词,这也说明它出现的时代较晚。如像王金榜全家被完颜同知赶走以后,在路上轮唱的一支〔八声甘州〕就是富有诗意的。它不但细微地描绘了旅途风景,而且通过各人对于大自然的感受,显示了各不相同的内心世界:

子规两三声,劝道不如归去,羁旅伤情。花残莺老,虚度几多芳春。家乡万里,烟水万重,奈隔断鄰(14)鸿无处寻。一身,似雪里杨花飞轻。(15)(旦:)艰辛,登山渡水,见夕阳西下,玉兔东生。牧童吹笛,惊动暮鸦投林。残霞散绮,新月渐明,望隐隐奇峰锁暮云。泠泠,见溪水围绕孤村。(末:)奈行程路途劳顿,到黄昏转添愁闷。山回路僻人绝影,不觉长叹两三声。(旦:)望断天涯无故人,便做铁打心肠珠泪倾。只伤着,蝇头微利,蜗角虚名。(卜:)向村庄上借宿安此身,只见孤馆萧条扃。(旦:)想村醪易醒愁难醒。暗思昔情人,临风对月欢娱频宴饮,转教我添愁离恨。您今宵里孤衾展转,谁与安存?

这简直就是一首情景交融、扣人心弦的抒情诗。

《小孙屠》写的是孙必达取妓女李琼梅为妻,琼梅嫁到孙家之后,仍然和她往日交好的一个官吏私通,被弟弟必贵(小孙屠)揭破。弟兄两人因此被奸夫淫妇陷害,几乎送了性命,后获得昭雪。这个剧本对于生活中黑暗势力的揭露是勇敢的,但艺术技巧很差,某些情节也交代得不清楚。元代后期杂剧家萧德祥曾经写过一本同名的杂剧,而据《录鬼簿》的记载,这位作家写过南曲戏文,因此有人怀疑两本《小孙屠》同出萧手。但杂剧已经亡佚,真相如何,是无法断定的。可以指出的是:在元代后期,由于北曲杂剧南移与南曲戏文接触,将杂剧原有的情节改写为戏文的风气,在当时确实很盛。《小孙屠》外,《宦门子弟错立身》也是如此,李直夫、赵敬父(即赵文殷)也都写过同名的杂剧。其余可举的例子还多。由此可见,这两个剧种的接触,不只是丰富了戏剧艺术的本身,也使戏剧的题材大大地丰富起来了。通过许多不同剧种之间的交流,使得每个剧种都能够以它所特有的艺术形式来描写为人民所共同关心的生活,所共同喜爱的故事,乃是祖国古典戏剧的特点之一,也是优点之一,而这是从元代就开始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