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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哲学原著选读
1.6.6.1 §36.01[感性和理性各有各的用处,应当分清] 1
§36.01[感性和理性各有各的用处,应当分清] 1

我这部书一开头,就在灵魂这个不可分割的单纯实体里辨别出两个部分,一个部分是纯粹被动的,另一个部分是既被动又主动的。第一个部分是心灵或理智;第二个部分是意志。我指出心灵有三个职能,因为它是以三种方式从造物主那里获得它的各种变形和各种观念的。我把它称为官能,因为它有时从神那里获得了一些与感觉混在一起的观念,也就是说,它面对着对象的时候,由于感觉器官里发生了某些运动,因而获得了一些感性的观念。我也把它称为想象力和记忆力,因为它有时从神那里获得了一些与形象混在一起的观念,这些形象造成了一种软弱无力的感觉,心灵之所以得到这类感觉,只是由于精气的流动在头脑里产生了、或者唤起了若干迹象。我又把它称为纯心灵或纯理智,因为它有时从神那里获得了那些关于真理的观念,十分纯粹,丝毫不夹杂任何感觉和任何形象;这并不是凭着它与肉体相结合,而是凭着它与神的道或睿智结合在一起;并不是因为它处在物质性的感性世界里,而是因为它生存在非物质性的灵明世界里;并不是为了认识一些适于保全肉体生命的易变事物,而是为了参透一些为我们保全精神生命的不变真理。

我在第一卷和第二卷里说明了:我们的感觉官能和我们的想象力,用来认识外界物体与我们身体的关系,是非常合适的;心灵通过肉体获得的那些观念,全都是为了肉体的;感觉官能和想象力所获得的观念,是不可能使我们明确地发现任何真理的;那些混乱的观念,是只能把我们捆绑在肉体上,并且通过肉体把我们捆绑在各种感性事物上的;如果我们要避免错误,那是决不能信任它们的。我也同样得出结论说:通过心灵的纯观念,大概不可能认识外物与我们身体的关系;为了知道一只苹果或一块石头能不能吃,决不应该根据这些观念来推理,应该尝尝它;尽管可以用我们的心灵模模糊糊地认识外物与我们身体的关系,最可靠的还是用感官。我现在再举一个例子,因为把这些如此根本、如此必然的真理印在心里越深越好。

比方说,我要看看,对我最有利的是做正派人还是做有钱的人。如果我睁开肉眼,我就觉得正派是个幻影,我看不出其中有什么吸引力。我看到一些正派人倒霉,没人理睬,受迫害,无保障,缺少安慰,因为我的眼睛看不到安慰他们、支持他们的人。总之,我看不出正派和美德能有什么用。可是如果我睁开眼睛看看财富,我就看到它闪闪发光,看得眼花缭乱了。势力、地位、享受以及一切感性的利益都随着财富而来,我觉得毫无疑问:要幸福就得有钱。同样地,如果我竖起耳朵,我就听到所有的人都说富好,人们只谈生财之道,人们对有钱的人不断地赞扬、恭维。所以,听觉和其他的一切感官都告诉我:要幸福就得有钱。假如我闭上眼睛、堵上耳朵去询问我的想象力,它会向我不断地描述我的眼睛看见过、读到过、我的耳朵听到过的那些说明有钱好的事情。不过它是采取一种与我的感官完全不同的方式向我描绘的,因为想象力总是要扩大那些有关肉体的、受人喜爱的事物的观念。所以,如果我听任想象力驰骋,它会立刻把我领进一座仙宫,同诗人和小说家描绘得天花乱坠的那种宫殿差不多,我会在那里看到种种无法描述的华美景象,它们会使我深信只有住在那里的财神才能使我幸福。我的肉体能够说服我的就是这个,因为它是只替自己说话的,为了它的利益,想象力就必须拜倒在荣华富贵面前。

可是,如果我考虑到肉体是无限地低于心灵的,是不能当心灵的主宰的,是既不能教给心灵真理,也不能在心灵里产生光明的;如果我抱着这种看法反躬自问,或者(因为我不属于自己,既不是自己的主宰,也不是自己的光明)去找神,完全不用感官、心平气和地向神请教;我究竟应当宁要财富不要美德,还是宁要美德不要财富,我就会听到一个清楚明白的答复,告诉我应当怎样做;这个答案是永恒的,过去、现在、未来永远是这样说的,也不需要我来解释,因为尽人皆知,不管他读不读这本书;它既不是希腊语,也不是拉丁语,也不是法语,也不是德语,然而所有的民族都能懂;它安慰了贫困的正派人,也安慰了富有的罪人。我会理解这个答案,对它始终深信不疑。我会嘲笑我的想象中的幻相和我的感官中的错觉。我心中那个内在的人会耻笑我身上那个动物性的、尘世的人。最后,这新人是会长大的,那旧人是会消毁的,只要我永远听从那一位[42]在我理性深处向我十分清楚地告诉我的话;——他是为了照顾我的软弱和堕落,为了通过那给予我死亡的东西[43]来给予我生命,才采取感性的方式,用一种非常有力、非常生动、非常亲切的语言,通过我的感官,也就是说,通过他的福音的讲道,向我说话的。假如我在一切形而上学问题、自然问题、纯粹哲学问题上,都和解决道德问题时一样,向他请教,我就会永远有一位决不欺骗我的忠实导师,我就会不仅是基督徒,而且是一位哲学家了;我就会思想正确,就会爱好好的东西了;总之,我就会凭着天恩、凭着本性走上正道,得到我所能做到的全部完善了。

所以,从以上所说的一切,必须作出结论说:为了使我们灵魂的各种机能,即我们的感官,我们的想象力,以及我们的心灵,得到最好的使用,我们应当把它们仅仅应用在它们所适应的事情上。应当把我们的感觉和想象仔细地与我们的纯观念分开,根据我们的感觉和想象来判定外物与我们身体的关系,而不用它们去揭示那些它们永远弄不清楚的真理;应当用心灵的纯观念去揭示真理,而不用来判定外物与我们身体的关系,因为这些观念始终有一定的限度,不能把那些关系向我们不折不扣地描绘出来。

人们在某次生病的时候,决不能充分认识自己身体和血液的细微部分的一切形状和运动,以及某一只苹果的细部,因而知道这只苹果与自己的身有一种适应关系,吃了它病就会好。所以,只有我们的感官对保持健康最有用处,它比经验医学的规则有用,经验医学又比理论医学有用。但是,理论医学虽然非常尊重经验,而且更加尊重感官,却是最优越的,因为我们必须把这些东西统统联结到一起。

我们可以把自己的理性用于一切事物,这是理性高于感官和想象力的特权,后者是仅限于感性事物的;不过理性的使用也要有规则。因为理性尽管是我们的主要部分,使用过分也常常造成错误,这是由于它用多了就会疲劳,也就是说,它不能有充分的认识来下正确的判断,然而人们却要求下判断。

(马勒伯朗士:《真理的探求》,第三卷,第二部分,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