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首先必须了解，使人的理智在此生达到完善境地的、在自然获得的习性中占第一位和最高地位的形而上学，是不是以上帝作为其第一对象。

关于这一点，在阿维森纳^[28]和阿维罗伊^[29]之间是有争论的。阿维森纳主张上帝不是形而上学的主题，因为一门学科并不证明其主题的存在。可是，形而上学家们却证明上帝存在。阿维罗伊在其对《物理学》一书第一篇结尾的评注里驳斥了阿维森纳，因为他打算使用同一个大前提反驳阿维森纳，证明上帝和纯精神都是形而上学的主题，并且证明上帝的存在不是在形而上学里面论证的，这是因为只有利用属于自然哲学这一学科的运动，才能够论证任何一种纯精神是存在的。

不过在我看来，他们二人似乎阿维森纳讲得要好些。因此我对阿维罗伊作如下的反驳。他们两人所肯定的命题：“一切学科都不证明其主题的存在”，是正确的，因为相对于一门学科来说，主题有优先性。如果主题在次序上处于这门学科之后，它的存在就要由一门较低的学科来建立，在这个情形下，就要从某个低级的方面来设想它，这个低级方面，对于它担当较高学科对象的作用是不相当的。而一个主题，对于较低学科比对于较高学科享有更大的优先性。因此，如果最高级的学科都不能够证明其主题的存在，一门较低的学科就更加不能这样做了。

也可以换一个说法来表达这个论证。如果自然哲学家能够证明上帝存在，上帝存在就成了自然哲学的结论。如果形而上学不能按这种方式证明上帝存在，它就是把上帝存在作为一个原理预先肯定下来。这样，自然哲学的一个结论就成了形而上学的原理，自然哲学也就比形而上学优先了。

再者，如果某种性质之能够存在，只是由于这样一种原因，那未，根据在结果方面出现的每一种这样的性质，就都能推论出其原因的存在。可是，并非刚好是自然哲学所探讨的这类在结果方面出现的性质，其可能性仅仅以上帝存在为条件，因为形而上学所探讨的种种性质也同样是这个情况。不仅运动要以一个推动者为前提，而且一个在后的“有”也要以一个在先的“有”为前提。因此，根据存在于众多的“有”当中的优先性，可以推论出第一个“有”的存在，而且这种推论可以比在自然哲学中建立第一推动者的存在采取更为完满的方式。这样，我们在形而上学中就可以根据活动和潜能、有限和无限、多和一以及好多其他这样的形而上学性质推论出上帝或第一个“有”存在了。

因此，就这一条来说，我认为上帝不是形而上学的主题，因为，前面第一个问题已经证明，只有一门学问^[30]以上帝为其第一主题，而这门学问并不是形而上学。其证明方式如下。我们通过感官知道，每个主题，包括从属学科的主题在内，都具有这样的性质，即存在对于它是不矛盾的；例如光学的主题就很明显，因为一条看得见的线的存在，可以直接从感官把握到。正如一旦通过感官的中介懂得了某些术语，就可以直接地把握住某些原理一样，如果一个主题并不后于它的原理，或者并不比它的原理得到更少的认识，那末，它就一定也是通过感官来加以把握的。但是，我们在今生不可能利用理智直接把握上帝的真正理念。因此，我们没有一门由自然获得的学科来研究某个真正与上帝自身相应的上帝理念。对小前提的证明是：我们对上帝的第一个真正的认识是——上帝是第一个“有”。但是，这个理念并不是通过感官把握到的，而我们必须首先明确这两个术语结合在一起并不矛盾。然而在我们能够认识这种不矛盾性之前，必须先论证某个“有”是第一的。所以如此这般。

因此，我同阿维森纳一致，主张上帝并不是形而上学的主题。

（邓斯·司各脱：《巴黎论著》，引言，3题，1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