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跨文化交际的表现形式
不同的学者从不同的角度对跨文化交际进行了界定。金认为“跨文化交际指不同文化背景下个体直接的、面对面的交流(Kim,1988:p.12)。任何一种交际,归根结底都是个体之间的交际。”但是这种观点并不全面,个体对自身文化以外的其他文学作品、艺术作品、建筑遗迹等的欣赏和认识也是跨文化交际的表现形式,跨文化交际的方式可以是直接的,也可以是间接的。古迪康斯特把跨文化交际视为不同群体之间的交往(Gudykunst,2003:p.163)。这种观点同样值得商榷,因为它忽略了个体之间的交往。我们认为,跨文化交际指的是不同国家、不同文化、不同民族、不同个体之间相互交流信息,共同构建意义和身份的过程。
【案例】张三大学毕业后,申请到了加拿大一所学校读研究生,读书期间住在当地的接待家庭里。他刚住进去的时候,房东给他一张单子,上面列满了在这个家庭中哪些事情可以做,哪些事情是禁止的。其中一条规定洗澡时间不能超过15分钟,对此,张三感到很不可理解,认为这是对他的羞辱。后来,经过沟通才知道房东并无恶意,而是由于该家庭使用的是太阳能热水器,因而家庭中每个成员都必须严格遵守洗澡时间,无一例外。
【分析】在这个案例中,张三与房东之间的交流就是一种跨文化交际,在张三的文化认知中,人们不会直接告知对方应如何做,更不会用命令的方式来要求对方如何行为。而在加拿大的文化环境下,明白无误地表达个人观点是最基本的交际手段。经过沟通之后,两人不仅对彼此的文化有所了解,确认了彼此的身份,而且使这种交际达到了一种有效的平衡。
随着社会各个领域全球化的到来,政治、经济、教育、艺术、科学等领域的建构和发展越来越仰仗各国之间的对话和交流,跨文化交际也在不同的领域中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我们将以跨文化交际最显著的三个领域——旅游、贸易、教育为例,对其表现形式展开论述。
(一)旅游领域的跨文化交际
旅游是普通民众相互接触的最普遍的方式之一,也最容易遭遇文化休克。近年来,国人出境游成为一种很常见的现象,但是负面报道也随之见诸报端。例如,据报道,2013 年5月我国游客在埃及神庙上刻字“某某到此一游”,同年8月又报道我国游客在法国卢浮宫前水池里泡脚等。这些行为表现实际上可以在文化中找到其深层原因,我国传统文化中历来有文人墨客刻诗于岩壁,题诗于庙宇的佳话,古训“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也可视为国人不注重个人形象的成因。虽然事出有因,但是依据当今文明社会的标准,这些表现却是需要加以规范和改正的。
不同文化群体在行为举止上的差异在有些情况下可能会造成一种尴尬的场面。例如在国内,老人会伸手抚摸陌生孩子的头以示喜爱。这在欧美人看来是很难接受的,他们会直截了当地拒绝和制止这种行为。再比如英美人在路上遇到陌生人时一般会报以礼貌性的微笑,或者简单地问候一声,如果不这样做则会被视为不礼貌。然而,在日本、中国等地,陌生人之间则很少发生接触,当陌生男子盯着异性看时,会被视为粗鲁和无礼的表现,而在美国等地,陌生男子大声地给异性打招呼时,有时会被看作对女性的赞美。
【案例】美国人Mary来中国时住在当地朋友家里,这个中国家庭为了表示自己的好客之道,经常带她出去吃饭,每次都是在晚饭前一小时跟她说我们今天晚上去某某地方吃饭。有时,周末的时候会跟Mary说今天我们去某个地方旅游。这让Mary很苦恼,因为这种临时的安排经常会打乱她的时间计划。
【分析】中美对于时间观念的认识存在着较大的差异,美国人喜欢制订日程计划,每个时间段要做的事情一旦确定之后很少做出调整和改变,而中国人比较容易变通,喜欢临时做出决定,给对方一个惊喜,却并未意识到这种惊喜给对方造成的不便和麻烦。
由此可见,不同文化背景下的社会行为规范对跨文化交际具有一种制约作用,只有保持跨文化的敏感性,理解并尊重文化的差异,积极进行自我调整,才能提高交际效率。
(二)贸易领域的跨文化交际
全球贸易的增速发展传达出这样一种信息,即贸易领域对跨文化交际人才的需求将呈几何数增长。在跨国企业全球开花的形势下,员工在不同国家之间的频繁流动成为一种司空见惯的现象,而跨国并购谈判同样成为跨文化交际中备受关注的课题之一。
【案例】某跨国公司中国区域负责人事的副总裁David是一位美国人,他上任后第一年年终考核时约见了几位中国员工,当他问及员工未来五年的职业规划时,他们的回答如出一辙,诸如在公司所提供的良好的平台下,相信自己今后会有出色的表现等。这让David很困惑,认为这些员工没有明确的个人目标,做事条理性不够,因而考核结果为不合格。中国员工在知道结果后非常委屈和不满,认为自己兢兢业业却换来了这样的下场。上司与员工之间互相不满意对方,引发了公司内部一场不小的危机。
【分析】上述危机主要是由交际双方核心价值观的不同所引起的,中国人注重内敛谦虚和韬光养晦,不会明确表示自己五年内将晋升到何种职位,否则会被视为贪心不足或者对上司职位的威胁。然而美国人做事一向先制订计划,然后按照时间规划有步骤地实施自己的计划。案例中上下级矛盾主要是由文化冲突所造成的,如果双方能够放下先入为主的偏见,理性看待文化的差异,那么就可能化解危机。
贸易领域的跨文化谈判是较早受到社会学家、语言学家、经济学家关注的一个重要课题。
【案例】中国某代表团曾赴美国纽约某公司进行项目的投资谈判,当他们到达机场时发现没有人来接机,只好自己打车。他们到达公司会议室入座后,却发现没有人服务茶水,这让他们感到十分不满。会议开始后,中方代表就本市的经济、交通、政策等宏观领域进行了概括性陈述,美方代表则就长期贷款、土地使用、税收优惠等细节问题进行了询问,以期中方代表就此做出详细的解答和坚定的承诺,然而这显然超出了中方代表的权限,导致双方之间出现了一个尴尬的场面。后来,经过双方努力,事情总算有了起色,当谈判接近尾声,尽管还有一些细节尚未敲定,但是中方代表却敦促美方当场签订合同,从而为谈判划上一个圆满的句号。后来的事实证明,中方为此付出了额外的代价。
【分析】中国人讲究面子,在对待宾客上唯恐有不周到之处,比如接机、专车接送、茶水服务、接风宴、庆功宴等,如果对方未能以这种方式招待自己,就会觉得自己未得到应有的重视和尊重。合同的仓促签订,也表明中国人凡事讲究圆满,即使委曲求全也在所不辞。美国人崇尚平等,没有特权观念,所以不会认为领导的面子有多么重要。在谈判的时候,中国人以建立长期的合作关系为主要目标,美国人则以合同的签订为主要目的。简而言之,文化的不同在该谈判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
(三)教育领域的跨文化交际
外语教学是跨文化交际较为频繁的一个领域,全球化使得教育无国界的特征愈加显现,迄今为止,留学生或外籍教师几乎遍布我国每一所高校,与此同时,国外高校留学生的人数也呈逐年增长的趋势。这些学生带着本文化的印记来到一个陌生的国度,势必与他国文化发生碰撞。
【案例】中国某学生以优异的成绩被美国某大学录取,求学期间,他从不迟到或旷课,并且按时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他的期末成绩很不理想。老师给他的期末评语是,上课时没有积极参与课堂讨论,与同学之间缺乏沟通和交流。由于课堂表现在期末考核中所占比重较大,因而影响到了他的总成绩。
【分析】中国学生在课堂上很少发言,原因有两个:一是其内敛、谦虚的民族性格;二是本国文化价值体系认为,课堂上挑战教师的权威是一种不尊敬老师的表现。而在美国,学生即使不知道问题的答案,也会踊跃地提出自己的看法,这一行为被大加赞赏和鼓励,因为它意味着学生关注该话题,并且进行了积极的思考。如果有的学生没有发言,则容易被误会为懒惰。这个案例清楚地表明文化在教学过程中所扮演的角色。
此外,外语教学过程中最能体现跨文化交际的地方在于对熟语的理解。熟语是人们常用的定型化了的固定短语,包括成语、谚语、惯用语等。例如,狗在很多国家都被用来看家护院或者当作玩耍伙伴,获得了诸如忠诚、可爱、人类的朋友等一些标签,但是在汉语熟语中却存在着大量与狗有关的贬义词语,例如,狗仗人势、鸡鸣狗盗、狗娘养的、狗眼看人低、狗改不了吃屎等。而在英美等国家,与狗相关的熟语却大多含有褒义,例如a lucky dog(幸运儿),loveme,lovemy dog(爱屋及乌),dog and pony show(盛大表演)等。狗在两种语言中具有不同的形象,其根本原因在于文化的不同。中国古代渔猎时代,狗被驯化的初期,是人类打猎的帮手,享有较高的地位,但是随着牛羊猪等的驯化,人类进入农业时期,狗的地位急剧下降,再加上它们的生存仰人鼻息,所以后来出现的走狗、狗腿子、狗仗人势等都与之相关。狗在乞食时晃动尾巴并无任何特殊的意义,中国人将这种行为赋予“谄媚”的含义,由此衍生出其他一系列的贬义词。英美等国家社会的发展、人际关系等都遵循着另外一套法则,也就没有这类词汇。熟语在日常生活中具有较高的使用频率,它蕴涵了丰富的文化因素,在外语教学过程中,我们不但要简要地说明熟语的意思,还要点明其文化背景,才能将其运用到恰当的场合中去。例如,rain cats and dogs意为“倾盆大雨”,该短语起源于早期水手的迷信,假如水手出海前在路上遇到猫或狗,预示着此次航行会遭遇狂风和暴雨,借助于相关性联想,人们开始用“下猫下狗”来指代“倾盆大雨”。再比如,汉语中有大量生动、形象的熟语,“穿小鞋”“戴高帽”“猴年马月”等,在熟语教学过程中,点明寓意和文化背景是前提,其次需要教师创设较多的语境来帮助学生准确掌握该熟语的用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