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攻至德国边境

“此时此刻，我们面临赢得这场战争的最大机会。 这是一件如此肯定的事，但我确信这些鼠目寸光的家伙没看见这一点。”——巴顿，1944年8 月21日

公元1944年8月最后一周，在法国的盟军占领了巴黎和塞纳河两岸的几座桥头堡。德国军队展开大规模撤退。战役进行至此时，艾森豪威尔接任盟军最高统帅部司令，并且开始在盟军接下来的欧洲战役中刻下自己的烙印。英国人急着想沿英吉利海岸推进到比利时，清除那些持续对伦敦和英国东南方造成数千伤亡的德国V型飞弹发射场。蒙哥马利建议，将源源不断运送到诺曼底海滩的补给品优先提供给他的部队，以便他们能推进到荷兰，然后向右转直捣德国武器生产的心脏地带鲁尔。巴顿和其他美军指挥官则担心英国军队取得“赢得战争”的机会，因此极力游说，希望将稀有的油料、食物和弹药争取到正艰难开向德国边界的城市麦次（Metz）的美军手中，然后让美军先打到莱茵河。

在法国的美军数量如今已超过英国和其他国家的部队，因此那些美军指挥官主张他们应该获得最大比率的补给品，以便赢得这场战争。艾森豪威尔决定采取折中方案，让英美双方指挥官谁都没占到便宜。他选择了一个称之为“广正面”的战略。英国和美国军队将得到同等比率的补给品，特别是油料，而两国军队从法国齐头并进直指德国边境。艾森豪威尔认为，这将是从整个西线对德国全面施压，同时也防止他们重新集结，对已经暴露的盟军先头部队实施侧翼逆袭。就巴顿来说，这根本就是给英国人捡一个“大便宜”。这位第3军团指挥官不断抱怨艾克丧失了在1944年赢得战争的绝佳机会。

尽管巴顿不停嚷嚷，但此时在法国的盟军部队确实面临了极大的补给问题。德军坚守或者破坏英吉利海峡和西海岸的港口，使盟军根本无法派大型货轮到港口卸下物资。盟军所需的一切，从战车炮弹到油料和牙膏，都必须利用通过人造港“桑椹”，运到诺曼底海滩。

由于推进到塞纳河的速度过快，盟军后勤供应链向前线部队投送补给时捉襟见肘。第3军团的补给品极度匮乏。在经历了长达一个月的连续作战后，第3军团装备严重耗损，人员急需休整。但即使巴顿的军队似乎在塞纳河上停驻不前，他仍然在想办法争取胜利。8 月23日，他拜访了布莱德雷，提出了一个“大包围”战略，即美国军队通过蒙哥马利军队的前线，西进到海峡，困住从卢昂向北撤退的德国军队。巴顿将它称为“我所能想出的最好战略”。布莱德雷暂时批准了该计划，于是巴顿派参谋展开必要的准备工作。

第3军团部队在1944 年8月底向德国边境东进时涉水过河。

就在塞纳河下游卢昂周围的战斗进入白热化时，艾森豪威尔敲定了他的“广正面”战略，并将命令下达给各下属部队指挥官。“大包围”战略也因此被取消。

巴顿在8月24日接到命令，他的目标是麦次至史特拉斯堡（Strasbourg）一线。最初，巴顿很高兴能再次向前推进，并且迅速准备让部下投入战斗。

美军立即采取了紧急措施，为第3军团进行补给作业，以便及时开展新的攻势。第19战术航空指挥部在巴黎南方设立了前进机场，接收载满油料、给养、邮件和其他重要补给品的飞机。单在8月25日，就有来自第9部队运输司令部超过250架 C-47“达科塔”运输机飞抵这座刚刚占领的德军机场。第2天更是达到高峰，计有606架“达科塔”飞机着陆。97.7万千克（215万磅）油料和口粮运到巴顿的军队。盟军建立了所谓的“红球快车”（Red Ball Express）系统来加快运送补给品到前线的速度。6000辆卡车通过一条指定好的单向道路，往返于诺曼底和桥头堡之间。巴顿还对于手下补给官的“抢夺补给品”行为视而不见（他们前去“突袭”美军第1军团和第9军团的仓库，为第3军团“解放”油料）。即使有了这些措施，巴顿的军队补给仍旧不足。情况的确如此，要不是在桑斯缴获了一辆拖着37节油槽的德国火车，第12军的战车恐怕还得不到油料补给。

为了这场新攻势，巴顿总共分配到7个师，分别纳入第12军和第20军的指挥。此时，第15军在第1军团的指挥下，仍在巴黎北方作战；而第8军在完成了不列塔尼半岛的任务之后，便编配给第9军团。

第20军接到命令，从枫丹白露和蒙特罗的桥头堡向北进击，夺取理姆斯（Reims），他们将与第12军朝东并进。第12军则是奉命从特鲁瓦杀向马恩河（River Marne）。

在8月26日巴顿几乎没有碰到什么抵抗。第4装甲师是第12军的先头部队，奔驰了80多千米（50英里）占领维特里－勒弗朗索瓦（Vitry-le-François），以便渡过马恩河，他们摧毁了驻防在该镇的4门德国88毫米高射炮，自身则是毫发无损。然后与紧跟其后的第80步兵师一起奔赴沙隆（Chalon），但由于战车油料耗尽，不得不停下脚步。在第12军缴获了德军的37.85万多升（10万加仑）汽油后，他们才得以继续朝缪斯河（Meuse）上的科梅西（Commercy）前进。

第4装甲师的推进如此迅速，以致防守缪斯河的德军毫无防备。伍德师的两支分队在8月31日夺取了在缪斯河圣迪济耶（St-Dizier）段的桥头堡，第80师则攻占了科梅西和圣米歇尔（St-Michel）。

图为艾森豪威尔的“广正面”战略，即各集团军呈扇形进攻德军。

“窄正面”战略。这是蒙哥马利期望的方案，即盟军各集团军集中兵力攻入德国。

韦兰德的众多战斗轰炸机中队也加入追击行列，在法国东部搜寻、扫射德军部队，又摧毁了数百辆军车，为原本已经厚厚的战功簿增上一笔。

情报显示敌军可能试图反攻，目标是夺回特鲁瓦并且突破第3军团的南侧。为此，第35步兵师在8 月28日动员组建了S特遣队（由第320战斗队，第737战车营和第654驱逐战车营组成）。其任务是保护特鲁瓦，防范东面、东南面或南面的进攻，肃清塞纳河以北地区之敌，包括从特鲁瓦城到凡多福（Vendeuvre）和塞纳河畔巴尔（Bar-sur-Seine）一带。部队完成了这项任务，然后在9月1日转移到布里安（Brienne-le-Chateau）附近。该师其他部队继续执行保护侧翼的任务，直到9月8日第12军的其他部队前来接防。

第4装甲师第94装甲炮兵营的马兰达下士，在他的日记里描述了向德国进军的情况：

“8月28日：6时45分出发，前往维特里（Vitry）。我们走的是一片泥泞的公路次干道。11时15分到达维特里。大约25架德军战机飞了过来，但是没打扰我们。15时30分，战车和步兵完全控制了整个城市。德国人迅速地窜向东北。C连驻扎下来以防万一。我营其余部队继续朝沙隆进军——在20时15分到达沙隆。A战斗群其余部将这座城市包围起来。德国人完全被切断，到处是火光。我们渡过了马恩河。

“8月29日：下了一点小雨。我们现在位于上次大战争夺的领土上。炮火断断续续。德国人试图逃走，但是他们的退路被切断了。战车和步兵向前推进。霍夫曼（Hoffman）和奥斯本（Osborne）中尉说这回德国佬被狠狠痛宰。13 时5分，火炮弹幕射击后，城市落入我们手中。战车向东北方追赶德国人追了40千米（25英里）。我们明天将前往圣迪济耶，我师将在此处和第3军团会合，射击德军战机。

“8月30日：7时整出发，穿过沙隆，到达维特里，然后再到圣迪济耶。我师部分部队已经先行到达，以防德国人撤退。在大炮进行了一轮弹幕射击之后，战车和步兵出动。到15时整，德军已逃远，全镇肃清。我们抓到200名俘虏。两架德军战机临空。明天我们要赶往科梅西。无法待在此处与第80师会合。

“8月31日：9时10分出发。沿着主要公路北进，取道圣迪济耶抵达利尼（Ligny），之后从次干道赶到科梅西。德国佬稍做反抗。14时整通过这个小镇。一名妇女告诉我们，德国佬两个小时前还在这里盥洗和刮脸。当他们听见我们战车的声音，就慌忙跑了。

“9月1日：德国人在夜晚断断续续向我们开炮。炮弹不断从我们头上飞过，就落在距离我们1—100码之间的地方。中午时分前后，大约25架德军战机飞到我们上空投掷炸弹和火箭弹，但我们没有伤亡。

“9月2日：战车和步兵重挫了德军，抓到大约300名俘虏。整个第80师都赶过来了，但是我们不能再前进了，因为我们的汽油和弹药补给单位还在后头。考虑到明天局势将会缓和，我们将移动到南锡（Nancy）或者直接奔赴麦次。现在离德国边境只有大约104千米（65英里）。有谣言说南锡和麦次市已经被攻下。天气十分糟，雨下个不停而且天气很凉。除了躺在雨布下的床上，什么事也不能干。

“9月3日：天气仍然很糟，但有所好转——傍晚时终于放晴。很多部队朝我们靠拢过来。我们想办法去军需发放点，以便获得一些零件。在科梅西周围奔驰，这是个相当不错的小镇。由于我们很晚才到达小镇，没有看到那些与德国人有染的妇女受审。

“红球快车”中一支由50辆卡车组成的运输车队停在法国的一个油库。每辆卡车能运送6623升（1750加仑，分装在5加仑油桶中）的油料。

一排排的桶装油料等待运往前线。为了让第3军团挺进，巴顿的补给军官并不介意从其他美军部队那里“解放”油料。在1944年秋，整个盟军部队的补给都极其匮乏。

“9月4日：今天是个大晴天。晾晒我的毯子、清洗武器、写信。收音机传来好消息。明天出发。要去南锡那一带。”

20军方面，第7装甲师在前面开路，在宽广的战线摆成6个纵队，夺取理姆斯（Reims）南方的马恩河上的桥梁。德军设法炸毁了第7装甲师前进道路上的几座桥，工兵就在阻碍前进的河流上架设了浮桥，很快包围理姆斯，抵达埃纳（Aisne）河。第5步兵师第11团紧随其后，于8月30日正式占领了理姆斯这座历史名城。

在1944年8月底，第3军团的士兵在法国使用一门缴获的德军火炮。

第7装甲师第23步兵营在法国东部的埃佩尔奈（Epernay）一带行动。

伦德斯特元帅设法稳固德军在法国东部的防御，并且受命防守齐格飞防线。

第7装甲师紧接着掉头东进，开赴凡尔登（Verdun）。在大雨中乘车穿过阿尔贡森林，该师与法国反抗军一道清除敌军设下的零星路障。在8月31日下午，第7装甲师进入凡尔登，所属的战车已经控制了缪斯河上一座重要桥梁。德军的空袭未能破坏这座桥，兵力强大的20军很快渡河而过。

如今巴顿已部署完成，准备夺取摩赛尔河（Moselle）以及麦次和南锡一带的城镇。他希望快速进击，在德国人设防前夺下这些地方，阻断前往齐格飞防线（Sigfried Line，德国于20世纪30年代沿国境西界修筑的碉堡要塞体系，40年代曾进行强化）的道路。不过，每天“极”情报都报告有新的德军增援部队前来防御他的军队，这使得巴顿非常焦虑。

此时第3军团的补给彻底“断粮”，巴顿的战车没油可加。由于要支援对布勒斯特的最后攻击，第19战术航空指挥部的大部分飞机也调往西边。在驱动大军获得摩赛尔河上的桥头堡之前，巴顿必须等待几乎一星期才能获得额外的油料。“并非德国人阻止了我们，而是高层的战略妨碍了我们。”巴顿愤愤地说。

就在那个星期，德军西线的防御在伦德斯特元帅指挥下获得进一步巩固。这名已解职的老将，如今又被召回来统领齐格飞防线。西线战事在1944年还不会结束。

齐格飞防线防御战车用的“龙齿”。这一漫长的防御网布满战车陷阱和炮位，旨在阻止盟军的前进。不过，它不难攻破。

1944年9月，第3军团持续渡过缪斯河进行袭击。尽管巴顿的部队没有获准以如此高涨的士气继续冲入德国境内，巴顿还是要他们不时刺探德军的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