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姊妹抗战
舞池内一阵骚动,每一对经过她们面前的舞者都转头,瞪大了眼睛。是真的,宋家姊妹全都在这儿——气质沉静的孔夫人、容光焕发的蒋夫人和神情庄重愉悦的孙夫人。大家像发现了“新大陆”,镁光灯不停地闪烁……
——题记
四十四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抗日战争爆发后,中国人民面对的是一个财力、军事技术装备都比中国雄厚优良得多的强大敌人。要战胜日本帝国主义,争取民族解放战争的胜利,必须动员全国民众参加,进行持久抗战。宋蔼龄认为妇女占全中国人口的一半,是一支重要的力量。正如她自己所说的:“在各种保证我们取得最后胜利的力量里,最显要最值得注意的表现,就是妇女界的活动。”因此,在组织战时妇女活动中,她以国民党的代表,以及部长夫人的特殊身份,出席会议,并做了大量工作。
1938年5月20~25日,风景秀丽的庐山,聚集着全国各界妇女代表精英40余名。她们是各党各派、各团体及无党派的妇女领袖和妇女工作者。她们在这里召开一个重要的会议。
抗战开始以后,全国妇女积极投身到了神圣的民族自卫战争中去,在伤员的慰问与救护、战时孤儿保育及宣传组织民众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但是由于妇女运动分别由各党各派领导,发展很不平衡。广泛、普遍地动员全国妇女参加抗战,是这次会议的主要宗旨。
会议本着团结抗日的精神,研究讨论了动员妇女民众、鼓励妇女参加生产事业、改善妇女生活及妇女团体联络等战时妇女工作,决定在新生活运动促进会妇女指导委员会的基础上,进行改组扩充,使之成为全国妇女总的组织机构。
会议期间,宋蔼龄很活跃,与共产党方面代表的邓颖超、救国会代表史良等一些著名人士有了很多的接触,并成为了抗日的好姐妹。会议成员来自全国各地,政治主见迥异,争论是难免的,但大家都能求大同存小异,在抗战这个问题上,求得一致。
会上宋蔼龄的发言是诚挚的,她说:“今天,能够认识大家是很兴奋的事。我虽然在国外(香港),心却一直记挂着国内的事……我希望全国姊妹们继续努力工作和彻底合作。因为只有合作,才能得到真正的团结!我在这里答应各位姊妹,我们要以忠诚来贡献祖国,这只是为了一个可以在短时期内达到的目的——造成一个新的强盛的中国!”
最后,蔼龄说:“我建议,我们这个组织每年‘三八’节要举行例会,这届在庐山,下届在什么地方,由德高望重的邓颖超大姐定。”大家一阵掌声。接着她又讲:“一个真正的统一战线组织,应该是国民党、共产党和无党派的妇女站在平等的地位,参加会议讨论,共商国家大事,把全国的妇女团结起来,打败日本帝国主义,建设一个民主自由的新中国。”
宋蔼龄对抗战工作是颇为热心的。
捐赠和募集是妇女运动的一项重要内容。蔼龄严以律己,身先士卒,在这方面做了大量工作。早在1932年上海“一二·八抗战”时,她曾捐赠数十万国币,建立了两座能收治上千名伤员的大医院,及时缓解了上海医院床位紧张、伤员救治困难的状况,备受前方官兵的赞扬,他们称她为“救死扶伤的卫士”。一位伤员,他和哥哥一起参战,先后相继负伤。哥哥因医院没有病床,抢救不及时而死亡。而他自己住上了宋蔼龄捐资建成的医院,得到了及时医治而康复。他高兴地说:“没有蔼龄妈妈,就没有我。”于是,他提笔给蔼龄写了信,高度赞扬了蔼龄妈妈。蔼龄看了这封信,驱车看望了这位伤员。这位伤员感动得泪水潸潸。此消息发出后,蔼龄成了备受全军将士欢迎的人物。
在前线伤员的提议下,宋蔼龄又担任了“伤兵之友社”理事长。随着战争不断扩大,大量的伤员源源不断地送往后方救治。上海沦陷前,宋蔼龄迁居香港,在那里兼任了香港“伤兵之友协会”会长,把一部分精力和金钱用于帮助伤员方面,保证每个伤员出院或退伍时,都可以得到一套新军服、一包食品和一些零用钱。1940年,宋蔼龄参与全国“伤兵之友总社”发起的征集伤兵之友活动。这项活动在4月21日结束时,全国共有伤兵之友70万人,捐款133万余元。
不久,《申报》以《孔祥熙夫人赠棉被背心》为题,报导了宋蔼龄“捐赠棉被420床,背心2000件,送交驻沪办事处,转前方将士用,以御冬寒”的消息,这一举动深受国民的称赞。
1937年上海“八·一三抗战”中,宋蔼龄又慷慨解囊,用自己的钱购买了3辆救护车、37辆军用卡车献给军队。她还特意送给由小妹美龄担任秘书长的航空部队20多辆军用卡车,以作后勤之用,并订做了500件黑皮衣送给了空军飞行员。
战时后方也是艰苦的。宋蔼龄是热爱儿童的,由她发起,创办了全国儿童福利会。日本帝国主义的大举入侵,导致无数儿童流离失所,饥寒交迫。为了抢救民族后代、培养无家可归的难童,使之健康成长,中国妇女慰劳总会筹设战时儿童保育院,1936年3月10日,在汉口召开成立大会,宋蔼龄一次就认领了100名战时难童的生活费用。孔祥熙、宋蔼龄还创办了全国儿童福利会,宋蔼龄主持日常工作。每到儿童节,宋蔼龄不是亲自到战时儿童保育院与那里的难童欢度节日,就是出资购买礼物送给小朋友。1940年儿童节前夕,宋蔼龄视察了重庆儿童保育院,在当晚的日记中写道:“今天的活动极为有意义,儿童们极为活泼可爱,颇为欣慰。特于昨天(国民政府规定每年4月4日为儿童节)儿童节,购买大批精美糖果600余份,赠送该院难童。”
四十五
宋蔼龄三姐妹联袂来渝,成了陪都的新闻热点。
三姐妹的风采,成了街头巷尾人们的热门话题。
4月2日,中央社发了专讯:“孔夫人、孙夫人暨蒋夫人于4月1日联袂来渝。孔夫人暨孙夫人尚系首次访问战时首都,彼等对于增强抗战力量,咸备最大热忱,故此次利用蒋夫人赴港疗养返渝之机会,相偕同来。三位第一夫人同来后方,将共同从事抗战建国之工作,致力于奠定新中国之基础,发扬中国旧有光荣。据悉三夫人将视察各种合作事业与救济机关。”重庆各大报纸争相转载。
《新华日报》4月3日发表短评,欢迎孙夫人,对初次来渝的孔夫人致敬慰。4日又对宋蔼龄等人的活动作了追踪报导,发了消息:“孙夫人、蒋夫人、孔夫人等昨(三日)视察新生活运动妇女指导委员会,与该会全体工作人员合摄一影……嗣三夫人接见妇指会高级干部训练班学员并与高干班学员同用午膳。午后三夫人驰车赴歌乐山,视察战时儿童保育会第一保育院”。
宋蔼龄到重庆的数月间,参加了不少的社会活动,除了出席各种会议和向抗战团体发表讲话,参观工厂、学校和机关外,到电台发表对国外听众的演说、视察公共防空设备,则是她的两项重大活动。
事情竟是这般巧合。没容宋美龄拨动号码,蔼龄已先于她把电话打了过来。
“啊!是大姐。我正想给您打电话,不想您给打回来了。”大姐是令美龄尊重的人,美龄那高兴的劲儿似乎是看到了大姐的面容。
“小妹,你要打电话找我什么事?”蔼龄问。
“没什么大事。明天我们三姊妹去广播电台演说,定在什么时候?说死后,我再通知二姐。”宋美龄道。
“我也为这件事打电话找你。你说呢?”蔼龄身为大姐,一向做事有强加于人的印象,这次她故意把口气变成商量。
“要让我说,就定在明天早8点半。电台花池门口相聚,不见不散。”
“那好,就这样定下来,由你直接通知庆龄吧。”蔼龄吩咐道。
“我这就打电话。”
“你真是个急性子。大姐的话还没讲完呢!”
“大姐,你就讲吧,我听着!”
“庆龄她自尊心很强,再加上她与老蒋有隔阂,你讲话要注意分寸,注意她的心理,莫伤了她的自尊心。咱们三姐妹与政治无缘,尽量求同存异。好在是一母同胞,能团结尽量团结……”蔼龄越说越多。宋美龄有点不耐烦了,打断了她的话。
“大姐,你莫说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你说的这些我都懂。”
“我知道你懂,可是要真正做起来,你又由着性子,什么都忘了。大姐还不晓得你那怪脾气。”
“好啦,下次我一定按大姐的话去做,坚决改正。说实在的,我真不喜欢二姐那种太不现实、太理想化的声调,我一听就发火。”
“我作为大姐警告你,你那火要用水浇一浇。”蔼龄说到这里,马上把话锋一转道:“老蒋在家没有?”
“他刚才让人打来电话,说他仍在会上,今晚就不回来了。”美龄回答。
“这个老蒋,让小妹守空房,真不像话!”蔼龄出于对小妹的关心,叹了口气。
“大姐,别说了。”美龄道。
“你说什么,小妹,不让我说了?我不少说。等有机会,见了老蒋,我不说他才留着他哩!”显然蔼龄余怒未消。
“就这样吧,大姐。天不早了,我还给二姐挂电话呢!祝您晚安。”
“那好,晚安。”
到达重庆后,宋庆龄没住在两姊妹的任何一家,独自在两路口新村安顿下来。这倒不是出于其他原因,主要是宋庆龄觉得这样无拘无束,进步人士和共产党方面的人也便于找到她。要是住在警卫森严的别墅区或官邸,她会觉得很憋气的。
傍晚遭受日机空袭那阵,日军的炮弹准确性偏了点,没有命中庆龄的房屋而是命中左侧的木房。那木房霎那间燃起熊熊大火。火头凭借着风势,向宋庆龄住的房屋蔓延、吞噬。因为重庆当时的房屋大都不是砖石结构的,而是中间有层木片或竹片,外涂层三合土的夹壁墙,见火就着。消防队出于无奈,只得狠心拆除了两幢房屋,隔断火源,保住了庆龄的住房。
空袭警报解除后,宋庆龄曾到城内四处随便转了转。映在庆龄眼帘的是:几辆卡车被炸坏了轮子,堵塞了全市交通。走不多远,就会看到炸残的车辆和抛在车上、地上的尸首,有被炸掉胳膊的,有被炸掉大腿的,惨不忍睹。刺鼻的硝烟味和焦臭味,像一层浓雾笼罩着城区……
宋庆龄走着,心中燃起了满腔怒火。太悲惨了!太悲惨了!这就是那些口口声声宣称“大东亚共存共荣”的家伙,那些反复鼓吹“中日亲善”的军国主义者的“亲善”与“共荣”!他们派出的轰炸机公然冒天下之大不韪,把成吨的炸弹扔到人口稠密的居民区,散播了多少死亡的种子?日本帝国主义,你拿什么偿还中国人民的鲜血?国民政府的军事委员会只知道一天到晚泡在会议中,那些顽固派津津乐道的是跟共产党搞摩擦,偌大的一个陪都只有几十门高射炮来拱卫,怎能阻止惨祸的发生?
宋庆龄回到自己的寓所,及时拨通了军事委员会的电话。秘书回答:委座与其他长官正在开会。她本想找蒋介石接电话,一想到自己人微言轻,她又犹豫了。她切断了电话,踱步走到寓所……片刻电话铃响起,宋庆龄急忙走了过去,拿起了听筒。
“啊,听出来了,是小妹。”宋庆龄道。
“二姐,您没有睡觉吧?”宋美龄传来的话音很轻很轻,因为太上皇大姐有言在先。
“日机空袭,你那儿没问题吧?”宋美龄又问。
“看你问的,小妹。如有好歹,我不会站到这里给你说话啦。”
宋美龄心里恼火,她不便发作。接着又道:“二姐,咱们不是约定要到广播电台去演讲吗?”
“我知道,你说吧。”
“大姐刚才给我来电话,说是定在明天8点半,在电台门前的花池旁聚齐,不见不散。”
“我记住了。小妹,你还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了。今天坐了一天飞机,你应该早些休息,二姐。再者,重庆的天气与香港不一样,夜间比较凉,请注意盖好被子。”
“谢谢小妹的关心。”
宋庆龄放下电话。美龄也放下了电话。真正有气的还是美龄。她气的不是别人,总感到二姐在说话中少些手足姊妹之情。
宋美龄并不甘心于现状,她在朝一个目标努力,她相信总有一天,她会唤起二姐胸中那燃烧着的姊妹之情,启开她那心扉的窗口,畅谈姐妹之情。那将是一种人生情趣、一种天伦之乐。
宋美龄期待着。
宋蔼龄也期待着。
四十六
广播电台门前的花池中,各种花卉聚于一池。
花吐胭脂,香欺兰蕙。
早晨8点半钟,三辆轿车分别载着宋氏三姊妹,从不同的方向准时开到这里。美龄的车早到了一步,其次是庆龄,最后是蔼龄。
三姊妹下了车,寒暄了一阵,随后在电台官员的带领下进入地下播音室。一种阴森的感觉袭上三姊妹的心头,但她们丝毫没有流露出来。
播音室有两幢房子那么大,地上铺有红色地毯,四周镶着用特殊隔音材料做成的方板,板与板之间看不出什么缝隙。录音台犹如写字台那般大,端端正正地放在房间的中间位置。正面墙上挂着总理遗像和遗嘱,旁边配着“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的对联。
这次专题节目的主要对象是美国听众,全部用英语播出。三姊妹的英语是具有相当水平的,而且三姊妹的号召力也是他人无法相比的。
当播音员向美国听众介绍完宋庆龄的身份后,她略为思索了片刻,大大方方对着麦克风演讲了起来:
“亲爱的美国听众,我不知道怎样才能表达我此时此刻的心情。我们刚经历了又一次野蛮大轰炸,美丽的山城重庆已经变成了一所血腥的屠场。成千上万的和平居民丧失了他们最后的一点东西,流离失所,无家可归。他们中的许多人是从陷落的长江中、下游逃难到四川来的,最大的奢望仅仅是想生存下去,可是万恶的日本帝国主义连这点起码的权利也不想给予他们。”
“众所周知,中国是一个约有四万万人口的大国,但她又是一个非常贫穷落后的国家。连年的天灾、动乱以及其他种种原因,使我国在战争的最初几个年头内一直处于劣势,被动地抗击着上百万装备精良的日本军队的进攻。我们缺乏武器、燃料、钢材和食品,更缺乏全世界主持正义和公道的国家,包括美国这样的民主国家的道义上的支持。”
“因此,我们呼吁你们,亲爱的美国听众,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予我们有力的援助。我们无意滥花你们提供的资财,我们把每一个辅币都用于神圣的抗战事业。我们呼吁你们,敦促美国政府抛弃所谓的“中立”政策,尽快与法西斯帝国宣战。因为,今天发生在中国的惨祸,明天或者后天就有可能降临到贵国人民的头上,这是法西斯帝国的本性所决定的”。
宋庆龄的讲话,通过重庆电台的大功率短波发射机,升上屯离层,回响在大西洋和太平洋的上空。最后,宋庆龄激动地高呼:“必须制裁日本帝国主义!必须阻止他们犯下更多的滔天罪行!必须惩罚他们屠杀中国妇女、儿童和无辜人民的罪恶行为!否则,中国人民就不会相信,在这个病态的世界里,还有怜悯和良心可言;不会相信,在这个病态的世界里,还有公正和道义可言了。”
…………
演讲完毕,宋庆龄还是那么激动,以至于宋美龄不得不扶着她到休息室里去平静一会儿。宋美龄知道姐姐那嫉恶如仇的性格,担心姐姐在这样的场合,讲出一些刺激美国听众的言词来。
接下来演讲的是宋蔼龄,她不像庆龄那样激动,她的口气要温和得多,像是在和听众谈话。她说:
“当我向美国讲话时,我感到并且深知,我正在向真正同情中国的朋友们讲话。在我们与日本帝国主义进行生死存亡的战斗中,我们始终都没有孤立的感觉。一想到友好的美国人民站在我们一边,我们的内心就充满了深厚的感激之情。”
宋蔼龄在谈到中国人民万众一心,怀着必胜的信念坚持抗战的情况后又说:“必胜的意志也体现在妇女们已从与世隔绝的生活中解放出来,参加各种工作。在前线,她们同士兵和伤员在一起;在后方,她们同遭受战争灾难的同胞在一起;在农村,在医院,在战时孤儿院,在工业和公共事业里,都有妇女们作出的贡献。”
“我们的事业是正义的,正义的事业必将胜利!”
…………
最后一个演讲的是宋美龄。
按说她的口才要好于两位姐姐。她的英语水平也高些,口音略带美国的南方味。难怪,她在那里生活了十年。人生有多少个十年呢?
她的演讲话题与两个姐姐不同,主要是针对美国的国会议员和新闻界而发。她多次去过美国,知道只有这两者才能左右美国政府。
宋美龄以她那非常流利的话语,首先谴责了美国政府在“中立”的幌子下,向日本出口战争物资和武器的可耻行为,那是有根有据的,宋美龄为此专门列举了一连串准确的数字……
宋美龄说:“在这里,在中国‘民主之友’的庄严讲话台前,我们要求制止两件事:一是身为美国立法者的国会议员,不应该对侵略行径表示恐惧。二是不应该同意把汽油或石油副产品,以及其他战争物资,尤其是武器输送到日本以鼓励这种侵略行径。”
宋美龄由此生发开去,进而说:“我不知道各位尊敬的国会议员们是否想到过,如果中国政府已向自我吹嘘为不可战胜的日本帝国投降,那时世界上将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答案是显而易见的。日本将保持完整的陆海空军,它将利用我国的领土、我国的人力和我国的资源以支持极权主义反对民主国家的军事行动。”
“我并不想到这里恫吓各位尊敬的国会议员们,”宋美龄继续说道,“但是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到了占全人类人口五分之一的中国沦为日本的殖民地时,整个世界的形势将变得漆黑一团”。
“中国人民不愿充当亡国奴,必将全力以赴,同日寇血战到底。问题是,我们会得到国际上公正的对待吗?这只能由美国人民和他们的国会议员来回答。”
“中国人民已被炸弹震聋,但是他们正焦急地等待着你们的回答。”
宋氏三姊妹带有真挚感情的讲话,通过电台大功率发射机,送到在大洋彼岸的每个有正义之心的美国听众耳中。据说三姊妹讲话的第二天,美国纽约州立大学就有上千名学生上街游行。他们的口号是:“反对侵略,支持中国人民抗战!”“打倒日本帝国主义,维护世界和平!”“强烈要求国会政府采取有效措施,制裁日本!”再者,白宫国会的有关知名人士当天也以个人名义向国会递交了制裁日本的意见书。同时美国国会也答应立即研究这份意见书,并作出答复。美国人骚动了,各种舆论向着有利于正义的一方倾斜。
四十七
时间过得飞快,一个月后,两兄弟宋子安、宋子良也从昆明回重庆来了。
六兄妹团圆,机会难得。
无父尊长,作为大姐的蔼龄,听了这个消息高兴得不得了,连忙用电话告诉了小妹美龄,美龄更是高兴。
“小妹,小弟们都回来了,我们姐妹们为他们洗尘,吃个团圆饭,在黄金酒家,钱由我出。你说怎么样?”
“我看用不着在黄金酒楼。我可不像你,没有那么多的钱,干脆就在我家,我喜欢热闹。再说酒楼也不是个说话的地方。”
“要得好,大让小。那就依小妹你的意见了。”
“一切都由我安排了,二姐我来通知。明晚6点,不见不散。”
“小妹,你就辛苦了。”蔼龄放下了电话。
庆龄的工作终于做通,答应美龄参加八月十五日的全家团圆会。
宋美龄像只花喜鹊飞回了黄山官邸的家里,兴奋的她,又接连拨通了大姐蔼龄、哥哥子文、小弟子安、子良的电话,把这一喜讯分别告诉了他们。为了八月十五赏月团圆,她终于说动了二姐同意聚会,大姐蔼龄特订购了6斤重的大月饼,代表六兄弟姊妹的团圆,开车送了过来;子文也特意派飞机到昆明购买了两只象征团圆的神龟鱼,送进了美龄的餐房;两位弟弟也为美龄请来了重庆饭店的高级厨师。
在中国这块古老的土地上,家族的团圆是最神圣的。神圣的团圆又吸引着每个家族成员。尤其是在宋氏这个与中国命运紧紧相连的、在全世界都声名显赫的家族里,他们视团圆为黄金。宋氏家族团圆远超过普通家庭团圆的意义。
八月十五的满月非常好看。她镶嵌在青碧如海的天空,投下淡淡的银光。黄山官邸冷清清地耸立在银光下面,楼前是片白灿灿的花朵。还有山、石壁、桃树、柳树,各有各的颜色和形态,在银白色的月光下,似乎都含着一种不可告人的秘密。此时黄山官邸的宴会厅里甚是热闹。
宴会厅内的十几台大吊扇一齐开动起来,阵阵凉风送爽,宋氏兄弟姊妹六人以及他们的家眷、司机、卫官足足摆了五大桌。十几名侍者身穿全套白色制服,有的在一旁悉心伺候,有的满头大汗跑来跑去,忙着上桌。
为了全家族的团圆,今晚他们辞去了一切公务。在太阳落山时,六辆轿车已驶入了这里。六辆轿车停在云鹤楼前的草坪上,煞是壮观。在中国文明落后的当时,宋氏家族的文明却是超前发展。他们不但拥有自己的专车、专机,还拥有自己的多处别墅。偌大的中国,孰人能比?
此时,餐桌上美味是令人垂涎。五个大大的餐桌上摆满了高级厨师做的名菜,它们分别是:油炸团圆神龟鱼、莼莱鸽蛋汤、眉毛丸子海参、香酥鸡网油蟹卷、生菜大虾、油淋安康鱼,以及叫不出名的山珍海味,还另有点心、水果、冰淇淋。
宋美龄的开场白像一篇优美的散文诗,短短的几句话,真挚动情,使全家人都兴奋起来,连连举杯庆贺这难得的团圆。那高脚酒杯的红色液体,通过兄弟姊妹间的碰杯后,仿佛不再是酒,而像母亲的血液,再次注入他们的肌体,使他们产生了共同的话语。
“莫谈国事。”在大姐蔼龄这道戒令发布后,兄弟姊妹们竭力维护,尽情地开怀畅饮,倾腹吐心。以前,他们在大庭广众面前所表现的尊严,在这种场合下,已不再粉饰。在亲人的面前,各把各的性格暴露无遗,那才是亲切、痛快哩。他们尽情享受着团圆的欢乐……
“大妹,大姐敬你一杯!”蔼龄首先站起了身,端起了高脚酒杯。
“谢谢大姐,我理应敬你。”庆龄端起了杯,“我喝酒不在行,让我喝一半吧。”
“不行,要喝就要喝光,”美龄插言道。
庆龄无奈,只好一饮而尽。
“二姐,我这一杯呢?如果你喝大姐的,不喝小妹的,可有点不公啊。”美龄也端起了酒杯。
“小妹,饶了我吧。”庆龄道。
这时,美龄亲自掌勺做的花溪河鲤鱼端了上来。美龄夹了一块放在庆龄的盘里,“二姐,先尝尝我这手艺然后再喝也好。”
“哎哟,烫着我的嘴了!”庆龄尝了一口,连声道:“有滋味,有滋味。”
“既然有滋味,请二姐喝下小妹这杯酒吧。”宋美龄又站了起来。
“好,我喝。”宋庆龄脸颊微微发红。“小妹,我也有对不住你的地方。”
“二姐,莫说了。”宋美龄马上制止道。“你还能再喝点吗?”
“不,不喝啦!”
这时,以子文为代表的三兄弟也来向三姊妹敬酒.一阵碰杯声后,大家又是“朝天乐”。
酒足饭饱后,自然是尝饼赏月。
尝饼赏月是在官邸的草坪上。银白色的月亮高挂中天,是那样的皎洁纯美。宋氏兄弟姊妹围着圆桌,圆桌上摆着那像月亮一样圆的特制枣泥馅大月饼。大姐忙着把月饼切开。动刀前,她把人头点点,生怕少了孩子们。
庆龄捅了捅席地坐在身边的美龄,道:“小妹,这次我给你挑个大块的,免得你再当面向我哭鼻子喽!”
“你真坏,二姐。”美龄咯咯地笑了,去擂庆龄。庆龄直向大姐求饶:“大姐,小妹要打我。”
“别闹啦,快吃完咱们去看舞会。”宋蔼龄制止道。
晚上9点,宋氏一家准时来到了重庆大酒家的舞厅门前,他们受到舞厅老板的热情接待。他们在宋美龄的带领下,进入舞池,在舞厅旁的长椅上依次坐了下来,背靠着墙,眼中净是重庆的达官贵人、富豪佳人们,边用餐边跳舞,好不惬意。很快大家就发现了宋家姊妹,舞池内一阵骚动,每一对经过她们面前的舞者都转头,瞪大了眼睛。是真的,宋家姊妹全都在这儿——气质沉静的孔夫人、容光焕发的蒋夫人和神情庄重愉悦的孙夫人。大家像发现了“新大陆”,镁光灯不停地闪烁……
一位报人评论道:“我想姐妹之中的二人在这儿。我不相信剩下那位是孙夫人。她是绝对、绝对不可能和其他两姐妹同时出现的!”
另一人以自然的口吻说:“一定是因为芬兰,她一定是因为不满苏俄才这样做的,一定是因为芬兰问题。”头一名报人不同意:“不对,我知道为什么,是为了要做给汪精卫看。”……
笔者认为:他们全猜错了。宋氏三姊妹在娱乐场上的同时出现,是她们以大局为重,标志着抗日战争的新阶段的开始。
经过努力,三姊妹终于走到一起来了,她们围着一个餐桌吃饭,这是可喜的。这是第一次,然而也是最后一次。
感情这东西,在政治色彩的包装下,使三姊妹饱尝了她的辛酸苦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