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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氏三姊妹全传
1.2.23 第二十二章 痛失大陆
第二十二章 痛失大陆

周至柔把宋美龄的这杯香槟酒喝下肚去,心里却掂得出这次行动的分量。蒋介石密令他将国库所存的全部银元、黄金、美钞运往台湾。自民国三十七年八月金元券发行之后,民间所藏的金银美钞全被政府一网打尽。根据当时监察院财政委员会的秘密会议报告,库存全部黄金为390万盎司,外汇7 000万美元和价值7 000万元的白银,各项总计价值5亿美金左右。

——题记

七十六

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

二月的溪口,当北方还是冰天雪地的时候,这里已是大地返青,小草抽芽;报春的燕子往来逡巡,空中充满了它们的呢喃的繁音;新生的芳草,笑眯眯地软瘫在地上,像是在和低着头的蒲公英在绵绵情话。

溪口郊外的田埂上走来了两位陌生人。他们不是别人,正是这里的主人。他们的身影倒映在稻田的水面里,相依相偎,情绵意长。一对黄鹂从他们脚下惊飞,落入前方不远的油菜花中,鸣叫不止。

“真美的诗意,待我把它画入我的写生本中。”宋美龄嫣然一笑,立刻取下身后的画夹,半蹲下来,目视前方,手在不停地画。

“我相信你画得一定比这大自然的风光更美。”蒋介石站在宋美龄身后,欣赏着她的写生。

溪口山清水秀,正是作画的好地方。早在1912年,宋美龄在美国威斯理安学院求学的时候,她就喜欢作画。那时宋美龄主修英国文学,副修哲学。此外,其余的科目还有法文、音乐、绘画、天文学、历史、植物学和圣经。在她临毕业的那一年,学校为表彰她的良好操守和成绩,将学院内最高荣誉“杜兰学者”这一头衔颁给了她。每年暑假,她都要外出作画。她的画溶进了中西画的特色,颇受行家的好评。后来作为名人字画,她画的《巡猎》、《小桥流水》还被美国博物馆收藏。晚年时宋美龄还在美国举办过一次个人画展,这是以后的事了。

宋美龄随蒋入溪以来,她和丈夫的心态都不好,为转移这种心态,去掉烦恼,她便从事绘画。一天少至三幅,多至十幅八幅,她的卧室已经挂满了她的字画。南京的官员们来看她们时,作为礼品,她还要回赠给他们这些墨宝。

人们赞扬她说,她画的淡墨牡丹,细致得像布鲁塞尔的花边。她那均匀的笔触能把那细细的花蕊和花蕊上汲蜜的蜜蜂,都惟妙惟肖地画出来,稍稍一出气,那蜜蜂就要飞掉似的。

“画得不好,请提意见。”每逢听到人们赞扬,美龄总是这样一句话。

宋美龄的每幅画中,都有蒋介石的诗意题词。看得出来,蒋介石也进入了宋美龄的诗情画意中。

他们心态慢慢平衡了,生活也变得有节奏、有规律了。每天清晨闻鸡起舞,在这个风景秀丽、面溪背山,既有古香古色、封建味十足的庄院里,他们按照基督教义的要求,吟谈圣经,做弥撒、祈祷。上午视天气情况,或去郊外散步、绘画,或留在家里处理事务、接待客人。下午他们打打麻将或玩玩扑克,再是弹琴作乐。晚上他们则练练书法,或打打太极拳。一日三餐的饭菜也极为简单,以素为主,以中餐为主。宋美龄高兴了,偶尔也上厨炒上几个好莱,供大家品尝。

每过礼拜,他们皆驱车驶往溪口外的雪窦寺和妙高台观光凭吊,并漫步千丈岩、乳奶洞。举目凝望,呈现在眼前的像一幅规模惊人的山水画,那景一层比一层深,一叠比一叠奇,层层叠叠,不知有多深多奇。正如明吏部尚书乔宇描绘的那样:“丹峰翠壁相辉映,纵有王维画不如。”

无官一身轻。然而作为权欲熏心的蒋氏夫妇,他们能轻吗?再说这次下野,并非出自他们的本愿。他们无时无刻不在活动。他们知道南京李代总统的内阁有他的内线,各地政府也有他的心腹。他虽不在其位,然而他的话却是圣旨。蒋介石发誓,五年不问政治,全是假话。宋美龄也不甘心丈夫坐冷板凳,隔三差五,出个馊点子,也够李代总统收拾十天半个月的啦。

这天,宋美龄本想到郊外兜兜风、散散心,听到兰妮要来见她,况且宋美龄也觉得兰妮身上有文章可作,便自动放弃这次郊外活动。关上门窗,拉上窗帘,二人便谈起了心。她们谈了很久很久,且很投机。午餐时,宋美龄又陪她吃了饭,喝点女士香槟。兰妮临走时,宋美龄又把自己从美国购来的化妆品送给了她,以示关心。对宋美龄提出的要求,兰妮当然百依百应。兰妮又像小孩子似的为表示自己的诚意,又给宋美龄拉了勾儿。当两个像香肠般的手指拉在一起的时候,一笔肮脏的交易算是达成了。

说起兰妮,她是上海有名的交际花。在一次舞会上,她有幸结识了立法院长孙科,从此便投入了他的怀抱。后来,她还叫两个女儿称孙哲生为父亲。抗战时期,兰妮一直留住上海,并且得到一笔相当可观的、不明来历的财产。日本投降后,这笔财产便被政府没收充公。当兰妮得知老情人又回南京时,便拼命向他求救。孙科不忘旧情,便给上海的负责官员修了一封函。在函中,他把兰妮称为“敝春”,这完全是正式夫人的称呼,成了轰动一时的笑谈。1948年4月,孙科作为蒋先生的一匹黑马参加竞选,对手李宗仁的竞选顾问黄绍很有些文学天才,便将孙科与兰妮的风流艳事添枝加叶写成了一篇所谓的纪实文学,在报刊上发表,使两人好不尴尬。

因此宋美龄一提起此事,兰妮总憋不住地想骂娘:

“李宗仁也不是个正经人,这样的人怎能当总统呢!”

“代总统!”宋美龄更正道。接着又附在她的耳边说:“孙科现在当行政院长,也是一方势力,李宗仁却处处与他为难,你何不劝劝孙院长把官邸搬到广州去呢?把他吊起来,看他的戏唱!”

兰妮是个心细的人,说道:“这样合适吗?”

宋美龄见兰妮上钩,马上又道:“这还不容易,行政院是政务繁杂的地方,就说,在敌人的炮火轰鸣之下,我们没办法处理政务?”

果然,兰妮去南京见了孙科,一阵枕头风把行政院从南京吹到了广州,李代总统第二天早晨起床视事,发现自己的最高行政机关不知去向。在孙科的带领下,接着不几日,立法院长童冠贤接到国防部长徐永昌的通知,说南京在三五天内将闻炮声,于是立法院自2月1日起的例会也就无法在南京召开;粮食部的人马也撤到了华南一带;交通部只剩下三分之一的人在留守;外交部更绝,人员与文件都带走了,部里只剩下一架电话机;财政部人员全部离京,不知去向;新闻局人去楼空……南京总统府只剩下李宗仁和他的少量机关。

正在代总统李宗仁跳脚骂娘的时候,隐在溪口的老蒋正在通过高频电台与离京的立法院、粮食部、交通部、外交部、财政部联系,祝贺他们干得好。

蒋介石也得意洋洋地道:“李宗仁扬言不做假皇帝,要做真皇帝,我要他连假皇帝也做不成!上不着天,下不着地!”

夫妇俩发出一阵哈哈的笑声……

这一边蒋介石夫妇狂笑,那一边李宗仁在发愁。

更使李宗仁苦恼的是,他上台才两个多星期,南京的国民政府就土崩瓦解了。除了李宗仁还留在南京,所有的政府大员、院部首脑、和谈代表全部没了踪影。大批国民党部队从江北撤到了江南布防。宁沪路、沪杭路、浙赣路沿线,塞满了南撤的残兵败将。上海、浦东、宝山、青浦挤满了汤恩伯的“精兵”,他们强占民房、构筑工事、修建碉堡群,准备为“保卫大上海”而决一死战。李宗仁指定的和谈代表张治中,在汉口、兰州、迪化满天飞,至今没有回来。而另一个和谈代表彭照贤遭中共拒绝后已经提出辞职,却又遭到行政院的扣留。李宗仁想稳定局面,希望和谈迅速开始,却始终不能如愿。最可恼的是孙科的行政院,竟然不和他打招呼,不辞而别,全体撤到广州。据说前几天一个外国记者在南京寻找孙科,找了30个小时也没找到,原来孙科到奉化看老蒋去了。而何应钦为讨好老蒋比孙科还要早一步呢!

七十七

溪口。

蒋介石乡下的这个家,在建筑设计和家具摆设方面是中西合璧、土洋结合。主楼后面是一排较矮的房舍,有仆人的住处、贮藏室和厨房,再后面是一个大菜园。靠近菜园是宋美龄居住的文昌阁。此时,蒋介石夫妇正与南京来的何应钦在阁里密谈。

何应钦乃是蒋介石的亲信将领。虽然在西安事变中,因他有野心,在轰炸不轰炸西安的问题上,与宋美龄有些分歧,时过烟消,蒋介石也就理解了他,没给他小鞋穿。因此何应钦更是百倍地感谢蒋介石的宽宏大度。此次,何应钦不吃代总统的山珍海味,却来这里报信,更令蒋氏夫妇感慨万分。

“房檐滴水,点点入旧窝,虽然我今天落难下野,敬之兄还没有忘记我们夫妇哩!”蒋介石叹道。

“旧情旧交,李宗仁想搞离间计。打我的牌去反您,这不是天下笑谈么!”何应钦吸了口宋美龄给他点燃的骆驼牌香烟道。

“识时务者为俊杰。敬之兄够朋友!”宋美龄也自叹道。

接着,何应钦把他在南京时李宗仁的句句言辞一五一十地说给蒋氏夫妇听了,蒋氏夫妇感激万分,把何应钦请为座上客,好饭好菜、名烟名茶,款待一番。

席间正热闹处,南京那边来了电话。总机室报告是李宗仁的电话。蒋介石闻讯摆手表示不接。宋美龄以为不可,于是她起身,代蒋介石接了电话:“是代总统吗?很对不起,老蒋有点不舒服,他还没起床哩。”

“听出来了,是夫人。真对不起了。”李宗仁道:“我本来不想打电话讨扰他,无奈事情太大,非请示尊大人不可……”

“代总统有何见教,我一定转告。”

“那谢谢了。”李宗仁道:“我本来准备去溪口,因为忙……我想请示的,乃是行政院的搬迁问题。夫人知道,国民政府在南京不在广州。现在孙院长忽然自做主张把行政院搬到了广州,实在叫人太难堪了。我们目前同中共和谈,争分夺秒,中共电台广播,说我李某人在南京,孙科去了广州,他们要谈,也不知道对手是谁啊?夫人啊,你看这种身首异处的情形能继续下去吗?”

宋美龄忍住笑,一本正经地道:“是是,我一定转告老蒋,一定转告。”

“现在,”李宗仁道,“我只请示一点:行政院非迁回南京不可!孙院长之走,事前根本没有得到我的同意。”李宗仁愤愤地说:“孙院长是当朝一品,是中山先生的后人,我实在不便说什么,但望蒋先生从大局着想,帮说一句话,请孙科回首都来,共维时艰,我就感激不尽了。”

“好说,好说,”宋美龄说到这里又问,“还有什么事么?”

“听说敬之到溪口了,在不在你们那里?”

何应钦连向宋美龄摆手,示意说他不在。宋美龄心领神会道:

“敬之没来,你是听谁说的?”

“没去那就算了。”

宋美龄刚放下电话,铃声又响。

“你是谁?”

“我是孙科,找总统接电话,我现在广州。”

“好好,他正等着你的电话哩!”蒋介石也不推让地走上前去,拿起了听筒。

“李宗仁下令要行政院搬回南京。说是你的意思。”

“你怎么回答?”蒋介石有点迫不及待。

“给我拒绝了,我顶了他!”

“顶得好,顶得好!”蒋介石连声赞叹,“你还要按照原定的计划去做。有什么事我来收底!”

……

送走了何应钦,已是星斗满天。

面对着解放军的隆隆炮火,对于败局,蒋介石虽然还嘴硬,但心里已经没有多少底数了。宋美龄再次提出来后事要早做安排,蒋介石也表了态:一切拜托你了。

“要我安排,明天我就到厦门。”

七十八

厦门的空军俱乐部位于鹭岛海边椰林深处,高大挺拔的椰林,挂着累累果实,伸展着那宽大的叶片,把空军俱乐部遮挡得严严实实。

正好周至柔没出门,宋美龄驱车一到,便见到了老朋友。两人自然是叙旧、寒暄一番。宋美龄的工作方法不像二姐庆龄那样死板教条。她是在吃喝玩乐中谈工作。按照她自己的话来说:“吃就是工作,玩就是工作。”因此她的工作方法格外灵活多样,格外富有情调。因此她的工作总像她那热情奔放的性格一样——一帆风顺。

如果说宋美龄与众不同,其特殊点就在这里。

“至柔,”宋美龄反客为主,夹起一块辣鱼,道,“吃辣当家。蒋先生这次交给你的可不是一般任务,整个国家与身家性命都托付给将军你了呀!”

周至柔把辣鱼块放在口里,大口嚼着,品味着,然后道:“吃了夫人夹的鱼,又喝了夫人敬的酒,此事岂有不尽力之由。来,再干一杯!”

又一次碰杯声。

周至柔把这杯香槟酒喝下肚去,心里却掂得出这次行动的分量。蒋介石密令他将国库所存的全部银元、黄金、美钞运往台湾。自民国三十七年八月金元券发行之后,民间所藏的金银美钞全被政府一网打尽。根据当时监察院财政委员会的秘密会议报告,库存全部黄金为390万盎司,外汇7 000万美元和价值7 000万元的白银,各项总计价值5亿美金左右。

“夫人,放心吧,交给我万无一失!”周至柔说完,端起酒杯一仰脖又是一饮而尽,他的眼睛微微发红,他要拼出去了。

“一言为定!”宋美龄也喝了下去,“干好了,老蒋还有一笔存款交给你!”

就在宋美龄与周至柔碰杯达成协议的时候,毛邦初不期而遇,因毛是蒋的至亲,宋美龄灵机一动,将1 000万元的美金支票交给毛邦初,以私人名字存入美国银行。

当宋美龄秘密离开厦门的时候,周至柔也于当天秘密地飞往上海,从上海那里行事。因为民国的家产都在上海。

此后,蒋家王朝的黄金、白银、美元正像暗流一样汩汩流向台北。将近2500件价值连城的绘画、瓷器、玉器和青铜器从各地运到了上海,尔后转运台湾。

与中共历时20天的和谈,终于宣告完全破裂。

北平通过广播转达了毛泽东、朱德关于向全国进军的命令。

南京紧张。

溪口也紧张。

溪口电台和长途电话在彻夜不停地工作。人影憧憧,紧张忙乱。1949年4月20日的最后几个小时,这个小镇之夜是如此的不平衡。漆黑的夜幕,给蒋介石的心灵涂上了一道浓浓的暗影。在和谈破裂的最后时刻,他表现出异乎寻常的“镇静”和“从容”,他忽然不骂人,不打人,对侍卫也“亲热”起来了,他忘记了喝白兰地,忘记了睡觉。他正在为安排后事而忙碌着。

“告诉汤恩伯,让他给我好好打!坚决顶着!”

“告诉白崇禧,和谈破裂,华中地区全靠他了。”

“告诉宋希濂,西南半壁河山就靠他来支持了。”

“重庆关押的杨虎城不能落入共产党的手中。”

“南京的撤退工作由荆有麟负责。”

……

蒋介石交代完了后事,心里反而平静了。一个不祥的念头,突地涌了出来:党国难道真的就此完了吗?我蒋介石也真的完了吗?他忽然感到浑身发冷……

夜幕笼罩了大地,四周是那样的漆黑、寂静。远处,不时传来几声隐隐约约的吆喝:“站住!干什么的?”“换岗的!”给这寂静的夜空,增添了一些紧张的气氛。

“委座休息吧。留有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宋美龄走过来劝道。

“不,我不能休息。”蒋介石像一个输红了眼的赌棍,道:“李宗仁说我是一个平民,好呀,我要让他瞧瞧这个平民的厉害。侍卫官,准备飞机!”

“你要到哪儿去?”

“广州!”蒋介石两眼喷火。

宋美龄拦住他:“这太危险了,你不能去!”她冷静地分析说:“你的嫡系部队都在东南和西南两侧,华南又在桂系的股掌之中,粤军将领几次起兵反对你,尤其是那个倒戈将军张发奎,我很不放心……”

蒋介石换上全副戎装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那我和你一起去,要死也死在一块吧!”

此时,蒋介石的心情很沉重。他在盘算:那些几十年来一点一滴修造起来的“蒋母王太夫人墓”,那些墓碑、那些名胜,恐怕共产党一进溪口,便会点滴不留了……如果说南京的得失是蒋介石政权的象征,那么溪口的“兴衰”可说是蒋介石个人“命运”的象征,蒋介石对溪口的依恋之情远胜南京……

宋美龄心细,此时她最能理解丈夫的心情,便道:“溪口是个好地方,这里有我们开的菜园,有我们修造的别墅,有我们修造的道路,即使我们走了,这里的人民是不会忘记我们的!”

蒋介石叹了口气,道:“关于我们走的消息,不要告诉乡亲们。他们知道了,会要流泪的。”

“是的。”宋美龄道:“这由我安排吧,如果老百姓问起此事,就说我们到杭州开会去了,会后还要回来的。”

“别时容易逢时难。夫人,给我一支烟吧。”一生从不抽烟的人这时也抽起了第一支烟。烟雾在他消瘦的脸庞上缭绕。他的眼睛有点潮湿。他的心在流泪。

“夫人,我到溪口也不知多少次了,这一次的情形却大大不同。我总感到,这是我最后一次离开溪口,这辈子恐怕再没有机会回来了。也许是我老了的缘故,我更留恋它。”蒋介石说罢掩面,不断啜泣。

“委座,我也有同感。”宋美龄用手帕揩了揩眼眶中的泪水,又说:“这样吧,既然是最后一次,叫上经国,我们一起给太夫人祭扫一次墓吧。”

“也好。也好。”蒋介石挥泪道。

七十九

天空满是乌云,半圆的月亮时隐时现。周围非常寂静,只有青蛙偶尔呱哇呱哇地叫几声。在溪口郊外的山谷里,一只鸟在怪声地叫着,很像是一个孩子在哭。此时,早睡的人家已沉浸在酣睡的梦中,一辆美式吉普载着三位神秘的人物,悄悄地驶出了溪口的南门,向郊外的一个荒丘驶去。

荒丘位于大架山的一旁,林密草肥,丘旁有一条山涧溪流。头枕青山,背靠溪流,乃是龙凤呈祥之地。在荒丘顶端、密林深处有一宛如馒头状的土丘,墓前竖一石碑。墓中躺着一位被日本飞机炸死的长者……

美式吉普车停在林边道旁,三个人三个黑影,他们像幽灵一样,沿着长着密草的林中小道,来到了这座竖有石碑的墓前。他们不是别人,正是中共通辑的名列先头的三位中国战犯——蒋介石、宋美龄、蒋经国。

他们在墓前脱帽默哀了5分钟,然后回到车中,驱车而去。

当夜,在杭州机场,三人乘坐“美龄号”专机,在四架美制F—18型战斗机的护航下,直抵广州白云机场。

羊城的雾,雾的羊城。

由于白云机场地面有一层浓烈的白雾,给飞机降落带来困难。飞机两次盘旋落地时,弹了两下,又很快拉了起来,最后有惊无险,安全落地。机上的蒋介石夫妇惊出了一身冷汗。特别是夫人宋美龄敏感地觉察到,此时来羊城凶多吉少。

广州是革命的发祥地,黄埔军校又是蒋介石的荣光。

在羊城,蒋介石稍作休息,便准时参加了中央常务委员会会议。

会上,他侃侃而谈国父孙中山在广州起义的经过,又讲黄埔军校他当校长时的轶闻趣事,掰手数来谁是军校的学生?言下之意,他是孙中山先生的当然继承人,偌大的中国除他莫属。最后才扯到国难当头,喊几句冠冕堂皇的大话:

“中正虽然下野,但壮心不已。为勘乱救国,为继承国父遗志,中正愿与诸位共赴国难,共迎光明!为此,我提议成立中央非常委员会,以应付紧急事务!请诸位讨论通过。”

“我说几句。”李宗仁坐不住了,见他指手画脚,俨然以国民党总裁自居,不把代总统放在眼里,很令李宗仁反感。

“战场上,我们屡战屡败,关键是政出多门、一国三公!谁都说话,但谁也说了不算!比如我这个代总统吧!我手里有多少实权?天知道。”

蒋介石扑哧一声笑了:“德公,你理解错了。你的代总统还是代总统嘛!成立中央非常委员会,主要是处理应急事务,免得你再费精力,也是解脱你的事务,这有什么不好!实际是一码事的,这是从民族利益和大局出发。不这样,就不足以戡乱救国!大家说是吗?”

会上有人应和。

李宗仁闹个满脸通红,不再说什么。而蒋介石又是一大套理论发出,名曰解释,实则把矛头对准李宗仁。散会时,蒋介石问李宗仁还有什么意见要说?李宗仁摇摇头。

这一夜李宗仁失眠了,自言自语道:“再这样下去,不亡国才怪呢!”

夫人郭德洁问:“是不是又和老蒋闹翻了?”

李宗仁心情不好,没说话。

“常言说,和为贵。蒋介石夫妇远道来,明天我做几个菜,请请他们,把话说到明处,不就好了。值得这样吃不香、睡不安的?”

第二天一早,李宗仁的部下张发奎,也来诉昨天会上的苦:

“蒋介石也太霸道了!他不仁我们也不义,不行,我来收拾他!”

“不和他一般见识!”李宗仁劝后,又道,“今天中午,我请客!你来作陪吧!”

蒋介石接到李宗仁请客的电话后,便与夫人宋美龄商量。

“Darling,可能是鸿门宴吧?”宋美龄道,“我有预感,从下飞机我们就不顺利,再者这两天羊城雾又大。我真担心……”

“有请不去非礼也,夫人不必担心!再说我已经答应人家了。”

蒋介石哈哈一笑,“你要担心,就事先留个心眼吧!”

蒋介石夫妇准时到场,李宗仁夫妇热情地迎接了他们。

“听说大姐手艺好,我要向大姐你学两手哩!”宋美龄道。

“哪里哪里!你是客人,你得入席!”郭德洁女士道。

“那是他们男人的事,我们女人不掺和!”宋美龄笑着,推着郭德洁女士进了厨房,“拜个师傅,收个徒弟,你还不干?”

宋美龄细心地询问每道菜,都放什么佐料?怎么炒制?有些她还要亲口尝一尝,她不像是在学厨师,倒像是个监制工。

客厅里传来了碰杯声。宋美龄循声向窗外望去,机警地发现院子里有人影在走动。仔细审视,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蹑脚蹑手地包围了客厅。宋美龄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郭大姐,”宋美龄镇静自若地说,“这不是李总统的卫队吧?怎么一个个都是陌生面孔呢?”

正在灶上的郭德洁循声望去,顿时大惊失色:“这不是老头子的卫队,好像是张发奎的。他们怎么进来的?”

“快叫李总统出来一下。”宋美龄道。

不一会儿,李宗仁走出客厅,问是怎么回事?

“张发奎的卫队开进了院子!”

“这个张发奎,怎么搞的?”李宗仁说完又进了屋,叫出张发奎。

“快让你的卫队撤出院子!”李宗仁命令道。

“总统,你不能这样!有蒋介石在,我们还有好吗?!”张发奎带哭腔道。

“你懂吗?这是在我的家!你真是聪明一时,糊涂一世!快给我撤!”

“是!总统!”张发奎不自愿地道。

眼见张发奎的兵撤了,宋美龄才松了口气。她感到自己预言准确,暗暗向主祈祷……

羊城脱险,蒋介石再次感谢夫人道:“如果西安事变是夫人救我一命的话,那么这次羊城脱险是第二次了。愿仁慈的主保佑我们夫妇一生平安!”

随着共产党军队的猛烈进攻,南京、上海、武汉等大中城市先后失守,在蒋氏夫妇的眼里,广州至重庆一带便是他们隐身的绿洲了。

为部署西南防务,召见主要将领询问情况,面授机宜。蒋氏夫妇没敢在广州多停留,转天又乘机向山城重庆飞去。

八十

白云翩翩。

银白色的“美龄号”专机穿云破雾在蓝天之中。

坐在前排的侍卫长正在聚精会神看一张新版的《纽约时报》。该报是宋美龄特意订阅的,每半月从大洋彼岸寄来一捆。这些日子,宋美龄太忙了,连看报的习惯也没了,只留在侍卫官中传阅。并要求侍卫官发现好的新闻要立刻报告她。她要亲阅,一睹为快。

“啊,夫人的新闻!”侍卫长惊叫道。他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

“什么新闻?”有人问。

顿时,机舱里的沉闷被打破。宋美龄也款款站起了身。蒋介石也把目光投向那位惊叫的侍卫官。报纸传到了宋美龄手里,宋美龄目睹了一下标题,止不住心跳。又把报纸传到蒋介石手中,让他分享她此时的高兴。

原来这是一则来自美国艺术家协会的新闻。美国艺术家协会16日公布:蒋夫人美龄当选为“全世界十大美人”之一,并名列榜首。“蒋夫人之鼻列为世界最美”。据美国艺术家协会秘书长柯纳宣称:“此项选举系由会员投票,内有美国著名艺术家多人。鼻以愈不凹愈美。蒋夫人之鼻内部与面部其他各点完全协调,故能入选。其他入选的是:杜鲁门总统的公主玛格丽特的耳朵最美;英国玛格丽特公主的眼睛最美;温莎公爵夫人的额头最美;影星列达·布赫芙的嘴唇最美;影星伊素丽丝的大腿和影星莲达丹妮的小腿最美……”

蒋介石看后笑了。作为自己的妻子,以自己的美被评为“世界十大美人”,当初的慧眼识玉,怎不令他高兴。试问,哪一位丈夫不喜欢自己的妻子更美?他有天下最美的女人作为自己的妻子,他也有信心征服这个天下。半个月来,他那阴沉的脸,终于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夫人的鼻子最美,我还没有发现呢,让我仔细观赏一下!”蒋介石放下手中的报纸,把脸转向了夫人。

“别逗了,他们都在羞我!”宋美龄竟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

侍卫官们纷纷大笑了起来。

整个机舱活跃起来,并带有喜庆味。

“到了重庆,夫人请客!”有人提议。

“我赞成!”蒋介石首先响应。其他人也一呼百应。

“好!好!届时我请你们吃美式牛排!”宋美龄欣然允诺。

蒋介石来渝一周,召集多人交谈后,于8月30日上午在重庆城内储奇门的西南军政长官公署召开了高级军事会议。出席这次会议的,除蒋介石、宋美龄、张群外,有刘文铭、邓锡侯、孙震、王陵基、谷正纲、钱大钧、胡宗南、宋希濂、罗广文、何绍周、蒋经国、俞济时、邱渊、程开春、刘宗宽、沈策等人。

西南军政长官公署的会议厅是一所长方形的大房间,金丝绒的窗帘隔去了尘暑,打蜡的嵌木地板能映出人影。天花板上的8台大吊扇激起的阵阵凉风,吹拂着会议桌上熨烫过的白色台布,镀金的壁灯开了一半,散发着乳白色的柔光。

佩戴着一排排勋标和上将、中将、少将军衔的军人,以及身着深色中山装的高级文官们,或坐或立,或吸烟品茶,议论着前方的战局,大都忧心忡忡。但他们对蒋介石的到来仍然寄予着一线的希望,期待在他身上出现一个奇迹,起码可以让他们偏安一隅,维持旧有的生活秩序。

随着一声“蒋总裁到!”,蒋介石、宋美龄和张群来到会议厅内。与会者立即各就各位,并全体起立,刚才还闹哄哄的会议厅顿时肃静下来。

“坐,大家请坐!”蒋介石有礼有节地招呼说:“非常时期,就不必讲这么多礼节了。”

63岁的蒋介石经过几天的休息,气色比刚下飞机那天好得多了,肤色红润,腰板笔挺。室外已是摄氏37度的高温,他却照样穿一件黄呢中山服,连领口的风纪扣也扣得严严实实的。

“各位,”张群开口说道,“在此国事艰难时刻,总裁不顾年事已高,再次肩起党国重任,亲临重庆运筹帷幄,以实现勘乱救国大业,实在可钦可佩。我们相信,在总裁的英明指挥下,历史还会重演。共军将遭到与当年日军同样的命运。大西南必将成为坚强的、牢不可破的反共堡垒!”

张群定过调子以后,西南军政长官公署第二处处长徐远举、第三处副处长孙伯先、胡宗南部的副参谋长沈策先后在会上发了言。

与过去一样,会议置于蒋介石的绝对控制之下进行。在蒋介石看来,统帅部就是由他这个统帅来部署一切,就像一个乐团,只有他这位指挥才是拍板的定音者。此刻,他不动声色地倾听着部下纷纭的议论。心里早就拨开了算盘。

其时,西南地区残存的国民党军队,包括地方团队在内,一共还有近百万人。但是,能够拉出来打一打的,只不过胡宗南集团的30多万中央军、宋希濂指挥的第十四兵团和罗广文指挥的第十五兵团。

如何协调这些部队的作战,使他们听令于他这个统帅,这才是蒋介石眼下举棋难定的最大问题。特别使他头痛的是,西南部队的指挥官不仅互不通气、拥兵自重,还时常互相攻讦。

过去为了便于控制数百万部队,蒋介石一贯采取多种手段,制造矛盾和利用矛盾,以此实行双线以至多线的方式进行分化、笼络,从而驾驭各路人马。他时而利用嫡系监视地方军阀,时而利用地方军阀对嫡系施加压力,就是在中央军内部,他也人为地制造了很多派系。蒋介石通过这种手段,曾经十分成功地在海陆空三军中确立了自己不可动摇的权威。殊不知到了解放战争的末期,蒋介石才发现内部的倾轧成为他难以诊治的一个致命伤。现在他苦心思虑的,是如何扭转这木已成舟的败局。

年初蒋介石辞去总统职务,让李宗仁上台,其动机也是为了调动非嫡系部队的积极性。阎锡山在解放军打到太原时,在城破前夕才起飞到南京,前不久还当上了国防部长。数月前桂系白崇禧多次拉宠宋希濂倒蒋,宋希濂暗中报告了蒋介石,蒋介石也只是嗯了几声没有深究。时至今日,他蒋介石手里的牌太少了啊!他怎能不焦虑!

听完沈策的讲话,蒋介石不慌不忙地开了腔:“各位,我是很乐观的,目前局势从整体来看已经稳定,情况即将好转。”至于是怎样的稳定和好转,他没有举出具体的事例,他只是说:“过去有些人投降共军,现在这些人都知道上了当,我相信今后不会再有变节投降的事了。”

“适才徐、孙两位处长和沈参谋长的讲话,使我感到我们已接触到实质性的话题。”蒋介石说:“我们的确应该再一次明确一下职权范围。我已经强调过,在通常情况下各绥靖公署该管些什么事,但是你们为什么不能在重要问题上协调一致呢?我放手让你们来干,你们应该互相体谅才是嘛。”

张群插嘴说:“我们都希望总裁长期驻跸四川。”

蒋介石似乎没有听见张群的话,接着说:“今春以来,国军迭遭失利,政局动荡不安,究其原因,主要是我党众多负责干部没能继承国父遗教,以实行三民主义为己任。为此,我已决定在台湾创办一所革命实践学院,由我亲自主持校政。让我们主管军政的人员,包括在座的各位在内,轮流前往受训。这个学院能否办好,关系到我党的生死存亡,因此我要经常住在台湾,而不能长期留在四川。至于西南方面,只要大家同心协力,团结一致,艰苦卓绝地撑持一个时期,我想不会有很长的时间,国际形势就一定会有变化,到那时,我们就可以与台湾方面的力量配合起来进行反攻。”……

上午11点半,会议闭幕,既没有议案也未讨论。军事方面的部署,蒋介石是一向不同任何人商量的。这个高级军事会议,也就如此这般地收场。人们从会场出来,内心十分失望。

蒋介石这次到重庆住了28天,大小会议开了不下15个。但好些人都对蒋介石感到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失望过。

山城的夜色由于山高而来得特别早。歌乐山林园官邸由于树高林密更显得黯淡、阴森。由于蒋介石怕风怕暗,每个窗户都拉上了窗帘。屋内,蒋介石在习惯性地踱步;宋美龄伏在台灯下正苦读丈夫给她推荐的《曾文正公全集》……

蒋介石突然止住脚步,对美龄道:“夫人,人心已散,陪都难保。你说说,关押的杨虎城该怎么处理?”

宋美龄作一个抹脖子的手势∶“干掉他!”

蒋介石当即拨通了保密局的密码电话。

不一刻,保密局局长、军统特务头子毛人凤应召来到林园官邸。

蒋介石铁青着脸,也不招呼他坐下。毛人凤只好捧着自己的军帽垂手侍立。蒋介石对一般部署比较宽容,而对军统人员却一向十分严厉。

“毛局长,”蒋介石把手头的战报往桌上一扔说,“为了保存反共实力,我们可能要忍痛做出放弃重庆的打算。”

“是不是前方又有些吃紧?总裁!”矮壮结实、保养得白白胖胖的毛人凤,好像一只嗅觉灵敏的猎犬,明知故问。

“唷,你们这些军统人员都具有敏感、怀疑的天性,”蒋介石装作满不在乎又有些嘲讽的口气说。“不,不是那么回事,你不要杞人忧天,只不过凡事都应做到防患于未然。”

接着,蒋介石脸色一沉,问道:“杨虎城将军还好吗?”

“很健康。”毛人凤一怔,两眼滴溜溜地在揣测着总裁舌头底下的真意。

蒋介石顺手抓起桌上的铜版纸拍了一下:“八年抗战,三年内战,我是心力交瘁,你们倒把姓杨的养得心宽体胖啊!”

毛人凤心领神会地说道:“总裁,猪养得再胖也终究逃不脱一个杀呀!”

“去吧,要斩草除根!这一切都要绝对保密。”蒋介石颓然地倒在沙发上,“共产党而今酿成大患,就是因为当初我们 没有斩草除根啊!”

前方的惨败,更增添了蒋介石的仇恨心理。杨虎城及其子女、宋绮云夫妇及一男孩,均于9月上旬被蒋介石下令枪杀。江竹筠、陈然等42名共产党人,也于10月底被公开或秘密处决。

历史还有记忆:在歌乐山茂密的杂树林间,早起的鸟儿开始啾鸣。

“哒哒哒!”

“哒哒哒哒哒!”

一阵爆豆般的枪声,猛烈打破了山林的宁静,惊得鸟群扑楞楞地飞上高空。盘山公路的卡车满载着行刑队,分赴各个集中营,震惊中外的重庆中美合作所“一一·二七”大屠杀,在保密局长毛人凤的一手导演下开始了。

全副武装的军统特务行刑队,先后集中到渣滓洞看守所、白公馆看守所、新世界看守所,有机枪、卡宾枪乃至火焰喷射器,一天之内共屠杀手无寸铁的中共党员、进步民主人士300余人,连老人和孩子亦不能幸免于难。行凶之后,特务们还用汽油纵火焚烧了监狱,妄图毁尸灭迹。烈士们就义时呼出的雄壮口号声直冲云霄,回响在歌乐山头,与不尽的松涛声合为一体,长留人间。

蒋介石决定9月22日从山城重庆退往台湾。计划在昆明稍停,再给卢汉打气,坚其反共意志。计划已定,他们已在积极地作撤退准备工作。宋美龄对计划提出异议说:“我有预感,昆明万万不能停留。如果总裁不顾一切地去了,可能有不可收拾的局面。”

“昆明有危险,我也有同感,去是已经定了的,况且又通知了对方。具体我们怎么避开危险,夫人有何见教?”蒋介石道。

宋美龄略一沉思道:“不如我先去,找到卢汉,放一烟幕弹,然后再来真的,你说如何?”

“好主意!”蒋介石一拍大腿道。

9月21日,也即是蒋介石启程到昆明前一天,宋美龄先行到了昆明,见了卢汉道:“总裁另有要事,恐怕来不了!”

“不来了?”卢汉一怔,转而信以为真。

9月22日,宋美龄又对卢汉说:“重庆方面来了电报,总裁已经起飞,10点就到昆明。”

“夫人,你不是说不来了吗?”

“嗯,是临时决定的。”

“那么,我派兵到机场,为总裁的安全警戒。”

“不必了!”宋美龄立即予以阻止,“最安全的方法,就是除你我二人之外,再不让别人知道这个消息。”

说着,宋美龄就把卢汉拉上汽车,同去机场。宋美龄略施小计,出其不意,不让对方有调兵遣将、对蒋介石下手的机会。

二人赶到机场,蒋介石的座机已准时着陆。蒋介石走下飞机,劈头即问:“卢主席,闹得你好紧张,怕是连午饭也没准备吧?”

“太紧张了。”

“好!好!我们一同到你家吃顿便饭吧。顺便也看看孩子和夫人。”

卢汉点头答应。

蒋介石在卢宅用了饭,约见“滇省重要将领,会商保护西南大局”。会议刚完,一直担任警卫的宋美龄就指使经国到会场告诉蒋介石说:“刚才接到广州的消息,那边天气可能发生变化,请父亲立即启程。”

蒋介石当然会意儿子的用心,站起身向窗外佯视天空,将计就计地说:“好了,我们去吧!”逐一和大家挥手告别。

从卢汉于12月9日宣布云南起义这一消息看,蒋介石的昆明之行,危险成分是极大的,如卢汉早觉悟两个月,“西安事变”的故事,即会在昆明重演,蒋氏夫妇的后半生历史,将因此而改写。

9月22日晚,蒋介石夫妇飞抵广州,即闻绥远省主席董其武率部八万余人起义。三天后,新疆省警备司令陶峙岳和省政府主席鲍尔汉通电宣布脱离国民党反动阵营。蒋介石夫妇“至为痛心”。

翌日下午2时,蒋介石夫妇又在广州白云机场匆匆登机升空,向台湾飞去。“俯视眼底大陆河山,心中怆然”。一个小时之后,蒋介石再从飞机上往下望去,眼底已是茫茫东海,大陆已经看不见了。

就在他们起飞后的半个小时,广州白云机场已被解放军攻占。在蒋介石夫妇回台湾一周后的10月1日,北京30万人在天安门广场隆重举行庄严的典礼,正式宣告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定都北平,并改北平为北京。新的国旗——五星红旗,由共和国的亲手缔造者毛泽东主席在天安门亲手升起,在空中飘扬……

这一天,蒋介石和宋美龄无不潸然泪下。他们痛心,他们疾首,然而这都是无济于事。

历史是无情的,然而又是有情的。

他们失去的不光是一个国家,而是一个时代的人民。

泪水在眼眶里打旋。失败的教训,会使聪明者悟出真谛,走出了深渊;同时也会使愚蠢者在深渊中越陷越深,反而不可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