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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历史大讲堂:隋唐史话
1.5.14.1 ——“开元之治”(上)
——“开元之治”(上)

唐太宗以后,另一个有作为的皇帝是唐玄宗李隆基。李隆基即位以前,在皇族贵戚内部,经过了反复的夺权斗争。长安四年(705)正月,武则天病重,宰相张柬之等文武大臣率兵进宫,杀了武则天的嬖臣张昌宗、张易之,拥唐中宗复位,取消武周国号。冬天,武则天病死。唐中宗李显即位,中宗庸懦无能,专信韦皇后。当时以武三思为司空,安乐公主、太平公主都参与朝政。兵部尚书宗楚客、太府卿纪处讷、将作大匠宗晋卿等,都是武三思的党羽,武氏势力东山再起。景龙元年(707),皇太子李重俊约集羽林大将军李多祚、将军李思冲等,矫诏杀武三思集团十余人,太子也被韦后杀害。从此韦后更加肆无忌惮,韦后女儿安乐公主公开出卖官爵。这种官当时称“斜封官”,计数千人。

景云元年(710),安乐公主为了让韦皇后临朝称制,自己当皇太女,便同韦后合谋杀了她父亲唐中宗。韦氏党徒分别统兵五万余人,准备拥韦后登基。李旦之子李隆基发动羽林军,打进宫里,杀掉韦皇后、安乐公主、武延秀,铲除武韦集团。随后,李隆基的姑母太平公主出面,恢复唐睿宗李旦的帝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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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玄宗

睿宗即位以后,立其子李隆基为太子。太平公主握有很大权力,甚至宰相奏事都要通过太平公主。太平公主日益专横,并且援引私党把持朝政,“宰相七人,五出其门”。她还打算谋害太子,自己篡位。景云三年(712),睿宗让位给李隆基,即唐玄宗。开元元年(713)七月,玄宗杀太平公主门下的宰相窦怀贞、肖至忠、岑羲等,太平公主被赐死家中,从此唐玄宗才彻底掌握了政权。

在皇族内部争夺权力的同时,政治危机和边防危机都很严重,大江南北不断出现小股农民暴动,吐蕃、契丹、突厥等奴隶主贵族乘机侵犯内地。唐玄宗正视现实,大胆进行改革。

首先,改革吏治。开元年间,姚崇、宋璟、张嘉贞、张九龄等先后担任宰相。这些人各有所长,都能直言急谏,玄宗也能听取意见。

唐人杜佑说:“武太后临朝,务悦人心,不问贤愚,选集者多收之,故当时有车载斗量之谣”(《通典》卷十七)。这时,玄宗针对武则天“放手招官,不问贤愚”的作法,于开元三年(715)明确宣称:“官不滥升,才不虚受,惟名与器,不可以假人,左贤右戚,岂资于谬赏”(《唐会要》卷八一)。根据这种精神,他先解决了两个问题:一是裁汰冗员、精简机构,把武周中宗以来所置员外官、试官、斜封官数千人,一律撤销,节约了开支。二是恢复谏官、史官参加宰相议事制度。贞观时期,皇帝与宰相议事,允许谏官和史官参加,“有失者则匡正,美恶必记之”,曾经起到明显的匡救时弊作用。但显庆以后,许敬宗、李义府担任宰相,由于“政多私僻”,朝政不敢公开,便取消了这个制度。开元五年,玄宗下令恢复贞观年间的制度,除了朝内特殊机密以外,都允许谏官和史官参加皇帝与宰相议事会议(《通鉴》卷二百一十一)。

玄宗还特别重视县令的选择,他说:“郡县者国之本,牧宰者政之先,朕每属意此官,有殊馀职。”有时亲自出题考试,了解应考者是否通晓治国之道。凡考试成绩优秀者即被任用,拙劣者被罢免。在开元四年组织的县令考试中,有45人不合格,这些人立即被淘汰,“放归学问”(《通鉴》卷二百十一)。不仅如此,当县令上任以前,玄宗还亲自召见,面授机宜。唐玄宗对于那些在职的地方官员,还循名责实,进行比较严格的考核,作为黜陟的根据。为此,他专门颁布了《整饬吏治诏》,规定每年十月,委各道按察使“校量理行殿最,从第一等至第五等奏闻校考,使吏部长官总详覆。上等为最,下等为殿,中间三等依次定优劣,改转凭为升降,刺史第一与京官”(《全唐文》卷二十七《劝奖县令诏》)。这一政策的实施,对改善地方政治,起了一定作用。

唐玄宗把励行法治严明赏罚作为改善吏治的根本措施。他认为:“有善必赏,所以劝能;有罪必罚,所以惩恶。”开元二十四年(736)以前,基本上贯彻了这种精神。例如,同州刺史姜师度非常重视发展农业,在他任职期间,组织同州农民开朝邑、河西两县的通灵陂,并“引雒水及堰黄河灌之”,种稻田二十万亩,因此唐玄宗为他颁布《褒姜师度诏》,赐帛三百匹,特加封金紫光禄大夫〔10〕。营州都督宋庆礼,组织兵民屯田80余所,数年之间,“仓廪丰实,居人渐殷”。宋庆礼因此被擢任御史中丞〔11〕。对于那些贪赃枉法之徒,不论职位高低,都依法制裁。如刺史裴景先,由于他私自聚敛五千匹绢,玄宗亲自下诏把他处死。前太子太傅萧嵩,由于向中官牛仙童纳贿,被贬为青州刺史。营州刺史张守珪,曾建立很大战功,但后来由于谎报军情,贿赂中使,被贬为括州刺史。

刺史县令是亲民之官,唐玄宗的改革政策,主要是通过他们贯彻执行。开元年间,“任人唯贤”,赏罚严明,吏治清明,对社会生产力的发展,起了一定促进作用。

其次,打击豪强大族,励行均田制度,并兴修了农田水利。8世纪初年,唐政府的勒索和大族豪强的土地兼并,使均田农民的负担越来越重,时常无力维持其自身的生存和简单再生产,从而出现了“天下户口,逃亡过半”的情况,而这些逃户,大都变成了豪强大族的“私属”。由于纳税者的减少,使政府内藏匮乏,水利失修,军备不整,国防空虚。唐玄宗执政后,为了挽救中央政府的财政危机,便不得不和豪强大族进行斗争,从他们手里争夺土地和劳动力,以维护均田制度。玄宗一贯支持官吏打击豪强,李元纮任京兆尹时〔12〕,“诸王公权要之家,皆缘(郑白)渠立磑,以害水田”。元纮“令吏人一切毁之,百姓大获其利”(《旧唐书》卷九十八《李元纮传》)。薛王李业的舅父王仙童,“侵暴百姓”,强夺民田,有关人员打算依法制裁他。李业向玄宗求情,在宰相姚崇、卢怀慎的坚持下,唐玄宗依法惩办了王仙童,从此“贵戚束手”。开元初年虽然制裁一些豪强、大族,但从全国范围看,打击得很不彻底,也不可能是彻底的,当时仍然有不少黑地和劳力被豪强大族控制,从而使唐政府的财政收入减少。为了挽救财政危机,从开元九年(721)至十二年,唐政府利用四年时间,在全国范围内开展一个检田括户运动:勅令宇文融任全国覆田劝农使,下设十道劝农使和劝农判官,分头到全国各地检查黑地和豪族、官僚等荫庇的劳动力;把检括的“籍外”土地没收,按均田制分给无地客户,对于“帐外”人口,则重新登记注册,就地入籍,免六年租庸调,只交户税。这次括户运动的结果,中央政府增80万户,“岁终征得户税钱数百万。”

由此可见,检田括户运动的结果,加强了中央集权,增加了国家的收入,限制了土地兼并,并借以缓和了阶级矛盾。从主流看,唐玄宗这一措施,确实促进了社会生产力的发展。但是,当时地主阶级中一部分人,如卢从愿、张说、杨alt、皇甫憬等,却猖狂反对,他们宣称:“括客不利居人,征籍外田税使百姓困弊,所得不补所失。”这完全是为那些“籍外占田”之人辩护的。因为在封建社会,有权在“籍外占田”的,主要是大族、官僚或豪强,普通农民根本没有条件“籍外占田”,至于非法荫庇客户者,更是那些豪绅之家。当然,在括户过程中,也有少数逃到荒僻地区的无籍户,又被重新套上封建枷锁,但这种人为数是很少的。

由于唐玄宗重视农业的发展,因此,开元年间,全国兴修很多水利工程,其中最著名的是蔡州新息县的玉梁渠,灌田30余万亩。蓟州三河县的孤山陂,灌田20余万亩。晋州文水县的甘泉渠、灵长渠,灌田数十万亩。综合起来,在唐玄宗执政期间,全国共建56个农田水利工程,超过高武两朝所建工程之和,相当于唐朝所修工程总数的20%以上(《新唐书》卷三十七至四十三《地理志》)。这些水利工程建设,对唐朝农业发展,起了很大促进作用。

第三,打击佛教势力,扩大中央政府的税源。武周中宗以来,积极利用佛教,当时全国各州都设置大云寺,从而佛教恶性发展。唐中宗复位以后,高僧不仅兼并土地,而且逃避税役。左拾遗辛替否说:“今天下之寺,盖无其数,十分天下之财而佛有七八,陛下何有之矣!”“造寺不止,枉费财者数百亿,度人不休,税租庸者数十万,使国家所出加数倍,所入减数倍。仓不停卒发之储,库不储一时之帛”(《旧唐书》卷一○一《辛替否传》)。辛替否的建议虽然说得情辞迫切、有理有据,但是,中宗、睿宗都不能解决这个问题。唐玄宗执政以后,开元初年,下诏裁汰天下僧尼,当时各地还俗者12000余人。同年八月,玄宗还下令严禁新造佛寺,并禁铸佛像,禁抄佛经。同时又禁止贵族官员与僧尼交际,使佛教势力受到很大打击。

第四,重视学术文化的发展。南北朝时期,文物典籍丧失殆尽,唐初虽然做了一些搜集整理的工作,但收获不大。到了开元时期,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学术文化也有很大发展。玄宗任昭文馆学士马怀素为修图书使,他和储无量一道,共同组织搜集整理和编书事务。玄宗还亲自检查图书的编辑工作,并且下令在长安洛阳创设集书院,组织全国著名学者,叫他们集中力量著书立说。玄宗并敕令大府寺:“每月给麻纸五千番,每季给上墨三百六十丸,每年给上好兔皮五百张为笔材。”以保证编书和抄书工作的顺利进行。宋朝史学家欧阳修颂扬开元年间编书的盛况说:“自汉以来,史官列其名氏篇第,以为六艺九种七略,至唐始分为四类,曰经史子集,而藏书之盛,莫盛于开元,共著录53915卷,而唐之学者自为之书者,又28469卷。呜呼!可谓盛矣”(《新唐书》卷五十七《艺文志》)!

唐玄宗自己还是音乐家、戏剧家和诗人,他爱好文艺,附庸风雅。在两《唐书》的《音乐志》和《礼乐志》里,有不少是玄宗和妃子唱和共为欢乐的记载。

此外,唐玄宗还注意征召和培养各种人才,他聘请不少名流学者,充当其学术顾问。例如,张遂是著名的天文学家,由于拒绝和大贵族武三思合作,他隐居嵩山,当了和尚。开元三年(715),唐玄宗把张遂召到长安,让他当天文学顾问。张遂利用玄宗创造的条件,加上自己的辛勤劳动,终于创造出著名的《大衍历》,并指导实测地球子午线,成为历史上卓越的天文学家。玄宗还下诏征召大诗人李白,让李白做翰林供奉,给予优厚的待遇。李白以布衣应聘入宫,对当时文化界影响很大。在这样的环境之下,文艺的兴旺发达,是必然的现象。

开元年间的各项改革,确实加速了社会经济的发展。当时经济发展的情况,在唐人著作里多有反映。据元结(次山)说:


“开元天宝之中,耕者益力,四海之内,高山绝壑,耒耜亦满,人家粮储,皆及数岁,太仓委积,陈腐不可较量”(《全唐文》卷三百零八《问进七》第三)。


唐人杜佑说:


“至(开元)十三年,封泰山,米斗十三文,青齐谷斗至五文,两京米斗不至二十文,绢一匹二百一十文。东至宋、汴,西至岐州,夹路列店肆,待客酒馔丰溢。每店皆有驴,赁客乘,倏忽数十里,谓之驿驴。南诣荆襄,北至太原、范阳,西至蜀川凉府,皆有店肆,以供商旅。远适数千里,不恃寸刃”(《通典》卷七《食货典》)。


元结是天宝十二载(724)的进士,他是“开元之治”的目睹者。杜佑是唐德宗的户部侍郎和宰相,熟悉唐代社会经济。这两个人对“开元之治”的评价虽然不免含有溢美的成分,但他们反映的基本内容,都是符合历史实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