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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氏三姊妹全传
1.1.19 第十八章 面对屠
第十八章 面对屠

生死之大节,乃见真品性。

——题记

●胡适背叛民保盟,鲁迅提议开除。庆龄坚持斗争。戴笠布置暗杀

正在中国民权保障同盟全力为民请命、保护革命志士的时候,它的内部却出了叛逆。

原来,民保盟对革命者的营救,把蒋介石政府迫害人民、对革命者滥抓滥杀的反动嘴脸暴露在全国和全世界人民面前,敌人又恨又怕,几次交手之后,他们竟然把迫害的矛头直接对准了民保盟。

庆龄首先收到了特务们用最下流的语言写成的恐吓信。信中说,如果她再为营救别人去和政府为难,她自己就得代替那些人去死——为了证明这些话不是说说而已,信中还夹带了经典性的象征物:子弹。民保盟的其他成员也先后收到了这类卑鄙的恐吓信。

面对恐吓,民保盟的多数成员付之轻蔑的一笑。为了人民的基本权利,为了帮助爱国志士,他们早将个人生死安危置之度外。杨杏佛甚至重新抄写了他在1927年大革命失败后发表的一首表达自己为了民众利益视死如归决心的诗。

当然,并不是每个人都愿意为了他人而献出自己的生命。

北平分会主席胡适就与杨杏佛的想法大不相同。他不愿担负营救革命志士这种危险的工作,在民保盟内部闹起了摩擦。

事情起因在杨杏佛视察北平监狱时。当时在狱中的刘尊棋用英文给庆龄写了一封信,揭露监狱中的种种黑暗行为,托杨杏佛带出。后来经民保盟讨论,庆龄签发了这封信。胡适在这封信上大做文章,公开发表谈话,硬说他陪杨杏佛视察时,没有人交信,诬蔑这封信是捏造的。而且声称北平监狱根本没有私刑,犯人受到很好的待遇,从而为敌人攻击民保盟提供炮弹。对胡适这种行为,蔡元培、杨杏佛一再进行规劝。然而,胡适更加变本加厉,又从根本上攻击民保盟。他发表文章说:“民权保障同盟不应该提出不加区别地释放一切政治犯……一个政府为了保卫它自己,应该允许它有权利去对付那些威胁它本身生存的行为。一个政府要存在,自然不能不制裁一切推翻政府或反抗政府的行动。”

民保盟的多数盟员认为,胡适的这些言论,已经不是同民保盟其他成员在个别问题上的小争论,而是对民保盟根本宗旨的否定和攻击了。显然,他要保障的已经不是“民权”,而是镇压民众之权。

在民保盟中央执行委员会上,一贯对恶势力“横眉冷对千夫指”,对人民大众“俯首甘为孺子牛”的鲁迅终于拍案而起:“鉴于胡适之对民保盟根本宗旨的攻击和背叛,我提议,开除胡适的盟籍!”

“逐个表决,记录在案。”主席庆龄做出决定。

“我来记录。”总干事杨杏佛说。

“我同意开除胡适。”蔡元培第一个表态。

“我同意。”黎照寰举了手。

“OK!”史沫特莱投了赞成票。

“我反对开除!第一,一个组织内部有不同意见是正常事情,怎么能因意见不合就开除人家?第二,胡适是‘五四’运动的大将,是当今大名人。开除这样的大名人,岂不是我们这个团体的重大损失?我们这个团体靠什么来支撑?”林语堂首唱反调,独树一帜。

“对于语堂先生的第一条理由,我有不同看法。民保盟是一个有着明确行动纲领的组织,那就是营救革命者,保障人民的基本权利。它不是一个可以容纳各种派别的政党,尤其不能容忍反对根本纲领,帮助政府压迫人民,或者为这种压迫辩护的人。因此,我同意开除胡适。”庆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我对语堂兄的第二条理由也不能苟同!”杨杏佛放下记录站了起来,“说胡适是名人,因此不能开除,简直像个笑话。胡适是名人,那么我请问,宋庆龄同志是否名人?蔡元培名气如何?鲁迅比胡适名气如何?茅盾的名气如何?有这么多的名人在,怎说靠谁支撑?而且,首要的问题不在名气,而在对同盟的纲领持什么态度。若仅以名气大小作为取舍标准,那么我看蒋介石名气似乎更大,是否应该先把蒋介石请进来呢?”

会场上发出了笑声。林语堂没抬头,咕哝了句什么。

邹韬奋支持鲁迅的提议。

胡愈之同意开除胡适。

对鲁迅提议的表决结果,出席会议的31人,30票赞成,1票反对。鲁迅的提议作为会议的决议通过生效。

胡适被开除了。庆龄感到有些话还要说,她为此写了《中国民权保障同盟的任务》一文。她说:“胡适身为同盟盟员,又是北平分会主席,竟进行反对同盟的活动,他这种行为是反动的和不老实的。胡适是同意了同盟所发表的基本原则才加入同盟的,但当国民党与张学良公开反对本同盟时,他害怕了起来,并且开始为他的怯懦寻找借口和辩解。本同盟清除了这样一个‘朋友’,实在是应该庆贺的,同时还要尽力防止类似事件及破坏再发生。在这许多基本原则上,我们只有绝对团结,不能容许动摇。”

开除胡适后,国民党当局干脆宣布民保盟非法,不许他们再开展活动。

在特务的威逼下,民保盟经常租用的开会场所——上海八仙桥青年会不敢再租借场地。于是庆龄在上海市区内另找了一个场所秘密开会。但有一次会议刚刚开始,几个贼眉鼠眼的人溜了进来。显然,特务们已经盯上了这里。庆龄当即决定转移会场。宋庆龄、鲁迅、蔡元培、杨杏佛等一个个从容撤出,各自乘车散去。不久他们从不同方向又聚集在黄浦江的一条船上。杨杏佛安排开船。船在江上游弋,会议重新开始。但刚开会不久,两艘摩托艇追了上来,全副武装的警察自称水上警备队,强行登船检查。会议又被迫中断。

面对如此严酷的盯逼,民保盟还能不能进行活动,还敢不敢继续为被迫害的革命志士大声疾呼,给予营救?

庆龄文弱的身躯里激荡着一股浩然正气,此气充盈天地之间,鬼神亦不敢犯。特务们的肖小之行,反倒使她变得百倍刚强。会议两次被冲散,庆龄又毅然选中上海海凌天主教堂作为会议地点,而且把会议时间定在凌晨3点。特务们怎么也不会料到庆龄亲自主持的会议能选这个地点、这个时间,因此,会议顺顺当当开了3个小时,把所有议题都进行完毕了。

鲁迅、蔡元培、杨杏佛陪同开完会的庆龄回到莫里哀路寓所,他们没有因为通宵未睡而疲惫不堪,反而个个精神振奋。

“夫人棋高一着,这次会议的决议一经贯彻,就又是敲向老蒋的当头一棒啊!”蔡元培余兴未尽地说。

“我看要赶紧发明一种膏药,献给老蒋贴在头上。要不这蒋委员长满头大包,怎么出来阅兵、训话呢?”杨杏佛也不失幽默。

“你如果负责研制这种膏药,一定要注意两用,不光要能在头上使用,还要能贴屁股才行啊!”蔡元培接着说。

“此话怎讲?”庆龄问。

“你想,蒋介石被打疼了,那些连夫人召开会议也看不住的小特务,还不被蒋介石踹屁股吗?”

众人一齐哈哈大笑。

一向冷峻的鲁迅显得忧心忡忡地说:“你们那种膏药只治标不治本,真要解决问题我看得有一种‘挺腿瞪眼丸’叫他们服下效果才好。”

鲁迅没有笑,其他人却笑得更欢了。

民保盟继续发出强大的声音,争取人民的民主权利,谴责蒋介石对爱国人士的非法迫害,尽力营救着一批批革命者。青帮大亨杜月笙终于憋不住跑到南京,要求蒋介石下决心谋害庆龄。在蒋介石的暗示下,戴笠开始制定一项计划,要用最卑鄙的手段,从肉体上消灭庆龄。他们连用“孙夫人”这块牌子,装扮自己是孙中山的忠实信徒也顾不得了。

●察秋毫庆龄斗沈醉,护二姐美龄闹老蒋

寓所门口有蒋介石派遣的特务活动,这是庆龄早就知道的事实,但是近来这些人好像行动更诡秘了。来访者提醒庆龄注意这一点,庆龄淡淡一笑:“我知道的。除非他们杀了我,否则就阻挡不了我为人民做事。”

庆龄和朋友们看得没有错,令人谈虎色变的军统少将行动组长沈醉,已经躲在了庆龄寓所对面的矮墙下边。

沈醉是谋杀庆龄行动的直接组织者。当然,他是奉命行事。

给主子卖命谋害他人而不惜自家性命的沈醉,吃点辛苦自然不在话下。

烈日暴晒、大雨浇头、蚊虫叮咬,往常小特务们吃不了的苦沈醉都不放在眼里,他一双眼睛直盯着庆龄的门口、窗户,不放过任何风吹草动。

“记下:早上6点,女仆燕娥外出,7 点10分返回。”

“8点45分,中央研究院院长蔡元培来,密谈15分钟,9点离去。”

“10点10分,宋庆龄打开北窗,佯装眺望对面楼顶鸽子5分钟,真实用意待查。”

“12点29分,已查明是共产党的……哎哟!”

沈醉轻叫一声。原来,一只大黄蜂把阴影里沈醉瞪圆的眼睛当成了袭击目标。沈醉迅速用左手拍死黄蜂,但他的右眼皮上已肿起一个枣大的包来。

“组长!你的眼……”没等小特务把话说完,“啪”地又一声,沈醉一掌压在小特务肩上,把小特务打得屁股蹲在了地上。“不许出声!接着写——已查明是共产党的冯雪峰在两人保护下进入宋宅……”

每天一份详细的监视报告从沈醉手里发出,转给戴笠,再进呈蒋介石。

“娘希匹!这有什么用?他们都密谈了些什么?嗯?”想不到蒋介石没有表扬,反而大动肝火。

戴笠回到家里,大伤脑筋:我手下三万六千喽,竟没有一个长驴子那么长耳朵的,怎么能听到人家在里面说什么?

还是沈醉有办法。“局长,再发愁我们也长不出驴耳朵了。不过我有一计,可以钻进去,贴近听……”

第二天,庆龄的女仆李姐上街买菜,被一辆急驰而来的出租车别了一把,人倒没伤着,只是把菜篮子轧扁了。司机态度奇好,帮李姐重新买了菜,还用车直接送到门口。

一来二去,婚姻刚被破坏的李姐对这个潇洒漂亮、出手大方的司机产生了好感,司机趁机提出求婚。

庆龄发现李姐很快陷入热恋,听李姐说了二人相逢的奇遇。庆龄让她把司机叫到家里,刚问了两个问题,司机就露出破绽,落荒而逃。

沈醉精心设计的打入庆龄家中的“美男计”泡汤了。

假司机回来就说:“孙夫人看上去极文雅,没想到还挺刁钻,您给我准备的那套话,根本用不上。”

沈醉倒不怪他:“这种事情,怎么也编不圆满。孙夫人何等样人,谅我们怎能欺骗得过。算啦!”

“那我们何不硬干?她一个妇道人家,怎能挡住我们?”小特务还不甘心。

“哼,这儿是法租界!不是老蒋的地盘。别看高鼻子洋人抓了共产党交给我们,可他们自有一套鬼名堂。我们真要在这儿动手,那洋巡警就会跟咱们过不去啊。”

“那我们就天天受这洋罪?那天的大黄蜂……”

“对!有了。美男计不成,我们再来个‘打草惊蛇计’,逼她自己搬出外国租界。到了政府的地盘上,我们可就……哈哈!”沈醉很为自己的又一条妙计陶醉。

庆龄住宅内的电话突然乱响起来,不是响过那边没人说话,要不就是阴森森地恐吓:“听着,我们发现有共产党进入你的寓所。改天再来,我们就要开枪,惊着夫人可莫怪我们!”

庆龄夜里偶然朝外一望,花园的墙头竟有几双闪着绿光的眼睛。李姐黄昏回来时,还受到几个戴着鬼怪面具的人的纠缠。

没几天,上海市长吴铁城来访。他假意寒暄一番,临走似乎不太经意地说:“夫人住在这里,我们不便派人警卫。听说租界近来治安不大好,万一有个情况,我们可不好向全国人民交待。静安寺那边最近有所花园别墅腾出来了,如果夫人愿意,我可以安排住在那里,多派些警卫,安全比这里有把握。”

庆龄笑笑:“多谢关照!等得空时我先去看看房子再说吧。”

吴铁城满脸堆笑:“那好那好!铁城是孙先生老部下,理当尽心。夫人哪天去看,一个电话,铁城定当安排妥当。”

吴铁城一走,李姐赶紧说:“夫人,要有合适的地方,我看咱们还是换一换。这几天可真怕死人了。”

庆龄冷笑几声:“毒蛇果然出洞了,哼!”随即愤愤地把茶杯往桌上一砸,“卑鄙,太卑鄙了!是孙先生当初看错了人,还是这些人为了私利变坏了?啊?”

李姐怯怯地问:“夫人,我说错什么了吗?”

“噢,不!”庆龄拥着李姐一起坐到了长沙发上,“李姐,是有人想谋害我,因为在这里不便下手,想把我们逼到外面去。我为民族、国家争取光明的前途,虽死何恨!可他们耍鬼把戏,岂能瞒过我?”

李姐恍然大悟:“小特务在这里闹鬼,大官出面装人,原来是一唱一和。夫人,我们可不能上当啊!”

庆龄温柔地笑着:“李姐,继续住这儿,你不害怕?”李姐“腾”地站到庆龄面前:“我不怕!那些特务再胡闹,我就喊巡警来。”

“李姐,好样的!我们是堂堂正正的人,岂怕那暗中作祟的小鬼!再出门挺起身板来,有人在电话中耍流氓,告诉他们要录下音来追查!”

沈醉小把戏耍尽,庆龄仍镇静自若地会客、外出,继续揭露蒋介石政府法西斯统治的本质,救援那些受迫害的革命者。

庆龄正义的声音震撼得蒋介石食不甘味,寝不安席。他叫来戴笠,大声吼着:“她救一次人,在我脸上抹一次黑。这样下去,红军打不死我,她也把我抹成二花脸,叫我在这里坐不成!你一定要封住她的嘴,捆住她的腿!”

“校长,别的办法都试过了,不行。可不可以……”戴笠做了个杀人灭口的手势。

“哼!”蒋介石不置可否,转身离开。

暗杀庆龄的方案制定出来了,但这件事太重大了,戴笠不敢像对付蒋介石的其他政敌那样说干就干。没有明确的指示,他不敢动手,或者说不肯动手。万一老蒋回头再变卦,或者受到其他压力要洗清自己,那当替死鬼事小,还要落下万世骂名,子孙后代都要不得作人了。更何况,他戴笠对庆龄心中也是敬重有加的。

蒋介石长吁短叹,也下不了这个决心。

蒋介石的辗转反侧,却让美龄嗅到了一丝气味。

“大令,你一向不是这样的嘛,什么事情让你为难到这个样子?”美龄想套蒋介石的话。

“没有什么事情,也跟你没有关系。”蒋介石心情不好,话也说得拙劣起来。

“跟我没关系?没关系你早说实话了,这不是不打自招吗?”美龄紧逼了上来。

“说没有就没有,别烦人好不好?”蒋介石竟少了平素对美龄的爱怜和顺从。

“谁烦你了,你说清楚!”美龄的脾气上来了。

“就是你,你们家的人!怎么样?”蒋介石已到了不能自控的程度。

“哈哈哈……”美龄发出一串尖厉的冷笑,“露馅了吧?杜大耳朵这几次来,鬼鬼祟祟,见了我就想往后躲。好事不背人,背人没好事!我跟你结婚蜜月里他就绑架我,这几次来,一定是想对我二姐下毒手,你说是不是?”

美龄逼视得蒋介石不敢抬头,但他仍嘴上硬着:“你、你胡说!”

“我胡说还是你胡说?看,这是什么?别以为我什么不知道……”美龄掏出一张纸在蒋介石面前一晃,不待老蒋看清又迅速揣了起来。

蒋介石以为美龄真的看到了戴笠的暗杀计划,顿时面色惨白:“不关我的事!是他们看二姐太不像话,自己搞的,我已经把他们……”

这一下证实了美龄的猜测。对二姐的感情使她像一头发怒的狮子扑向蒋介石:“好啊,你这个杀人狂!东边杀西边杀,今天竟然杀到我宋家人头上了,今天我就跟你……”美龄抓了几把没抓着,返身抓起了一支手枪。

蒋介石大惊失色,抱着头往后退:“大令,别、别拿枪,你听我说,你听我说……”

美龄身着睡衣,早已是披头散发,拖鞋也甩掉了。她双手握枪,两眼发亮,像一个复仇女神,一步一步逼向蒋介石:“要杀我二姐,今天我就先杀了你!”

蒋介石望着黑洞洞的枪口,早已魂飞魄散。他一步步退着:“放下,放下枪,你冤枉我了!”

美龄怒目圆睁,牙关紧咬,仍一步步前进着。

“啪!”蒋介石退到了衣架上,衣架摔到了。蒋介石一惊,一屁股蹲在了地上。

美龄停住了脚。

蒋介石坐在地上,突然耍起赖来:“你开枪吧!朝这儿打!打死我,你宋家的人,一个也活不了!”

僵持了一分钟。美龄才开口:“也好,今天先寄下这一枪。你要敢对我二姐下毒手,我——”

美龄一发狠,枪口朝下,“当——”一发子弹射入了地板,“早晚叫你吃这一枪!”

侍卫们听到枪声,一齐扑到了门前窗下:“委员长,委员长!”

蒋介石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没有事,退下吧。”

听到蒋介石的声音,侍卫们松了一口气。稍顷,又有人疑惑地问:“那,夫人她——”

显然,他们又怕是美龄遭了不测。

“噢,我没事,让你们受惊了。刚才碰了东西,明天进来收拾吧。”美龄声音轻柔,完全不似刚才。

第二天,蒋介石把戴笠的计划撕碎了摔到地下:“不能叫她死!”

“那——”戴笠眨巴着眼。

“我说不能叫她死!”蒋介石狠狠地拉长了声音。

这回戴笠明白了。

很快,根据戴笠理解的意思,沈醉制定了用“车祸”加害庆龄的新方案。

杜月笙提供了装有装甲的特种汽车。

戴笠的要求是,要让庆龄受重伤,最好是脑震荡,从此神智不清,或者变成植物人,以便蒋介石控制和利用她的名声。但是决不能危及她的生命,这要确保万无一失。

沈醉在南郊军营里做了多次模拟试验,发现只能从庆龄乘车的尾部撞击,而且要在她的车子低速或停止时,才能达到这个效果。但是,撞击者却可能丧命。即使不死,也会被法国警察抓起审讯。为防止其他特务为保命出差错,沈醉自告奋勇亲自驾驶。并且表示,死了为党国尽忠心甘情愿。如果不死,也不会供出这个阴谋,牵连别人。

戴笠对沈醉大加赞赏,在上海最豪华的饭店请沈醉吃饭。戴笠连连给沈醉敬酒:“党国有你这样的忠臣,真是幸事!你放心去干!办好了,除了委员长的最大心病,你是党国第一功臣!你要被法国佬抓起来,我保证把你弄出来。而且从此你的老母和其他家人会受到最优厚的待遇!”

他们查看了地形,选定了动手的路口。沈醉在庆龄外出时,几次把汽车悄悄尾追过来,进行预演。只是没有把速度加起来,没有真的往上撞。

戴笠把详细实施方案报给蒋介石,这次蒋介石很满意,夸奖了戴笠一番。

何时实施呢?蒋介石仍然踌躇。

●罪恶的子弹射向杨杏佛。林语堂不敢前往殡仪馆送殓。庆龄面对杨的遗体痛斥反动派暴行

庆龄不屈不挠的斗争使蒋介石恨之入骨,可一看到庆龄不仅在全国,而且在全世界享有的崇高威望,蒋介石又十分害怕,生怕触动庆龄引起极大危机。而美龄那晚的枪口也让他心有余悸,但拖下去眼看民保盟运动声势愈大,又心有不甘。想来想去,蒋介石想到了三十六计中的“旁敲侧击”。

蒋介石在庆龄身边的人中,挑中民保盟总干事杨杏佛作第一个下手的对象。

杨杏佛个子瘦高,浑身充满活力。他早年追随孙中山,参加同盟会。孙中山任临时大总统时,他是总统府秘书处收发组长。后接受孙中山实业救国的劝告,赴美留学,专攻科学技术。杨杏佛的思想和翩翩风度,赢得许多在美女学生的好感。庆龄就是那时与杨相识的。杨回国后,再次出任孙中山的秘书。孙中山逝世后,又任治丧委员会总干事。北伐时期,他在上海配合周恩来策动第三次上海武装暴动,胜利后被选为上海市临时政府常委。自从蒋介石发动“四一二”反革命政变,他就一直开展反蒋斗争,参加过邓演达的中国国民党临时行动委员会。尤其在中国民权保障同盟成立后,杨杏佛以其杰出的才干,代表庆龄四处奔波,救出许多同志,是同盟实际工作的主持者。人们曾说,邓演达是宋庆龄的左膀,杨杏佛是宋庆龄的右臂。

蒋介石交待戴笠向杨杏佛下手时,戴笠很高兴。这不比让他直接向庆龄下手顾忌那么多。他连连向蒋介石表示:“高!校长这个主意高!这叫‘敲山震虎’,干掉杨杏佛,足以让孙夫人缩起脖子。而且,而且她就是想继续和校长作对,也跳不起来了。我们已经卸掉了她的左膀,这次再斩了她的右臂,她还能干什么呢?”

蒋介石挥挥手:“不必嗦,干漂亮点!”

戴笠一番侦察,初定在杨杏佛经常骑马的上海西郊大西路一带派枪手狙击。向蒋介石一汇报,老蒋不同意:“不行!在政府管辖的地盘上动手,事后这案子怎么破?你倒是省事了,把麻烦都推给了我,叫我对外怎么交待?嗯?还有,这一次是‘杀杨儆宋’,离宋活动的地方那么远,能起到‘儆宋’的作用么?所以,一定要在宋居住的法租界动手,离她越近越好!既能吓住她,完了我还不必负破案之责。你也好洗刷么,嗯?”

戴笠赶忙立正:“校长虑事周全,戴笠不及!”

戴笠重新布置,把暗杀地点选在法租界内的国立中央研究院附近,时机是杨杏佛前往宋庆龄寓所的途中。具体执行交给了复兴社华东区行动组长赵理君。

6名特务携高精度狙击步枪,日夜潜伏在杨杏佛出入的路上。杨杏佛已经察觉,但他早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他准备用自己的血去唤起更多的人对蒋介石法西斯统治的警醒,换取人民的光明前途。

杨杏佛把面临的危险告诉庆龄,请她保重自己。庆龄也叮嘱杨注意安全。他们只为对方着想,对自己却想得很少。

临难不顾生,身死魂飞扬。

1933年6月18日,杨杏佛带儿子小佛从中央研究院出来,没走多远,丧心病狂的特务就朝他们乘坐的汽车开枪了。杨杏佛知道自己不能幸免,极力用身体护住儿子。所以小佛的腿部中了一弹,幸免于难。杨杏佛连中数枪,壮烈牺牲,年仅40岁。司机也同时遇害。

听到杨杏佛的噩耗,庆龄只觉得天旋地转,她的手在空中抓了两把,重重地摔到了地板上。

她太不能接受这个现实了。蒋介石桌上暗杀她的计划、制造车祸致她重残的阴谋,她并不知道。原来她总以为,蒋介石即使要动手,也得捏造个名目,把人先抓起来,那样总还有个营救的机会。她万万想不到蒋介石执政多年以后,竟然还会使出当年上海滩流氓的手法,进行如此卑劣的暗杀!

只因为要多保护一些民族的精华不被杀害,只因为要争取人民一点基本的民主权利,蒋介石就要视她为眼中钉,必欲置之死地而后快。庆龄面对苍天发出一连串质问:孙先生十次起义,五度流亡,致力国民革命40年,推翻两千年封建专制,建立起来的中华民国,竟然堕落成了这个样子吗?蒋介石一再表白他是中山先生的忠实信徒,是三民主义的继承人,他就是这样对待中山先生的追随者,就是这样对待争取民权的仁人志士吗?这就是挂着青天白日旗的国民党总裁干的事吗?这就是挂着青天白日满地红旗子的国民政府的所作所为吗?

悲愤,如大海的怒涛,如火山的熔岩,在胸中激荡,使庆龄不能自持。这不仅因为她与杨杏佛的友谊,不仅因为中国民权保障同盟所从事事业的重大损失,不仅因为这已经表明自己的生命同样受到实实在在的威胁,还因为蒋介石已经彻底撕掉了一切伪装,连最起码的遮羞布都不要了,这个党、这个政府已经彻底烂掉了,孙先生奋斗一生的事业在蒋介石手里已经荡然无存了。

庆龄昏昏沉沉地躺了一夜,身体和精神几乎都要垮了。突然,她似乎看到了蒋介石的狞笑,她意识到了自己的责任。如果自己这样被悲愤压倒,那就正中了敌人的奸计。蒋介石暗杀杨先生,想达到的正是这个效果。不!决不能让敌人的阴谋得逞!她要站起来,哪怕迎着带血屠刀,她也要毫不畏惧地前行,揭露敌人,继续战斗!

庆龄坐到了打字机前。胸中的怒火和正气通过她的玉指,以雷霆万钧之势,变成了刺向敌人的匕首,变成了鼓舞人民的号角。随着键盘噼叭作响,一篇战斗的檄文清晰地出现在雪白的纸上:

为杨铨被害而发表的声明

宋庆龄

……这批人和他们所雇用的凶手以为单靠暴力、绑架、酷刑和暗杀就可把争取自由的最微弱的斗争扼杀。这就是他们统治人民的武器,也正说明了他们整个政权的面目。

但是,我们非但没有被压倒,杨铨为同情自由所付出的代价反而使我们更坚决地斗争下去,再接再厉,直到我们达到我们应达到的目的。杀害杨铨的刽子手们要明白,政治罪行必然给他们带来应得的惩罚。

20日下午,杨杏佛的入殓仪式在上海殡仪馆举行。庆龄通知民权保障同盟的成员前往参加,这将是同盟对敌人白色恐怖的一次示威。特务们借杨杏佛的死继续威胁其他成员,他们故意泄露出新的暗杀名单,上面赫然有宋庆龄、蔡元培、鲁迅等。他们以为这些人将不敢出面,那样他们的阴谋就得逞了。

庆龄的勇气由于她外表的纤弱和美丽而更加百倍地显现出来。她把下午的倾盆大雨看作天公为杨先生哭泣的泪水,把疯狂乱舞的逆风看作反动派向革命者发出的淫威。她顶风冒雨,准时出现在殡仪馆门口。

面对一袭素衣、臂挽黑纱、神情肃穆的孙夫人,原准备在这里捣乱的特务们被震慑得缩起了脖子,他们不敢正视庆龄那因哀伤而显得美丽、因悲愤而露出威严的大眼睛。

一身正气的何香凝来了,瘦骨铮铮的鲁迅来了,无所畏惧的胡愈之、沈钧儒、李四光、茅盾来了……入殓式由于庆龄的出席而提高了规格,也由于庆龄的出席震慑了特务而变得相对平安了,整个仪式显得庄严隆重。

入殓式后,一大群记者围住了庆龄,请她发表谈话。庆龄以激昂的语气指出,尽管现在围着她的人中,就有冒充记者的特务,但是她并不害怕。她说,我昨天已经发表一篇声明,我已经向全世界公告,这是一种有计划有组织的政治性暗杀,我不会被这种卑鄙无耻的手段所吓倒,我将继续坚持斗争。

鲁迅也当场表示,只要我还活着,就要拿起笔,去回敬他们的手枪。

但是同盟执行委员中名气不小的林语堂却没有来。这位以漂亮的散文著称的才子完全被敌人的子弹吓倒了。他说:“死无葬身之地的祸是大可不必招的,与其掉脑袋,还不如作顺民。”他甚至要求同盟从此停止工作,以免同盟的其他会员都被暗杀。

千古艰难惟一死,生死关头辨勇懦。在有的人被死亡吓倒,忍辱偷生的时候,庆龄以她的实际行动,塑造了自己不避刀丛剑树、笑傲千古艰难的刚烈女性形象,赢得了万民敬仰,百代流芳。

●鲁迅劝狱中的方志敏写下革命经历,庆龄把《可爱的中国》转送给党。刘少奇的儿子毛毛受到庆龄救济

蒋介石的“敲山震虎”计没有收到成效,庆龄没有因为杨杏佛的死停止斗争。

共产党内王明路线的统治,使红色革命根据地一块块丧失,红军被迫进行战略转移。白区党的组织遭到敌人疯狂的破坏,许多党组织之间失去了联系。但是在这最严酷的日子里,不是共产党员的庆龄却以最大的努力,继续为遇险的共产党员提供保护,尽力使党的组织之间恢复联系。

庆龄在实践中提高了斗争艺术,她不仅在革命者被捕后极力营救,而且从此更注意把工作做在前面,避免革命者被敌人逮捕。

6月下旬的一个夜晚,庆龄秘密安排阳翰笙到上海中山路与几个人接头,然后把这几个人护送出上海。阳翰笙当时并不知道他护送的是什么人,但他坚决按着做了。事后庆龄才告诉他,这几人是江苏省委的几名共产党干部,因为省委组织部长何本根叛变,已经导致省委书记章汉夫和省军委书记陶铸被捕,这些干部的处境已经非常危险,把他们送出上海,才能避免被捕。

夏天的一个傍晚,庆龄又找到美国大夫马海德,请他把两位客人送上一艘开往苏联的轮船。马海德以自己的老外身份,称这两人是自己的老朋友,顺利通过检查,把他们送上了客轮。马海德回到诊所后,庆龄立即打来电话,感谢他做了一件大好事。马海德并未在意,认为替孙夫人送送客人,这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一桩。后来庆龄又派专人送信给马海德,他才知道自己送走的是两位重要的共产党干部。马海德为此非常自豪,他认为庆龄对自己太信任了,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自己。而且他内心也十分高兴,他说,我是一个外国人,在那样的年代,能为中国共产党做事,真是太荣幸了。

一位在战场上被捕的红军领导人,他的故事因为庆龄的帮助被长久地流传下来。

他就是方志敏烈士。方志敏是江西弋阳人,出身于大农户家庭。他担任过国民党江西省党部农民部长,是江西省农民运动的组织者。蒋介石叛变革命后,他发动武装暴动,建立革命武装,是赣东北革命根据地和红十军的创始人。1934年10月,他率抗日先遣队北上抗日,到皖南,遭到国民党部队的围追堵截,在撤回赣东北革命根据地休整的途中,被7倍于己之敌围困于山区,1935年1月兵败被俘,被押往南昌。方志敏在狱中给党中央写了报告,他虽未与鲁迅见过面,但相信鲁迅是能够帮助自己和党联系上的。他把报告转交给鲁迅,请他设法将报告转交中央。同时他写信请鲁迅联合宋庆龄、蔡元培,以中国民权保障同盟的名义,对自己进行营救。

这时,民保盟已经停止活动。鲁迅考虑以当时的形势,如果发动公开营救,蒋介石可能反而提前杀害,不利于党正在进行的秘密营救。鲁迅给方志敏回了信,劝他利用敌人诱降的时机,写下自己的革命经历和经验教训,一方面争取时间,一方面留下一笔宝贵的精神财富。

方志敏接受了鲁迅的建议,在狱中写下了《可爱的中国》、《清贫》这两本闪烁着光芒的重要著作。方志敏把书写完后,又托人带出交给了鲁迅。因为当时党中央正在长征途中,鲁迅把书稿交给了庆龄。在党中央胜利到达陕北后,庆龄托人把书稿送到了陕北。

方志敏在狱中坚贞不屈,拒绝蒋介石的威逼利诱,保持了革命气节,还组织难友在狱中开展斗争。最后蒋介石亲自下令,于1935年8月杀害了方志敏。

方志敏虽然牺牲了,但由于鲁迅和庆龄的帮助,他的两部著作却永远流传下来。

庆龄自己未生育孩子,但她对革命者的后代,却倾注了极大心血,给予保护。杨杏佛牺牲后,她对杨的儿子小佛给予特别关照。她经常在节假日约小佛到自己家中,一起吃饭,过问他的学习情况,带他去看电影。有时也带上鲜花,和小佛一起到杨杏佛的墓地悼念,给他讲父亲的斗争精神,鼓励小佛成长为一名继承父亲遗志的人。

有一天,庆龄收到一份报告,报告以刘少奇儿子的名义申请救济。刘少奇是著名的共产党人,他的儿子当时小小年纪,不可能自己写出这样的报告,是好心人的帮助还是敌人故意做的圈套?庆龄没为自己的处境考虑,不论什么情况,这孩子都需要救济定是事实。庆龄不避嫌疑,亲笔在报告上批示每月给这个孩子抚养费。这个孩子是刘少奇与前妻何宝珍生的儿子毛毛,刘少奇离开上海到苏区工作后,何宝珍不幸被捕,在南京雨花台英勇就义。这个孩子从此流落街头,饱受饥寒之苦。是庆龄的大胆救助,才使他从此衣食有着。

●军警合围搜捕上海地下党电台,庆龄智激吴铁城,巧妙保护

1935年冬天,上海地下党又遇到一个万分紧急的事件:党与外界联系的重要通道——电台,被敌人发现,敌人派出大批军警包围了电台所在地区,像筚头发似的挨门逐户搜查,电台不仅无法工作,而且转移出去的道路也被封锁。电台一旦被查获,上海党组织的损失就惨重了。危急之中,上海党组织请求庆龄帮助想想办法,能否保住这部电台。电台是最敏感的东西,搞不好不仅帮不了忙,连庆龄自己也可能陷入真正的危险之中。庆龄仔细考虑以后,决定冒险一试。

庆龄拨通了上海市长兼淞沪警备司令吴铁城的电话。吴铁城一听到庆龄的声音,立即显出一种受宠若惊的样子:“夫人住在上海,铁城身为地方官,没有为夫人出力,很是惭愧,夫人有什么吩咐,铁城一定尽力!”庆龄说,目前正有一事想请吴市长帮忙,只是这事电话上讲不太方便。吴铁城立即表示,马上到孙夫人寓所来。

上次吴铁城请庆龄搬家,碰了软钉子,他开始有些不悦,但很快他就感到庆幸,因为庆龄没搬出来,使自己没有充当谋害孙夫人的罪人,良心上的自责少了一些。这次听说孙夫人主动提出让自己帮忙,他感到是个立功赎罪的好机会。同时他还在想也许那次的阴谋庆龄并不知道,要能通过这次机会再掩饰一下,那就更好了。

吴铁城一来,庆龄单刀直入:“听说你们在王家弄堂一带查出了电台?”

吴铁城没想到庆龄要谈的是这样关系重大的军事秘密,憋了半天才以攻为守地说:“怎么,夫人对这样的事感兴趣?”

庆龄轻轻一笑:“怎能不感兴趣,那电台是我的。”

“你的?”吴铁城大张着嘴,“夫人要电台干什么?这可是犯大禁的事啊!”

“犯禁不犯禁还不在你吴市长一句话。如今许多人用商业电台做生意不是公开的秘密么?”

“夫人是说那是你的商业电台?你也在做生意?这我可从未听说过。上上下下都知道孔夫人是经商炒股的高手,而孙夫人向来只关心政治啊。”

“你的意思我不会也不能做生意了?”

“铁城不敢这样说,也没有这个意思。”

“那我问你,我不做点生意吃什么、用什么?难道就啃孙先生去世时留下的几本书?”

“啊呀,夫人要用钱尽可对铁城讲,铁城不才,但既在这里为官,总不能让孙夫人在我眼前忍饥受冻吧!”

“这么说吴市长愿意供应我的开销,那我愿意把电台交给你,也省得我劳神费力。只是我想问一下,吴市长供给我的钱是你的私房呢还是公款?”

“这个,这个吗,铁城效忠党国,为官清廉,是没有多少私产的。”

“这么说是用公款了,我想知道你以什么名义给我开销?”

“上海地方款吗,是没有这个项目。不过我可以向中央申请。”

“咚”,庆龄一拳擂在了桌子上,满面怒容地站起来,指着吴铁城:“你明明知道我与蒋介石势不两立,才不用他的钱,自己谋食。如今你倒来劝我向他投降。要是我肯让他利用我的名义,他自会把我供奉起来,哪里用得着你来这里装熊装象!既是如此,你请吧!你查着电台,然后连我一起解到南京请功领赏吧!算我看错了人,相信了你拍胸脯打保票。”

庆龄起身要进套间,吴铁城慌了,连忙站起:“夫人息怒,铁城没有来替蒋先生做说客的意思。也不是铁城不肯帮忙,只是,只是,发现那一带有电台发报的事,现在许多人都知道了,不查出结果铁城也不好交待啊!”

“噢?凡是有线索的事你都要查出结果才行吗?那我问你,这上海就有共产党,人人知道,你怎么不抓尽?陕北有红军,全国都知道,你怎么不剿灭?政府里有人贪污,大家都知道,你怎么不破案?我的电台有人听着发报了就得拿住,说来说去还是看我没什么力量,不受当局欢迎吧?”

几句话激得吴铁城满面通红:“夫人错怪铁城了,铁城决非势利小人。我愿意为夫人出力。只是,现在骑虎难下,铁城也有难处啊!”

“这么说是我话说重了,铁城,坐,快请坐。这么着吧,你只要网开一面,我把电台撤出,今后决不在你的地面上使用,以免让你为难,如何?”

其实,这电台究竟是什么人的,吴铁城心里并没底。当然他开始怀疑是共产党的,但没有凭据。现在听庆龄这一说,他也犯犹豫,如果万一真是孙夫人的电台,甭管她干什么,查住了蒋介石也不能怎么样,倒是自己因此落个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想来想去,不如悄悄送个人情算了。

“好吧,夫人,我这就去安排,该搜查的照查,留一条路你撤出,我也好搪塞。”吴铁城说完就要走。

“铁城,让别人去安排,你再坐一会儿,喝杯茶,听我给你弹个钢琴曲子好吗?”

“夫人尽请放心,铁城是心口如一的人,既答应了夫人我决不食言。这事我必须亲自安排,万一别人处理不周,铁城就有口难辩了。夫人的钢琴我改日专程来欣赏吧。”

庆龄这次化险为夷,全凭了她的崇高威望和临机应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