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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的侧影
1.13.8 妻子称庄则栋为“水晶人”

妻子称庄则栋为“水晶人”

虽说我常去北京,但是往往来去匆匆,办完事便走,未及拜访庄则栋。就在收到庄则栋这封信不久,我又去北京,心想这一回无论如何去看望他。

到了北京,才发觉没有带他的电话号码。在一天下午,正好路过庄则栋家附近,也就找到他家。在不显眼的一条胡同里,两侧全是灰溜溜的墙。按照门牌,我见到一座不显眼的独门进出的平房。我正想摁门铃,门却开了。一位戴眼镜的中年妇女出来倒垃圾。

我上前问她“这里是庄先生的家吗”,她并不正面予以答复,却以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反问我“你贵姓”。当她得知我是“上海的叶先生”,马上变得很热情,连声说:“请进!请进!”

我在庄则栋姐姐送我的画册中,见到过她的照片,认出她是庄则栋的日本夫人佐佐木敦子。她能讲这么一口流利的中国普通话,使我颇为惊讶。

一进门,我这才发觉,这是一座现代化的小院,装修得很漂亮,跟灰溜溜的外墙形成强烈的反差。客厅里,挂着“技艺超群”、“扬我国威”之类奖牌,也挂着美国尼克松总统和庄则栋握手的照片,显示出主人不凡的身份。

庄则栋上班去了。我原本以为,庄则栋担任教练是个“虚衔”,用不着去上班。可是,佐佐木敦子却告诉我,他差不多天天下午去教球,教20来个六岁至十几岁的孩子打乒乓球,依然很忙。她说,在庄先生的心中,百分之九十七是乒乓球,百分之三才是生活!

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我跟佐佐木敦子聊了起来。

在我面前,她总是称庄则栋为庄先生。我问她,在家里是不是也喊他“庄先生”?

佐佐木敦子大笑起来,最初跟他相识时,称他“庄先生”。相熟后,喊他“同志哥”。后来,喊他“大龙哥”。为什么喊他“大龙哥”呢?因为庄则栋生于1940年,属龙。如今在家中,对他的称呼常常是“喂”。只有在客人面前,才称他庄先生。

我问佐佐木敦子,你心目中的庄则栋,是怎样的人?

她答曰:“水晶人!”

她解释说,庄则栋胸无城府,表里如一,所以他完全“透明”,是个“水晶人”。

其实,她也是一个“水晶人”。她很健谈,有什么说什么。

她告诉我,虽说她是日本人,但是她生在中国,而且在中国上学,所以她能讲一口中国话。当然,如果仔细地听,还是能够隐约听出她的日本口音。

佐佐木敦子跟庄则栋相识于1971年。那时,中国乒乓球队前往日本参加第三十一届世乒赛,而她在日本。她喜欢乒乓球运动,又会说汉语,出于对中国乒乓球星的景仰,便和一位女友一起去看望中国乒乓球队。在那里,她这位“球迷”,见了庄则栋一面,说了几句话。

此后,在1972年,庄则栋又去日本。佐佐木敦子这位热心的球迷,再去看望庄则栋,又是匆匆见了一面。

这两回,都只是“球迷”和“球星”的会见而已。

此后,彼此毫无联系。

千里有缘一线牵。

十三个春秋飞逝。1985年,佐佐木敦子作为日本一家公司的代表来北京。她的心中,思念着庄则栋。她很想再见到庄则栋。

佐佐木敦子终于在北京见到了“庄先生”。

庄则栋恰恰在一年多前——1983年春从山西调回北京;

庄则栋和他的前妻鲍蕙荞则在半年前——1985年2月协议离婚。

1985年7月,佐佐木敦子出现在庄则栋面前。

佐佐木敦子对我说,她跟“庄先生”也真有缘。她和庄则栋相见几回,就彼此深深相爱。

可是,随着他们关系的迅速明确,麻烦也随之而来:虽说在中国的开放大潮中,异国婚姻比比皆是,而庄则栋却不同于众。庄则栋在“文革”中,有那么一段众所周知的经历,他的异国婚姻就不那么顺当。有关部门告诫庄则栋,你在“文革”中当过中共中央委员,又当过国家体委主任,知道许多国家机密,不适宜跟外国姑娘结婚。

庄则栋与夫人佐佐木敦子

庄则栋申请与佐佐木敦子结婚,最初没有得到批准。佐佐木敦子不得不回到日本。他们分处异国一年。幸亏佐佐木敦子的弟弟当时往返于中日之间,差不多每个月要往返一次。弟弟为庄则栋和佐佐木敦子传递着“情书”。

尽管好事多磨,坚贞的爱情毕竟是经得起磨炼的。磨来磨去,佐佐木敦子向中国的有关部门表示:她可以放弃日本籍,加入中国籍,成了“中国姑娘”。她一旦成了“中国姑娘”,那就不再是“涉外婚姻”,就可以和庄则栋结婚了。

其实,佐佐木敦子是在无可奈何情况下,才作出这样的决定。

为此,庄则栋向中国有关部门再度打了报告。

“我想有个家”——庄则栋盼星星、盼月亮,盼望着他的报告能够获准。

经过3年的磨难,有情人终成眷属。庄则栋和“中国姑娘”佐佐木敦子在1987年冬结为伉俪。

不过,自从佐佐木敦子成了“中国姑娘”,她在日本公司中只能按中国雇员的待遇领取报酬,收入锐减。她干脆辞职不干了。

从此,她在家中专心地照料丈夫。历经坎坷的庄则栋,终于有了一个家——温暖而避风的港湾。

那座小院,成为幸福的“两人世界”。佐佐木敦子告诉我,庄先生避见记者,不愿让记者们的笔,扰乱小院的宁静。我是个例外。因为我不是记者,而是庄先生的“上海朋友”。所以,她也就无拘无束跟我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