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泰：拿一些图形和检证法来说吧，我们希望借助于这些东西得出这样的结论：对立面吻合于一；从这里不难最后引出：万物都是统一的，正象所有的数，不管偶数或奇数，有限数和无限数，都可化为个数一样。个数重复了有限的次数，便得出一个数，个数重复了无限的次数，便否定了数。让我们从数学中举出一些图形，从其他伦理和思辨科学中举出一些验证方法。那么，关于图形，请您告诉我，什么东西比圆周更不象直线？什么东西比曲线更对立于直线？然而在本原和最小中它们是一致的；所以，在最小的弧和最小的弦之间你能找到什么区别呢？——这正象那位几何学的最美妙奥妙的发现者库萨的尼古劳^[19]神明般地指出的那样。其次，在最大中，你能从无限的圆周和直线之间找到什么区别呢？难道你看不出，圆周愈大，它实际上也就愈加接近于直线么？——这里，当然，必须说和必须承认：弧在愈来愈大时，也就愈来愈比较直，所以，在所有的弧中那最大的弧也一定是所有的弧中最最直的。所以，归根到底，无限长的直线便成了无限大的圆周。由此可见，不仅最大和最小吻合于一个存在中，象我们在别处所已经证明了的那样；而且在最大和最小中对立面也是归于一，归于无区别的东西。

（布鲁诺：《论原因、本原和一》，对话五）

（2）

泰：其次，谈到验证方法，第一，谁不知道关于有形自然界的第一能动的质^[20]，谁不知道，热的本原是不可分割的，但可以从任何热分离出来，因为本原不应该是受本原制约的任何东西？如果是这样，那末，对于本原既不是热也不是冷，而是热与冷的同一这个论断，谁还会怀疑不决呢？难道说从这里不应得出：一个对立面是另一个对立面的本原，变化之带有循环性质，只是因为存在着一个基质、一个本原、一个界限、一个持续和一个两极吻合？难道说最小的热和最小的冷不是同一个东西么？难道向着冷的方向的运动不是从最大的热的界限得到其本原的么？从这里可以明白不仅相对立的两个最大和相一致的两个最小在一定的场合汇合为一，而且最大和最小由于展转变化也汇合为一，所以，医生在最好的情况下担心有坏的结局，有远见的人在最幸福的时刻感到特别畏缩，这并不是没有原因的。谁看不见产生与消灭的本原是统一的呢？难道消灭的最后界限不就是产生的本原么？难道我们不是同时说：此去、彼立，过去是彼，现在是此么？当然，如果我们仔细思索一番，那就会看出，消灭无非是产生，产生无非是消灭；爱就是恨；恨就是爱；归根到底，对反面的恨也就是对正面的爱；对前者的爱也就是对后者的恨。因此，就实体、就根源而论，爱和恨、友谊和敌对是同一个东西。对于医生说，有什么东西比毒药更适于攻毒呢？有什么东西能比蝮蛇提供更好的消毒剂呢？在最强烈的毒品中有着最好、最能治病的药剂。难道说一个可能性不是包含在两个相反的对立面中么？那末，这种情形如果不是由于：太一是存在的本原，正如太一是感知这个和那个事物的本原一样；对立面属于一个主体，正如它们被同一个感官感知那样；——如果不是由于这些，那么，依你看又会是由于什么呢？这里我且不谈：球形物具有均等的边限，凹停驻于凸之中，急躁者和稳健者合得来，最傲慢者最喜欢谦虚者，吝啬者最喜欢慷慨者。

现在我们来总结一下。——谁要认识自然的最大秘密，那就请他去研究和观察矛盾和对立面的最大和最小吧。深奥的魔法就在于：能够先找出结合点，再引出对立。贫乏的亚里士多德在思想上就曾力图达到这一点，他把某种倾向性跟“缺乏”联在一起，把“缺乏”看作形式的鼻祖、父亲和母亲，但他没能达到这一点。他所以没有达到这一点，是因为：他在谈了对立的“种”概念之后，停滞下来.没有下降到对立性的“属”概念，所以没有达到、也没有看到目的，而在离开目的的各个方向中徘徊于迷途了，却断言什么对立面实际上不能契合于同一个对象中。^[21]

（布鲁诺：《论原因、本原和一》，对话五）

【注释】

[1]指《圣经·旧约·约伯记》第28章第20节约伯的话。——编者

[2]维何性[quidditas]，经院哲学名词，指一件东西的“是什么”。——编者

[3]这个字是字的笔误。——编者

[4]指经验科学、绘画、雕塑，这些科目在当时被人们鄙视，以为是工匠从事的，不登大雅之堂。——编者

[5]指求知。——编者

[6]西西岛上一个臭水湖。——编者

[7]一种淡而无味的植物。——编者

[8]严厉公正的象征。——编者

[9]罗马的太守。——编者

[10]指《国家》中洞穴的比喻。——编者

[11]见柏拉图：《斐德罗》，244 A。——编者

[12]见《圣经·旧约·哥林多书》，2，9。——编者

[13]参看《圣经·新约·路加福音》，10，42：“他们走路的时候，耶稣进了一个村庄。有一个女人名叫马大，接他们到自己家里。他有一个妹子名叫马利亚，在耶稣脚前坐 着听他的道。马大伺候的事多，心里忙乱，就进前来说：‘我的妹子留下我一个人伺候，你不在意么？请吩咐他来帮助我。’耶稣回答说：‘马大，马大，你为许多的事思虑烦扰，但是不可少的只有一件：马利亚已经选择了那上好的福分，是不能夺去的。’”这里借用马利亚[M ar ia]与愚蠢[M o r ia]谐音（有些抄本M ar ia就写作M oria）暗示听道就是愚蠢。——编者

[14]对话中假托的人物，代表布鲁诺的思想。——编者

[15]奥菲士[O r pheu s]，公元前六世纪希腊神秘说的创立者，主张肉体是恶的本原，灵魂是善的本原。——编者

[16]阿维采布隆实际上不是阿拉伯人，而是一个西班牙犹太人，即所罗门·伊本·加比洛尔（11世纪后半）。——编者

[17]布鲁诺在这里叙述了他的唯物主义世界观的发展过程。最初，他是德谟克里特和其他唯物主义者的信徒，他们认为：物质跟形式相反，仅仅物质才是万物的实体。后来，布鲁诺开始把物质加以区分：一种是与形式相对立的物质，一种是最高意义上的物质，它凌驾于物质与形式的这种对立之上。——编者

[18]指帕拉塞尔苏斯[Paracelsu s]（1493—154 1），瑞士医生兼炼金术士。——编者

[19]参看27.03，27.0 4。——编者

[20]指意大利自然哲学家贝尔纳狄诺·德雷西奥[Bernardino Telesio]的自然学说，根据这个学说，自然界有两种能动的基质或本原（热与冷）；有形体的物质在热的影响下，扩展开来并趋于稀疏，在冷的影响下，凝聚起来并趋于浓密。热本原产生所有的运动和生命，而冷本原则产生不动和静止。这两个本原处于经常的相互斗争中，而且任何一方都不可能被完全消灭，物质本身不具有任何的质，由于来自物质的这种斗争，便产生出许多个别的事物。——编者

[21]在《形而上学》第9卷，第9章中，亚里士多德举了对立面有可能结合的例子。那能够患病者，同时也能够健康，因为既有患病的也有健康的可能性。但是，能把对立面置于一起的能力，则只为可能性所具有，因为在现实中对立面是不能并存的。譬如，在现实中人不能同时既是健康的，又是患病的。在布鲁诺那里，按照他的素朴的对立面一致的原则，可能性与现实则是共容于存在者之中。布鲁诺批评亚里士多德，说他在“缺乏”中虽有个对立面相结合的点，但未能顺此方向前进，而在半道上停留下来了。——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