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休克（culture shock，也译作文化震荡、文化冲击）是在跨文化适应过程中必然面对的一道“门槛”，很多移民、旅居者因为跨不过这道槛，而不得不回到自己的国家。在20世纪初，很多人类学家对文化休克的现象已有描述，但是直到1960年，美国文化人类学家奥伯格（Oberg）才首次正式提出了“文化休克”。奥伯格（Oberg，1960：p．177-182）指出，文化休克主要指一个人初次进入异质文化时在生理和心理上产生的不适。阿德勒（Adler，1987：p．389-405）则认为，个体在与新文化接触时，会因为失去自己所熟悉的标记和符号而感到焦虑和紧张，这样的症状就是文化休克。文化休克是一种心理疾病，在经历休克时，因为没有安全感、想家、感到孤独，人们常常容易发怒，或者精神压抑、自我封闭等。

（一）文化休克的表现与发生原因

文化冲击因为个体差异而呈现出不同的症状，根据陈国明（陈国明，2009：p．158-159）的总结，下面是一些常见的文化冲击症候群：

过度关心饮水与食物的品质。

过度依赖来自同文化的人。

动不动就洗手。

惧怕与来自东道国的群体碰触。

心不在焉。

无故失神。

无助感。

容易为小事动怒。

拒绝学习东道国语言。

过度强调自己的文化认同。

时常想家。

常感到寂寞与闷闷不乐。

萎缩与沮丧。

失去信心。

失去耐心。

偏执狂。

精神分裂。

留学生是跨文化适应群体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研究显示，留学生在国外求学期间，主要面临来自四个方面的休克：第一，生活方面的休克，如对食物、生活环境、交通、气候、医疗卫生等方面的不适应；第二，学习上的休克，包括用东道国的语言进行交流的困难，对东道国教育制度的陌生和不适应，缺乏有效的学习方法以取得满意的成绩；第三，社会文化生活方面的休克，包括跨文化精神疲倦、对东道国文化的不适应等；第四，个人心理的休克，包括在国外所产生的思乡感、孤独感、封闭感、挫折感，或者缺乏自我价值和社会认同感等（李丹洁，2007：p．49）。

我们在跨文化交际调查中，对在华留学生的文化休克情况进行了调查与分析，结果如图7．3所示。

图7．3　在华留学生的文化休克情况分布图

可以看到，留学生在中国生活遭遇的休克主要有语言休克、非语言休克、角色休克、教育休克和文化休克^[4]。由于欧美国家与中国的文化差异很大，所以欧美留学生在中国所遭遇的文化休克比亚洲学生更多，这些文化休克主要表现为对中国人价值观、思想形态的困惑不解。另一方面，亚洲学生的语言休克、非语言休克、角色休克及教育休克普遍比欧美学生高，尤其是在教育方面。这一点让人颇感意外。我们认为，这可能与中国不断变革的教育模式有关，同时，对教育、文化不同的认知与理解也会影响留学生对中国教育模式的接受程度。

文化休克带给旅居者的影响如此之大，那么引发文化休克的因素是什么呢？福曼（Furham）与博克纳（Bochner）（Furham，A．＆Bochner，S．1982：p．161-198）通过研究发现，文化休克主要与三项因素有关。第一是文化本身的差异，即东道国与自己国家文化差异越大，文化休克就越强烈。第二，个体的差异，即一个人成长的背景与个性，将影响他适应新环境的能力以及他遭受文化休克的程度。第三是旅居的经验。例如，对于经常出国旅行的人和第一次出国的人来说，后者所经历的文化休克通常比前者经历的要强烈得多。

（二）文化休克的阶段

阿德勒（Adler，1975：p．13-23）对奥伯格的文化休克理论进行了补充，包括对文化休克内涵的解读。阿德勒认为文化休克是足以改变自己生活的失序现象，他进而以转换冲击（transition shock）替代文化休克。在阿德勒看来，转换冲击包括两个层面的冲击：一方面是因为文化差异所产生误解而带来的文化冲击，另一方面是因为人生发生重大变迁而带来的冲击。本教材中的“转换冲击”主要是第一个层面。

阿德勒的转换冲击模式包含五个阶段：接触期（contact）、失衡期（disintegration）、重整期（reintegration）、自主期（autonomy）与独立期（independence）。接触期、失衡期与U-曲线模式的前两阶段相同，而第三阶段重整期则成为文化适应的一个转折点。在这个阶段，旅居者常表现出对东道国文化强烈的排斥态度与行为，甚至敌视东道国国民。旅居者必须做出一个决定：继续生活在这种混乱失序的状态中，或者做出调整，进入自主期。

在自主期，旅居者对东道国已经有了充分的理解，掌握了与东道国人民交流的行为技巧。进入独立期后，旅居者能够欣然对待自己本国文化与东道国文化的差异，享受文化异同所带来的快乐；与东道国的人们交流时，旅居者更加游刃有余，并且逐渐从单一的文化身份转向了跨文化身份。

阿德勒转换冲击模式最大的特色是把文化冲击当作一种个人成长的内在过程（internal process）；另外一个特色是理想地认为旅居者有机会完成从排斥到适应这一往上爬升的过程。但是，这也是该模式屡遭诟病的地方，即对旅居者克服文化冲击、完成文化适应过于乐观。不少学者指出阿德勒的转换冲击模式缺少实践基础，由于没有实证研究的支持，该模式的可靠性受到了质疑（陈国明，2009：p．1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