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必烈汗^①

忽必烈汗把谕旨颁布：^②

　在上都兴建宫苑楼台；^③

圣河阿尔弗流经此处，^④

穿越幽深莫测的洞窟，

　注入阴沉的大海。

于是十里膏腴之地^⑤

都被高墙、岗楼围起；

苑囿鲜妍，有川涧蜿蜒流走，

　有树木清香飘溢，花萼盛开；

苍黯的密林，与青山同样悠久，

　把阳光映照的绿茵环抱起来。

哦！那一道幽壑，深严诡谲，

　沿碧山迤逦而下，横过松林！

蒙昧的荒野！圣洁而又中了邪，

恍若有孤身女子现形于昏夜，

　在残月之下，哭她的鬼魅情人！

幽壑里声如鼎沸，喧嚣不已，

仿佛是大地急促地喘着粗气，

原来有大股泉水滔滔涌出，

偶有间歇，接着又急急喷吐，

水一冲，石块像冰雹纷纷跳起，

又像连枷捶打下飞迸的谷粒；

从这些蹦跳的乱石中间穿过，

片刻不歇地腾跃着那条圣河。

圣河旋绕，像迷宫曲径一样，

　流程五里，越过林地和峡谷，

　而后才进抵幽深莫测的洞窟，

终于，喧哗着，投入死寂的海洋。

这片喧哗里，忽必烈宛然听到

祖先悠远的声音——战争的预告！

殿宇楼台的迷离倒影

　在粼粼碧波上漂摇荡漾；

在这里可以从容谛听

　喷泉、溶洞的融合音响。

这真是穷工极巧，旷代奇观：

冰凌洞府映衬着艳阳宫苑！

我一度神游灵境，瞥见

　一少女扬琴在手：

她是个阿比西尼亚女郎，^⑥

她吟唱阿玻若山的风光，^⑦

　用扬琴悠扬伴奏。

但愿那琴声曲意

　重现于我的深心，

那么，我就会心醉神迷，

　就会以悠长高亢的乐音

凌空造起那琼楼玉殿——

　那艳阳宫阙，那冰凌洞府！

凡听见乐曲的都能瞧见；

“留神！留神！”他们会呼唤，

“他长发飘飘，他目光闪闪！^⑧

　要排成一圈，绕他三度，

要低眉敛目，畏敬而虔诚，

因为他摄取蜜露为生，^⑨

　并有幸啜饮乐园仙乳。”

1798年

注　释

①　这首诗只写了五十四行，并未写完。作者曾自述其写作经过，略云：1797年夏（实际上是1798年夏——译者），他健康不佳，在农舍静养。一日略感不适，服用镇痛剂后，披阅《珀切斯游记》一书，读到“忽必烈汗下令在此兴建皇宫和豪华御苑，于是十里膏腴之地都被圈入围墙”这两句时，药性发作，便昏昏睡去。他熟睡约三小时，梦中异象纷呈，文思泉涌，作诗不下二三百行。醒来后，记忆甚为清晰，急取纸笔一一写下。不巧此时有人因事来访，使他写作中断，约一小时后再来续写时，记忆俱已模糊，遂被迫搁笔。

　　原诗各行音步数和韵式都复杂多变；译诗每行顿数都与原诗音步数相等，韵式也悉依原诗。

②　忽必烈（1215—1294），即元世祖，成吉思汗之孙，是灭亡南宋、统一全国的元朝皇帝。

③　上都，故址在今内蒙古正蓝旗东闪电河北岸。忽必烈1256年在此营建城郭宫室，1260年在此即大汗位。元代与大都（今北京）并称“两都”。

④　关于“阿尔弗”这一名称的来历，有四种说法：一，诗人的杜撰；二，借用埃及尼罗河的古称；三，借用希腊阿尔弗斯河的名称；四，杨宪益先生认为，“阿尔弗”也可能是闪电河或滦河的元代蒙古语名称。

⑤　此处及下文之“里”均指英里。

⑥　阿比西尼亚在非洲东部，今名埃塞俄比亚。

⑦　注家们认为，此处的“阿玻若山”大约是指阿比西尼亚境内的阿玛若山，弥尔顿《失乐园》第4卷中曾提到过那座山。

⑧　“他”指诗人，即上文的“我”。

⑨　诗人从诗神缪斯的圣泉中摄取蜜汁，柏拉图曾有此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