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西方哲学原著选读
1.3.9.4 §9.04[苏格拉底的思想是怎样转变的] 2
§9.04[苏格拉底的思想是怎样转变的] 2

“我[46]告诉你,克贝,我年轻的时候,曾经热切地希望知道那门称为自然研究的哲学,希望知道事物的原因,知道一件东西为什么存在,为什么产生,为什么消灭。我认为这是一件很高尚的事业。我总是激励自己去考虑这样一些问题:——动物的生长,真象有些人说的那样,是热和冷引起发酵的结果吗?我们借以思想的元素究竟是血呢,还是气,还是火?或许根本不是这回事,脑子才是听觉、视觉和嗅觉的原动力,记忆和意见是从这些知觉来的,科学知识是记忆和意见达到平静状态时的产物吧?后来我又去考察事物的毁坏,还考察了天上和地上的事物,最后才得出结论:我自己是完全没有能力作这种研究的,绝对不行。这一点,我将充分地向你证明。因为我已经被这些问题迷惑到两眼昏花的程度,有些东西我原来认为自己和别人都知道得很清楚,现在也看不清了。我忘掉了以前认为自明的真理,例如人的生长是吃喝的结果,因为食物消化后,肉加到人的肉上,骨头加到人的骨头上,同质的东西聚到一起,小块就变大,小人就变成大人了。这是我原来的看法。你看这不是挺合理吗?”

“是啊,”克贝说。

“我再告诉你一点。我曾经认为自己很有把握,看到一个大个儿站在一个小个儿旁边,就说这一个比那一个高一头,我也同样说这匹马比那匹大,还有比这更清楚的,就是认为十比八多二,因为二加到了八上,二尺比一尺长,因为二是一的一倍。”

“那么,”克贝说,“你现在对这些事情想法如何呢?”

“我呀,”他说,“老天爷在上,我决不认为自己知道其中任何一样的原因了。就连一加上一,我也不敢说那么一加,是被加的一变成二,还是被加的一和加上的一变成二。我想不通,怎么把这个一与那个一分开了,哪个一就都是一,不是二;把它们放在一起,这一放就是它们变成二的原因。我也无法相信,把一分开,这一分就使它变成了二;因为这么一来,不同的原因就会产生同样的结果——在前一例中,二的原因是把一加上或放近另外一个一,在后一例中,二的原因却是把一与另外一个一分开或挪远。我也不再相信自己懂得这个、那个事物产生、消灭或存在的原因了,而是心里模模糊糊地有了一种新方法的概念,再也不能承认那种方法了。

“后来我听说有一个人在一部据说是阿那克萨戈拉写的书里看到过,心灵是安排一切的原因。我听了觉得很高兴,认为这个想法很可佩,心里想:如果心灵是安排者,那就会把一切都安排得最好,把每一件特殊事物都安排到最好的位置上。如果一个人要想找出某物产生、消灭或存在的原因,那就必须找出:哪一种存在状态、行动状态或遭受状态对该物最好。因此,一个人只要考虑考虑什么对他自己和别人最好,也就会知道什么最坏,因为这两件事是包含在同一种知识里的。我很高兴地认为,我在阿那克萨戈拉身上找到了一位老师,他所讲的存在的原因正中我的意。我以为他会告诉我,首先这大地是扁的还是圆的;不管是圆还是扁,他会进一步说明其所以如此的原因和必然性,然后告诉我那最好的东西的本性,并指出这就是最好的;如果他说大地在中心,他会进一步说明这一地位最好,我也就满足于他所作的解释,不再要求什么别种的原因了。我想到然后再问他日月星辰的问题,他会向我解释它们的相对速度、运转周期和各种状态,包括主动的和被动的,以及何以这一切都是最好的。因为我不能想象,既然他说过心灵是它们的安排者,他对于它们之所以如此,除了说这是最好的以外,还能作什么别的说明;我还想到他向我详细说明了每件东西的原因和一切东西的原因之后,还得进一步向我说明什么对每件东西最好,什么对一切东西都好。我这些希望是千金不换的,我抓着书尽快地拚命读,急于知道什么最好,什么最坏。

“我怀着多么大的希望,又遭到多么惨的失望啊!我往下看,发现这位哲学家完全不用心灵,也不用任何其他安排事物的原则,而是求助于气、清气、水以及其他稀奇古怪的东西。我可以把他比作这样一个人:开始的时候,提出一般的主张,说心灵是苏格拉底一切行动的原因,可是等到后来,要提出具体的原因来说明我的某些行动了,却接着说,我坐在这里,是因为我的身体是由骨肉构成的;他还会说,骨头嘛,是硬的,一节一节的,肌肉嘛,是有弹性的,包在骨头上,外面又有一层皮包着;肌肉收缩或放松,就把骨头顺着关节拉起来,所以我能够弯曲四肢:这就是我之所以弯着身子坐在这里的原因——他所要说的话就是这。他也可以用类似的方式来说明我同你谈话的原因,把它归之于声音、空气和听觉。他可以指出一万种诸如此类的原因,却忘了那真正的原因,即:雅典人认定惩罚我比较好,因此我认定留在这里服刑比较好,比较正当。因为我想,我这团骨肉是可以早就跑到麦加拉或波埃底亚去了的,大神为证,的确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