桧　风

素　冠

庶见素冠兮①，棘人栾栾兮②，劳心兮③。

庶见素衣兮，我心伤悲兮，聊与子同归兮④。

庶见素兮⑤，我心蕴结兮⑥，聊与子如一兮⑦。

【注释】

①庶：幸，希冀。素冠：白色帽子。与“素衣”“素”，均系死者殓时所穿戴。这句是说希望最后再看一眼自己的丈夫。　　②棘：通“瘠”，瘦。棘人，居丧妇人自称。居丧之人，哀痛之极，身体瘦弱不堪。郝懿行《诗问》：“棘人，丧人也。”栾栾(luán峦)：瘦弱的样子。毛《传》：“栾栾，瘠貌。”　　③(tuán团)：哀伤的样子。　　④聊：聊且。子：你，指死者。同归：即同死。　　⑤(bì毕)：蔽膝。　　⑥蕴结：郁结。朱氏《集传》：“蕴结，思之不解也。”　　⑦如一：相一致，指共死。

【点评】

这首诗旧解纷纭，《毛诗序》说：“《素冠》，刺不能三年也。”郑笺的解释是，按古礼，父母死要守丧三年，“时人恩薄礼废，不能行也”。这显然以“素衣”为孝服，而望文生义。对此近人程俊英曾驳之曰：“素衣是当时人的常服，《论语》云：‘素衣霓裘素。’《孟子》云：‘许子冠素。’《士冠礼》云：‘主人玄冠朝服缁带素。’而《士丧礼》却无素衣、素冠、素的记载。”(《诗经注析》)另外，从诗中“我”“子”(你)等称谓来看，乃是一首第一人称的抒情诗，非另有人所作之刺诗。此外，还有“美孝子”说(郝懿行《诗问》)，以至“桧君被执，贤臣愿同归同死”说(方玉润《诗经原始》)，等等。按细绎诗之内容，实应为一首悼念亡夫的诗，丈夫去世了，妻子抚尸痛哭，极度悲伤，恨不得与丈夫同归同去。诗凡三章，章三句，每句皆用“兮”字尾，其痛心之哭泣声如闻。又牛震运《诗志》云：“‘棘人栾栾’四字，写出哀毁骨立情状。”

隰有苌楚

隰有苌楚①，猗傩其枝②。夭之沃沃③，乐子之无知④。

隰有苌楚，猗傩其华⑤。夭之沃沃，乐子之无家⑥。

隰有苌楚，猗傩其实。夭之沃沃，乐子之无室。

【注释】

①隰(xí席)：洼地。苌(cháng长)楚：植物名，又名羊桃。　　②猗傩：同“婀娜”，柔美多姿。　　③夭：初生青嫩的样子。沃沃：肥厚润泽。　　④乐：羡慕。子：指苌楚。无知：无人知觉。　　⑤华：同“花”。　　⑥无家：与下之“无室”均指无家室之累。

【点评】

《毛诗序》云：“《隰有苌楚》，疾恣也。国人疾其君之淫恣，而思无情欲者。”认为是一首对君王淫乱的刺诗。按此诗虽有刺世之意，但所写的内容只是乱离之世人们的忧苦，并未直接写到刺君，故所解嫌于迂曲。朱熹《诗集传》解释说：“政繁赋重，人不堪其苦，叹其不如草木之无知无忧也。”此能得其诗旨。此诗的特点是借咏草木之无知无累，而反衬自己的处境之悲，心中之痛，这比起直接写自己的悲苦，更为深切感人。宋铺广《诗经童子问》：“人之有知，所以万物之灵也。有家有室，所以异于物也。今也政繁赋重，不堪其苦，反叹不如物之无知无家焉，则不乐其生甚矣。何为使之至此极哉！为人上者，宜有所觉矣。”又明牛运震《诗志》云：“自恨不如草木，极不近情理，然悲困无聊，不得不有此苦怀。三‘乐’字，惨极，真不可卒读。”按此诗可以与《王风·兔爰》《小雅·苕之华》二诗比读对看，均有“不如无生”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