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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史十二讲
1.10.2 二、人口增加引起耕地不足

二、人口增加引起耕地不足

清朝初年,为了恢复经济,采取了兴修水利、蠲免田赋、奖励垦荒、更名田、永禁圈地以及改革赋役制度等各项措施,促进了农业生产的恢复与发展。到康熙中期之后,耕地面积不断增加。清朝的耕地面积超过以前的任何朝代,且留下了较详细的统计数字。

《清实录》记载的全国耕地面积:顺治末(1661)为5.2亿亩,康熙中(1685)为5.9亿亩,雍正初(1724)为8.9亩(乾隆以后《清实录》没有记载全国的耕地数字)。康熙后期,全国的耕地面积急剧上升,康熙四十七年(1708)超过6亿亩,康熙五十五年(1716)超过7亿亩,康熙六十一年(1722)更突破了8亿亩大关。这一数字大致与明代持平。就明代的耕地面积来说,洪武二十六年(1393)的数字是8.5亿亩,明末的万历八年(1580)是7亿亩。

不过清代耕地数目远远赶不上人口的增长。从乾隆六年(1741)到道光二十年(1840)鸦片战争爆发时,全国人口从1.4亿增至4.1亿,百年间人口增加三倍,平均每年增加270万人,年增长率为18.8‰。但耕地面积的增加却很缓慢,从顺治末至乾隆末,大约140年间,耕地面积从5亿亩增至9亿亩。这九亿亩数字,可能偏低,会有一些隐匿未报的土地,也会有一些边远地区新垦的土地未统计在内。但大致上可以断定:耕地的增长大大落后于人口的增长。清中叶人口的急剧膨胀,导致了人均耕地数量的急剧下降。根据赵冈和陈钟毅的研究,清中叶的人均占有耕地面积,1776年为3.30亩,1800年为3.19亩,1848年为2.70亩。〔3〕根据18世纪末19世纪初的洪亮吉在《卷施阁文甲集》卷1《意言·生计》中的记载,当时“今日之亩,约凶荒计之,岁不过出一石。今时之民,约老弱计之,日不过食一升。率计一岁一人之食,约得四亩,十口之家,即须四十亩,其宽广即古之百亩也。”清代人口的增长已超过了土地资源的承受力,粮食供应严重不足。

乾嘉时期,一些地区土地开发饱和。如四川省,在清初地广人稀,而到乾隆十八年,全省人口还只有137万人,这年全省的耕地面积达4590万亩,每人平均耕地达34亩之多,生计自属优裕,秩序也很稳定。这时,湖南、湖北、广东、广西、江西、陕西的大量移民入川,人口猛增,嘉庆十七年全川人口达2100万人,而耕地仍只有4655万亩,几乎没有增加,平均每人耕地下降到二点二亩多。〔4〕在清代,每亩土地的产量有多少?每人每年需要多少粮食才能维持生活?据李华的研究,大概江南一带土地的平均产量是每年每亩平均产二石。至于其他地区,亩产量当低于此数。以全国情况估计,每亩收获一二石,就算很不错的了。每人每年需要多少粮食才能温饱?前引洪亮吉资料还说:“一人之身,岁得布五丈即可无寒;岁得米四石即可无饥”。他又说:一人“日不过食一升”,每年365升,共计三石六斗五升,亦接近四石。由此看来,每人每年四石粮是维持生活的最低标准,这正印证了前面我们引用洪亮吉“今日之亩,约凶荒计之,岁不过出一石”的话。如果每人有土地四亩、得粮米四石,可以维持生活的话,那么,乾隆五十五年(1790),全国人均耕地只有三亩,粮食只有三石,已经不足。道光二十年(1840),全国人均耕地只有二亩二分五厘,粮食只有二石有余。这时,全国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口处于饥饿和半饥饿状态。〔5〕

人口增长很快,而耕地相对短缺,地价因此不断上涨。乾嘉时人钱泳《履园丛话·田价》谈苏南地区的情形:“本朝顺治初,良田不过二三两。康熙年间长至四五两不等。雍正间,仍复顺治初价值。至乾隆初年,田价渐长。然余五六岁时(乾隆三十年左右),亦不过七八两,上者十余两。今阅五十年(约嘉庆二十年),竟长至五十余两矣。”从康熙年间的每亩四五两,到乾隆中期的每亩七八两至十余两,再到嘉庆二十年每亩五十余两,地价增加十倍,其原因是多方面的,但人多地少的矛盾,是主要原因之一。

从康熙后期开始,清廷已察觉到当时人口与土地之间存在着矛盾。《清圣祖实录》卷231记载,康熙帝在四十六年十一月说:“地亩见有定数,而户口渐增,偶遇岁歉,艰食可虞。”四十九年十月南巡时说:“民生所以未尽殷阜者,良由承平既久,户口日蕃,地不加增,产不加益,食用不给,理有必然。”可见在康熙四五十年代,皇帝已感受到人多地少民用不足的现实。

雍正帝即位不久,就论述过地少人多的矛盾。《清世宗实录》卷16记载,雍正二年他说:“我国家休养生息,数十年来,户口日繁,而土田止有此数。非率天下之民,竭力耕耘,兼收倍获,欲家室盈宁,必不可得。”他希望各地能精耕细作,提高单位面积产量,以解决耕地不足的问题。他还命令地方官悉心劝农,因地制宜,种植各种树木,还提倡发展畜牧渔业。

又据《清高宗实录》卷1441记载,乾隆帝五十八年十一月在阅读康熙朝《实录》时,见康熙四十九年(1710)全国人丁户口才2331万多,而乾隆五十七年(1792)全国大小男妇达3.07亿之多,十分感慨:“我国家承天眷佑,百余年太平天下,化泽涵濡,休养生息。承平日久,版籍益增,天下户口之数,视昔多至十余倍”。“以一人耕种而供十数人之食,盖藏已不能如前充裕。且民户既日益繁多,则庐舍所占田土不啻倍蓰。生之者寡,食之者众,于闾阎生计,诚有关系。”最后他说:“日食不继,益形拮据,朕甚忧之。”可见乾隆末年人口问题的严重性。

前面提到的著名学者洪亮吉,也看出了人口问题的严重性。他在《意言·生计》说:治平至百余年,户口视三十年以前增加五倍;视六十年以前,增十倍;视百年、百数十年以前,不啻增二十倍。人口的增长快于耕地的增长,必定会造成社会动荡。他说:“高曾之时,隙地未尽辟,闲廛未尽居也。然亦不过增一倍而止矣,或增三倍五倍而止矣,而户口则增至十倍二十倍。是田与屋之数常处其不足,而户与口之数常处其有余也。”他为此算了一笔账:“试以一家计之,高曾之时,有屋十间,有田一顷,身一人,娶妇后不过二人。以二人居屋十间,食田一顷,宽然有余矣。以一人生三计之,至子之世而父子四人,各娶妇即有八人;八人即不能无佣作之助,是不下十人矣。以十人而居屋十间,食田一顷,吾知其居仅仅足,食亦仅仅足也。子又生孙,孙又娶妇,其间衰老者或有代谢,然已不下二十余人。以二十余人而居屋十间,食田一顷,即量腹而食,度足而居,吾以知其必不敷矣。又自此而曾焉,自此而玄焉,视高曾时口已不下五六十倍,是高曾时为一户者,至曾玄时不分至十户不止。”由于人口过剩,超过了社会能够供养的能力,从而出现了米价昂贵,田价上涨,劳动人民势必无田耕种,少衣缺食。由于洪亮吉对于人口问题的敏锐看法,人们将其与西方写作《人口原理》的马尔萨斯相媲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