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雁南飞棣棠醉
胡保棣口述
·采访小记·
胡保棣生于名门望族,自小跟母亲袁敏宣习昆曲,幼年即在家中延请笛师拍曲,1956年为北京昆曲研习社小社员,随沈盘生、周铨庵学戏。1959年进入上海市戏曲学校昆曲演员训练班插班学习,师承朱传茗、张传芳,1966年第二届昆曲演员训练班毕业。
2012年,上海七彩戏剧频道的《绝版欣赏》专栏推出了“昆剧传字辈”专题纪录片,胡保棣和袁敏宣的弟子许淑春清唱配像了袁敏宣的《南浦》,还出镜回忆了母亲袁敏宣与昆剧传字辈相识相交的故事。胡保棣还彩扮配像了《长生殿·惊变》《邯郸梦·扫花》《渔家乐·藏舟》等。
胡保棣说自己从不失落,在家里听听音乐,拍拍照片,做做剪报,看看书籍,到曲社教教曲,很充实,一点也不寂寞。
·胡保棣·
毕业于上海市戏曲学校第二届昆曲演员训练班,工闺门旦。
胡保棣学昆曲主要是受母亲的影响,其母袁敏宣是北京昆曲研习社的创始人之一,习小生,是俞振飞先生的入门弟子,颇得俞派真传。
一开始,袁敏宣自己教女儿唱曲。可是每次唱曲时胡保棣思想都不集中,袁敏宣就把胡保棣的眼睛蒙起来,不许她分散注意力,以便更好地集中精力唱曲。但胡保棣自有高招——哭,袁敏宣只得罢手,她想一出好好的《游园》硬是给胡保棣唱成了悲剧,在教了《游园》里的【步步娇】等曲子后,袁敏宣发现自己教自己人不行,于是请了周铨庵来教戏。
1956年8月19日,北京昆曲研习社正式成立,刚开始,曲社每周活动3次,周二、周四和周六,因为要上学,胡保棣只能周六去参加曲社的活动。母亲觉得仅靠每周一次的集体活动对于胡保棣来说,是远远不够的,于是就专门请了昆曲名家徐惠如先生教她拍曲。徐惠如老师教曲另辟蹊径,不挑熟曲而是专捡生僻的曲子来教,教了《邯郸梦·番儿》《邯郸梦·扫花》《白兔记·出猎》里的一些曲子。

胡保棣饰春香
胡保棣在上海学过或演过的主要剧目
琵琶记:南浦、赏荷、剪发、卖发(赵五娘)
玉簪记:琴挑(陈妙常)
西厢记:跳墙、着棋、拷红(红娘)
长生殿:惊变、埋玉(杨贵妃)
雷峰塔:断桥(白素贞)
孽海记:思凡(色空)
狮吼记:梳妆、跪池(柳氏)
渔家乐:相梁、刺梁(邬飞霞)
贩马记:哭监、写状、三拉团圆(李桂枝)
百花赠剑(百花公主)
评雪辩踪(刘翠萍)
昭君出塞(王昭君)
烂柯山:痴梦(崔氏)
风筝误:后亲(柳夫人)
荆钗记:绣房别祠(钱玉莲)
义侠记:挑帘裁衣(潘金莲)
绣襦记:莲花剔目(李亚仙)

胡保棣与老师沈盘生,1957年。
在学曲子的同时,母亲又请了昆曲名家沈盘生来给胡保棣“踏戏”,就是学戏学身段。沈盘生是“全福班”班主沈寿林的孙子,是昆剧传习所“大先生”沈月泉的侄子,昆剧传字辈沈传芷的堂兄。当时沈盘生应梅兰芳先生的邀请在中国戏曲研究院工作,胡保棣跟他学习了《出猎回猎》等戏。自然,当时学什么戏主要是袁敏宣的主意,她觉得沈盘生以雉尾生见长,所以就叫胡保棣学其最强项的内容。《出猎回猎》是一出雉尾生的主戏,也可以娃娃生应工,虽然胡保棣学得很认真,但到底还是缺一点武功的基本功,学起来很慢。胡保棣学不会就哭鼻子,沈盘生老师倒是很有经验,看到她哭,也不骂她,只是耐心等她哭好情绪稳定后再教下去。胡保棣说,很好玩,每次哭过以后就好像开窍了一点,学这个戏就更进步了一些,加上沈盘生老师在技巧上做了一些减法,最后总算学得像模像样可以演出了。

那时胡保棣常演的剧目有《游园》《闹学》《出猎》《扫花》,也演过《回猎》《拜月亭·走雨》《惊梦》《风筝误·后亲》等戏,学过《藏舟》,拍过《梳妆掷戟》的曲子。演《游园》很有趣,跟老师周铨庵一起演,胡保棣就演春香,跟许宜春一起(见左图)演,她就演杜丽娘。后来有一次胡保棣在台上和母亲直接演起了对手戏来,而且还是《牡丹亭·惊梦》中的杜丽娘和柳梦梅。许宜春演春香,胡保棣演杜丽娘,也就有了机会和唱小生的母亲同台。但是胡保棣已经习惯了袁敏宣母亲的角色,一到排练时,会本能地觉得是和妈妈在排戏,总是笑场,排练无法继续进行。袁敏宣终于忍无可忍,终于把胡保棣臭骂一通。挨了骂的胡保棣只得收敛起“嬉皮笑脸”,乖乖地进入角色。
胡保棣对第一次登台演出记忆犹新,那天是演《长生殿·鹊桥密誓》,台上用桌子椅子搭起了“鹊桥”,胡保棣扮演的是不用张口的牛郎。那一年胡保棣9岁,是被专人扶上“鹊桥”的,而扮演织女的是比她大19岁的赵令仪,这也算是一段曲坛佳话了。

1957年11月2日,曲社在北京市王府大街文联礼堂举行昆曲招待演出。演出的时候,勒头的师傅想到胡保棣还是个娃娃,拍她头功不过关,就勒得不太紧。没想到咬脐郎在台上有一个“涮腰”的动作,胡保棣一用劲,头上戴的紫金盔就掉了。面对这种情形,胡保棣毫无经验,不过,大抵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她还继续往下演。幸得扮演咬脐郎随身家院王旺的张允和有经验,她赶紧闪身下场把勒头的师傅叫上场,就在台上重新再勒一次,戏并未停止。有意思的是,盔头一掉,观众就发现了胡保棣藏在盔头里的长辫子,惊讶道:“她是个女孩啊!”周恩来总理来看了这场演出,演出结束后还上台接见了演员,还很关切地问胡保棣,而胡保棣呢,当时也没觉得自己在台上“丢盔”很窘,见到周总理很亲切,还和周总理合了影。
胡保棣第一次正式演出,说起来,算沾着外婆的光了,1956年9 月8日,外婆80大寿家中唱堂会,举行了昆曲彩串,参加彩串的人大多是北京昆曲研习社的曲友。胡保棣回忆说,当时大人们欲增加节目的看点,就想让小朋友也来个助兴节目,凑个热闹。12岁的胡保棣和知名曲家钱一羽表演了《扫花》,胡保棣演何仙姑,钱一羽扮的是吕洞宾。还有胡保棣和许宜春两位小朋友的《游园》,这次胡保棣演的是杜丽娘。《游园》虽是彩唱,但是并没有按常规包大头,梳的是古装头,化的是越剧妆。由于这次胡保棣和许宜春两位小朋友演出的《游园》很成功,之后,她俩的《游园》就成了曲社的保留节目,当时她们都只有十几岁,这个《游园》被曲友们昵称为“小《游园》”。
1958年2、3月间,时任上海市戏曲学校正、副校长的俞振飞和言慧珠带着10名“昆大班”的学员赴京,准备参加文化部组织的访欧演出。在北京集训时,这10名“昆大班”的学员也被组织起来亮相演出。看到“昆大班”演出这么整齐漂亮,也让袁敏宣做了一个决定,让胡保棣到上海戏校插班跟读。
1961年,戏校的周玑璋校长找胡保棣谈话,要她跟“昆大班”一起毕业。孰料,胡保棣坚决不同意,她没有别的过多的想法,只是觉得老师们都还在学校,自己就想留在老师们身边多学戏,于是她就加入了“昆小班”,在朱传茗老师的闺门旦组学习。朱传茗老师也教《思凡》,所以胡保棣就分别跟着两位老师分别学了一遍《思凡》,对这个戏的印象特别深。虽然她比“昆大班”同学的年龄都小,但到了“昆小班”,她又比他们都要年长,大家都尊她为“大师姐”。“大师姐”也享受过特殊待遇,学校研究决定,鉴于她的文化水平已超过了“昆小班”,所以特批她不上文化课,只上毯子功、把子功、学戏课等业务课,不用上文化课的时间胡保棣就用来练功和学戏。
1978年上昆成立,胡保棣又回到了专业演员队伍中来。他们这一批“昆小班”的同学虽然也学了不少昆剧的冷门戏,但是因为一毕业就遭遇“文革”,缺乏舞台实践经验,加上“昆大班”的演员早已是星光熠熠了,所以他们这个班的同学演主戏的机会不是特别多。胡保棣演过《卖书纳姻》里的马瑶草,《别母乱箭》里的周妻,《撞钟分宫》里的公主,《长生殿》里的梅妃等等,还有花神、宫女这些。胡保棣也很苦恼,自己是大家闺秀的气质,但是个头不高很吃亏,改演花旦呢,又没有那种活泼的俏丽劲儿,加上她不喜欢与人争抢,因此只能在龙套和配角之间轮换着。

为了不让自己闲着,在上昆工作期间,胡保棣还做过一段时间录音员,就是在演出时,负责现场录音,把录音后的磁带整理出来,极大地方便了他人查阅。有一位听众来信说,特别感谢胡保棣帮他录的音,赞赏她的工作认真负责。
1985年,为了培养更多昆剧观众,上昆开始尝试搞“每周一曲”,胡保棣负责具体的组织工作并担任一部分教学工作。一开始,只是因为是团里的工作,渐渐的,胡保棣就在普及推广昆曲的工作中找到了乐趣,感到了被别人需要的那种幸福感。到了上世纪90年代,她的工作重心就主要转向昆曲的普及教学和推广了。胡保棣先后在浦西中学(周一)、武夷中学(周二)、同济大学(周三)、上海医科大学(周四)、宜川中学(周五)、上昆“每周一曲”(周六),整个星期忙得不亦乐乎。

1982年,团里派胡保棣、陈明珠、储芗三个人到杭州去跟姚传芗老师学《疗妒羹·题曲》(见左图,胡保棣饰乔小青)。昆曲的特点是“嘴上没有,身上就没有”,就是说演员不会唱和念就无法表演,唱和念是学戏、演戏的一个基本前提。胡保棣记得,她们三个人住在宿舍里的时候,大家各自对着一面墙背曲子、背念白,提前做好预习工作。胡保棣发现,朱传茗老师的动作幅度比较大,而姚传芗老师则比较小,但是他们对戏的要求都一样严格。《题曲》唱腔很一般,也没有特别的名曲,本身是个独角戏,很容易演得像“温吞水”,因此要演好此戏需得下大功夫。
教学中,胡保棣很肯动脑筋,她还根据不同的学生,不同的教学要求,自己编写不同的教材。
在中学教《游园》,如果教全部的《游园》,在表演时因为要换场,搬运桌子、椅子上下场,还要换衣服这些很麻烦,而去表演时,又往往只有几分钟的时间,并且学生的接受能力有限,一时半会儿还不容易学会全剧,因此,经过一段时间的摸索,胡保棣就决定只教《游园》中的【皂罗袍】组曲,这样不用搬运桌子椅子,两个演员只用扇子就可以了。如果是需要很多学生参加表演,就教他们《惊梦》里“堆花”的同场曲,这样大家都可以一起参加。
1999年、2001年、2002年应台湾水磨曲集之邀,先后三次到台湾担任“昆曲表演研习进修计划”的指导教师,教他们基本功、台步、指法、水袖、扇子功,给他们拍曲,教授《游园》《惊梦》《题曲》《刺虎》等戏的身段,受到学生的欢迎。临别,他们纷纷在精美的小册子上留言表达依依不舍的感激之情。
而对戏校的专业学生,她则自己设计了工尺谱和简谱腔格对照表,把“豁腔”“带腔”“擞腔”“顿挫腔”等等各种腔格列出来,再一一示范剖析给学生听。在上海医科大学教学时,由于学生多是退休教职工,都是教授、副教授、主治医生这类高级知识分子,他们年龄偏大,学身段不现实,胡保棣就以教唱曲为主,把伴奏带事先做好给他们,现场教唱的录音也录好给他们,让他们回到家中反复练,反复学,后来《振飞曲谱》中旦角的曲子都学得差不多了,她又把辛清华老师谱写的那些诗词拿来教给他们。
胡保棣说,那些老教授把唱曲作为了他们退休后的追求和爱好,非常认真,坚持不懈,反倒让自己挺感动。在教学中最大的收获,胡保棣笑着说是自己的曲子唱得越来越好了,以前自己只是根据老师教的来唱,从来没有去体会和深究为何要这样唱,现在要教学生,自己就得不断总结,还要把昆曲唱腔中的各种“道道”讲出来,这对自己是个极大的鞭策与促进,自己必须先弄清楚。胡保棣觉得昆曲唱腔的高低其实是根据唱词来谱写的,比如,《思凡》里的小尼姑色空的唱腔,就是忽高忽低,因为小尼姑的心情是跳跃的,“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师父削去了头发”,其中“正青春”音比较高,是一种荡漾的高兴的心情,而后面的“被师父削去了头发”,音就低了,这是一种埋怨。所以说,谱曲者和唱曲者都要了解其中的深意,胡保棣说:自己悟了六十年,才明白唱曲之道。

胡保棣台湾教学照
“从我内心深处还是比较喜欢演戏的,但是主客观因素,使我离舞台渐行渐远,我对演戏越来越心灰意冷,于是转向了教学工作,起初只是觉得有事做就心安理得,经过一段时间的教学实践,逐渐得心应手,并且小有成绩时,也就树立了信心,也就喜欢上了这项工作……”胡保棣坦言。
附:胡保棣在北京昆曲研习社的活动大事记(摘自张允和《昆曲日记》) [1]
1956年9月8日,昆曲彩串,《扫花》,钱一羽饰吕洞宾,胡保棣饰何仙姑,……《游园》,胡保棣饰杜丽娘,许宜春饰春香……
1956年9月27日,下午胡保棣来电话,说明早演出小《游园》,叫我送彩鞋给宜春,晚上我开选民会,鞋子让耀平送去。
1956年9月28日,在东皇城根9号演出《游园》,胡保棣饰杜丽娘,许宜春饰春香。
1956年9月28日,早晨8点半过宜春家去袁二姐家,她恰巧准备走,大家提着大包小包的走去东皇城根9号,很近。大家帮忙为两个孩子(胡保棣、许宜春)化妆,结果差了一支眉笔,汽车送我回来拿了去,连盒子都带了去。
1956年10月3日,在统战部演出《游园》,胡保棣饰杜丽娘,许宜春饰春香。
1956年10月21日,(晚)饭后连唱带做小《游园》(宜春、保棣)……
1956年10月28日下午,北京昆曲研习社在文化俱乐部举行社员联欢大会,由俞平伯主任报告成立经过,上海虹社李洵如同志赠礼。便妆表演《思凡》《琴挑》《思凡》等戏,小社员胡保棣(11岁)、许宜春(10岁)化妆演出《游园》。胡保棣饰杜丽娘端庄稳重,一入园门,看到满园春色的喜悦情绪曲曲传出;许宜春饰春香,玲珑活泼,女孩儿天真烂漫的神情亦颇有情趣。小《游园》由周铨庵等人在暑假中排演,已数次演出,均得观众好评。
1957年2月16日,市文联礼堂演出,第4个节目是小《游园》,最受观众欢迎了。
1957年4月20日,晚上,和杨村彬等人碰了头,他们要拍一部电影讲昆曲,要拍我们的小《游园》,也要参加我们的汤显祖纪念会。
1957年7月21日,下午3点开《牡丹亭》排演工作座谈会,内部谈角色问题,杜丽娘:周铨庵、胡保棣……;春香:张允和、许宜春、胡保棣。
1957年11月2日,在市文联礼堂演出《守岁》《胖姑》《出猎》《絮阁》,周总理、陈叔通、张奚若、叶圣陶等前来观看。其中《出猎》一出由胡保棣饰咬脐郎,伊克贤饰李三娘,张允和饰王旺。
《出猎》中的胡保棣,说白好,扮相第二,工架第三,唱得差些。李三娘身段稳,气氛不够,咬字、唱腔不够好。我的王旺不好,扮相太矮小,没气派,举起手来太轻,嗓子太尖,水桶几乎挑不起。
1958年1月12日,在市文联礼堂演出《牡丹亭》,周铨庵饰杜丽娘,袁敏宣饰柳梦梅,胡保棣饰春香,张允和饰石道姑。
1958年6月15日,在市文联礼堂演出《思凡》《定情赐盒》《守岁》《游园惊梦》,胡保棣饰《游园惊梦》里的杜丽娘。
1958年8月27日,为政协演出《游园惊梦》。
1958年9月8日,为政协妇女组演出《走雨》《思凡》,胡保棣饰《拜月亭·走雨》中的姐姐王瑞兰。
1958年10月3日,统战部联欢,小《游园》。
1959年2月5日,为九三学社演出《学堂》《游园》。
1959年3月14日,在京剧院演出《小宴》《出猎回猎》《游园》《后亲》。
1959年5月8日,在文化部礼堂与徽剧团合作演出:《游园》(曲社)、《三挡》(徽剧)、《出猎回猎》(曲社)、《磨房会》(徽剧)。
北京昆曲研习社1956年大事记查考
据胡保棣提供的一张戏单复印件可知,1956年9月8日昆曲彩串剧目和人员为:
⑴《扫花》——钱一羽、胡保棣; ⑵《议剑》——项远村、范崇实、钱一羽;
⑶《游园》——许宜春、胡保棣; ⑷《拾画》——吴南青;
⑸《乔醋》——袁敏宣、陆剑霞、俞平伯、范崇实; ⑹《拾金》——许潜庵;
⑺《思凡》——周铨庵; ⑻《盘夫》——伊克贤、苏锡龄;
⑼《佳期》——张允和、郑缤、许宝騋。
张允和在日记里记录了1957年9月8日在袁敏宣的母亲家(北池子23号)唱了一台戏,戏码跟这台戏码极为相似,只是在头里加了一出沈盘生的《男加官》,《乔醋》和《拾金》之间加了一出周铨庵的《女加官》。
1957年9月8日:
⑴《男加官》——沈盘生; ⑵《扫花》——钱一羽、胡保棣;
⑶《议剑》——项远村、范崇实、钱一羽; ⑷《游园》——胡保棣、许宜春;
⑸《拾画》——吴南青; ⑹《乔醋》——袁敏宣、陆剑霞、俞平伯、范崇实;
⑺《女加官》——周铨庵; ⑻《拾金》——许潜庵;
⑼《思凡》——周铨庵; ⑽《盘夫》——伊克贤、苏锡龄;
⑾《佳期》——张允和、郑缤、许宝騋。
我觉得不太可能两天演的戏码如此相似相同,连每一出戏码的参演人员也是一样的,故倾向于是同一次演出,并且认为当是1956年9月8日所演。
理由如下:
1. 胡保棣提供的一张戏单复印件为凭。两份戏单的区别就是张允和的记录里多了《男加官》和《女加官》。无论是《男加官》还是《女加官》,在传统的昆曲里都是一种在开场前或在场间表演的吉祥短剧,可能正是因为胡保棣的外婆祝寿,所以加演的,事先没有写在戏单里。
2. 胡保棣回忆为据,那天当为其外婆的八十大寿。胡保棣于2013年3月20日发短信给我,说:“我近日翻捡出一位老曲友追念我母亲的文章,其中提及我外婆八十寿辰那场彩串日期就是一九五六年九月八日”。
3. 张允和的日记里记载:1957年7月28日,“到市场买了点东西,去袁二姐家,今天是袁伯母81岁生日,我去祝寿,没有别的人,袁二姐不在家,上社里去了。”可见1957年为胡保棣外婆81岁寿诞,无疑,1956年才是其80寿辰。见《昆曲日记》(上、下)修订本,张允和著,欧阳启名编,中央编译出版社,2012年版上册,第124页。
4. 吴必忠所写的《北京曲社忆旧》,袁敏宣1956年9月11日亲手书写昆曲彩串戏单一张及附函,见欧阳启名编《昆曲纪事——北京昆曲研习社复社三十年纪念文集》第104至105页。
5. 为何会在《昆曲日记》里出现年份错误,可能是期间张允和曾把笔记本丢了,用活页写的,所以在整理时弄错了。
《昆曲日记》上册,第125页,“8月1日:很不幸,把笔记本丢了。现在开始用活页的,写好的可以丢在家里。”
第126页,“8月7日:我写的李荣圻的小文,已在8月4日《人民日报》登出来了”。(我查过了,这篇文章刊在《人民日报》1956年8月4日第8版)。并且李荣圻仙逝于1956年。
又见《昆曲日记》第136页,“9月3日,1921年(35年前),苏州昆曲传习所招收了100多个孩子,学成的只有五十几个。”,可见,此处日记写作的年代应该是1956年。
《昆曲日记》上册第141页,“9月9日,丁西林先生约我夫妇和俞平伯在庆霄楼茶叙,谈曲社事。”又据《昆曲日记》下册第726页《北京昆曲研习社大事记》1956年9月9日:丁西林邀请俞平伯夫妇、周有光夫妇茶叙,谈曲社。所以这里的9月9日,应该是1956年。
《昆曲日记》上册第141页至142页,有胡忌谈看了9月8日彩排的一些感想。
《昆曲日记》上册第20页,有讲到1956年12月23日,北京昆曲研习社在老君堂开会,报告成立经过,其中有“9月8日部分社员彩串……”
所以综合以上所述,这场彩串肯定是在1956年的9月8日在胡保棣外婆家举行的,并且《昆曲日记》上册从1957年8月7日(第126页)到1957年9月13日(第142页)期间的内容很可能是因为用活页所记,只写了日期,没有写年份,所以误为1957年,其实应该是1956年。
【注释】
[1]《昆曲日记》(上、下)修订本,张允和著,欧阳启名编,中央编译出版社,2012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