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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哲学原著选读
1.3.16.3 §16.03[太一是一切之父] 1
[104],你的国家现在算是奠定了。你的下一个任务是找一个明亮的火炬来照一照,并且请上你的哥哥和波勒马柯以及这里所有的别人帮着你,看看这个国家哪里可以找到公道,哪里可以找到不公,以及两者的区别何在,哪一个是愿意幸福的人必须具备的,不管神和人们是不是知道他具备。”

“你这说到哪里去了?”格老贡说,“你不是答应过你自己去寻找,说不尽全力维护公道就是罪过吗?”

“确实说过,多亏你提醒我,”我说,“我一定这样做,不过你们都得协助我。”

“好的,我们愿意。”他说。

“我希望这样来寻找。”我说,“我认为我们的国家如果安排得当,那就是完善的。”

“当然。”

“那它显然就是智慧的、勇敢的、有节制的、公道的了?”

“显然是这样。”

“那么,如果我们找到了这些性质中的一部分,剩下的就是我们还没找到的了?”

“那当然了。”

“假定有四样东西,我们要找出其中的一样。如果我们一开始就找到了它,那当然很满意。可是,如果我们先找到了另外的三样,那也就向我们表明了要找的那一样,因为很明显,它就是剩下来的那一样,不是什么别的。”

“说的对,”他说。

“既然我们要找的东西也是四样,不是也可以用这种办法来找吗?”

“当然啰。”

“我觉得,首先在这个国家里找到的是智慧,可是这个东西好象有点奇怪。”

“有什么奇怪?”他问道。

“这个国家确实是智慧的,正象我们描述过的那样,因为它有妥善的谋划。对不对?”

“对的”。

“而且很清楚,这妥善的谋划本身就是一种知识;我想,人们制定妥善的谋划是凭借知识,不是凭借无知的。”

“这很清楚。”

“可是这个国家里有各式各样的知识。”

“那当然。”

“我们说这个国家智慧,说它有妥善的谋划,是不是因为它有木匠的知识呢?”

“绝对不是,”他说,“那只能使它得到木匠手艺好的名声。”

“那么,一个国家之被称为有智慧,就不能是因为它有谋划制造精美木器的知识啰?”

“当然不能。”

“也不能是因为它有铜匠的知识,以及诸如此类的知识吧?”

“统统不是。”

“也不能因为它有种地的知识吧?那只能使它得到农业发达的名声。”

“我也这样想。”

“很好,”我说。“在我们刚刚奠定的这个国家里,是不是有些公民具有那样一种知识,它所谋划的并不是国家里面某件特殊的事情,而是整个国家的事情,是怎样把内政外交办好?”

“当然有。”

“这是什么知识,体现在什么人身上呢?”我说。

“这是治国的知识,体现在统治者身上,我们不久前曾经把这些人称为完善的监国者。”

“有这种知识的国家,你怎么称呼它呢?”

“我说它是妥善谋划的国家,真正智慧的国家。”

“你认为我们这个国家里是铜匠多,还是真正的监国者多?”“当然,”他说,“铜匠要多得多。”

“其他的人也很多,”我说,“他们具有各种特殊知识,因而得到各种特殊职称;同他们相比,监国者不是人数最少吗?”

“最少了。”

“正是由于这个最小的等级,由于国家里最小的这一部分,以及它所具有的这种知识,这个治国等级的知识,整个国家才按照自然的原则建立起来,才是智慧的。只有这种知识才配称为智慧,如此看来,具有这种知识的那个等级人数自然最少。”

“很对。”

“现在我们多少总算找到四样里的这一样了,既找到了它本身,也发现了它在国家里的哪部分人身上。”

“我想这是毫无问题的,”他说,“我们确实已经找到了。”

“其次,我们要找的是勇敢,以及它在国家里哪一部分人身上;就是它使国家得到勇敢的名声的。我想不很难找。”

“何以见得?”

“说一个国家勇敢或怯懦,”我说,“可不就是看着它那一部分为国家效命疆场的人么?”

“谁都不会想到别的人身上。”

“我想这是因为别的人勇敢不勇敢并不能决定国家勇敢不勇敢的问题。”

“当然不能。”

“由此可见,国家也是靠它的某一部分人而勇敢的。这部分人在任何情况下都保持一个信念:谨记立法者在教育中告诫他们的那些可畏的事情。这不就是你所说的勇敢吗?”

“我还不十分了解你的话,”他说,“请再说一遍。”

“我的意思是说,勇敢就是一种保持。”

“保持什么呢?”

“保持一种信念,始终相信法律通过教育告诉他们的话:什么是可畏的,什么是不可畏的。我说‘在任何情况下’,是指不管苦还是乐,爱还是怕,都巍然不动,信守不渝。我可以给你打一个比方,来说明我的意思。”

“请吧。”

“你知道,染匠要把羊毛染成紫色的时候,先从各种颜色的羊毛里挑选出纯白的,然后仔细地加以处理,使它可以完全吸收鲜明的颜色;处理完毕以后,才把它浸入染缸。这样染出来的东西永不掉色,不管用不用碱,都不能把染色洗去。如果不加以适当的处理就投入染缸,你知道,染出来的紫色或别的颜色就会完全两样。”

“我知道,一洗就会掉色,不成样子。”

“要知道,我们自己就在努力做与此类似的工作:挑选士兵,用音乐和体育来教育他们。我们是在施加影响,使他们在我们的处理下尽可能完全彻底地接受法律的染色。我们希望这种染色牢固,也就是说,坚信什么是可畏的,什么是不可畏的。使它牢固的手段就是培养和训练。我希望这种染色用任何涤剂都洗不掉,例如快乐就是一种非常厉害的涤剂,痛苦、恐惧和欲望就比碱水还凶,有把它洗掉的危险。这样一种力量,这一种在任何情况下都恪守法律、坚定不移的信心,我说就是勇敢。你同意不同意?”

“我同意,”他说,“因为我想你的意思是排除那种蛮勇,例如野兽和奴隶的慓悍,那是不合法的,该用另一个名称。”

“正是,”我说。

“很好,我承认勇敢就是你说的那样。”

“你可以说‘公民的’勇敢,”我说,“这样就没错了。以后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还可以再深入研讨,现在我们要寻求的不是勇敢,而是公道了。关于勇敢,我们所谈的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

“你说的对,”他说。

“还有两样东西,”我说,“我们要在这个国家里找出:一样是节制;另一样是公道,这是我们研究的对象。”

“很对。”

“我们能不能撇开节制,直接去寻找公道?”

“我不知道。”他说,“我也不愿意先去找公道,这样做就会不再去管节制了。我希望你看在我的分上,先考虑节制吧!”

“我当然没有理由拒绝你的请求啰。”

“那就来寻求吧,”他说。

“遵命,”我说,“依我看,节制似乎比前两种品德更带谐和性、协调性。”

“何以见得呢?”

“我想节制就是一种恰当的安排,”我说,“就是控制某些快乐和欲望。常言道‘当自己的主人’,该是这个意思,虽说这话很费解。语言中还有许多别的线索可循。”

“确实如此,”他说。

“‘当自己的主人’这个说法不是很可笑吗?因为当自己的主人的就也是自己的奴仆,当自己的奴仆的就也是自己的主人;这话说的主人和奴仆是一个人。”

“当然是这样。”

“不过,这话的意思似乎是说,人的灵魂里有一个比较好的成分和一个比较坏的成分;好的控制坏的时,就说他‘当自己的主人’这当然是褒辞。如果他由于教养不良、交友不善,因而好的成分小,被居多数的坏成分所控制,那就说他‘当自己的奴仆’,没有决断了。这是贬辞。”

“是啊,”他说,“看来是这样。”

“现在请你看看我们这个新国家,”我说,“你就会在其中看到前一种情况;你会说它‘当自己的主人’,因为好的统治坏的就叫节制,就叫‘当自己的主人’。”

“你说的不错。”

“我还要指出,多种多样的、五花八门的欲望、快乐和痛苦,大都见于儿童、妇女、奴仆以及号称自由人的大量平民当中。”

“确实如此。”

“至于那些遵循理性约束、听从心灵和正确意见指导的朴实克制的欲望,则只见于少数人中;这些人是出身良好并且教养良好的。”

“对的,”他说。

“你不是在你的国家里看到了这些吗?那里多数平民的欲望.不是受到少数优秀的人的欲望和理智的管束吗?”

“是的,我看见了。”

“那么说,如果有一个国家配称为快乐和欲望的主人,配称为自己的主人,那就是这个国家。”

“一点不错,”他说。

“从这些方面看,也可以说它是有节制的,是不是?”

“当然可以,”他说。

“而且,如果有一个国家,在应该由谁统治的问题上,统治者和被统治者意见一致,那也就是这个国家。你是不是这样想?”

“我确实这样想,”他说。

“当公民处在这种情况中的时候,你说节制会在哪一等人身上?是在统治者身上,还是在被统治者身上?”

“我该认为在这两等人身上,”他说。

“你看,”我说,“我们说节制很象一种和谐,没说错吧?”

“为什么?”

“因为它不象勇敢和智慧。勇敢使国家得到勇敢的名声,智慧给国家赢来智慧的称号,却各自体现在某一等人身上。节制的作用与它们不同,它伸展到整个国家,使所有的琴弦都和谐一致,使所有的人,包括那些在智力方面、体力方面、人数方面、财产方面以及其他各个方面最强的、最弱的和中间的人,全都通力协作,合奏一支交响曲。所以,无论在国家里面,还是在个人身上,上等成分和下等成分在谁该统治谁的问题上如果意见一致,我们说这就是节制。这样说是完全正确的。”

“我完全同意,”他说。

“很好”,我说,“我们可以说;四种美德里的三种,已经在我们的国家里找到了。最后剩下的一种,使我们的国家美德完备的一种,是什么呢?显然就是公道了。”

“很明显。”

“现在,格老贡啊,我们象猎人一样,要合围了,要睁大眼睛瞧着,别让公道漏网,偷偷逃到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去。它显然就在附近什么地方。看好,集中力量发现它!要是你先看见,就告诉我一声。”

“但愿我能够,”他说,“最好是你领头,你指到哪里,我准保跟到哪里。”

“那就来吧,”我说,“咱们祷告祷告,一块儿上吧!”

“我就来啦,”他说,“只要你领着我就行。”

“哎哟,”我说,“这里可不好走,黑咕隆咚的;不过还是得上!”

“是,我们得上!”他说。

后来我看见了一点东西,就喊道:“喂,格老贡!我找到迹象了,它跑不了啦!”

“好消息!”他说。

“嗨,”我喊到,“我们真傻!”

“怎么啦?”

“嗳,老格呀,它明明就在我们眼前晃来晃去,我们就是老看不见!我们傻得真可笑哇!有人手里拿着东西却到处找,我们也就是这样,尽往远处看;这也许就是找不着的原因。”

“这话是什么意思呢?”他说。

“我的意思是说,我们一直在谈它,却不明白自己谈的是它。”

“你别做文章啦,”他说,“我等急了!”

“那你就听着”我说,“看我说的对不对。我想,公道就是我们当初建立这个国家时所定下的那条原则:每个人应当只做一件适合他的本性的事情。”

“是的,我们这样说过。”

“我们还说过公道就是做自己的事情而不干预别人的事情,许多人也这样向我们说过。”

“是的,我们常说。”

“那么,”我说,“做自己的事情,在一种意义下,就是公道啰?你能说出我是根据什么推出来的吗?”

“我说不出,”他说,“你告诉我吧。”

“这是因为我想,在找出智慧、勇敢和节制以后,我们还要在这个国家里找出的,应当是这三者的原则,它产生了它们,它在它们里面多久,就使它们保持多久。而我们说过,如果找出了那三样,公道就该是剩下来的那一样。”

“这是必然的结论,”他说。

“可是,”我说,“如果要我们断定,哪一样在国家里出现时,对国家的昌盛贡献最大,那是很难回答的。究竟是统治者和被统治者一心一德;还是军人恪守法律给予他们的教育,深信什么是可畏的,什么是不可畏的;还是统治者智慧谨慎;还是一切人等,包括儿童、妇女、奴隶、自由人、工匠、官吏、平民,全都各干各的,不管闲事?”

“确实,”他说,“这是很难说的。”

“那么,国家里每一个人各做各的事、不干预别人的事这一条,看来是与国家的智慧、节制、勇敢旗鼓相当的。”

“是的,”他说。

“这股与智慧、勇敢、节制在对国家的贡献上旗鼓相当的力量,是不是公道呢?”

“毫无疑问,”他说。

“现在我们从另外一个角度瞧一瞧,看你是否同意。这个国家里面的统治者,是不是那些受任审理诉讼案件的人呢?”

“当然是,”他说。

“他们审判的目的,不就是禁止任何人侵犯别人的财产,保护每个人的财产不受侵犯吗?”

“主要就是这个。”

“这不就是公道吗?”

“是的。”

“这样看来,就得承认公道就是享有属于自己的东西,做自己分内的事情啰?”

“很对。”

“你再想想,看你是不是同意我这个看法:假定有个木匠想做鞋匠的事,或者有个鞋匠想做木匠的事,彼此交换工具和招牌,甚至一个人想做两样事,你想这样换着干会给国家造成很大的损害吗?”

“为害不很大,”他说。

“可是,假定有一个秉性该做手艺或者该做买卖的人,为了捞到金钱、地位、势力等等,企图挤进军人的行列,或者有一个军人,企图挤进谋国者和监国者的行列,其实是不配的,却换上别人的家伙和职务,或者一个人既做买卖又当官,又当军人,我想你就会同意我的看法,认为这种彼此交换和互相干预会把国家毁了。”

“绝对是这样。”

“所以,这三个等级的互相干预、彼此替代是国家的大害,应该说是最大的坏事。”

“正是。”

“这损害国家的最大坏事,你说,岂不就是不公道吗?”

“当然就是。”

“就是不公道。反过来,如果这个国家里的商人、军人、官吏各做各的事,那就是公道,国家就是公道的。”

“我想,”他说,“事情正是这样,不可能不是这样。”

(柏拉图:《国家》,Ⅳ. 429 D—434C)

§10.10[政治家必须同时是哲学家] 3

除非是哲学家们当上了王,或者是那些现今号称君主的人象真正的哲学家一样研究哲学,集权力和智慧于一身,让现在的那些只搞政治不研究哲学或者只研究哲学不搞政治的庸才统统靠边站,否则国家是永无宁日的,人类是永无宁日的。不那样,我们拟订的这套制度就永远不会实现,永远不可能实现,永远见不到天日,只能停留在口头。这话我踌躇很久不敢说出,因为我知道这样说会犯众怒;说只有那样才能使国家和个人幸福,是很难为人理解的。

(柏拉图:《国家》,Ⅴ. 437D—E)

11.亚里士多德

亚里士多德[Aristoteles],斯答盖拉[Stageira]人,公元前384—322年。主要活动地点在雅典。著作宏富。前期在柏拉图学园中的作品大都不传,后期作品大都传世。传世著作包括逻辑、物理学、生物学、形而上学、伦理学、政治学、美学等方面,主要有:《工具论》[Organon],包括《范畴》[Kategorias]、《分析》[Analytika]、《正位》[Top ika]等;《物理学》[Physika];‘论天》[Peri ouranou];论生灭》[Peri geneseos kaiphthoras];《论灵魂》[Peripsyches];《形而上学》[Ta meta ta physika];《尼各马可伦理学》[Ethika Nikomachea];《政治学》[Politeia];《诗学》[Peri poietikes]等。

§11.01[研究哲学是为了求知,不是为了实用] 1

哲学并不是一门生产知识。这一点,即便从早期哲学家们的历史看,也是很明白的。因为人们是由于诧异才开始研究哲学;过去就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他们起初是对一些眼前的问题感到困惑,然后一点一点前进,提出了比较大的问题,例如日月星辰的各种现象是怎么回事,宇宙是怎么产生的。一个人感到诧异,感到困惑,是觉得自己无知;所以在某种意义上,爱神话的人就是爱智慧的人,因为神话也是由奇异的事情构成的。既然人们研究哲学是为了摆脱无知,那就很明显,人们追求智慧是为了求知,并不是为了实用。这一点有事实为证。因为只是在生活福利所必需的东西有了保证的时候,人们才开始寻求这类知识。所以很明显,我们追求这种知识并不是为了什么别的好处。我们说一个自由的人是为自己活着,不是为伺候别人而活着;哲学也是一样,它是唯一的一门自由的学问,因为它只是为了它自己而存在。

也许有人认为人是不能掌握哲学的,因为人的本性在很多方面受到约束;所以锡孟尼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