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白朴的散曲

白朴的散曲也写得很好。在为数不多的作品中，作家有时以豪放的语言透露出作为一个亡国遗民的抑郁。他的旷达与宽解，正说明他对现实局势的难以忘怀。

白朴自幼经历家国之难的忧患，对元朝的社会现实总有愤懑不平之感。他父亲白华虽然受到降元最早的史天泽的庇护，但毕竟是金朝的重臣，思想感情上很不平静，他教育白朴不要出仕：“忍教憔悴衡门底，窃到虚名玷士林！”（《示恒》诗）这对白朴的生活态度具有深刻的影响。洁身自爱，不与新朝统治者合作，却无法改变现实。《劝饮》以醉酒来忘却作为一个博学之士对功名利禄的念头，他没有屈原的经历，大可不必走投江自尽的路，但他选择陶渊明隐居不仕的方式表明心迹，可以说是一种消极反抗。曲子突出“饮酒”，长醉、不醒已表示对现实不满，更接连用“糟腌”、“醅腌”、“曲埋”等字眼，强化了他那决绝的态度，蔑视功名，不问世事，抛弃抱负。《叹世》从思想实质到表现手法，与《劝饮》基本一致，其人生价值取向，受庄子遗世无为的影响很明显，这也是我国古代知识分子身处逆境时，借以排遣胸中抑郁的巧妙方式。他认为忘却忧愁、笑口常开的最好办法，就是不要做官。他否定历史上显赫的功臣、谋士、达官贵人，认为他们的功业没有什么意义，徒供渔樵话资而已。这种思想宋人词赋中就有所表现，例如张昇《离亭燕》词：“多少六朝兴废事，尽入渔樵闲话。”元曲作家中，此类咏史叹世、隐居遁世的作品更为普遍，这正是一代文人的悲剧。

但在他的散曲中，一些风格秀美、情意尖新之作，却是更为人们所传诵的。

〔醉中天〕以奇特的设想反映了作家滑稽玩世的情怀；〔阳春曲〕则是两篇别开生面的写情之作，它们对于爱欲的大胆歌颂，透露了当时青年男女们对功名、礼教的无视，因而在为数众多的情诗中显示出了异样的光芒。此外，白朴还写过一些在描绘自然风物方面有所成就的散曲，如分咏四季的〔越调·天净沙〕等。白朴还写了四篇套曲，试以〔双调·乔木查〕《对景》为例：

这套描写春、夏、秋、冬四季风景的曲子，实为借景抒情，宣泄对人生的态度，蕴含较丰富的人生哲理。套曲的构思谨严而又从容不迫，极尽自然天成之致。前四支曲子分写春、夏、秋、冬四季风光的特色，而且“俄然”、“恰”、“倏忽”、“不觉”含有骤然、急促之意的词，表现时序变化之快。有这四支曲子作铺垫，于是第五支曲子〔么〕，发出“岁华如流水，消磨尽自古豪杰”的感叹，可谓水到渠成、顺理成章。“花开易谢，始知人生多别”，这两句看似平常，而含意深长。花，固然美好，但亦易凋谢；离别，是人生不堪的苦事，却偏偏别多会少。往昔繁华之地，已成狐兔出没的窟穴。因此，从中悟出一个道理：为蜗角虚名、蝇头微利去争斗，是很愚蠢的。所谓富贵，不过是花上的蝴蝶、春宵的梦幻而已。因此白朴认为应该及时行乐，这就是本曲〔尾声〕所表明的人生态度，应该享受爱情的欢乐，莫错过好天良夜，“休辜负了锦堂风月！”如作片面理解，似有消极之嫌，但联系当时黑暗的社会环境、统治集团内部的争斗而言，他那热爱生活，不去追名逐利的态度，应该说是头脑清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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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孙大雅：《天籁集叙》。又王博文亦序云：“逮亡国，恒郁郁不乐，以故放浪形骸，期于适意。”

(2) 《四库全书总目》卷一九九集部词曲类二《天籁集提要》，中华书局1965年版，第1822页。

(3) 第二折〔剔银灯〕。

(4) 安禄山是一员蕃将，其部下也是胡兵。因此，安禄山的叛变自来被认为具有种族冲突的性质。

(5) 陈鸿：《长恨歌传》。参阅汪辟疆校录《唐人小说》，上海古籍1978年版，第117页。

(6) 第四折〔滚绣球〕。

(7) 第四折〔呆骨朵〕。

(8) 〔白鹤子〕么篇。

(9) 〔双鸳鸯〕。

(10) 例如第一折看到围屏上所画才子佳人图像，触景生情，回答梅香的唱辞〔混江龙〕，在墙头看见马上的裴少俊注视她时对梅香所唱的〔后庭花〕，如作内心独白，也许更具蕴藉含蓄之美。不过这就不是李千金了，她不同于崔莺莺的个性，就是泼辣、明快、无所顾忌。

(11) 第二折〔菩萨梁州〕。

(12) 第二折〔黄钟尾〕。

(13) 第三折。〔七弟兄〕与〔梅花酒〕之间，裴尚书辱骂李千金的话。

(14) 第三折〔梅花酒〕。

(15) 第三折〔甜水令〕。

(16) 第四折〔醉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