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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政要及其夫人们
1.10.4 四、婚后生活留下美好的回忆

8.邵元冲与夫人张默君的姐弟恋情

1890年出生的邵元冲,字翼如,浙江绍兴人。1911年赴日本留学,1914年加入中华革命党,1924年后历任国民党中央候补执行委员、中央政治委员会委员、粤军总司令部秘书长、黄埔军校政治部代主任、国民党中央青年部部长、立法院副院长代理院长等职。邵的资历虽算显赫,却依然不及夫人张默君。值得一提的是,国民党政要三妻四妾、绯闻频传的很多,可邵、张两人的姐弟恋情却传为佳话,邵元冲婚前追求13年,两人共同生活13年。1936年12月,邵元冲在“西安事变”中受伤过重抢救无效去世。张默君悲痛至极,从此守身独居,安然以“邵寡妇”之名度过余生。

1918年,邵元冲(后右)与朱执信、廖仲恺等人合影

一、一厢情愿的追求

学生时的张默君

邵元冲对张默君的追求从1912年开始,当时他23岁,由《民国新闻》主编转任国民党驻上海办事处编辑主任,邂逅30岁的张默君,一见倾心。

张默君,1883年出生,湖南湘乡人,名昭汉,号涵秋。张默君的父亲张通典是清朝举人,1905年加入中国同盟会,辛亥革命后任孙中山临时大总统府秘书、内务司司长。母亲何承徽,系出名门、知书达理。张默君从小受到家学熏染,读书习字,少女时期名声闻于乡里,有“不栉进士”之称。

才女张默君

张默君先后肄业于上海务本女校师范科及圣约翰女子书院文科。她与张謇之女张敬庄、章太炎夫人汤国梨及舒惠珍、谈社英等同学,砥砺交流,共同阅读谭嗣同的《仁学》、邹容的《革命军》和《新湖南》《浙江潮》等进步书刊,反清革命的思想在胸中逐渐酝酿成熟。她1906年加入中国同盟会,与秋瑾、赵声等人在浙江进行秘密革命工作。可见,其资历比邵元冲老得多,堪称是个“大姐”。

辛亥革命后,张默君爱上了挚友蒋作宾,有意将其带回家让母亲参谋,谁知蒋竟与张的三妹张淑嘉一见钟情,不明就里的母亲也表示赞成。看到自己的恋人成为妹夫,从中牵线的竟是自己,张默君感情受到创伤,一时发出气话:终身不嫁。

风华正茂的张默君在当时算得上是一位风云人物,长于诗文,又善书法,风姿绰约,光彩照人,堪称“白富美”,倾倒不少男子,邵元冲便是其一。但邵元冲在张默君面前,只能呈仰望之势。张默君功成名就,前程似锦,自己并不愁嫁,心思也不放在婚姻大事上,所以并没把邵元冲这个小弟弟放在眼里。

邵元冲空有一相情愿,终日郁郁寡欢,虽有好心人出谋划策,进行撮合,无奈邵元冲生性拘谨,处事严肃惯了,说话直来直去,缺乏幽默感,实难讨得女性喜爱,几次试探都不得要领而败下阵来。每逢这种场合,张默君总是冷冷相对,金口难开,搞得邵元冲无从下手、难以接近。

早年的邵元冲

正当邵元冲束手无策之际,有人道出张女士的“非将军不嫁”之说。不知道是缘出这位张女士自命清高,还是欲教郎君觅封侯,建功立业。消息得到证实后,邵元冲暗下决心,一定要弄一个将军荣衔来面见张默君。

民国初期的将军虽然很多,但成为将军对于邵元冲这一介书生来说,却是件难事,从未习武从军,何以成为将军?数年过去,终于等到了机会。1915年冬,各省纷纷起兵讨袁复辟帝制,居正领兵在山东起义,任讨袁军东北军总司令。由于与居正共过事,邵元冲投奔到居正帐下,被任命为东北军警备司令。这个并无多少实权的职务,对于邵元冲来说意义非同一般。终于达到心上人的婚嫁要求,可以重新展开爱情攻势了!

二、张默君从“非将军不嫁”到“非留学生不嫁”

邵元冲兴冲冲地以将军身份去见张默君,心想应该水到渠成了吧。但没想到,张默君对“非将军不嫁”一事只字不提。兴冲冲的邵元冲见此,犹如一盆冷水浇下,顿时不知所措。不由感叹:倒袁护国大功告成,求婚之路却依然坎坷。

好心的友人对邵元冲颇为同情,终于探得张女士的新条件:现在的张女士已由“非将军不嫁”,转为“非留学生不嫁”了。邵元冲费尽心机得来的将军荣衔,现在张女士的眼中,已转而不值分文了!当时的“非将军不嫁”难道是推托之辞,现在的“非留学生不嫁”是敷衍推辞,还是有心激励?这位“高价姑娘”鬼得很,真是让人琢磨不透!

邵元冲甚为气恼,觉得张默君在作弄人!可自己却是心甘情愿的呀!1918年,张默君到美国深造,取西文名莎菲亚。邵元冲认起真来:既然你张默君“非留学生不嫁”,并已出国读书,那我邵元冲也出洋留学几年,到那时再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1919年,邵元冲动身赴美留学,就读于美国威斯康星大学。一学就是四年。留学期间,邵元冲奉孙中山之命,视察海外党务。恋爱是所学校,哪怕只是单相思。邵元冲一往情深,甘心情愿做爱情的俘虏,不经意间成为“文武全才”。

1923年11月,邵元冲由美赴苏,参加赴俄考察团,到苏联各地考察。接着,他又由苏联转去德国游学、考察。邵元冲作为孙中山的随从人员,颇得孙中山的信任和器重。1924年1月,国民党召开第一次代表大会,会上孙中山亲自提名邵元冲为中国国民党候补中央委员。当时邵元冲仍在西欧考察。1924年四五月间,邵元冲回到广州。当时正是革命高涨的时候,中华革命党刚刚改名为中国国民党,党内正进行认真的改组。国民党内对从国外回来、接受了西方新知识的留学生非常重视。邵元冲回国后,就全身心投入到孙中山主持的国民党改组工作中。

张默君后来又到欧洲考察教育,一晃就是三年。在此期间,张默君为另一个妹妹张侠魂择婿,选定了年少才美的竺可桢结婚,成为一时佳话。她看到妹妹们找到了如意郎君,相继结婚,何尝不为自己着急呢。她有时也会想到邵元冲,但两人有几年没联系了。

邵元冲已过而立之年,事业有成,诸事顺心,唯有佳偶未得。一日,他的好友黄季陆来访。他对邵元冲与张默君的爱情曲折知之甚多,也非常关心,还半开玩笑地说张默君仍未婚嫁就是为了等他。邵元冲百感交集,心里一阵苦涩。自己几年来从军习武、漂洋过海,不都是为了她吗?多少年的日思夜想,她能感应得到吗?

三、终于赢得芳心

邵元冲决定发起爱的总攻,他想到一个好主意。他将自己新出版的《美国劳工状况》一书寄给张默君,一则可以表明这几年时光没有耗费,二则可免碰钉子之难堪,三则可以把自己在广州的详细地址明明白白地写上,四则可以传递一个既清楚又含蓄、既急切又不失自尊的信息。如若张小姐收到书后又了回音,便可证明她对自己的感情余烬未灭,还有重修旧好的可能。

张默君当时在南京出任江苏省第一女子师范学校校长,年过40,美人迟暮,独守闺房,已是剩女。接到邵元冲的书函,午夜梦回,埋藏在心底多年的情愫,有如触电重温,百般滋味上心头,不禁被邵这份百折不回、矢志不渝的情意感动,作诗回应,其中一首为:放眼苍茫万劫余,八年一得故人书;天荒地老伤心语,忍死须臾傥为予。张默君在复信中,除了对邵元冲的《美国劳工状况》一书大加赞扬外,还对接到邵元冲的音讯感到喜出望外,表达了深深的思念之情。

中年邵元冲

邵元冲见到张默君的诗后,大喜过望,饱蘸浓墨,依原韵唱和六首,其中一首为:危涕重携话劫余,梦魂时篆掌中书;披衷朗月精贞见,万里来归傥起予。从这以后,两人书信往来十分频繁。信中自不免山盟海誓、情意缠绵,非局外人可以想象。这种诗歌相答、互诉衷情的鸿雁传书,虽不及现在发邮件、短信频繁快捷,但那种企盼和可以看到对方笔迹的亲切,是现代人感受不到的。邵元冲终于敲开了张默君小姐的心扉。

多年以后,张默君谈起当时收到邵元冲寄书的感受:坦率地说,当时拿到那本书,一边拆阅,一边全身发抖,因为埋藏在心底多年的情愫,一旦重温,不觉百感交集,有如触电一般。可见两人在八年分离中的相互思恋。

1924年9月,经过13年不胜艰苦的追逐,邵元冲这场漫长的追求终于赢得了美满的结局,与张默君在上海举行了隆重的结婚典礼,新房设在静安寺路上的沧州饭店。结婚时两人青春已逝,邵元冲35岁,张默君42岁,现在看来都已是晚婚,更不要说在当时了。据说,张默君结婚前一天在一位朋友陪伴下去饭店看新房布置得如何,饭店工人居然向她问道:“老太太,小姐明日几时到?”张默君听了,气得差点哭出来。

婚后的张默君曾有美人迟暮之叹而暗中饮泣,好在有邵元冲对张默君百般抚爱。每逢张默君生辰,邵元冲均郑重其事且载入日记;每当张默君身体不适,邵元冲都会尽量在家“伴疾”,因公务不得不外出则殊感不安;张默君性情颇多褊急躁郁,“性刚使气”,“语多牢骚”,邵元冲也多包容体谅。两人的婚后生活,经过磨合十分幸福,似乎是“姐弟恋”的一个范本。

中年张默君

四、婚后生活留下美好的回忆

国民政府定都南京后,张默君被任命为中央政治会议上海分会教育委员兼杭州市教育局长。1929年,南京考试院成立,她出任考试院考选委员会专门委员。同年7月,国民政府于首都举行第一届高等考试,她受命为典试委员。

在首届高等文官考试一百多名合格者中,竟无一女性。放榜之际,有的女生失声痛哭。出任典试委员的张默君更是禁不住伏案流泪,觉得“诚信未孚,阴德亏损”。好在第二届文官考试合格人员101人中,有两位女生中榜。张默君笑容满面,扬眉吐气地用车把两位“女状元”接到自己家,兴高采烈赠送铜尺一对,又亲书中堂两幅,可见其“女权”思想。

1931年,邵元冲偕夫人回乡扫墓,持家谱到龙尾山村邵家祠堂认宗。当时的邵元冲位高权重,一些村人误以为邵元冲认宗后,会借机占邵氏宗祠田产,因此相拒。邵元冲一气之下,赌气在下岭仿造了第二个邵家祠堂,这在当时邵氏宗姓中引起不小轰动。

1933年夏,夫妻二人同登泰山,饱览泰山壮丽景色,张默君在泰山云步桥南留诗一首:“笑指齐州九点青,漫教治乱问山灵;且将同梦生华笔,来写千秋泰岳铭。”有意思的是落款:“登泰山偕翼如,民国廿二年夏,湘乡张默君并书。”一个“偕”字,道出了主从关系,不一定是邵元冲惧内,一则张年长,二则张出名早,三则早年为邵上司,居高临下习以为常,因此邵便有从属的地位了,妇唱夫随,邵算是服从大局,当的是“模范丈夫”;后面一个“并”字,暗含了张默君的傲气,意思是诗不仅是我作的,而且字也是我写的,其性格可窥见一斑,颇有现代女强人风范。

邵元冲、张默君在泰山的留诗

邵、张两人登泰山、游崂山、逛雁荡,出双入对,形影不离,感情甚笃。邵元冲先后在上海、广州等地任职,是总理遗嘱的见证人之一,还当过第一任杭州市长,官至立法院代理院长,1935年在对日外交上与汪精卫决裂而辞职。

1936年12月,邵元冲应蒋介石之邀前去西安,住在西京招待所。12日晚,邵元冲听到枪声不听劝阻,逾窗而走,被杨虎城的宪兵开枪击中,两天后不治身亡,成为西安事变中唯一牺牲的高级官员,年仅47岁,可不叹乎!

噩耗传来,共同生活13载的张默君肝肠寸断,悲痛至极,为此写下了大量怀念的悼词,感情受到重挫,此后心如枯井,不再谈情,“邵寡妇”名成一时。1938年,张默君回到阔别多年的故乡,潜心作诗、绘画、写字。蒋介石对她非常器重,1940年把她接到重庆出任考试院副院长,1947年9月钦定她为国大代表。1965年1月30日,张默君因胃癌在台北病逝,享年82岁。

张默君对邵元冲坚贞不渝,守身独居29年,这比起邵元冲十多年的执着追求,时间更长。他们两人的浪漫爱情也流芳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