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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国藩大传
1.8.3 三 “闻春风之怒号,寸心欲碎”

三 “闻春风之怒号,寸心欲碎”

自咸丰四年底湖口战败后,湘军水师被肢解为内湖外江两部分,战斗力大大下降。而太平军三克武昌,使湘军陷入更大的困境。此时在外江的水师,由彭玉麟统领。进入鄱阳湖的,由营官萧捷三、段莹器、孙昌国、黄翼升统领。由于曾国藩意识到水师一分为二,对作战极为不利,因此急欲将两部分水师打通。但太平军强大的威势,使曾国藩只好作罢。为此,曾国藩开始重建内湖水师。

咸丰五年正月初五,曾国藩向清廷上奏,剖白其军“进止机宜有万难者”:

太平军大队上犯武汉,鄂省兵勇难资抵御,意图抄我后路,断我饷道。若掳上游无数之民船,抢汉镇新造之战舟,梗塞江汉之间,则大江千里上下皆贼,臣等水军裹于中段,钱粮、子药来源已截,水勇之心断难自固。若果重踞武汉,西窥荆、襄,南伺湘省,防不胜防,其可虑者一也。若使臣等一军回驻武汉,则艰难百战肃清江面,一旦委而弃之,实属可惜。且臣等水师西旋,九江、湖口之贼,势必内犯江西,臣等此后军饷,更难仰给于江省。且陷入内湖之战舟百余,精锐二千,从此断难冲出与外江水师会合。年余讲求练此精华,一旦置之无用之地,后日难以再振,其可虑者二也。陆军屡胜之余,士气极盛,自至九江、湖口攻城攻垒,伤亡健卒多至数百人,锐气挫损,若使一意前进,得胜仗数次,尚不难于振刷精神,再接再厉。若使回军武汉,则兵勇之雄心先减,加以远道跋涉,消磨精气,虽认真振厉,亦难作其方新之气,其可虑者三也。臣等反复筹思,进退两难,现派李孟群督带炮船至黄州一带跟追,毋使上窜之贼掳船下水。如果大股贼匪占踞武汉,水师当全军回剿,陆兵亦当相机返顾。进止机宜,关系极大。

曾国藩的意思很明确:湘军水师被一分为二,如果陆营再往来于鄂、赣千里战线,必将被拖垮,湘军将陷入更大的困境。屋漏偏逢连雨天。正当曾国藩一筹莫展之际,驻在浔江的外江水师突遇风暴,一下子损毁四十余号长龙、三板等大船。曾国藩只好令水师稍事修整,开赴金口。曾国藩想想两年多肃清江面之举,费了相当力量夺得的江面又被太平军收复,内心十分沮丧。他感到自己的错谬有两条:一是武汉攻克后应留重兵守护,并应派水师待援。由于计不出此,使得武汉空虚,太平军必将重新收复。那样,长江中游又为敌有,局势相当不利。二是进攻九江属孤军深入,而水师一分为二,已无所作为。实际上是对清廷令他东下的委婉批评。为了扭转局面,曾国藩令李孟群、彭玉麟在鄂渚扎营,在湖北新堤修整船队,一来可以固守荆、湘之门户,二来可以阻击太平军向武汉进攻。但曾国藩人在江西,如何能远隔千里,指挥自如,而且修船造舰需要很多饷银,加之水师开销原也不少,这令曾国藩十分为难。

外江水师全部开赴金口,留在内湖的水师只剩下小型船只,各小舟有所依附,乃能自成一军,因此在内湖必须造三板、长龙等大船,但造大船又何其难哉!更为严重的是,外江水师已将将领带走,留在内湖的水师几乎没有得力之人统带。“各勇闻老营被烧,衣物全失,如鸟失巢,人无固志,甚不放心”。曾国藩打算亲自至吴城等处去统辖这支水师,但又如何能行得通。

清廷似乎不理解曾国藩的处境,仍然要曾国藩“力攻九江为扼要之策”。对于曾国藩要前往吴城统领内湖水师,清廷在表示赞同之余,也有一番忧虑。如果曾国藩到吴城能将内湖水师带走当然最好,但如果不能带出,大帅被困,与攻九江的陆师塔齐布部天各一方,问题则更为严重。因此,清廷指示曾国藩到吴城后,若一时不能全数出湖,必须察看军情,仍回大营。

在清廷没有好的办法的情况下,曾国藩决定水师一军,惟有分头整饬,各自成军,庶几转败为败,仍不堕屡胜之威。为此,他请巡抚陈启迈将江西现造的长龙三十号拨给他使用,同时赶造快蟹大船十余支。

此时的太平军取得湖口大捷后,由都昌陷饶州府,又分别进击乐平、景德镇、祁门、徽州、广信等地,使江西、湖北、安徽各处清军难以应付。

曾国藩及时将情况上报清廷,他指出:就湖北、安徽、江西三省全局而论,陆路须有劲兵四支,水路须有劲兵两支,“乃足以资剿办”。江之北岸,自蕲水、广济、黄梅以达于太湖、宿松为一路,自汉口、黄、蕲循江岸而下达于小池口为一路。南岸自九江以上兴国、通山等属为西一路,湖口以下至于皖南为东一路。但水军已分为两支,陆军若再分,则立形单弱。

在这份奏折中,曾国藩写入了感动咸丰帝的一段话:

今臣等水军陷入鄱湖之船百号,回救鄂省之船百余号,业已分为上下两支,似有因祸得福之机。然内湖一军,臣国藩来江整理造船、添勇,无难就绪。回鄂一军,以被风击坏之船,当将士疲劳之后,与汉口新窜之贼相持,臣等又不能分身前往统领,日夜悬念。每闻春风之怒号,则寸心欲碎,见贼帆之上驶,则绕屋彷徨,不知李孟群等果能添置小船,复振军威否。

到了三月,湘军终于被肢解为四支。曾国藩居中调度,但一时呼应不灵。顿兵坚城之下,曾国藩又处于仰食他人的困境,这也是他最无奈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