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公元前15世纪的埃及帝国和国际协约
喜克索斯人对埃及的侵略唤醒了埃及人的国家意识,使他们完全了解亚洲危险的重要性,激发了他们通过控制整个东方以消灭这种危险的计划。这些因素造成了一种政策,而这一政策分先后三期实行:尼罗河谷的解放,叙利亚的征服和埃及在亚洲建立帝国。这是第十八王朝(公元前1580年—公元前1321年)的事业,该王朝在尼罗河谷重构了新底比斯王国。
第一节 喜克索斯人被逐出埃及
埃及国土的解放归功于底比斯国王们。上埃及虽然向阿瓦里斯的喜克索斯人纳贡,但并未被他们长久占据。底比斯诸王(合而组成第十七王朝)从未停止对亚洲人的抵抗;他们很快便开始了独立战争。由于一些我们尚不知晓的情况,牧羊王的统治在公元前16世纪初期非常虚弱。底比斯国王迅速地把握住了干涉的机会。一些斗争的故事是我们不知道的。
我们所知最早的时间是“底比斯的统治者”,名为塞肯宁拉的统治时代。他出现在一个流行的故事中,我们已经从这个故事中引用了一段描述喜克索斯人占据国家的文字。[1]国王阿波菲斯为他的神苏特胡(叙利亚的巴力神)在阿瓦里斯建造了一座巨大的神庙。他每日在那里奉献牺牲,“诸首长都来奉献花圈,就像在拉神庙中那样。”[2]神庙建成之日,阿波菲斯梦想着令底比斯人也崇拜他的神;因为他不愿意因这样微小的事情便诉诸武力,他采用了一种诡计。他向王子和将军们征求意见,但他们不知道怎样向他建议。但一群预言家和书吏则更有谋略:“派一个信使前往南方之城的统治者那里,对他说:‘国王阿波菲斯命你在城市水池中猎杀水池中的河马,以使我王日夜安眠。’那个统治者自然不知如何回答为妙,你可以再派一信使,说:‘国王阿波菲斯命令你:如果南方的统治者不遵从我的命令,那么你除了祭祀苏特胡神之外,不得再祭祀其他神。如果你回复并按我说的做,那么我不会从你那里拿走任何东西,我除了崇拜万神之王阿蒙-拉之外,不再崇拜其他神!’”
流行故事中的另一位法老——涅克塔尼布——在稍晚时候饲养了一匹母马,他因巴比伦雄种马的嘶叫而怀孕,而涅克塔尼布的朋友迦勒底的吕塞鲁斯饲养了一只猫,他每天夜里都去咬死孟菲斯的公鸡。底比斯湖上的河马曾打扰塔尼斯国王的睡眠,显然与这些奇异的动物有密切关系。不幸的是,这个故事的后半部分散失了。我们可以相信,经过这次严厉的考验之后,塞克宁拉并不害怕,仍安全强健。阿波菲斯则作茧自缚,面对着尴尬的选择,要么放弃苏特胡而崇拜阿蒙-拉,要么宣布战争。他或许选择了后一种解决方式,文稿的结尾庆祝其胜利。
我们很可能可以从马斯帕洛如此清晰阐释的这个故事中发现历史事实。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塞肯宁拉统治时期的底比斯第一次严肃地对抗阿瓦里斯的喜克索斯人。一个属于塞肯宁拉国王的名字的木乃伊已发现了,其头上有五道伤口。因而,我们敢断言这个木乃伊是故事中的塞肯宁拉的木乃伊,他光荣地死在了战场上。[3]
这样开始的冲突并未停止。我们拥有了这个时代一个大将的传记,这个大将就是埃尔-卡伯(El-Kab)的当地人阿巴纳的儿子雅赫摩斯。他告诉我们,他的父亲曾是国王塞肯宁拉的一个战士,雅赫摩斯本人也参加了国王雅赫摩斯一世(他在公元前1580年创建了第十八王朝)统治时期对阿瓦里斯的战斗。结果独立战争必定始于公元前1600年。但塞肯宁拉和雅赫摩斯一世之间的国王卡摩斯在独立战争中起到了重要作用。
卡那翁爵士于1908年于底比斯发现了一块木板,木板上保留了国王卡摩斯在底比斯神庙中竖立的一块纪念碑的复本。[4]在卡摩斯统治的第三年,他与南方的大人物讨论时局的种种危机。阿瓦里斯的喜克索斯国王与努比亚人结成联盟,努比亚人自亚洲人入侵打破了埃及君主国的力量之后便一直处于叛乱状态;他掌握了远至赫尔摩坡里斯和库塞的整个尼罗河谷。国王卡摩斯说:“我希望与喜克索斯王战斗,并剖其腹;我的愿望是拯救埃及,屠杀亚洲人。”因此,卡摩斯受底比斯阿蒙神之命直趋尼罗河。在马梭义雇佣兵的帮助下,埃及民兵切断了亚洲人与其根据地的联系,迫使他们放弃战争。国王说:“我在船中过夜。我心欢乐。黎明时分,我像隼鹰捉鸟雀一样猛攻敌人。我打败了他,我摧毁了他的营帐,屠杀其人民,迫使他的妻子来到岸边(为俘虏?)。我的战士像狮子一样;他们所俘获之物——奴隶、牛羊、油和蜂蜜——都共分享,他们都心情愉悦。至于其他敌兵,人和马都溃逃了。”[5]结果是埃及人夺回了库塞和赫尔摩坡里斯。赫尔摩坡里斯城是托特神的领地,是埃及一个大的国家圣地。托特神强有力的祭司集团不得不把其财富用于底比斯的国家政策。因此,第十八王朝初的几个国王的名字以这样的方式编成,以便对赫尔摩坡里斯神表示敬意。托特和阿阿(月亮神)出现在国王的名字雅赫摩斯·图特摩斯和阿赫泰普(女王)中。[6]
在卡摩斯的直接继承者[7]雅赫摩斯一世的统治下(大约公元前1580年),喜克索斯人最终失去了北埃及。大将雅赫摩斯告诉我们,埃及舰队中的一条船被称为“在孟菲斯加冕”,这个名字的意思似乎是国王雅赫摩斯一世自亚洲人入侵以来,第一次能在孟菲斯庆祝传统的加冕仪式。因此,这个城市在雅赫摩斯一世进入之前便被收复,而这个城市的收复工作一定是卡摩斯所为。埃及军队装备着取自亚洲的粮食的战车和船只,同时在尼罗河上和平原上向前推进;主要事件是对阿瓦里斯的包围。根据马涅陀的记载,雅赫摩斯一世集中480000人的兵力攻打该城,但未能摧毁它;喜克索斯国王获得光荣的称号,放弃城市,携其妻儿和财富返回叙利亚。阿巴纳之子雅赫摩斯的铭文与这种说法相反,证明阿瓦里斯经水陆夹击之后,终于在第二次攻击时被占领。居民无条件地投降,都变成了俘虏;作为战利品,雅赫摩斯获得了一男三女。然而,一部分警备队逃回巴勒斯坦。雅赫摩斯一世追逐逃亡者至此,围攻沙罗哈那城,这个城市后来属于西蒙部落。[8]因为埃及军队缺乏围攻堡垒的经验,所以围攻持续了三年。最终,城市因饥饿而投降,居民尽被劫掠;居民分别属于各个胜利者。但国王雅赫摩斯并未冒险前进,他停止于亚洲边境。

图23 拉犁的亚洲囚徒(埃尔—卡伯)

图24 库什的囚徒
当“国王屠杀了亚洲的曼条人时,他返回南方,去努比亚摧毁努比亚的贝都因人”,贝都因人曾与喜克索斯人联盟。这次又是大将雅赫摩斯描述了这些远征活动,他又积极参加这些远征,加上他那勇敢的战绩,而获得“果敢之金”、奴隶和土地等奖赏作为军事报酬。他在雅赫摩斯一世的前两个继承者阿蒙诺菲斯一世和图特摩斯一世统治时期率领舰队进攻努比亚人。在图特摩斯一世统治时,努比亚的叛乱最终被平定。“(俘虏)行刑的时候到了。他们的人民都被俘虏,国王返回北方,手中握着所有外国土地,而(它们的首领)可怜的努比亚贝都因人垂头丧气地站在陛下的隼鹰船之前。”[9]已征服的努比亚(远至纳帕塔)在一个总督的掌握下,这个总督的称号是“库什亲王”。[10]
金矿重获开采,贸易全部恢复。所有堡垒都被占据,从艾利藩厅至纳帕塔沿尼罗河辉煌的神庙,把阿蒙和法老的肖像提供给努比亚的臣民去崇拜。这样,一个新埃及获得了发展,埃及的文明和艺术最初纯粹是底比斯式的,但这种特征逐渐退让于邻居黑人的影响。
图特摩斯一世于公元前1525年获得的结果就是这样。埃及从亚洲入侵中被拯救出来,并在亚洲南部边境上重建起来。尽管图特摩斯一世、图特摩斯三世与女王哈特舍普苏特之间偶尔有王朝争执,但就我们所知的埃及内部状况而言,埃及国内太平,物质文明发达,兵力和财力都强盛。法老的君主国已完全恢复了力量,进而解决亚洲问题,因为阿瓦里斯的收复并未减轻亚洲问题的严重性。
第二节 埃及人在叙利亚
阿瓦里斯陷落之后,喜克索斯人从历史上消失;首都陷落之后,这个野蛮人帝国的军事力量和政治组织都未能幸存下来。但作为人口中的一种因素,侵略者一定存在于幼发拉底河至地峡的人口中,并与迦南人和阿摩利人混合在一起。事实上,巴勒斯坦最近的考古发掘发现了大量喜克索斯形的圣甲虫,这些圣甲虫上带有入侵者特有的名字和螺纹装饰。然而,这些小纪念物中的很多都是阿瓦里斯陷落之后的:当法老征服巴勒斯坦时,带有法老名字的这种圣甲虫继续制作,直到第十八王朝中期。[11]另外,埃及文献经常提到巴勒斯坦和叙利亚的埃及敌人——heqa-khast,喜克索斯这个名字就来自于heqa-khast。这个名称明确指代之前的入侵者或迦南人或这两个民族的混合吗?或许喜克索斯军队崩溃之后,他们(或者至少是构成喜克索斯人的外国因素)便与闪族人联合起来;未来的考古发掘将进一步说明这一点。

地图Ⅴ 埃及帝国时代的东方世界
在与入侵相应的两个世纪里,巴勒斯坦和叙利亚已进入了一个城市发展时期。第十八王朝的象形文字文献和楔形文字文献向我们介绍了加沙、阿斯卡隆和左帕(加法)等港口和瑟腓拉高原上的沙鲁哈拉、希伯伦和耶路撒冷等城市,以及被称为卡鲁的那个地区。[12]卡梅尔山脉形成了卡鲁与叙利亚之间的障碍;美吉多是一个很重要的地点,保护着通道。在海岸线上,开放了扎伊的一些岩石港口:推罗、西顿、拜布罗斯、西米拉和阿拉德。它们当中的每一个都是航海堡垒,海港的船只、拜布罗斯的船只以及埃及船只都可以看到这些港口。在黎巴嫩与安替黎巴嫩之间布满了香树和松树,这里就是科拉叙利亚,有果园和麦田,靠约旦河和奥伦梯河供水,两河对向而流。大量小堡垒给农民提供庇护。
最重要的战略要地是艾琉瑟鲁斯河流经的低地,从西米拉港口至帕尔米拉绿洲(荷姆斯低地)打开一个横断黎巴嫩北部的低地。此路与沿奥伦梯河之路的交切处由“神圣”城市卡迭什防守,而卡迭什是一个城堡,与美吉多城一样重要。对于这些肥沃的河谷来说,右边是大马士革的绿洲和沙漠之海的重要港口帕米拉,埃及人称其为罗丹奴。再往北,在奥伦梯河与幼发拉底河之间是两河之地——纳哈林那,有卡勒普城(阿勒颇)和图奈普城。这两座城市俯瞰着幼发拉底河右岸,掌握着幼发拉底河渡头——卡盖美什——的大城堡的外堡。米坦尼国王就在埃及与巴比伦和安纳托利亚之间的交通要道的中间建立起来。喜克索斯入侵以前,纳哈林那与它的部分雅利安人把安纳托利亚的赫梯人、巴比伦和亚述的闪族人、阿摩利人和迦南闪族人分离开来。喜克索斯人入侵之后,这些各异的因素被入侵潮淹没。入侵潮退去之后,这些民族又如何分化、如何混合?我们不敢断言。不管怎样,在公元前16世纪末,米坦尼作为主导国家出现了;米坦尼国王、喜克索斯帝国的后裔把罗丹奴的“大人物”玩弄于股掌之间,并占领卡盖美什、卡迭什和美吉多等大城市。
法老很好地意识到了这种事态。他们深恐蛮族人卷土重来,或米坦尼这样的大国的攻击。为了确保埃及在面对一种威胁或小亚的骚乱状态时的安全,只有一种策略是有效的——用兵力占据由幼发拉底河至地峡的一部分肥沃新月地带,并入侵走廊的一端以建立桥头堡,也就是说,在纳哈林那地区建一个桥头堡,因为纳哈林那是一个斜坡,通往西里西亚、安纳托利亚和幼发拉底河谷的道路汇合于此。图特摩斯和拉美西斯理解这种战略必要性;一旦努比亚恢复和平,他们便准备占领叙利亚。历史告诉我们,托勒密诸王、十字军、波拿巴、穆哈迈德·阿里,甚至最近的阿伦卑将军都遵从一个单独的必要性:自古以来,要守住埃及的大门,必然在叙利亚。
然而,对安全的渴望并不能解释埃及人的反攻。战争引起战争,亚洲人的侵略引起了埃及全国人的公愤,这种情况可以在第十八王朝的铭文中见到。对复仇的希望、对战争的嗜好,军事荣誉的吸引力,对劫掠、威望、奖励和称号(装饰物、军功荣誉[13]、奴隶和土地)等的渴望,这一切都是促动正在成长的一代人的动力。我们看一下船长雅赫摩斯怎样把自己介绍给后人的:“我让你知道我所获得的荣誉。我曾在全世界面前先后七次获得黄金和男女奴隶作为奖励。我获得了大面积土地。我的名字是因种种行为而被称为勇者的名字,并且永远不会从地球上消失。”[14]当雅赫摩斯谈到埃及的战士、军队中他的同伴时,他称他们为“我们的战士”、“我们的军队”。[15]这种语调既有骄傲之情,又含有爱国之意,将再次出现在图特摩斯的行军纪事之中;这是埃及非常新的事情,只能靠国家意识的提高得到解释。这是军队的思想状态;我们从中可以断定法老的思想必定也是相似的。他们把所有为征服政策服务的手段都掌握在自己手中:经过训练而又勇敢善战的战士,优良装备(马匹、战车、船只),而游击队(Shock-troop)由马梭义人和苏丹的黑人组成,由国家步兵[16]和上等阶级年轻人驾驭的战车的支持(图2 5和图2 6),财政资源靠努比亚的金矿得到恢复,并靠埃及土地和作坊中的产品而增加,还用过剩的出口物——小麦、牛和人工制品——与亚洲的矿物交换。为了国家的、军事的和经济的根本利益,法老试图完成野蛮的喜克索斯人已粗略制定的计划——创建一个帝国,埃及在这个帝国内与近东联合起来,称为文明世界的领主。

图25 埃及第十八王朝的步兵(戴尔·埃尔·巴哈里)
攻克阿瓦里斯之后,雅赫摩斯一世(公元前1589—公元前1554年)占据了沙罗哈那,并使之成为巴勒斯坦海岸的桥头堡。这一点完全可以从卡尔那克墙上的铭文判定——“所有外国人(卡斯条人)都已丧胆;因为国王的屠杀(威胁了)努比亚人,而法老的威吓(已达于)芬克胡人(腓尼基人?)的国土。[17]此处内地人们对国王的恐惧就像对神米努的恐惧一样,因此人们给他带来优质贡赋……”不管怎样,雅赫摩斯一世已经停在了那里,而阿蒙诺菲斯一世(公元前1554—公元前1533年)只在努比亚进行战争。图特摩斯一世(公元前1533—公元前1501年)也致力于努比亚的战争,但认为叙利亚的形势更具威胁力,他把他的军队从努比亚撤回来,派到东方的边界线上,并努力使他们向前进攻。未发一箭,埃及军队便穿越沙漠、瑟腓拉和科拉叙利亚,并到达幼发拉底河岸边。这是法老曾经获得的最优秀的军功。我们没有关于这一点的官方记录,但与图特摩斯一世在战争中一同作战之人曾记述了其战绩。
远征在到达卡盖美什之前似乎未遇到任何抵抗,老船长雅赫摩斯欣然地描述了这种情况。“(在努比亚取得的)这些胜利事件之后,我们进入罗丹奴,更新我们在外国心脏的地位。陛下杀戮无数,作为获胜的结果,陛下带回活俘虏不计其数”。[18]另一个证人也说战争发生在纳哈林那。[19]图特摩斯一世穿越幼发拉底河,在河东岸以他的名义竖起了一个界碑,[20]这证明了他的胜利,似乎已超出埃及边境到达了那一点。无论如何,他也满足于耀武扬威。并因此在证明了他的军事实力之后,他率领大军返回埃及,只在巴勒斯坦南部留下了一些要塞。埃及人此时是以何等热烈的激情欢迎征服者啊!欢呼之声似乎仍可以在上埃及第三瀑布的汤姆布斯发现的一个石碑上的话语中闻得。有人这样描述国王:“他已站在荷鲁斯的王座上,扩大底比斯的边境……神所憎恶的赫琉沙人和卡斯条人以及俘虏豪涅布人向他纳贡称臣。[21]……所有的外国土地都被统一起来,他们都向陛下纳贡。他已经征服了地球的四方边境,将其收为国土,他随带常胜之刀出觅敌手,但发现无人与敌。”

图26 埃及人的战车
因此,埃及军队深入到了叙利亚的心脏地区,这是之前未曾有过的事情,除了一些商人或信使曾到过那里!对于埃及人民来说,这是由奇异的故事激发的荒诞的冒险。在亚洲,有很多山脉,山峰之上堆满积雪和冰水!更远处有一条奇异的河流,一种倒流的尼罗河,向南流淌,注入大海,而在埃及,你沿河流下行到达北方,沿河流上行到达南方!“他打开了其祖先未曾知晓、而双冠的佩戴者(国王)未曾见过的河谷。他的东南边境在这个努比亚;他的西北边境是上述逆流之时下降的倒流之水!北方其他各王都未曾遇到这种事情:因此他的名字遍布寰宇……全国各地的发誓都以他的名义进行,因为他的力量强大。自从荷鲁斯的追随者时代以来,他的祖先的年代记中从未有这种情况……他已征服了大洋各岛:整个地球都在他的脚下”。[22]
这些强调性的赞美将在庆贺图特摩斯一世的继承者们时反复使用,将变成平常之事,将变成碑铭式的赞美。这些赞美完全是在庆贺征服亚洲的胜利者,并证实了第一次享受军事光荣的民族欢欣鼓舞的情形。这些对豪涅布和岛屿民族产生影响的叙述被采用的程度如何,我们不得而知。我们至少可以确信,根据习俗,图特摩斯一世在亚洲和岛屿的所有邻人都给他礼物,[23]他把这些礼物转变为“贡物”。底比斯的神庙是第一批因此而受益的神庙。在生活于那个时代的一个建筑师伊内杰的坟墓中,信息提到了从利凡特各港口进口的香木、从亚洲进口的青铜,进口这些物品是为了装饰因纪念和感谢阿蒙神而建立的纪念堂[24],阿蒙神是常胜王朝的保护神。
不久之前,卡斯条人进行了一次反抗他们新主人的行动。图特摩斯二世返回罗丹奴和幼发拉底河[25],而图特摩斯三世(公元前1 501—公元前1 447年)不得不从他统治的第22年(公元前1479年)初,开始再次征服活动。米坦尼酝酿了一场从叙利亚至巴勒斯坦的反叛,其美好意图在于驱逐埃及人留下来的边防军。“多年来,亚洲人一直以匪徒的手段统治;每个人都效忠于阿瓦里斯国王。但在其他时候,那里的边防军碰巧被(困于?)沙罗哈那城。从耶罗扎至地球的四边,一种反叛正在准备以反抗陛下。”[26]然后,图特摩斯三世“从扎鲁城出发,进行第一次胜利的远征(以驱逐进攻埃及边境的人们)”。
关于这第一次远征的完整记录和接下来几次远征的概述可参见“国王的旅行日记”[27],书吏把每日远征事件都记录在日记当中。这个日记被铭刻在卡尔那克阿蒙神庙的墙上以感谢神,正是阿蒙神保证了战争的胜利,这份文献形成了《图特摩斯三世年代记》,[28]这是有关埃及历史的最重要史料之一,而且是世界历史上保存下来的第一份关于重大远征的日记。我们接下来将多多征引此文献;因为没有其他任何证据允许我们更好地理解埃及帝国主义者的心理。
公元前1 479年4月1 9日,[29]埃及军队从扎鲁出发,于4月2 8日到达加沙。埃及军队用39天时间跨越了146英里的干旱沙漠,而这段沙漠恰恰把扎鲁和加沙两城分离开来,这种行军迅速证明埃及有一种完善的组织。休息一天之后,军队继续前进,于5月10日到达那个可穿过卡梅尔进入美吉多的关隘的脚下。大军在11天内行进了105英里,没有进行一场战争,瑟腓拉的所有城市都归降。
翻越山脉之前,图特摩斯三世举行了一次军事会议,向他的将军们通报自己获得的关于敌军的情报。“看啊,这个卡迭什[30]被征服的可怜虫已经来到,进入了美吉多;这时他就在这里。他已与水域之上(服从)埃及的所有外国土地的国王,从纳哈林那,与……叙利亚人(卡鲁)、西里西亚人(凯杜)、他们的马匹[31]、他们的战车以及他们的人们联盟。在回答他被问到的问题时,他说:‘我将做好准备与陛下在美吉多一战高下。’现在,告诉我你们是怎样看待这个问题的!”将军们以讨论如何选择穿越卡梅尔山脉的路线的方式回答了国王。有三条路可供选择:最直接的一条路从阿伦那转出,越走越窄,军队只能排成单排前进,马随马,人随人。这种行军的结果是军队尚未展开阵势,前军已受敌军攻击,因为敌军正在阿伦那城的另一面等待机会。但还有另外两条路:一条是向美吉多南部塔那克附近的平原转出;另一条路跨美吉多北境。因此,将军们劝国王“不要进入(狭窄之路),这条路引向无法预料之地。”此时又有人来报告关于“这个被征服的可怜虫”之状况的新信息。
法老得知这个消息之后,胆子更大了,非常不满足他的将军们的谨慎态度。他说:“陛下将从这条狭窄之路跨过阿伦那。你们当中愿从其他路前进的大可自便,而愿与我同行者自当与陛下同行。只是令拉神所憎恶的这些被征服者会认为:‘如果陛下从另一条路前进,那是因为他害怕我们!……’这就是他们认为的。”然后,将军们表示同意:“愿陛下的父亲阿蒙-拉遂你所愿。至于我们,无论陛下去哪里,我们都是陛下的追随者。因为仆人之地在陛下的掌握之中。”然后,陛下命令所有战士,你们将穿越狭窄之路,并发誓曰:“在这个地方,我不允许我的常胜士兵走在我前面。”他已经决心使自己处于其军队的前面,结果每个战士都能够在行军中稳步前进,马随马有序地前进。[32]
三天之后,即于5月13日,陛下的帐篷在阿伦那搭建起来。进入狭路的狭隘处之后,图特摩斯三世身先士卒,“手持他的保护神阿蒙-拉的肖像,肖像在他面前开道。”军队的第一师立刻受到阿蒙神的保护;显然第二师士兵也正前进,前面是赫尔莫奇斯的雕像。[33]法老的勇敢获得了极大成功。因为敌人不想看到埃及人从更困难的路线到达,所以卡迭什王子的军队陈列于塔那克另一面的平原上。埃及军队毫无障碍地从峡谷中出现。此时,将军们祈求法老在整个军队穿过隘口之前不要发动攻击。“愿我们常胜的主人此时听从我们的劝言!愿我们的主人以其军队掩护后队。当后队完全越过山脉时,我们再攻打这些卡斯条人,我们的心将不会为我们的后军战士而紧张。”陛下明白事理:他等待整个军队的到达,军队果真在正午时分“日影转向之时”到达了。大约夜里七点钟,大军开始向美吉多方向展开阵势。城市警备军密切监视,而联盟军队仍在塔那克附近的南方静候。埃及军队得以露宿,而未受任何干扰。国王命令三军曰:“准备,请磨尖你们的武器;因为明天早晨,我们将出发,与这支被征服的可怜虫战斗。”当军事会议在国王的帐篷里议事之时,茶点被分发给官兵,而面包也被分发给士兵。同时,口号被传送——“勇敢,勇敢!小心,小心!”在国王帐篷之内,国王发出了“为生命而慎重”的命令。传令官来向国王报告:“我们的防地状况良好,南方军队和北方军队都是这样。”

地图Ⅵ 阿伦那和美吉多的峡谷
翌日,即5月14日,国王黎明时分便起身,命令全军前进。国王从琥珀战车上挥舞着武器,身着耀目的战服,就像荷鲁斯和曼条人。右翼向城南琴那山谷进发,左翼则向城北绕行,国王与拉神统领中军以壮军心。
不幸的是,战斗的记录在这一点上戛然而止。“瞧,陛下率领士兵,非常威武,当他们(敌人)看到如此威武的陛下时,他们逃往美吉多,惊慌万分,互相践踏;他们放弃了马匹和金银战车。他们竖起兵器以便借以越墙而入城;因为城里的人们已经紧闭大门,不让他们进入。唉!如果陛下的士兵不劫掠这些战败的敌人的财产,[34]那么我们当日便占领美吉多了。而这些卡迭什战败的可怜虫和国内战败的人们则立即进入城内。他们对陛下的恐惧已经深入肺腑,他们的手臂麻木了,因为陛下的眼镜蛇标极为有力。”[35]然后,敌人的马匹和金银战车被捕获;至于战士,他们被堆积起来,就像鱼网一角的死鱼堆。“陛下获胜的战士开始清点他们的战利品。战败的可怜虫所居住之银帐也被掠走。[36]所有战士都开始大声呼喊,向阿蒙神奉献祈祷诗,感谢阿蒙那天赐给他儿子的胜利,他们也向陛下奉献祈祷诗,赞扬他的胜利。然后,他们开始计算其得到的胜利品,例如他们所斩断敌人的手臂的数量,所俘获的活俘虏、马匹或装饰着绘画的金银战车的数目。”
战斗胜利了,但敌军的大部分遁入美吉多。因此,图特摩斯三世不等他的战士锐气消沉,便对他们说:“瞧!这些反叛的北部国家的国王们都在城里。攻下美吉多就等于攻下了上千座城池。现请将士们勇敢地攻下它!”首要的并不是像雅赫摩斯一世对沙罗哈那所做的那样进行无休止的围攻。当时,埃及军队已经掌握了围城的必要工具,尤其有了为围城而特别训练的军队。经过调查之后,埃及人用一种绿色木材支撑的墙围绕美吉多(以防敌人的火攻)。中心点是坚固城墙的“堡垒”,一个有目的的名字“孟凯普拉[37]捉亚洲人于网中”被给予这个工事。“埃及军队严密监视以防敌人突围而出。”这次围城每日都有详细的报告,这种日记以羊皮纸书写,后来载在阿蒙神庙里。
守城军队屈于饥荒终于投降。“瞧!那些土地的国王被陛下宝剑的力量和阿蒙神加于外国之地的极大力量所征服,他们匍匐于地,吻陛下前面的土地,祈求国王允许其呼吸、免除其死罪。”所有土地的国王都纵列于国王面前,都以金、银和牛羊为贡物,这些降王都被送回埃及。同时,图特摩斯三世选择一个可靠之人掌管被征服的地区,“在每个城市设立一个新国王”。
书吏很辛苦地记录所俘获之人的名单。他的记录只列举了带回埃及的340名囚徒,一部分是因饥馑而逃出城投降的守军;[38]但有2 041匹马,美吉多和卡迭失国王们的镶金战车和他们的追随者的金战车总共924辆。记录还特别提到了两个战败的国王的优质青铜战盔。守军的武器以502支弓矢为代表。而且,战士们还在那里捕获了很多牛羊:1929头牛,2000只小山羊,20500只绵羊。获胜者的贪婪远不止于此。“美吉多地区的可耕地被王室的监察官所丈量,以便收取谷物。这些土地共生产207300潽士耳谷物,这还未把陛下的战士之前砍倒和带走的那部分谷物计算在内”。[39]
这一地区依赖于卡迭失国王的几个城市也投降了。这些城市把他们的王、王妃和王子以及来自米坦尼的战士献出,这些战士或许是雅利安人,埃及人称其为米利诺人。[40]所有这些人与他们的奴隶——共2 503人——都被运往埃及。他们随身带来了大花瓶、“卡鲁土地上生产的物件”、杯、金盘、刀子、金碟子和银碟子,其重量估计超过400磅,还有家具、武器、装饰品和卡迭什国王的长袍。
图特摩斯三世向北方进发,攻入(上)罗丹奴——即奥伦梯河谷,但他在这第一次远征中并未攻打卡迭失。他只满足于在黎巴嫩内地建立一个要塞,称其为“孟凯普拉绑缚游牧民族”。然后,他返回底比斯,他在底比斯举行了盛大的庆祝活动,庆祝他于其统治的第23年推翻了可怜的罗丹奴、扩大了埃及边境,并从第一次胜利的远征中返回埃及。[41]
直到其统治的第42年,图特摩斯三世每年返回去继续他的好战任务,并驱逐埃及的铁钉深深钉入亚洲人的喉咙。从图特摩斯统治的第24年至第29年,埃及人在叙利亚继续前进,进入美吉多(罗丹奴)的北方,追赶亚洲部落[42],这些部落仍是半游牧的,统计该地的财富,尤其统计可供食用的植物和家养动物,而描述这些动植物的清单被雕刻在卡尔那克的墙壁上。[43]海岸花园和奥伦梯河谷(扎伊)似乎对他们具有吸引力。“陛下发现了扎伊之地,那里的花园充满累累硕果。它们的葡萄酒在压榨过程中像洪水一样(流淌),而它们的谷物在台地(直译为梯田)上成长,谷物如此丰盛以至于比沙滩的沙子还丰富。陛下的战士拥有一切……因此,陛下的士兵每日喝得酩酊大醉,以油擦于全身,在埃及,他们只有在年节时才会有这样的幸运”。[44]军队已经行进至图奈普和卡莱普(阿勒普)一样遥远的城市了,这两个强大的城市位于奥伦梯河和幼发拉底河之间。埃及的军队还染指阿拉德和沿海诸港口。因此,图特摩斯三世掌握了两只(?)埃及船只,满载奴隶、青铜、锡、冈玉和各种珍品,从海路回归埃及。
在那以后,埃及援军自海路而来。北部沿海的诸港口(未来的腓尼基人的港口)都得到改善、装备和储存粮食,[45]为的是作为埃及军队的海军基地和在扎伊以及纳哈林那作战的军队的指挥中心。那意味着图特摩斯的军队可以极大地节省时间和劳力,埃及的军队当时可以从侧面攻取纳哈林那的同盟国,而不必从扎鲁至奥伦梯河远途劳顿。并因此,第30年(公元前1472年)的远征具有决定意义。图特摩斯到达卡迭失墙前,疯狂地攻打“圣城”,砍伐其果树,劫掠其谷物。这是自攻克美吉多以来最大的成功;军队的后方不再有威胁,不用顾虑向纳哈林那的进军了。在其统治的第33年,图特摩斯三世至少到达了卡盖米什地区的幼发拉底河的大拐弯处,[46]这是掌握大倒流尼罗河通道的第三个堡垒。城堡被攻破,浅滩也涉过,图特摩斯三世“在那个小城的东岸、在他父亲图特摩斯一世的界碑旁边竖立了另一块界碑。然后,陛下沿河征战,攻克城池、占据这个可怜的纳哈林那被征服者的部落定居点”。米坦尼人“像一群山羊”在法老面前逃窜。
图特摩斯三世到达了那个控制整个“肥沃新月地带”的战略要地。他首次使自己与很多强大国家建立联系,这些国家在不久的将来便成为埃及的劲敌;所有这些国家都送给他贡物。上美索不达米亚的巴比伦部分(桑加尔)和亚述(阿淑尔)赠献宝石和镶金花瓶;“大赫梯”赠送银镯、一块宝石和稀有木材。[47]对这种胜利品很满意,法老返回埃及,“对于扩大埃及的边境”[48]而感到无比荣耀和高兴。在返回埃及的途中,他于尼伊(Nii)之地的森林里狩猎,“为了得到象牙而猎杀1 2 0头大象”。[49]所有这些劫掠之物都在海港装上船,运往埃及,这些港口都备有克里特和拜布罗斯的船只以及埃及人的运输工具。[50]
但米坦尼人坚决抵制埃及人。在图特摩斯三世统治的第35年(公元前1467年),“纳哈林那的这个战败的可怜虫从地球四隅厉兵秣马,兵马比海滨之路还多,并迫使其兵马与陛下作战”。[51]他们被彻底打败,重新纳贡。在图特摩斯三世统治的第42年,一个将军在罗丹奴发动叛乱,危及埃及在美吉多北方所有地区的征服成果。纳哈林那的战士来到图奈普和卡迭失;并使所有芬克胡人加入叛乱。[52]图特摩斯三世从海岸出发;从侧面攻击敌人;他首先占领图奈普,切断了敌人与纳哈林那的联系,纳哈林那是敌人北方的补给基地。然后,他领导民兵逆奥伦梯河而上,进入卡迭失平原,叛敌集中于卡迭失。两军互相挑战,当时卡迭失国王设计出一个策略:他让人放一匹发情的母马,驱逐它向埃及军队方向前进,希望激起拉动战车的公马的骚动,以扰乱法老稳固的骑兵的良好秩序。但勇敢的阿蒙尼姆赫布正严厉监视着对方;他迅速冲向母马,尽管他是徒步而上,割其胃、曳其尾,作为一种胜利品放在国王的脚下。然后,图特摩斯三世率领他的军队“攻破卡迭什的城墙”;阿蒙尼姆赫布是第一个破墙而入者。[53]胜利者俘获了纳哈林那的691名战士和他们的马匹。联盟者最后的努力也被摧毁了。正是在这一点上,图特摩斯停止了对“他在第22年至第42年战争的胜利战事的记述,而这种战事记录就刻于阿蒙的神庙中”(公元前1 460年)。[54]
这样,埃及人从喜克索斯人手中解放阿瓦里斯之后的一个世纪里,底比斯的法老们重构了“较大的埃及”,并征服了亚洲“肥沃新月地带的西角。所有东方王国、所有陆地或岛屿中有名的民族[55]都认可了法老的优势,并称臣纳贡。当时的埃及欣喜若狂,这一点不难想象。我们从图特摩斯三世在卡尔那克神庙中竖起的胜利碑[56]中可以看到埃及的国家和王朝自豪是怎样的,而这个胜利碑是用来纪念他在其保护神阿蒙的帮助下取得的胜利战绩的。
阿蒙对图特摩斯三世说:
“我已经用敕令赐予你全部土地和东西方各地的人民。……你已经凭借你的能力渡过了纳哈林那的大拐弯处之河流……我已经允许你的征服包括所有土地……各地的人民都应满载贡物,向你纳贡称臣。”
“我已来到,我已允许你战胜扎伊的国王,我把他们投于穿过山脉的你的脚下。我已允许当你以我的形态出现在他们面前时,他们视你为光荣之王。”
“我已来到,我已允许你战胜亚洲土地上的那些人,砍掉罗丹奴的阿穆人的头颅,我已允许当你手执武器坐在战车时,他们将看见你身披甲胄。”
“我已来到,我已允许你战胜东土,入侵神之土地(蓬特,阿比西尼亚)中的人们。我已允许他们把你视作彗星,你散发出光辉热量、喷洒露水。”
“我已来到,我已允许你战胜西土、克里特和西里西亚,他们都闻风丧胆。我已允许他们视你为年轻的公牛,心坚,角硬,没有其他任何事物可与之抵抗。”
“我已来到,我已允许你战胜米坦尼土地上的人们,他们对你将惊恐万分;我已允许他们视你为鳄鱼,水中恐怖的主人,无人能接近。”
“我已来到,我已允许你征服岛屿(克里特—爱琴海)中的那些人们,绿水(地中海)中的民族,他们被你的怒吼慑服;我已允许他们视你为复仇者,坐于牺牲者的背上。”[57]
“我已来到,我已允许你征服利比亚人和乌台诺[58]的岛屿民族,他们都在你灵魂的掌握之中;我已允许他们视你为雄狮,你穿越山谷食他们的尸体。”
“我已来到,我已允许你征服最遥远的土地和大洋,它们处于你的掌握之中;我已允许他们视你为隼鹰,羽翼的主人,瞬息之间便征服其所欲得者。”
“我已来到,我已允许你征服‘国家面前的人们’[59],把赫琉沙人作为活的囚徒;我已允许他们视你为南方的豺狼,运动的主人,蹂躏两地之人。”
“我已来到,我已允许你征服因条人,努比亚人,他们的国土在你手中。我已允许他们视你为两兄弟(荷鲁斯与塞特),我使他们联合起来助你胜利……”
第三节 埃及帝国的组织
图特摩斯三世20年的远征为埃及争得的不仅是安全,也为埃及争得了从公元前1460年至公元前1360年这一个世纪的东方世界霸权。肥沃的新月地带的一角(包括巴勒斯坦、科拉叙利亚和纳哈林那的部分地区)构成了一个行省,极类似于大都市,以至于我们可以用埃及帝国这个词描述这个服从于自上尼罗河至幼发拉底河大拐弯处的单一主人之地区的政治统一体。
埃及的霸权保持了一个世纪,几乎没有任何武装干涉。图特摩斯三世的继承者阿蒙诺菲斯二世镇压了叙利亚的一次叛乱,并在一次三个月的远征中使埃及的军队深入到米坦尼的中心地区。[60]图特摩斯四世来到这里,娶了米坦尼国王的女儿。阿蒙诺菲斯三世(公元前1415—公元前1380年)几次造访亚洲的这些行省[61],并在这些行省猎狮;[62]他没有发现其他敌人。在他统治时期,“埃及的和平”确实使叙利亚和巴勒斯坦变得富有了。正是在阿蒙诺菲斯三世统治时期和阿蒙诺菲斯四世(公元前1380—公元前1360年)统治初期,埃及帝国达到了极盛。很幸运的是,一些文献允许我们清晰地观察埃及帝国的组织、政治的和经济的目标。大约300块铭刻着楔形文字的泥砖于1887年偶然发现于阿蒙诺菲斯四世(埃赫那吞)的首都——今日的戴尔·埃尔·阿玛尔那——的遗迹中。这些文献的解读证明它们完全是法老外事部门的档案,它们以书册或单行页的方式存在,包括巴比伦、阿拉西亚和米坦尼国王以及巴勒斯坦或叙利亚国王写给阿蒙诺菲斯三世和阿蒙诺菲斯四世的书信,还有一些法老或埃及政府官员们的复函。[63]令人惊奇的事情是叙利亚国王们和埃及行政官员们的书信是用巴比伦语言文字写成的。另外,诸如米坦尼语这样的非闪族方言也在这里发现了,是用楔形文字写成的。因此,在那个时代,有一种外文语言通行于整个文明化的东方,而这种语言就是巴比伦语。
最近的发现已揭示出了更多的外文书信和行政管理书信来自迦南土地上的塔那克[64]和米坦尼首都波伽兹科易。[65]在这些书信中,只有楔形文字在使用,或者楔形文字形成了交流的主要媒介,同时还有一种粗糙的图画文字。这些不同行省的档案文献彼此互相补充,阐释着公元前15世纪和前14世纪的世界政治。我们首次掌握了世界历史上与同一些历史事件相关但来自不同方面的文献,它们允许我们核对官史中似真似假的证据,后面这种证据来自纪念法老或阿蒙神的铭文材料。
我们将把这些文献分成两部分进行分析:第一部分是那些与直接臣服于法老的亚洲行省有关的文献,另一部分是那些与强大邻国有关的文献。
埃及人的亚洲行省包括巴勒斯坦和叙利亚的北部边境,我们不能确定这个北部边境的范围,但它始终未能超越阿玛努斯山和幼发拉底河之间的陶鲁斯山。这个地区控制着从亚洲到非洲的所有军事路线和商业路线。这个地区的占领给予埃及以战略上的安全。图特摩斯三世通过二十多年的反复远征征服了那里的所有反抗。《图特摩斯三世年代记》证明,每次远征之后,他都成功地劫掠了那个地区的国家、控制居民以使其赎回、或把田地和作坊中最优秀的产品带回埃及。然而,一旦和平依靠战火和宝剑获得,那么埃及人的征服便是慈善和有益的。图特摩斯三世似乎拥有一种使叙利亚和巴勒斯坦各行省归附埃及的野心,不仅依靠军事力量,还试图依靠政治利益和商业利益的共同感来实现其野心。
在巴勒斯坦和叙利亚,法老的主权是既成事实。巴比伦的国王,即国家的前主人,不敢挑战法老的主权。布尔那布里阿什向阿蒙诺菲斯四世写道:“巴勒斯坦的土地是你的土地;巴勒斯坦的国王是你的傀儡。”纳哈林那中心城市图奈普把自己描述为法老的“城市和仆人”。[66]然而,法老并未直接实施其权威;他充分利用埃及人在这个国家建立起来的各种各样的政治组织。
在瑟腓拉的城镇和推罗、西顿和拜布罗斯等叙利亚海港城市,阿玛尔那书信提到了“城市首长”,被称为卡扎奴;他们称自己为“国王的人们”,有时还戴有“国王”的头衔,有时戴有其他头衔。他们不是埃及人;他们的祖名表明他们是本土人,是国家古老的闪族家族的代表人物。[67]雅利安人[68]和亚细亚人[69]偶尔也出现在这些闪族人当中,这标志着新近到来的外国人加入到迦南人当中了。在阿拉德和图奈普这样的一些城镇里,我们既未发现国王,也未发现卡扎奴,而是发现了一个贵族议事会;因此,这些城镇是微小的共和国。[70]由此观之,法老已经利用了存在于这些国家的权威人物,但法老谨慎地使他们埃及化。占领了罗丹奴的一些大城市之后,图特摩斯三世迫使“大人物的儿子们和兄弟们加入埃及军队。而且如果这些大人物中的一个去世了,那么陛下便派其子代替其父之职”。[71]叙利亚国王在埃及长大成人,熟悉法老的文明和行政管理,从而埃及形成了卡鲁和罗丹奴、卡扎奴和小王子的育儿所。恺撒也以同样的方式注重以罗马的生活方式教育日耳曼首长的儿子们,而现代殖民列强也几乎以同样的方式对待印度或非洲本土大家族的继承人。
地方首领直接管理国家;阿玛尔那书信称,他们的城市属于他们。正是本土军队不得不确保公共秩序和商队以及商船的自由转运。法老仅仅用他的军队占据了几个战略要地——即由图特摩斯三世构建的要塞以控制美吉多[72]和卡迭失。我们或许可以假设永久的埃及边防区被根植在卡盖美什和作为法老军事基地的各港口,但在国家的其他地区,本土军队是足够多的,只需几个埃及箭手或战车战士的辅助即可。卡扎奴经常请求军事援助,但所需求的有效援助数量并不多。美吉多政府要求埃及派两名箭手作为援手,而推罗则要求埃及派20名箭手以为援助,拜布罗斯要求埃及派4名箭手和20辆战车作为援手。如果事件特别重大,援助数字可能高达2 00。[73]这些埃及战士必定起到了指导者的作用,是本土军队的干部,这种办法仍适用于我们今日殖民军队当中。这些中央机关的维持由卡扎奴负责,他们为法老所派遣的军队、信使和官员提供粮食。
除了这些军事方面的负担,各行省每年还得进贡国内产品;如果是农业地区,那么就进贡五谷、水果、酒、油、蜂蜜、家畜、牛、山羊和绵羊;其他地区的熊和狮子也在埃及展出;黎巴嫩进贡建筑木材,[74]矿物形式的金属(青铜、金和银),例如金属块或金属产品,尤其花瓶和容器(卡鲁的巴勒斯坦人作坊和扎伊的叙利亚人作坊生产的花瓶和容器最著名)[75]、宝石、象牙、玻璃、孔雀石、冈玉、火石、香料、香、珍稀物质和劳力(奴隶和工人)。图特摩斯三世在其远征胜利品中列举了这些运往埃及以充每年贡品的所有货物,这些年贡以埃及法老与卡鲁、扎伊、黎巴嫩的卡扎奴和城市订立的文字契约为保证,这些年贡每年都在腓尼基港口装运。[76]
亚洲各行省的国王或城市的形势与埃及的关系还有另一个更明显的特征,即他们与法老直接通信,没有任何中间环节。书信是根据官方格式编写的,其写作格式很少有变化。书信开篇首先表达谦恭,以这样一些话堆砌起来:“向国王,我的主人、我的神、我的太阳致敬:我是某城的卡扎奴,你的仆人,你脚下的尘土,你踩踏的土地,你御座的座位,你的脚蹬,你宝马的蹄铁,我七次以胸和背匍匐[77]在我王、我的领主、天空的太阳足下的尘土……”然后,书信确定其主要职责:“我是国王的仆人,守家之犬,我替国王、我的领主保卫某地的所有土地。”接下来,当所有事情都叙述完之后,必然是一段永不变样的文字:“国家秩序井然,国王的命令备受尊崇,贡物按时交给埃及。”[78]当困难出现时,书信叙述所有细节。

图27 迦南人和他们的贡品
(其中一人牵着大象,另一个人扛着塞浦路斯型的青铜锭)
法老的回信也根据固定的模式写就:“注意!保卫国王之城市,是你的职责!……国王曾派某人去见你,此人是国王派往迦南地方的代表。他对你说的一切,你都应全神贯注地倾听,不得有所疏忽……注意!勿忘!准备大量食物、酒和事物以备军队之用。”结尾句子听起来就像是警示之笛:“须知王就像天上的太阳,国王的军队和无数战车皆秩序井然。”[79]

图28 一位迦南卡扎奴
这样,法老忙于处理叙利亚和埃及的事务。外事部门的书吏起草书信、研究档案和提出问题的解决方案,但在很多情况下,国王亲自调查事件。有时,法老召见叙利亚国王来埃及,确认整个信息。更经常的情况是法老把监督自己的命令是否得到实施的职责交给国王的信使。这些信使在阿玛尔那书信中被称为拉比祖(大臣),而埃及文献把他们看做图提,称其为“所有外国土地的指挥者,他在每个国家和大海中间的每个岛屿中使国王的心满意”,或者像阿蒙尼姆赫布的事例中,称他们为“国王之嘴,荷鲁斯之眼,北方国王的耳朵,国王的同伴,他在海路和所有外国土地上把自己缚在国王的腿上”。[80]阿玛尔那书信给出了这些信使中一些人的名字,他们通常是大人物——总督[81]或具有有限审判权的大使。他们令人畏惧,非常有力地处理困难事件,但总是要把事件呈报法老。[82]法老的信使极大地促成了埃及在东方世界的知名度;世俗文学把他们描述为浪漫的英雄,[83]赋予他们以超自然力量。这样,根据埃及人的故事,当左帕叛乱时,图提借助巧妙的策略和图特摩斯三世的权杖具有的令人畏惧的迷信力而恢复了这座城市,图提被图特摩斯三世用作仆人。[84]
无论信使享有什么样的权威,他们都不能始终成功地解决争端。这一点很容易想象,冲突经常在各个地区好争斗的人口之间发生。埃及各行省的卡扎奴和小国王们彼此嫉妒,经常争斗。他们一再向法老的信使和官员请愿。只有到万般无奈的情况下,法老的信使和官员才会出面干涉,有时竟置二十封书信于一旁,而不复信,[85]或许是故意漠不关心。倾向于过度自治的国王和城市之间的争斗对法老最有利;埃及支持的平衡状态将因此而维持下去。
埃及人对亚洲的管理可以节省士兵和经费,这是显而易见的。埃及故意留给当地人口一定程度的独立性。埃及故意尊重每个城市和国家的政治地位和习俗;胜利者绝不能压迫失败者,即使在宗教领域内,也是如此。法老满足于一种有效的监督,以埃及和叙利亚的军事安全和经济繁荣而确保稳定与和平。事实上,我们此时遇到一个保护国制度的事例;我们首次在东方历史上看到了保护国制度继残酷的征服、野蛮的劫掠、系统的屠杀、民众遣送之后的有益效果,这些都是闪族人(无论是游牧的还是定居的)以前所采用的而在将来也会采用的对待被征服民族的唯一方法。
法老的外交并不局限于叙利亚范围之内。阿蒙诺菲斯三世和四世与亚洲的大王国保持着持久的关系,阿玛尔那书信向我们揭示了这一点。书信是属于或写给巴比伦国王、亚述国王、米坦尼国王、大赫梯国王以及伊辛或阿拉西亚国王的。这些书信都采用一种固定的模式,互表敬语,这验证了自古以来便存在一种“外交语言”,其措辞方式至今未变。而且,称谓方式各不相同,其含义也扑朔迷离,读者可以从中觉察每位通信者相较于法老的权力或独立程度。
前闪族帝国的继承人大巴比伦的国王们对埃及采取何种态度?戴尔·埃尔·阿玛尔那的十一封书信向我们说明了这一点。德拉波特在他的著作《美索不达米亚》中对这些书信进行详细分析;[86]这里我们只能叙述几个要点。
巴比伦(在这个时代被称为卡杜尼阿什王国)的国王们属于伽希特王朝,该王朝能够控制巴比伦,而不恢复其政治和军事权力,他们必定承认埃及对汉谟拉比曾征服的迦南和叙利亚宗主权;他们甚至对自己未与对抗法老的迦南叛乱联系在一起而感到自豪。我们来看一下布尔那布里阿什写给阿蒙诺菲斯四世的书信:“在我父亲库里迦尔祖时代,迦南的一个国王派一位信使来劝告我父亲:‘让我们进入卡尔米沙特城,让我们共同进攻法老!’我的父亲如此回复道:‘愿你不要让我了解你所有的计划;如果你想使埃及国王成为敌人,请另寻同盟。至于我,我将永远不与埃及为敌;我将永远不会攻击法老的国土,因为他是我的同盟。’”[87]
法老希望通过血缘纽带——婚姻联盟——的方式巩固这些政治关系。阿蒙诺菲斯三世已经与卡达什曼-恩利尔的妹妹结婚。后来,他要求与同一个国王的亲生女儿结婚。后者拒绝了。因为他从未得到过他妹妹的任何消息。“你竟胆敢要求与我女儿结婚?当我父亲把我妹妹嫁给你之后,她就一直在你家中,没有任何人再见过她。她现在是活着呢,还是已经死了?”法老答复说,如果伽希特国王得到了错误信息,那么这是信使的错误;但他很难令对方相信,而且对方也提出了同样的要求——娶埃及公主为后宫,如果他拒绝对方的要求,就更难令对方相信。卡达什曼-恩利尔对埃及人拒绝他的要求一事非常不满意:“当我要求与你女儿结婚时,你曾这样答复我:‘埃及国王的女儿从不嫁给任何人。’当这些话被报告给我时,我曾对你说了如下这些话:‘如果你不情愿地把你女儿嫁给我,那么我宁愿你根本就不把她嫁给我。而你与我之间的兄弟情谊也就不复存在了。当你引起我的注意,并愿与我联姻以巩固我们之间的联盟之时,我以兄弟的美好愿望答允于你,而现在,我的兄弟,当我向你表达以联姻巩固联盟的渴望之时,你为什么拒绝把你的女儿嫁给我呢?’”[88]
法老既然不愿意把女儿嫁给对方,那么他便送给伽希特人金子;对于伽希特人来说,金子是他们屈服的代价。巴比伦国王不断要求红色金属,阿比尼西亚、埃特卑和蓬特向埃及提供这种取之不尽的金属,使埃及国库充盈。“他们根据婚姻条约中附加的正规商业契约要求这种金属。所有这些巴比伦、亚述和迦南的闪族国王都是目光远大的商人和聪明的工业家,他们尽全力鼓励冶金业的发展,而冶金业早就在他们的王国里繁荣发展起来了。在底比斯神庙和坟墓的进贡者的手中,我们看到了叙利亚和迦勒底作坊中的杰出产品;这些产品是金、银和青铜制作的花瓶,仿照亚洲鸟兽花草图案装饰的罩桌布,以艺术方法雕刻的武器、象牙、器具、布料和首饰”。
金匠显然缺乏优质金属。当法老愿意时,埃及可以供给金属,而且很便宜。因此,亚洲的国王们从埃及进口金子,他们把金子做成工艺品,再出口给法老,从法老处取回手续费。他们非常仔细地宣称他们的权利,不允许自己被埃及提供的货物质量所欺骗。布尔那布里阿什写道:“你派到我这里来的信使带来20米诺……或者”,他又说:“当金锭被送到坩埚里熔化之时,我并未检查金锭,然后金锭被送回来了,熔金者不接受它们……”[89]事实上,卡杜尼阿什的国王们派遣商队,满载礼物——例如伽希特公主的嫁妆——送给法老。这些商队经常在路上被杀害,尽管巴比伦国王书写通行文谍或介绍信“给迦南国王,即我兄弟伟大的(埃及)国王的家臣”,要求他们不要阻碍或杀害他的信使,并沿途为法老装载礼物。[90]
埃及与亚述国王的关系不是很亲密。然而,尽管亚述国王理论上是巴比伦的家臣,但法老仍直接给他们写信。布尔那布里阿什对法老侵犯他作为君主的权力提出抗议,并警告法老不要信任这个狡猾而有野心的小民族,因为他们正在集中兵力,准备有所作为。布尔那布里阿什写道:“亚述国王是我的家臣。我不必告诉你他为什么寻求你的友谊。如果你钟爱我,不要与他订立条约、使他离你远一点。”但保持其邻人之间的平衡状态符合法老的利益,联合有发展前途的年轻民族与联合过去富有的古老民族同样重要。亚述国王的一封信告诉我们,埃及与这个国王之间的文字协约是存在的;而这个国王也要求埃及赠与他金子。
米坦尼王朝处于肥沃新月地带的中央战略要地上,米坦尼也是这一时代外交阴谋的中心。米坦尼人显然是喜克索斯混杂民族中最顽固的力量,后来又是对抗图特摩斯三世的叙利亚国王们联盟的核心;图特摩斯三世正是与他们浴血战斗了二十年。但意外事件使米坦尼人与埃及人倾向于形成互助联盟。
到公元前15世纪中期,一次新的而不可抵抗的亚洲民族对新月地带的入侵的前锋出现在地平面上。阿玛尔那书信提到了卢奇人、沙卡拉沙人、沙达那人和丹尼亚人出现在叙利亚,[91]这是一种不可抵抗之侵略的先锋,而这次侵略分为两个阶段——拉美西斯二世统治初期(大约公元前1300年)和拉美西斯三世统治时期(大约公元前1200年)。因为反动的关系,安纳托利亚和西里西亚的赫梯人转而向南,并开始压迫米坦尼的北面和西面。大约同时,在东面,亚述王国正变得越来越危险。处于两个敌人之间,米坦尼发现自己的势力和影响渐衰,而她的敌人和邻居则日渐强大。大约在公元前1445年,阿蒙诺菲斯二世完成了图特摩斯三世的征服计划,并入侵米坦尼。“米坦尼的大人物背负贡物来到法老这里,乞求他免其一死。那是一个自从神的时代以来未曾听说过的重大事件,此时这个不知道埃及的国家忽然向善神(阿蒙诺菲斯二世)祈求”。[92]那之后,一个新王朝出现在米坦尼(国王是少什沙塔),或许是法老在米坦尼建立的王朝;它的政策以与埃及的密切联盟为基础,并靠条约、婚姻和商业协议而加强。这种政策一直持续到第十八王朝末期,由于这种政策,埃及在阿蒙诺菲斯三世时代维持了帝国的平衡,而米坦尼因为这种政策而在对抗赫梯人和亚述人的斗争中安全地存在下来。
米坦尼国王都什拉塔与阿蒙诺菲斯三世和阿蒙诺菲斯四世交换的书信是阿玛尔那书信中最有价值的因素。自从图特摩斯四世吹嘘征服了米坦尼“被征服的可怜虫”以来,时间还不足20年。而今,法老却欲娶他的“旧时可怜之敌人”的女儿;他正在实行一种米坦尼联姻的政策。图特摩斯四世给少什沙塔的继承者阿塔塔玛写信,要求娶其女儿;后者一连收到七封书信之后,才同意了联姻。因此,米坦尼公主未受到外国公主——例如巴比伦国王的女儿——常受的普通待遇。她不仅进入王室后宫,还变成了国王的妻子,变成了埃及的王后,其名字是穆特穆亚:阿玛尔那书信明确提到,[93]阿塔塔玛的女儿是阿蒙诺菲斯三世的母亲。因此,从母系血统来看,伟大的埃及“皇帝”是一个雅利安人。这是最重要的事实,[94]这将说明埃及与米坦尼之间的密切关系以及阿蒙诺菲斯三世和阿蒙诺菲斯四世的亲亚政策。
而且,阿蒙诺菲斯三世有意重修这种血缘同盟;尽管他已经娶了一个“扎伊之王”[95]的女儿提伊为王后,但他又与都什拉塔的妹妹吉鲁西帕结婚,连续六次请求之后,两者的婚姻才得以成功。在阿蒙诺菲斯统治末期,他仍要娶都什拉塔的女儿塔都西帕为妻,[96]两人的婚姻曾经几次谈判,阿玛尔那书信有详细记载。“法老派遣一个名为马尼的大使,带着礼物和书信前往,书信这样说:‘我此刻送给你的礼物不足挂齿,但如果你允诺我所渴望的妻子,礼物将更丰富。’都什拉塔接待了大使,并接受了礼物,然后这样回复国王:‘一种伟大的友谊把你的前辈与我联结起来;而今,我感受到了作为他的儿子的你对我的爱戴之情更甚。’”在一位埃及大使的护卫下,塔都西帕出发去往埃及,随行的有一个由七百个米坦尼妇女组成的“家眷”和一个用于崇拜她的国家神的小“神龛”。当这些公主中的一位病危之时,都什拉塔便把一个伊什塔尔女神的小雕像送往埃及,使其受到本国神祇的帮助和祝福。两个王室家族之间的关系非常深厚。在听闻阿蒙诺菲斯三世去世的消息之后,都什拉塔便给他儿子阿蒙诺菲斯四世写信,言道:“当你父亲去世之时,我泣不成声,大病一场,我几乎死去了……但在我得知阿蒙诺菲斯和提伊最小的儿子登基的消息之后,……我说:‘阿蒙诺菲斯没死!’”
这种情愫并非与商业上的眼光不相容。现在,我们来看一下都什拉塔在嫁女儿时如何向埃及乞求黄金的:
都什拉塔,伟大的国王,爱你的岳父,米坦尼国王,你的兄弟。仅向你尼穆里拉(Nimmuria)(阿蒙诺菲斯三世),伟大的国王,埃及之王,我的兄弟,你爱我,我也爱你,向我的女婿致敬。我一切如意,愿你、你的一家,我的妹妹和你其他的妻子,你的儿子,你的马车,你的马,你的卫士,你的国家和你所拥有的一切都无恙!
你父亲在世的时代,他们与我的父辈们友谊深厚,而你更加深了这种友谊,你曾与我父的友谊深厚。但今日,自从你与我建立了相互友谊之后,你已经与我建立了比你与我父亲亲密十倍的友谊。愿神使我们的友谊繁荣,愿特舒布和阿蒙使我二人的友谊永远如此。
当我兄弟派遣其信使马尼来对我说“我的兄弟,把你的女儿送给我做我的妻子和埃及的王后”之时,我不愿伤害我兄弟的心,并力求与你亲善。按照我兄弟的愿望,我把我女儿托付给马尼,马尼见她之后,十分欢喜。当他把我女儿安全而正确地送到我兄弟的土地之时,愿伊什塔尔和阿蒙保证她能满足你的愿望。
但我已从我的兄弟那里要求大量黄金时,说:“愿我的兄弟送给我比你送给我父亲更多的黄金。”你曾送给我父亲大量黄金,而如今你只送给我一块黄金…… !愿我的兄弟送给我无数黄金,愿你送给我比你送给我父亲的黄金更多的黄金。因为我兄弟的土地上,黄金像尘土一样普通。[97]
埃及与米坦尼之间的亲密关系不可能是赫梯的“伟大国王”舒比鲁里乌玛所喜欢的。他与两位阿蒙诺菲斯国王同时代,他已制定了伟大的计划,等待两位阿蒙诺菲斯国王去世以后对抗埃及。然后,从两封舒比鲁里乌玛写给阿蒙诺菲斯四世的书信来看,赫梯国王与阿蒙诺菲斯三世曾签订了一个协约。但是,这两封书信非常简单;它们只记载了银器和两棵珍稀树木的赠送以及作为交换的其他礼物。[98]

图29 克里特人的礼物[99]
在西方,阿拉西亚(或伊辛)王国从西里西亚海岸一直延伸到塞浦路斯岛,这是一个沿海岛国地带,法老曾经为了海上贸易而在这里寻找同盟和伙伴。塞浦路斯是一个青铜产地,并因此阿玛尔那书信提到塞浦路斯与埃及进行非常重要的青铜贸易。在底比斯坟墓中,我们看到一个行进队伍带着这些金属锭或金属块,而这些金属锭独特的长方形与塞浦路斯所生产的“金属块”的形状十分相似。[100]埃及与阿拉西亚关系的亲密性由如下事实证明了:一位阿拉西亚人死于埃及,他的个人财产在那里被收集起来,并被一个信使送回他的家族,他的家族仍在阿拉西亚。阿拉西亚的使臣与“埃及的使臣即他的兄弟”互换礼物,并互致敬礼。他警告埃及使臣大赫梯国王正与巴比伦国王密谋造反之事。[101]阿拉西亚国王称自己为法老谦卑的家臣;他要求圣油以供加冕之用,也要求白银以与他出口的青铜相交换。[102]
克里特和迈锡尼世界未逃过埃及的政治影响和商业影响。戴尔·埃尔·阿玛尔那出土了大量塞浦路斯和克里特陶器;另一方面,克里特使用的器皿也经常展现出埃及人的装饰主题。在第十八王朝的几个坟墓中,我们看到了“绿海(地中海)中间各岛大人物——克夫条人——”的行进队伍,扛着各种装饰奇异的花瓶,头发卷曲而编成小辫,身披精织的腰布,足登尖靴;总之,他们的服装与我们在克诺索斯壁画中看到的民族的服装相像。在图特摩斯四世坟墓中,有一块霰石瓶的碎片,上面有一个用墨水写成的说明文字“凯夫提(克里特?)的花瓶”。[103]在罗德斯岛上的艾利苏斯和迈锡尼本土,大量具有阿蒙诺菲斯三世和提伊名字的圣甲虫证明了他们与埃及的交往。目前,有大约100种小考古文献幸存下来,证明了埃及与希腊在公元前15世纪和前14世纪的关系。[104]我们已在前面看到,来自克里特和拜布罗斯的船只是埃及军队必需的,被用作辅助运送军队和战利品的王室舰队。这些舰队在爱琴海上各处行驶,沿尼罗河上行至底比斯,我们从坟墓壁画上看到埃及人在这个码头卸货物,[105]这些货物的样本可以在遥远的努比亚发现。

图30 底比斯段尼罗河上的腓尼基船只(第二十王朝)
第四节 阿蒙诺菲斯四世(埃赫那吞)的国际主义政策
因此,在阿蒙诺菲斯三世时代,各个东方文明之间的相互渗透是既定事实:巴比伦人、米坦尼人、赫梯人和爱琴人都与埃及有往来。相互往来不再像旧日那样不稳定,也不再局限于私人范围。最初远离,之后交战,战争之后,国王和他们的家族、他们的官员以及他们的代理人之间彼此都熟悉了,通过友谊和婚姻互相结盟,订立商业契约,共同制定军事上和商业上的扩张计划,在艺术事务和其他领域交换思想、旨趣和观点。一个巨大的贸易和思想、艺术和经济交换的潮流在所有首都——巴比伦、尼尼微、波伽兹科易、克诺索斯——之间流通,就像一条大河带有很多支流合于尼罗河三角洲上,在那里被埃及文明吸收。就我们所知,这是世界历史上第一次,人们意识到了全球和平的利益,感受到了共同政策的好处。他们一致听从埃及的指挥,承认埃及军事上、政治上和经济上的优势。外文文献采用一种格式,这种格式反映了各民族和王公们的和平——“只受单独一种思想的激发”,[106]“彼此一心一德”[107]这些措辞足以体现当时精神上的演进朝着一种国际主义方向发展。正如近代有一个“欧洲协约”一样,在公元前1500年,有一个“东方协约”,这也是历史事实。
这种政治统一体不可能在没有一种共同的精神和宗教理想的情况下完成。在一个神祇控制公共生活的所有行为的时代,东方的和平意味着几个民族之神[108]已经投戈弃甲,并相互缔结和约。从事实来看,阿蒙和奥西里斯三联神在叙利亚受到崇拜;[109]苏特胡(在埃及人看来,是叙利亚巴力神或赫梯米坦尼的特舒布神的化身)与其他亚洲神——例如伊什塔尔、阿西堤、卡迭什和拉舒夫——在尼罗河西岸受到崇拜;[110]这种宗教上的宽容统治如此彻底,以至于在埃及一个世纪的和平期里,种族、语言和信仰如此不同的各民族间未出现宗教冲突。
虽然各民族都信奉一种宗教而相安无事,但这仍不能令法老满意。他们理解,如果他们能够建立一种对一个帝国神的崇拜的宗教(即所有民族共同信仰的宗教,并超越其他各种宗教的宗教),那么这种宗教将是建立政治统一体的强大因素。在较大埃及时代,法老们未能使他们的雕像在努比亚、西奈和叙利亚行省被崇拜吗?在靠近幼发拉底河的图奈普,市民们未曾写道“他们极端信奉埃及之神祇和国王的肖像”吗?[111]埃及人赋予法老的神圣特征必定被尼格罗人、贝都因人和叙利亚人承认了。尤其吸引外国人注意的是埃及国王源于太阳,是“拉(Ra)之子”,其官方头衔、服装和他在宫廷中的光荣经常使人想起他起源于太阳。当叙利亚人给法老写信时,他们称法老为“我们的太阳”;外国国王尽力模仿法老,也使他们的臣民称自己为“太阳”,并在仪式铭文中采用这种称号。[112]埃及纪念物上特有的一种标志——带双翼的太阳光盘——也被赫梯、亚述和巴比伦国王采用,并用其装饰他们的纪念物和印章。在这种太阳宗教中,都认可一个主要闪族神沙马什,而埃及人认可天空大神拉(Ra)。因此,埃及宫廷支持提高帝国神即太阳神的尊严的思想,结果天空的主人和人类的主人可以混合在一种崇拜之中。
正是自从统一的东方的伟大帝王阿蒙诺菲斯三世的统治开始,我们发现一种太阳形式——阿吞即太阳圆盘——的崇拜在埃及发展起来,阿吞这个名字使我们想起了闪族人的“领主”阿多奈。正如我们将在《尼罗河与埃及文明》一书中更详细地叙述的,阿吞被阿蒙诺菲斯四世提升到了埃及万神殿中主神的位置,如果不是埃及万神殿中唯一的神的话。底比斯阿蒙一拉神的祭司们进行了激烈的抵抗,但这并未阻止宗教改革;国王不顾一切反对意见,把阿蒙神从神庙中驱逐出去,把阿蒙祭司从其政府部门中赶走,改变他的名字和首都。自那之后,他称自己为埃赫那吞——“他使阿吞高兴”,并且他的首都(在目前的戴尔·埃尔·阿玛尔那的地点上)是埃赫塔吞,即“阿吞的地平线”。阿蒙的肖像和他三位一体的肖像以及他们的名字都被从浮雕和铭文中消除;在公共纪念物上,阿吞神代替了他们的位置,表现为一个太阳光盘,太阳光盘的光线直射到地面上,像手臂一样,终端是手掌,拥抱他的创造物,并把生命符号赋予他们。[113]

图31 带翼的太阳圆盘
1.埃及的 2.赫梯的 3.亚述的
如果我们没有在阿玛尔那的一些坟墓中发现埃赫那吞为了纪念其新神而传布的“教义”的数段文字,那么这次改革的重要意义则几乎不可考了。这些文字是国王亲自吟唱出来以颂扬阿吞神的美丽、利益和深刻智慧的颂诗。

图32 埃赫那吞正在膜拜阿吞
国王的目的似乎是这样一些:为埃及人提供一种可供崇拜的神,这个神不再仅仅是地方神,尤其不再是一个城镇的神,也非一国独有之神,而是主要自然力的化身,这样可以获得国人的普遍崇拜。为了实现这个目的,国王选择了太阳,太阳是人类原始神中的自然神之一,他的权力对于一些人是有利的,对于其他人是友善的,似乎在东方享有至高无上的地位。这个神不再以隼鹰的形式出现在人们面前;他被描绘为一个散发出光线的圆盘,一个图画符号,一个象形文字,所有人(埃及人或陌生人——甚至我们这些现代人)一眼就能读懂和理解的符号。阿吞人性化为运动和温暖,是利益,是万物、土地、水、植物、动物、埃及人和外国人借以获得生命的父亲。这就是埃赫那吞吟唱的颂诗所强调的重点:[114]
,阿吞,生命的创造者!你升上天空,美丽壮观!
当你的轨道照向东方之时,你用你的美丽布满大地。
你是可爱的、崇高的,在大地之上照射光芒。你的光线笼罩各地和你已创造的万物。既然你是拉(造物主),那么你拥有大地上所生产的和以你的爱维持的一切。
你的工作是多么众多!你在你心中创造了大地(你唯独浪费的是时间)、大地之上的人和大大小小的动物、大地上存在的和以其足行走的一切生物、生活于空气中和靠翼飞翔的一切生物、叙利亚和努比亚的外土以及埃及的土地。
你令每个人各得其所,创造其所需之物,人人各有其遗产和财富以及其语言文字,每个人的形态也各不相同,每个人的皮肤颜色也不相同。
,区分者,你曾区分了外国各民族。
你的设计是多么的完美!天空有一条尼罗河,供外国人和所有走兽居住;而尼罗河又从下界而来,专为埃及所用。[115]
你已创造了所有形态,你自己,诺姆、城市、耕地、道路、水域。众目睽睽注视着高高在上的你;因为你是大地之上的太阳光盘……
因此,埃赫那吞的神对于埃及人和外国人一视同仁;所有人都是他的儿女,都应互视为兄弟姐妹。在颂诗中,最值得注意的是,首先提及外国人——努比亚人和叙利亚人,然后提及埃及人。这是世界上第一次,一个国王除了诉诸本国人之外,还诉诸外国人崇拜一个普世的恩神。这也是世界上第一次,宗教被视作把不同种族、语言和肤色的人们统一起来的纽带。[116]我们把埃赫那吞的颂诗与前面第185页(原书)引用的珀辟一世的颂诗进行比较。“四海之内皆兄弟”的理解较以前大有进步!其法老曾经令人嫉妒地把埃及视为世界的一个奇迹;现在,法老的地平线大为扩展,包括整个文明宇宙的四周。宇宙中所有人都是太阳的儿女,因此都是法老的儿女和臣民。
还有谁不能观察到这些人道主义思想与公元前15世纪埃及帝国主义政策之间的密切关系吗?埃赫那吞改革的目标是什么?目的在于把太阳一神教提供给上等阶级的智慧和人民本能的崇敬。当时,就宗教政策而言,一神教就意味着帝国主义。[117]如果阿吞宗教像在埃及那样被整个近东所采纳,那将是埃及帝国主义的一种胜利。这必定是埃赫那吞的野心。他在埃及的埃赫塔吞建立了首都,与此同时,他也在努比亚的索勒布以南建立了格姆—阿吞城——“发现阿吞的地方”[118],或许也在耶路撒冷的邻邦巴勒斯坦建立了另一个埃赫那吞城齐那吞。[119]这些在外国土地上建立起来奉献给新神的城市仅仅具有帝国城市的意义。但迄今为止,我们尚不知道叙利亚人和努比亚人是怎样对待阿吞的宣传活动的。“教义”的帝国主义目的从赞美诗最后一段表现出来。在赞美了整个人类的神之后,国王得出这样的结论:
你在我心中;除了我,你的儿子,其他任何人都不能理解你…… !你……当你升上天空时,你使所有人生活,当你落下时,你使所有人死去,为了源自你身体的你的儿子埃赫那吞而喂着人类。
因此,只有埃及国王被视作阿吞与人类的中间人。只有他理解阿吞的教义,而且只有通过他,神的利益才会推及努比亚、叙利亚和埃及的人类。神秘而利他主义的热诚与政治上的精明以及国家的利己主义混合起来。令人类只有一个神,但这个宇宙神的职能首要的是保护埃及人;他只有一个受启发的解释者,即法老。在帝国人民的膜拜中,法老与阿吞混合在一起。
在创造一种以太阳光盘为中心的宗教垄断时,埃赫那吞明白帝国内的各个民族需要一种凌驾于政治和商业利益之上的共同理想。事实上,他似乎曾如此极端地试图实行世界帝国的大计划。在这方面,埃赫那吞与萨尔贡或汉谟拉比不同,后两者在理解国际政策的大问题方面未达到与埃赫那吞相同的水平。如果东方帝国在亚历山大和恺撒之前便实现了,那么它必定是在阿蒙诺菲斯和埃赫那吞时代。
【注释】
[1]Pap.Sal lier,I;参见Maspero,ContesPopularies,IV,288ff.,andIntroduction,pp.xxvi,ff.;参见Gardiner in The Journal of Egyptian Archeology,London,vol.V,39f f。另参见A.Moret and G.Davy,From Tribe to Empire:Social Organization among Primitives and in the Ancient East,p.249。
[2]我这里引用的是马斯帕洛的文献,G.Maspero,Histoire ancienne des peoples de l’Orient classique,Paris,1896,vol.II,pp.74—75。
[3]G.Maspero,Histoire ancienne des peoples de l’Orient classique,Paris,1896,vol.II,79.另一个重要的历史结论是:传说认为塞肯宁拉与马涅陀笔下的第十五王朝第四个喜克索斯国王阿波菲斯处于同一时代。因此,我们得承认第十五王朝(即喜克索斯王朝)与第十七王朝同时存在,处于同一时代(A.Moret and G.Davy,From Tribe to Empire:Social Organization among Primitives and in the Ancient East,p.252)。
[4]这是埃及文献第一次提到马的使用。这表明喜克索斯人已经把马的使用引入埃及。
[5]参见Gardiner出版的研究成果:“The Defeat of the Hyksos by king kamose”in The Journal of Egyptian Archeology,London,vol.III,95ff.,再次发表于The Journal of Egyptian Archeology,London,vol.V,45ff.
[6]在国王雅赫摩斯一世的石碑上,国王的臣民把他视作“地球上的神,并像荷鲁斯和阿阿一样崇拜他(Sethe,Urk.,IV,20and 18)。他也在托特神的保护之下(Sethe,Urk.,IV,19)。
[7]关于这个问题,见Gardiner in The Journal of Egyptian Archeology,London,vol.V,p.47.
[8]Josh.,xix,16.
[9]Inscription of Ahmes,II,24f f.;参见Sethe,Urk.,IV,I= James H.Breasted,Ancient Records of Egypt,Chicago,1906,II,p.6。
[10]我们所知这是第一个出现在图特摩斯一世统治时期之初的称号(James H.Breasted,Ancient Records of Egypt,Chicago,1906,II,61);Sethe,Urkunden,IV,40,1.14。
[11]R.Weil l,LafindumoyenEmpire,II,729f f.
[12]这里的地理名词是埃及文献的说法。关于埃及征服时代叙利亚的地理学和人种志的相关问题,可参阅经典著作W.Max Müller,Asien und Europa。
[13]埃及“获胜的战士”获得装饰金戒指、金镯子、金项圈、荣誉武器(斧子和剑)、金狮子和金蝇以及悬在脖子上的金心(Sethe,“Altœgyptische Ordensauszeichnugen”in Zeitschrift fürœgyptische Sprache und Altertumskunde,Leipzig,vol.XLVIII,p.143)。
[14]Insoription of Ahmes,II.2—4;参见Sethe,Urk.,IV,pp.684,780。
[15]Insoription of Ahmes,II.38,81;参见Annals of Thothmes III,I.75。
[16]中王国和新王国的文献称“军队的活人”为公民战士(ankhu memshau)(第十二王朝的塞布克胡铭文,本书英文版前面第246页);Inscription of Kares,I,13,XVIIIth Dynasty(Sethe,Urk.,IV,48)。
[17]关于芬克胡(Fenkhu),参见A.MoretandG.Davy,FromTr ibetoEmpi re:SocialOrganizat ionamong Primitives and in the Ancient East,p.232,note 1。
[18]Sethe,Urk.,IV,36;James H.Breasted,Ancient Records of Egypt,Chicago,1906,II,p.81.
[19]James H.Breasted,Ancient Records of Egypt,Chicago,1906,II,p.85.
[20]根据图特摩斯三世年代记(Sethe,Urk.,IV,697;James H.Breasted,Ancient Records of Egypt,Chicago,1906,II,p.478)。
[21]也就是说,贝都因人、亚洲人和地中海民族。
[22]Sethe,Urk.,IV,82f.;James H.Breasted,Ancient Records of Egypt,Chicago,1906,II,pp.67—73.
[23]这个片段段落的解释涉及到某些确定性;参见Sethe in Zeitschrift fürœgyptische Sprache und Altertumskunde,Leipzig,vol.XLVII,84;Gardiner in The Journal of Egyptian Archeology,London,vol.V,54,note2。
[24]Sethe,Urk.,IV,55;James H.Breasted,Ancient Records of Egypt,Chicago,1906,II,p.101.
[25]Sethe,Urk.,IV,56;James H.Breasted,Ancient Records of Egypt,Chicago,1906,II,pp.103.ff.
[26]Sethe,Unter suchuger,I,40;James H.Breasted,Ancient Records of Egypt,Chicago,1906,II,p.125.
[27]Sethe,Urk.,IV,693;James H.Breasted,Ancient Records of Egypt,Chicago,1906,II,p.472.
[28]参考书目见G.Maspero,Histoire ancienne des peoples de l’Orient classique,Paris,1896,vol.II,p.256,note 1,我采用Sethe,Urkunden,IV,647f f.的文献;参见James H.Breasted,Ancient Records of Egypt,Chicago,1906,II,pp.407—540。
[29]在叙述中,为了清晰起见,所有埃及人的时间这里都翻译成现代日期计算方法。
[30]卡迭什的国王和美吉多的国王是联盟的首领;他们是阿摩利人或米坦尼人。
[31]这个时代所有的军事和外文文献都提到了马匹;马匹是代表国家实力的最重要因素之一。人们仍对这种新引进东方文明的联盟者感到好奇。
[32]关于这里的叙述所引起的所有问题,可参阅H.H.Nelson,The Battle of Megiddo(Chicago,1913)中的完整讨论,并用大量图片说明了地址和道路的现状。
[33]参见A.Moret and G.Davy,From Tribe to Empire:Social Organization among Primitives and in the Ancient East,p.315,拉美西斯二世的军队被分成四个师,每个师都有一个保护神。
[34]关于拉美西斯二世时期卡迭失战争的一个类似故事,参见A.Moret and G.Davy,From Tribe to Empire:Social Organization among Primitives and in the Ancient East,p.318。
[35]因此,图特摩斯三世的胜利部分归因于保护其额部的眼镜蛇蛇标;正是眼镜蛇标的强大形成了国王的强大。
[36]从另一个段落里,我们得知这是一个较大的帐篷,由七根柱子支撑着,装饰着琥珀(Sethe,Urk.,IV,664)。在这种语境中,纳尔逊(Nelson)让我们联想到了被亚历山大大帝掠走的大流士的著名帐篷(H.H.Nelson,The Battle of Megiddo,Chicago,1913,p.56)。
[37]图特摩斯三世的王位名。
[38]Sethe,Urk.,IV,665.
[39]第一次战争的记录到此结束。
[40]参见H.Gardiner在其编写的Pap.Anestasi,i,p.25,note 1中的内容。温克勒(Winckler)发现这个名字在波伽兹科易泥板中以马来安那(在吠陀梵语中,māryā=年轻人,英雄)的形式存在。
[41]Sethe,Urk.,IV,739—740;James H.Breasted,Ancient Records of Egypt,Chicago,1906,II,pp.548ff.
[42]Sethe,Urk.,IV,676.
[43]Mariette,Karnak,pls.28—31;清单提到了罗丹奴动物当中有一种“每日产卵的家禽,但不知其名”(Sethe,Urk.,IV,700)。这些或许是一些鸡类家禽;希腊化时代之前,埃及人的纪念物上很少描绘雄鸡或母鸡。
[44]Sethe,Urk.,IV,687;James H.Breasted,Ancient Records of Egypt,Chicago,1906,II,p.462.
[45]从第31年开始,《图特摩斯三世年代记》经常提到每年装备港口的措施(Sethe,Urk.,IV,pp.692、707、713、719、723、727、732)。
[46]这个城市在《阿蒙尼姆赫布铭文》中有提及。阿蒙尼姆赫布是埃及军队中的一员猛将(Sethe,Urk.,IV,891;James H.Breasted,Ancient Records of Egypt,Chicago,1906,II,p.583)。
[47]不久之后,西里西亚也奉献青铜、锡、象牙和玻璃(Sethe,Urk.,IV,p.707)。
[48]Sethe,Urk.,700f f.;James H.Breasted,Ancient Records of Egypt,Chicago,1906,II,p.484f.
[49]Inscription of Amenemheb,1,23;当法老受到巨象的攻击时,船长挽救了法老的生命(11.24—25)。
[50]Sethe,Urk.,IV,707;James H.Breasted,Ancient Records of Egypt,Chicago,1906,II,p.492.
[51]Sethe,Urk.,IV,710;James H.Breasted,Ancient Records of Egypt,Chicago,1906,II,p.498.
[52]Sethe,Urk.,IV,729;James H.Breasted,Ancient Records of Egypt,Chicago,1906,II,p.529.
[53]Sethe,Urk.,IV,814—895;James H.Breasted,Ancient Records of Egypt,Chicago,1906,II,p.589ff.
[54]Sethe,Urk.,IV,734;James H.Breasted,Ancient Records of Egypt,Chicago,1906,II,p.540.
[55]图特摩斯三世最后一次远征之后,从塞浦路斯获得贡物,从克里特作坊获得金花瓶和铁容器(Sethe,Urk.,IV,p.733)。
[56]Sethe,Urk.,IV,611ff.;G.Maspero,Histoire ancienne des peoples de l’Orient classique,Paris,1896,II,266f f;James H.Breasted,Ancient Records of Egypt,Chicago,1906,II,p.658.
[57]这里暗指隼鹰荷鲁斯,荷鲁斯把爪插在瞪羚的背上。
[58]Hall(Oldest Civilization of Greece,p.163)把这个名字Wetnaw与亚述人给予塞浦路斯岛的那个名字“Yatnan”相比较。我们须注意利比亚人当时与岛屿民族有密切关系。这在拉美西斯三世时代也是事实。
[59]西奈和亚洲位于埃及前方,相比之下,地中海位于埃及后面:豪涅布人(埃及人面对南方确定他们的方位)。
[60]James H.Breasted,Ancient Records of Egypt,Chicago,1906,II,p.784.
[61]James H.Breasted,Ancient Records of Egypt,Chicago,1906,II,p.817.
[62]雕刻在大量样本上的圣甲虫告诉我们国王在他统治的10年内共猎杀了102只狮子;参见G.Maspero,
Histoire ancienne des peoples de l’Orient classique,Paris,1896,vol.II,p.298,and James H.Breasted,Ancient Records of Egypt,Chicago,1906,II,p.865。
[63]Alexandre Moret,Au temps des Pharaons,3rd ed.,Paris,1922,49f f.:“Diplomatie pharaonique”。这些书信集的主要版本是后来由Winekler和Knudtzon出版的那些著作。
[64]Sellin先生的考古发掘发表于Denkschriften des K.Akad.der Wiss Wien,III(1906)。
[65]A.Moret and G.Davy,From Tribe to Empire:Social Organization among Primitives and in the Ancient East,p.303.
[66]Alexandre Moret,Au temps des Pharaons,3rd ed.,Paris,1922,pp.68—70.
[67]Alexandre Moret,Au temps des Pharaons,3rd ed.,Paris,1922,60f f.
[68]A.Moret and G.Davy,From Tribe to Empire:Social Organization among Primitives and in the Ancient East,p.275的米利诺人。
[69]A.Moret and G.Davy,From Tribe to Empire:Social Organization among Primitives and in the Ancient East,p.290.
[70]Alexandre Moret,Au temps des Pharaons,3rd ed.,Paris,1922,61.
[71]Sethe,Urk.,690(1.10);James H.Breasted,Ancient Records of Egypt,Chicago,1906,II,pp.467、434.
[72]A.Moret and G.Davy,From Tribe to Empire:Social Organization among Primitives and in the Ancient East,pp.273—275.
[73]Alexandre Moret,Au temps des Pharaons,3rd ed.,Paris,1922,p.64.
[74]James H.Breasted,Ancient Records of Egypt,Chicago,1906,II,p.6(Sethe,Urk.,66).
[75]James H.Breasted,Ancient Records of Egypt,Chicago,1906,II,p.509(Sethe,Urk.,IV,718).
[76]James H.Breasted,Ancient Records of Egypt,Chicago,1906,II,p.483(Sethe,Urk.,IV,700).
[77]埃及人的浅浮雕确实描绘了叙利亚贵族以其胸或背匍匐在法老面前;参见James H.Breasted,A History of Egypt,London,1906,p.147。
[78]Alexandre Moret,Au temps des Pharaons,3rd ed.,Paris,1922,p.61.
[79]根据卢浮宫收藏的泥板译出;F.Thureau-Dangin in the Recueil Champollion(1922)。
[80]Sethe,Urk.,IV,899ff.
[81]A.Moret and G.Davy,From Tribe to Empire:Social Organization among Primitives and in the Ancient East,p.305.
[82]Alexandre Moret,Au temps des Pharaons,3rd ed.,Paris,1922,p.63.
[83]例如,阿娜斯塔斯(Anastasia)纸草中的mohar。Alexandre Moret,Au temps des Pharaons,3rd ed.,Paris,1922,p.86.
[84]Maspero,Contes,p.227.
[85]Alexandre Moret,Au temps des Pharaons,3rd ed.,Paris,1922,p.70.
[86]A.Moret and G.Davy,From Tribe to Empire:Social Organization among Primitives and in the Ancient East,especially pp.46f f.
[87]Winkler,letter p.7.
[88]Knudezon,letter 4;参见Alexandre Moret,Au temps des Pharaons,3rd ed.,Paris,1922,pp.77—81。
[89]Alexandre Moret,Au temps des Pharaons,3rd ed.,Paris,1922,pp.81—83.
[90]H.R.Hall,The Ancient History of the Near East,London,1913,p.265.
[91]H.R.Hall,The Ancient History of the Near East,London,1913,260;The Journal of Egyptian Archeology,London,vol.VII,p.40.
[92]Inscription of Karnak.James H.Breasted,Ancient Records of Egypt,Chicago,1906,II,p.804.
[93]P.Jensen in Zeitschrift fürœgyptische Sprache und Altertumskunde,Leipzig,vol.XXVII(1890),114;参见
Sethe,Urk.,IV,p.112.
[94]James H.Breasted,A History of Egypt,London,1906,328和H.R.Hall,The Ancient History of the Near East,London,1913,254同意这种观点;而G.Maspero,Histoire ancienne des peoples de l’Orient classique,Paris,1896,II,295,n.2否认这一观点。然而,阿玛尔那书信提供的证据是毋庸置疑的,阿蒙诺菲斯的母亲是阿塔塔玛的女儿。
[95]这个头衔被给予提伊的父亲,出现在Hall in Proceedings of the Society of Biblical Archœology,London,vol.XXXV(1913),p.63中公布的一个茶杯上,但这个小纪念物的真实性仍有争议。
[96]关于这个主题,可参见Evetts发表于Zeitschrift fürœgyptische Sprache und Altertumskunde,Leipzig,vol.XXVIII,113中的论文。塔都西帕然后被送往阿蒙霍特普四世的后宫。
[97]Wincker,Letter,p.17.
[98]Knudtzon,letter 41—42;参见The Journal of Egyptian Archeology,London,vol.VI,p.203。
[99]W.M.Müller,Egyptological Researches,I.
[100]R.Dussaud,Les civilizations prehelleniques dans le basin de la Mediterranee,2nd ed.,Paris,1914,p.249;参见本书图27。
[101]R.Dussaud,Les civilizations prehelleniques dans le basin de la Mediterranee,2nd ed.,Paris,1914,335;H.R.Hall,The Ancient History of the Near East,London,1913,p.269.
[102]R.Dussaud,Les civilizations prehelleniques dans le basin de la Mediterranee,2nd ed.,Paris,1914,p.248.
[103]R.Dussaud,Les civilizations prehelleniques dans le basin de la Mediterranee,2nd ed.,Paris,1914,282f f.;H.R.Hall,The Ancient History of the Near East,London,1913,291f f.and The Journal of Egyptian Archeology,London,vol.I,110ff.
[104]Hall,in The Journal of Egyptian Archeology,London,VII(1921),39f f.
[105]Daressy,Revue archeologique,xxvii.坟墓是在拉美西斯三世时修建的,但毫无疑问,尼罗河上的类似场景在阿蒙诺菲斯时代也存在。
[106]Inscription of Karnak;埃及和米坦尼。
[107]Pap.Anastasi,ii,pl.II;埃及和赫梯人(拉美西斯二世统治时)。
[108]A.Moret and G.Davy,From Tribe to Empire:Social Organization among Primitives and in the Ancient East,pp.328—330.
[109]G.Maspero,Histoire ancienne des peoples de l’Orient classique,Paris,1896,II,pp.570f f.
[110]G.Maspero,Histoire ancienne des peoples de l’Orient classique,Paris,1896,pp.157ff.
[111]Alexandre Moret,Au temps des Pharaons,3rd ed.,Paris,1922,p.70.
[112]A.Moret and G.Davy,From Tribe to Empire:Social Organization among Primitives and in the Ancient East,p.312f.
[113]AlexandreMoret,RoisetDieuxd’Egypte,3rded.,Paris,1922,pp.56f f.
[114]布列斯特德对这些文献进行了专门研究,参见JamesH.Breas ted,AHis t or yo f Egyp t,London,1906,p.371中的译文。关于这篇文献,可参见N.de G.Davies,The Rock Tombs of El-Amarna,vol.III,pl.XXVII。
[115]对于外国人来说,水从天空降下;对于埃及人来说,水来自地下。
[116]Alexandre Moret,Rois et Dieux d’Egypte,3rd ed.,Paris,1922,pp.62f f.
[117]Breasted,The Earliest Internationalism(1918).
[118]Breasted,Zeitschrift fürœgyptische Sprache und Altertumskunde,Leipzig,vol.XL,116.
[119]Winckler,Letters,p.1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