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约前369—约前286年），名周，战国时代著名思想家。庄子继承并发展了老子的哲学思想，认为宇宙的本体是“道”，文学艺术的审美价值源于对“道”的体认和诠释。

庄子文学理论的核心思想是他对语言、文字、文本的消解。庄子的话语方式往往通过寓言来表述他的哲理思考。庄子借轮扁之口，阐述了对语言、文字的表意功能的质疑。庄子在“言”与“意”之间进行的思辨性分析虽然有些极端，但也不无道理。因为“言”不能尽“意”，因此庄子主张“得意忘言”。

庄子还继承并发展了老子的审美心胸理论，将老子“涤除玄览”“心居玄冥，览之万物”的理论阐述发展为“心斋”“坐忘”具体操作方法。以“虚以待物”“堕肢体，黜聪明，离形去知”作为排除利害观念，达到自由境界的前提条件，将道家的审美自由境界学说发展成为一个完整的体系。

夫子曰：“夫道，淵乎其居也，漻乎其清也。金石不得，無以鳴。故金石有聲，不考不鳴。萬物孰能定之！夫王德之人，素逝而恥通於事，立之本原而知通於神。故其德廣，其心之出，有物採之。故形非道不生，生非德不明。存形窮生，立德明道，非王德者邪！蕩蕩乎！忽然出，勃然動，而萬物從之乎！此謂王德之人。視乎冥冥①，聽乎無聲。冥冥之中，獨見曉焉；無聲之中，獨聞和焉。故深之又深而能物②焉，神③之又神而能精④焉；故其與萬物接也，至無⑤而供其求，時騁而要其宿，大小，長短、修遠。（《天地篇》）

世之所貴道者，書⑥也。書不過語，語有貴也；語之所貴者，意也。意有所隨；意之所隨者，不可以言傳也。而世因貴言傳書，世雖貴之，我猶不足貴也。為其貴非其貴也。故視而可見者，形與色也；聽而可聞者，名與聲也。悲夫！世人以形色名聲為足以得彼之情⑦。夫形色名聲果不足以得彼之情，則知者不言，言者不知，而世豈識之哉！（《天道篇》）

桓公讀書於堂上，輪扁⑧斵輪於堂下，釋椎鑿而上，問桓公曰：“敢問公之所讀者何言邪？”公曰：“聖人之言也。”曰：“聖人在乎？”公曰：“已死矣。”曰：“然則君之所讀者，古人之糟粕已夫！”桓公曰：“寡人讀書，輪人安得議乎？有說⑨則可，無說則死！”輪扁曰：“臣也以臣之事觀之：斵輪ËJS，徐則甘而不固ËJT，疾則苦而不入ËJU；不徐不疾，得之於手而應於心，口不能言，有數ËJV存焉於其間；臣不能以喻ËJW臣之子，臣之子亦不能受之於臣，是以行年七十而老斵輪。古之人與其不可傳也死矣，然則君之所讀者，古人之糟粕已夫！”（《天道篇》）

———节选自《諸子集成·莊子集解》

【注释】　①冥冥：幽暗深遠。②物：產生萬物。　③神：玄妙。　④精：成精氣。⑤無：道體虛寂。　⑥書：載錄於書籍。　⑦得彼之情：得到客觀世界的實情。　⑧輪扁：制造車輪之人，名扁；斵：這裏指制作車輪的砍削。　⑨說：說得有理。　⑩斵輪：砍削輪孔。　ËJT徐则甘而不固：辐条滑利进入而不牢固。甘：滑。　ËJU疾则苦而不入：辐条艰涩难进。苦：涩。　ËJV數：術，技巧。　ËJW喻：曉，使明白。

延伸思考

1．试比较庄子言意观与儒家言意观的异同。

2．试分析“天籁”为什么是最高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