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巴顿其人
“当你见到巴顿将军,你的感觉就好像看到贝比 · 鲁斯(Babe Ruth)站在本垒板上。这大块头正准备好好大干一场。”——目睹巴顿1944年6月登陆法国的美国海军上尉
巴顿或许是20世纪最著名的美国军事将领,作为一名积极进取、勇往直前的装甲部队指挥官,他立下的赫赫战功已根深蒂固地成为军中传奇。然而,造就巴顿历史地位的不仅是他的军事成就,更因他传奇般的人物性格,这也使他成为现代第一位军队中的媒体名人。
战后掀起巴顿热主要归功于公元1970年的电影《巴顿》。该片由乔治· C · 史考特(George C. Scott)主演,并为他赢得奥斯卡金像奖。影片中的台词,大多真实再现了巴顿那些让士兵们士气激昂的著名演讲,也使该片成为好莱坞最真实可信的电影之一。
巴顿精心树立自己在美国民众和军队中的形象,并鼓舞属下的士气,对敌人形成心理上的优势。虽然因为他光鲜亮丽的军装、发亮的钢盔和象牙柄手枪,美、英军中一些竞争者蔑称他为“爱出风头的家伙”,但是在急躁鲁莽的外表下,他其实是个思虑周密、足智多谋的职业军人。
1944年8、9月美国第3军团在法国的战役,是巴顿军旅生涯的巅峰。他驰骋法国,决定了诺曼底德 军的命运,此役并成为运用装甲部队作战的教材。本书将详细说明这场战役,深入讲解巴顿和他的将士们在盟军成功突破诺曼底桥头堡的僵局中发挥的重要作用。
巴顿的经历似乎早就说明他将成为一位高级军事将领。他1885年出生在加州(California)一个富足的家庭,家族中多人效力于弗吉尼亚州(Virginia)的南部邦联(Confederate)军队。巴顿的祖父曾晋升到南部邦联军的上校,1864年战死在与联邦政府军的战斗中。巴顿家族中还有15人为南部邦联而战,其中两人也将生命献给了这场注定失败的南方叛乱。
距此大约一个世纪前,巴顿家族还有一些先人在独立战争(Revolutionary War,1775—1783)中对抗英国,为年轻共和国的成立立下了汗马功劳。而后,巴顿的父亲也追随家族传统,考入弗吉尼亚军校(Virginia Military Institute),后来才前往加州创业。
战士巴顿
巴顿年轻时就立志追随祖父的脚步,一生追寻军人的荣耀。在弗吉尼亚军校学习了一年后,他获得了一个就读西点军校的机会。这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在克服了诵读方面的困难并获得授衔后,巴顿成为一名优秀的军校学员,并决定加入美国骑兵。

西点军校学员时期的巴顿。他在103人的班级中第46个毕业,加入骑兵。
由于来自美国西岸,并且家庭背景富裕,巴顿与20世纪初沉闷且主张平等主义的美国陆军格格不入。当早年还是西点学生的时候,他就坚信自己今后一定会率领大军作战,而为了这个目标他也刻苦学习。年轻时巴顿阅读了大量军事史料,并走遍南北战争(Civil War)战场,学习那场大战中的名将如何制订计划和指挥作战。尽管巴顿时常被抨击带有贵族习气,但他并不是那种崇尚“马背上的骑兵”的保守分子。来自加州的他相当熟悉那个时代最先进的科技和新奇的东西。在他还没拥有马之前,就已先有了一辆汽车。他游历过欧洲很多地方,并代表美国参加了1912年奥运会的五项全能比赛。那时他在法国骑兵学校(French Cavalry School)接受训练,能以近乎完美的口音说法语。
在1916年美国对墨西哥(Mexico)惩罚性的战役中,巴顿首次与死神擦肩而过,并立下战功。当时他率领的巡逻车队在伤亡惨烈的激战中杀死了土匪头目潘乔 · 维拉(Pancho Villa)的两名重要副手。巴顿因此经常吹嘘是他“开创了美军摩托化作战的先河”。
美国参与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巴顿立刻志愿加入“黑杰克”潘兴(Pershing)将军的远征军赴法国作战。1917年康布莱会战(Battle of Cambrai)中,英军对战车的运用令潘兴相信:战车是战争中具有决定作用的陆战兵器。他很快就说服美国陆军高层建立一支战车军。但在美国建造新战车的计划取得成果之前,美国还得依赖双人操控的法制雷诺(Renault)轻型战车。
1917年冬,实现潘兴雄心的重担落到了32岁的巴顿少校肩上。他必须在几星期内建立起美军第一所战车训练学校,编写战术手册并开 始组建第一支战车部队。春末,巴顿开始指挥美军第一支战车旅,准备即将到来的对德攻势。

1916年到1917年在墨西哥,一名叫巴顿(左起第五)的副官与其他军官站在一起,其中包括潘兴将军(左起第四)。
潘兴的美国远征军(American Expeditionary Force, AEF)于1918 年9月投入战争,夺回了德军在1918年5月圣米赫尔攻势(Saint-Mihiel Offensive)中占领的地区,而巴顿的304战车旅在此战中充当先锋。由于雷诺战车技术落后,这意味着巴顿必须跟随在一旁为它们指示目标。巴顿并不惧怕这项工作,他怀着满腔热情率领这些战车进入战场。但因为过度专注于战斗,与战车军指挥官罗肯巴赫(S. D. Rockenbach)准将失去了联系。准将为此大为恼火,但还是允许巴顿继续留任,并率领他的旅加入1918年9月美军缪斯-阿尔贡攻势(Meuse-Argonne Offensive)的战斗。而此战让协约国获得这场战争的胜利。然而,巴顿就没那么幸运了,他在率领战车前进时,被德军的炮火击伤。
等到巴顿伤势恢复得足以“逃出”医院重返战场时,第一次世界大战业已结束。由于巴顿之前的战斗经历,他成了和平时期组建美军战车军的要角,并协助开发新式战车。但裁军决议突如其来,国会在1919年解散战车军,并拆卸尚未完工的战车,至于剩下的战车则被转交给步兵。而且,国会还大幅缩减了陆军规模,以至于包括巴顿在内的数千名军官不得不降级留任(美国远征军在1918年巅峰时期超过200万人,1921年6月,国会下令整个陆军裁至15万人)。巴顿在残存的战车部队待了不久,这支部队就解散了,随后他决定回到骑兵部队。
1920年和1930年年初,对巴顿这样的职业军人来说是低潮期,他们必须在偏远的边境忍受乏味的卫戍任务,或者在菲律宾(Philippines)丛林中搜捕神出鬼没的游击队。巴顿在两次世界大战之间,从一个偏远的军事驻防区换防到另一个。尽管他对战车的开发仍保持着深厚兴趣,而且和特立独行的战车研发者沃尔特 · 克里斯蒂(Walter Christie)合作,还为军事期刊撰写关于装甲作战的论文,但是他人微言轻,根本没有权力来参与讨论陆军的未来发展。有时候巴顿甚至认为自己的军旅生涯将默默无闻、平静安逸地以退休告终。

巴顿亲身参与过第一次世界大战中的一些战斗。1918年3月,他在战车旁指挥射击时负伤。

巴顿几乎是独自一人创建了美国战车军。这支部队装备的是图中这种落后的雷诺战车。
到了1930年代末,欧陆战云密布,巴顿的运势也开始好转。由于德国以战车密集编队对波兰和法国 实施闪击战,迫使美军和国会重新审视战车的潜力。正因如此,美国于1940年6月成立了装甲部队,并开始设计新型战车,有装甲作战经验的军官顿时变得炙手可热。
打造战车军
新任陆军参谋长马歇尔(George C. Marshall)命令巴顿上校接手甫成立的第2装甲旅,随后率领被称为“活动地狱”的第2装甲师。
巴顿对新装甲兵进行了一年多严酷的战车训练。在他们学会驾驭并不那么可靠的战车之后,巴顿又将他们投入让人筋疲力尽的迂回包抄机动训练,这种大胆的战术后来成为他作战的独特标志。巴顿这些努力的巅峰是1941年 9月的路易斯安那演习(Louisiana Maneuvers),第2装甲师在演习中的表现,证明它是美军最优秀的战车部队。1941年12月7日,日本偷袭珍珠港(Pearl Harbor)后,美国进行了大规模扩军,而干劲十足的巴顿理所当然地成为第1装甲军的指挥官。他率领麾下来到亚利桑那州(Arizona)的沙漠,为部署到非洲与隆美尔(Erwin Rommel)的非洲军作战进行专门训练。
不久,巴顿少将被指派参与火炬作战,在北非法国殖民地的英美联合登陆作战中肩负重任。他奉命率领部队在1942年11月夺取卡萨布兰卡(Casablanca)。遭遇零星的抵抗后,巴顿成功说服了法国守军投降,随即停在原地等候前去与德军和意军作战的命令。而在卡萨布兰卡无所事事3个月后,巴顿不久就投入了进攻突尼斯的战斗,但美军这回的战况不甚理想。

珍珠港里被炸毁的美军军舰。1941年12月7日的这场袭击将美国卷入战争,也给了巴顿杀敌建功的机会。
一支美军先头部队第2军,推进到突尼斯边境附近的凯撒林隘口(Kasserine Pass)时,被隆美尔的战车部队疯狂击退到塔莱(Thala)。美军此役伤亡惨重,损失了近2000人、大批战车和其他车辆。巴顿因此接到收拾败局、重振北非美军雄风的任务。来到这支士气低迷的部队才几个小时,他就以最具个人特色的演说来鼓舞士气,撤换了无能的参谋,并开始制订进攻德军的作战计划。
3月底,巴顿的部队已经准备好投入战斗,在他们击退敌军另一波战车攻势后,士气大涨。这时巴顿展开进攻,并取得了部分战果。对于美国民众来说,巴顿成了英雄人物。但巴顿认为他的部队原本能够在击败北非德军的过程中做出更突出的贡献,因此私下对英军第8军团著名的指挥官蒙哥马利(Bernard Montgomery)取得了大部分荣耀恼怒不已。在美军中,巴顿“能战”的声誉已经确立,而且他被内定为未来进攻西西里岛时的第7军团指挥官。如今他的职位已经和蒙哥马利平起平坐了。

进攻西西里岛前,蒙哥马利将军在萨里郡(Surrey)的家中。巴顿与“蒙哥儿”(Monty)在战争中数次合作,尽管他们彼此相互竞争,仍旧是一对令人胆寒的组合。
爱斯基摩作战(Operation Husky)是1943年7月西西里岛登陆的代号,巴顿和蒙哥马利在西西里南岸登陆。德军在盟军上岸后立刻发起反击,将登陆部队牢牢压制在狭长的滩头阵地上。英军的“极”(Ultra,译者注:英国破译德军加密通信后所得的情报,内容仅供少数高层人士阅读)情报部很快便通知巴顿:他面对的大多是战斗力较弱的意大利军队。因此巴顿决定攻向西侧的巴勒摩(Palermo),然后转向东方,沿岛的北海岸前进,夺取重要的港口墨西拿(Messina),断绝正与英军对峙的德军主力的退路。
当德军试图反击时,巴顿的部下坚守阵地,并且进行两栖登陆,绕开德军设在危险的北海岸道路上的据点。不到一个星期,巴顿已经在墨西拿等候英军了。此役德军损失10万人,意大利军也损失10万人,其中大部分都成了俘虏。这是欧洲战场上首次完全属于美军的胜利,此时巴顿的名声如日中天。然而,才过了几天,巴顿因为在战地医院殴打一名怯战的士兵,差点遭到免职。这件事通过媒体宣传,不断有呼声要求免去巴顿的职务。
但美军在欧洲的最高指挥官艾森豪威尔(Dwight D . Eisenhower)将军却不愿就此损失一名高阶将领。他宣称:“打这场仗不能没有巴顿,他是取得战争胜利的重要凭借之一。”艾森豪威尔要巴顿向那名士兵和第7军团的各重要单位道歉。在1943年剩下的日子里,巴顿被勒令留在地中海战区掩人耳目,他经常高调走访附近国家的首都,令德军误以为盟军将进攻希腊(Greece)或者法国南部,或者是他们猜想的其他地方。这对巴顿来说也的确是种处罚。到战争结束前,他一直觉得自己因为这起打人事件而处于“假释期”,因此有几次不得不勉强执行他所不认同的命令,尤其是在制订进攻莱茵兰(Rhineland)计划的时候,原因只是他不想冒被免职的风险。

1942年11月,火炬作战中美军士兵涉水登陆。

被大家昵称为“艾克”的艾森豪威尔将军,以及艾斯金(Erskine)将军。

美国陆军参谋长马歇尔将军。
1944年1月,他秘密飞到苏格兰(Scotland)接管美军第3军团。这支部队正在为大君主作战(Operation Overlord)做准备。此时巴顿获判缓刑。美国陆军参谋长马歇尔将军对巴顿和布莱德雷(Omar Bradley)的特点作了比较,看谁更适合作为第1军团的指挥官,率领第一批登上欧洲大陆的部队。“布莱德雷将打响这次进攻的第一枪,但他所能达成的目标相当有限。”马歇尔说,“当我们开始推进,巴顿就是那种有冲劲、有智谋、能用最快速度完成危险任务的人。”
此后的18个月,第3军团指挥官巴顿果然率部以摧枯拉朽之势,势如破竹地完成了任务。他的指挥风格在美军中空前绝后。他那激情四射的巡回演说和象牙柄手枪引发了公众的想象力。但巴顿其实是个严肃的职业军人,深谙当时最新的战术,也懂得如何运用装甲兵和空中力量取得重大战果。
巴顿对军事史很感兴趣,他尝试着从历代名将的战役中吸取教训。他曾经广游欧洲,还驾车游历过不列塔尼半岛(Brittany)和诺曼底,相当熟悉他和他的将士即将作战的这块土地。
凭借他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和20世纪40年代初美军装甲演习的经验,巴顿认为必须大量使用战车猛攻,才能确保达成战略目标,而不是用战车来支援步兵进攻。他还深信机动作战的重要,始终使敌人疲于奔命而失去平衡。巴顿对敌军的防御重点不采取消耗性的正面进攻,他认为快速推进、深入敌后才是制胜之道。只要巴顿的部队不断前进,敌军就无法获得喘息机会重筑防御。巴顿还相信盟军登陆部队的主要目标是消灭法国境内的德军,而不是占领城市和港口。

肯塔基州的诺克斯堡(Fort Knox)演训中的装甲部队学员,在烟幕掩护下从战车后方冲出。
为了将他的理论付诸实施,巴顿就必须摒弃美军传统的指挥模式。这种绑手绑脚的指挥模式不仅必须遵守书面命令,还要受到下级的监督。他比较赞成“任务指挥”而不是发布繁琐的命令:“绝不要教别人该怎么做,只要告诉他们该做什么,他们的天分会让你大吃一惊。”
第3军团的参谋们被培养成能够先发布一页纸张的简短命令,然后发布详细的作战指令。大多数重要资讯都包含在地图上的线条里,有任务目标、路线和分界线。得到这些资讯后,下层指挥官们就该以自己的进取心制订计划和实施行动。然后巴顿会通过无线电,或直接杀至前线发布口头命令,向下属说明他作战计划中的任何更动。

美军第19战术航空指挥部韦兰德准将。昵称“欧派”的他和巴顿关系密切,这无疑是第3军团胜利的因素之一。
在筹备大规模攻势时,巴顿会把参谋聚集起来脑力激荡,寻求好的方案。他就像个大学教授,戴着眼镜主持会议,不时写下一些笔记,直至众人的意见达成一致。讨论的成果后来便成为巴顿的计划,接着他会驱使部队依计划前进。巴顿花了不少心力将所有资深参谋拉来参与会议,并且相当留意他们的看法。
情报的重要
会议中,巴顿的情报参谋长(G-2)奥斯卡 · 科赫(Oscar Koch)上校通常会首先发言,汇报最新的敌情。尽管基于保密起见,在这样的会议上不能讨论通过“极”收到的德军无线电通话内 容,但巴顿知道,科赫使用了设于第3军团司令部的英国“极”联络小组传递给他的资讯编写情报评估。依照他在西西里岛的经验,巴顿知道“极”的价值,他也是少数使用它来制订战术层面作战计划的盟军指挥官之一。
巴顿非常认真看待情报,这和当时其他将领不同。他手下的一名情报官评论说:“巴顿从来不在咨询情报参谋长之前轻举妄动。在制订计划的时候,情报参谋长往往第一个发言。其他司令部的正常程序是先决定做什么,然后才向情报参谋长询问战场形势。而巴顿总是先了解讯息,以此为依据展开作战。这就是第3军团从来不会措手不及,总能击破敌人防线薄弱之处的原因。”
然而“极”的情报并不总是灵验,德军从法国战场溃退时往往杂乱无章,被打散的部队经常无法用无线电与司令部联络,这就使盟军监听人员无法获悉他们的意图与位置。
巴顿指挥团队里第二重要的人物就是第19战术航空指挥部的指挥官韦兰德(Otto Weyland)准将。绰号“欧派”(Opie)的他,指挥着奉命支援第3军团的P-47“雷霆”和P-51“野马”对地攻击机中队。他的司令部就设在巴顿的司令部旁边。情报和作战部门的参谋在同一帐篷下联合指挥,确保了空中力量和地面部队高度协调。“我们通过最密切的合作,制订和执行各自的作战计划。”韦兰德说,“过去有人怀疑巴顿将军走到了另一个极端。但他觉得第19战术航空指挥部的做法绝对没错。”
空中支援的重要性
巴顿认为,第3军团的所有地面机动部队都必须有空中支援,并且花了不少心力确保韦兰德的战机总能出现在有需要的地方。这名航空指挥官很快成了巴顿团队里的一个重要人物,常与巴顿一直喝波旁威士忌到深夜。对于某些主张空军应独立于陆军作战的高层指挥官的命令,他往往置之不理,依旧支援巴顿。“我们有基本共识,”韦兰德说,“他(巴顿)负责地面,我负责空中。”
巴顿很清楚他的第3军团并不是独立作战,因此他很关注相邻盟军军团的进展,那些军团由蒙哥马利、布莱德雷以及后来的科特尼 ·霍奇(Courtney Hodges)指挥。巴顿在他们的司令部都设立了联络处,尽可能向他通报更多的讯息,以便让他事先知道重大的进展。这样他就能命令参谋人员预先规划,因此在其他盟军指挥官还不知所措的时候,巴顿早就制订好应急计划。

(由左向右)德弗斯(Jacob L. Devers)、安德森(Jonathan W. Anderson)和巴顿3位将军在北非视察部队。

巴顿的参谋长贾飞是第3军团的第二号人物。巴顿仰仗贾飞保持第3军团顺畅运作,他是巴顿信赖不疑的少数几个人之一。
尽管巴顿坚持他的“任务指挥”理论,很少干涉下属的日常作战行动,但他喜欢掌握战场上的一举一动。他知道书面报告层层上报的传统做法不适用于瞬息万变的战车作战,因此设立了一支专门部队——第6骑兵群,人们称之为“巴顿家的骑兵”。这支骑兵可以跳过层层指挥体系直接向他本人报告,与蒙哥马利的“幽灵”组织相似。爱德华 · 菲克特(Edward M. Fickett)上校率领的第6骑兵群在第3军团责任区到处派遣装备了无线电的小型侦察队,他们直接向一支贴身跟随巴顿的无线电小组汇报。而且他们使用长程无线电,能随时向巴顿汇报战场的最新态势。
在第6骑兵群的协助下,巴顿能随时得知“打胜仗所需的资讯”,因此他从不把自己束缚在司令部的指挥车里。他常常搭乘吉普车或派柏轻型侦察机(Piper Cub)视察军团各个单位,把第3军团的战术司令部,即“幸运的前进指挥所”(译者注:巴顿将第3军团的代号命名为“幸运”)交给可靠的参谋长负责。贾飞(Gaffey)和副参谋长霍巴特 · 盖伊(Hobart R. Gay)准将是第3军团中除巴顿之外最有权力的人。他们保持指挥所像一台润滑良好的机器一样运转,同时协调与上级司令部的关系。巴顿信任他们,并默许自己不在时由他们做决定,或在他殉国的时候接手指挥。
正因如此,巴顿对周围发生的事有着无与伦比的态势感知能力,这对指挥一场瞬息万变的战役是不可或缺的。这也同时意味着在视察部队途中,即使他所依据的资讯少得可怜,他也完全有把握做出临时决定,将部队指向新的目标。在美军和盟军中一些不知情的同僚们看来,巴顿似乎不像个正经的军人,因为他总像只牛虻一样在战场上四 处穿梭。然而巴顿总是能比他的敌人和对手抢先一步。
巴顿指挥模式的核心,是他激励部队战斗的独特方式。战时,媒体对他夸张的人物性格和振奋人心的演讲大做文章,而巴顿也一直精心营造自己的形象,不像当时很多美军将领那样试图把自己描绘成“只不过是普通士兵”,巴顿有意显得高出部下一等。巴顿不打算做一个“平民将军”或“和部下打成一片的人”,他希望塑造一个积极进取、勇往直前的形象,一个尽管渴望胜利但绝不无谓牺牲部下的将军。
巴顿的理论总结起来就是:“没有哪个杂种是靠为国捐躯来赢得一场战争的。要赢得战争,靠的是让敌国那些可怜的杂种为他们的国家捐躯。”他的部队就爱听这种话。诺曼底登陆前的著名演讲是巴顿精心准备的,目的在于鼓舞士气并制造一种氛围,让第3军团成员认为他们是一支由胸有成竹的勇士率领的精英队伍。巴顿“西西里岛征服者”的名声更为他是个赢家的形象增辉(38天内,美军和英军共击毙或击伤敌军约2.9万人,俘虏超过14万人;美军牺牲2237人,6544人受伤或被俘),而他也希望让部下相信:他们即将获得胜利。“有勇无谋的人只能算半个战士,”他告诉部下,“我们在非洲和西西里岛打败德军乃因我们有勇有谋。”
人事管理

诺曼底登陆前,在英国的巴顿正与美军登陆部队进行事先安排好的“闲聊”。尽管第3军团未参加登陆,但巴顿仍然要求部队做好战斗准备。


批评者称巴顿是个爱作秀的家伙,只注重追求胜利的虚荣和突出自己的形象。然而这类尖刻的批评并没有衡量他名实相符的军事天分和对下属的关怀。
巴顿坚持让第3军团拥有与众不同的徽章,并且麾下全体官兵必须遵守严格的着装规范。在法国作战的其他盟军士兵可以穿得邋邋遢遢,而巴顿第3军团的成员随时都必须表现得像个军人!
在诺曼底登陆前,巴顿现身在集结的部队时的形象是精心安排的,令他显得极为突出。巴顿不是那种喜欢在厨房或电影院与部下厮混闲谈的人。
他喜欢昂首阔步走上大型舞台,让每个人都能看出他是领导者。美军一些高级将领对巴顿这种不合常规的举止和满口粗话感到十分惊讶,而他却无动于衷。巴顿的目的在于用士兵能明白的方式激发他们的斗志,而这些方式比其他方式有效得多,有人在巴顿做完关于“战争是由热血和胆识赢得”的演讲后如此评价:“没错,他的热血,我们的胆识……了不起。”巴顿“老血胆”的称号由此盛传,历久不衰。一名士兵在听完他的演讲后这样评价:“他是个能让你为他进出地狱的人。”
身在前线的将军
第3军团来到法国后,巴顿的领导风格随着形势而改变。他总是尽可能地外出视察部队,而不是在司令部享乐。
任何时刻他都可能突然出现,发表即兴演说或向部队指挥官亲授命令。巴顿总是穿着晶亮的马靴,显眼地别着象牙柄手枪,牵着白色的斗牛犭更犬威利(Willie)。虽然关于巴顿身处战场面对德军空袭时仍巍然不动的故事纯属传说,但他确实设法在他所到之处表现出胸有成竹、一切尽在掌握的形象。
巴顿的副官经常带着满满一盒奖章和军衔徽章,以便巴顿在战场上随时给部下授奖晋衔。
巴顿曾被人称做战争狂人,尤其是在他说了“如果你和我一样热爱战争,那么人类任何活动与战争相比都微不足道”之类的话以后。然而巴顿其实从未向他的部下表露过他热爱战争。相反地,他很关心受伤的士兵,有时还亲自为伤员包扎或注射吗啡。
这种做法的效果极为显著。第3军团的官兵崇拜他们的指挥官,以身为“乔治的部下”而自豪。随着第3军团在法国节节胜利,他们的士气一天比一天高昂。
他们的将军没有食言,果然是以最少的伤亡取得了最大的胜利。

1994年年中,英军和美军杂处在索穆河(Somme)地区。当第3军团被派往法国时,巴顿激发士气的努力有了回报。

二战中非比寻常的武器之一。安装在M4A3薛曼式战车上的4.5英寸多管火箭发射器,图中这台战车隶属第14装甲师。火箭发射器能以高爆弹有效地轰击整片地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