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贯云石、徐再思及钟嗣成的散曲

蒙古贵族在全中国范围内建立政权给人民带来了很大的灾难，但同时也加快和加深了蒙古、女真以及西域各族人的汉化，使得一些非汉族的作家有可能精通汉语，使用汉语来进行创作，并且取得一定的成绩。在散曲家中间畏吾（维吾尔）人贯云石（1286—1324年）就是很突出的一位。他的父亲名叫贯只哥，因以贯为姓，名小云石海涯，字浮岑，号酸斋，又号芦花道人。父祖两代为封疆大吏，云石为将门之后，少年时代即膂力超人，善骑射，勇武绝伦。后弃武学文，敏慧颖异。承父荫，曾任两淮万户府达鲁花赤，镇永州。不久将爵位让与弟忽都海涯，去北方从姚燧学，颇受器重。仁宗皇庆二年（1314年），拜翰林侍读学士，年方28岁，故有“小翰林”之称。后来托病辞职，改名易服，在杭州隐屠沽樵牧间。他是一位汉化已到极深程度的人，不仅其作品的语言风格是纯粹汉族的，而且还在思想感情上接受了汉族文士在种族歧视和政治混乱的局势之下所采取的人生态度。

在当时整个曲坛风尚支配下，贯云石也颇写过一些比较工丽的作品，然而其主导风格却是豪放洒脱，即使谈情说爱之作也不例外，因此《太和正音谱》对他有“天马脱羁”的评语。

这些作品都很成功地体现了诗人在隐逸生活和恋爱生活中的真实心情和狂放性格。虽然弃官和惜别都有其令人不愉快的一面，但贯云石豪迈的胸襟和爽利的文笔给人的感受却不是低沉的而是开朗的，不是忧郁的而是乐观的。这种风格特征，很容易使我们想起他的前辈马致远。贯云石的作品与号甜斋的徐再思的作品并称“酸甜乐府”。

嘉兴（今浙江省嘉兴市）人徐再思，字德可，号甜斋，是一位专写小令，而和贯云石同时齐名的作家。他们的散曲集曾并称《酸甜乐府》。甜斋和酸斋虽然齐名，但作品的面貌是各不相同的。徐再思新鲜的语言和奇特的构思，形成了他自己的尖新的风格。

从这些脍炙人口的作品可以看出，徐再思在描写自然风物，感慨个人身世，发抒男女爱情等方面，他都力求推陈出新，以巧妙而又不失其自然的手法，给人以生新之感。元代曲家情景尖新之作是很多的，但徐再思似乎在这一点上注意得更多一些，因而也显得突出一些。

最后，我们要谈到钟嗣成。他是古汴（今河南省开封市）人，号丑斋，因为在科名上不得意，就转而究心戏曲。他写过七本杂剧（都没有流传），和不少的小令、套数，但更其重要的著作则是《录鬼簿》。这是元代散曲、杂剧作家略传和作品简目的汇编，其中保存了极可珍贵的史料。我们今天对于那些“门第卑微，职位不振”⁽⁶⁾的作家们寂寞的生平还略有所知，钟嗣成的功劳是很大的。

这位作家在他的散曲中所表现的一种特有的精神面貌是滑稽玩世。他写得最好的曲子往往具有诙谐的趣味。但这诙谐的后面，却是对于当时庸俗的、不公正的社会的抗议。

钟嗣成以俚俗本色的语言风格，玩世不恭的态度，写了三首〔醉太平〕小令，这里选录第二、第三两首。这是两篇风流乞丐、潦倒儒生的赞歌。钟嗣成将这样一些人写得如此地轻蔑名教礼法，唾弃富贵功名，事实上也正是表示了自己和当时污浊黑暗的社会的对立和决裂。他这种寓愤慨于嘲戏的作品，还有著名的题为《自序丑斋》的〔南吕·一枝花〕套曲：

在这首曲子中，他以玩世不恭的态度，夸张地形容着由于自己的外貌不扬，以至于处处碰壁的情形，来揭露当时社会上的缺乏真赏。严肃地注视人生，但却玩笑地表现人生，乃是钟嗣成创作中主要的特色。

钟嗣成的《录鬼簿》记录了元代的散曲、杂剧作家，我们论述这些作家，也就到他本人为止。

顺便提一下与钟嗣成同时的一位知音邵元长，曾为《录鬼簿》作序，并留下唯一的一首散曲：

此曲写于《录鬼簿后序》末尾。据此文自称，他是久仰继先钟先生大名，但尚未会面。“丁丑孟秋，邂逅于东皋精舍，匆匆东之城；中秋复回溪上，示予以新编《录鬼簿》……于其行，遂歌〔湘妃曲〕以赠。”足见他们两人是互为知己。如同钟子期领会伯牙操琴志在高山流水一样，邵元长深知钟嗣成著《录鬼簿》的重要意义及其学术价值，是钟的知音。

以下我们将转而评介其时的南曲戏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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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中吕·齐天乐过红衫儿〕（《道情》）。有二首，是对自己一生的自我写照。详见隋树森编《全元散曲》上，中华书局1964年版，第828~829页。

(2) 朱权：《太和正音谱》，中国古典戏曲论著集成（三），中国戏剧出版社1959年版，第16页。

(3) 许光治：《江山风月谱自序》。

(4) 当作游。

(5) 《录鬼簿》。

(6) 钟嗣成：《录鬼簿自序》，文学古籍刊行社1957年版，第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