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第3章 PART 3 真理与谎言

第3章 PART 3 真理与谎言

我们经常听到质疑网络信息真实性、准确性和可靠性的新闻。有时,可能是某公司在MySpace网和Facebook网上发布一些用个人网页包装起来的广告,或者是在YouTube网上发布一些诱导消费者的视频。几乎每周都有新的网络丑闻出现,这无疑降低了我们对网络信息的信任。

在一个由无穷无尽的、未经过滤的用户生成内容组成的数字世界里,网络信息往往与事实的本来面貌相去甚远。由于没有编辑、校对、管理者和核实人员的监督,我们无从得知Xanga、SApa、Veoh、Yelp、Odeo等网站上的信息是否属实。没有“把关人”替我们将事实、真实的内容和正确的信息从一堆充斥着广告、错误和欺骗的信息中挑选出来。有谁能来戳破博客世界中那些旨在篡改历史、散布谣言的谎话?当每个人都同时成为了读者和虚假作品的作者时,我们该相信谁?

你敢相信吗

2006年9月,YouTube网德文版上出现了一段视频新闻,乍看之下人们肯定不会怀疑它的真实性。视频的背景是一幅欧洲地图,地图前有一位男士坐在木桌旁,貌似是专业新闻主持人。大家都以为这是《每日新闻》(德国最权威的新闻节目)的视频剪辑。这段视频中的新闻主持人说德国新纳粹党——德国国家民主党——在最近的地区选举中取得了显著成绩:

在德国梅克伦堡-前波美拉尼亚州,国家民主党的得票率已经达到了7.3%,超过了政党进入地区议会的最低门槛。

许多德国网民都极为震惊。只有那些目光锐利的人看出了破绽——这段视频不是来自《每日新闻》,其右上角的标志不是Das Erste工作室的标志,而是一个向四周辐射的黑色太阳,四周的辐射线很容易就可以重新排列成纳粹的党徽;众所周知,这是德国新纳粹的标志。

幸好这只是一则貌似Das Erste工作室制作的假新闻。这段视频实际上是由德国国家民主党的新极端主义纳粹分子制作的,他们想试验一下如何制作网络“新闻”,以便该党进行竞选宣传和招募成员。

欢迎体验Web2.0式的新闻。

事实上,美国的YouTube网也好不到哪儿去。在2006年11月的国会大选中,YouTube网上流传着一则为弗农·鲁宾逊竞选造势的广告,他是竞选北卡罗来纳州第13届州议员的共和党候选人。

这段视频对鲁宾逊的竞争对手,民主党的布拉德·米勒发起了残酷的攻击:布拉德·米勒没有将纳税人的钱用于癌症研究,而是用于研究老年人的手淫习惯,用于资助十几岁的女孩看色情电影。

当人们指责弗农·鲁宾逊侵犯他人隐私时,鲁宾逊回应说他们从未允许网站发布这段视频。“我们没有公布这段视频,”他告诉福克斯电视台的评论员肖恩·哈尼蒂,“只是有人把它 放到了YouTube网上。”

这样拙劣的借口能够掩盖为了竞选而诽谤他人、歪曲事实的行径吗?在Web2.0时代,“只是有人把它放到了YouTube网上”这类的借口,就像有人说“狗吃了我的家庭作业”一样。

在2006年的选举中,蒙大拿州的前议员康拉德·伯恩斯,受到YouTube网上的政治宣传视频的影响而被来自民主党的竞选对手乔恩·特斯特击败。其中一段视频的内容是伯恩斯在听取议会报告时打瞌睡;而在另一段视频中,伯恩斯在弗吉尼亚的住所里取笑园艺工人是“危地马拉小男人”。

假使这些行为的确是伯恩斯所为,视频内容也确凿如实,但这样一段视频未必就能揭示全部的真相。这段视频是由一位网名叫“Arrowhead77”的人匿名制作和发布的,他的真实身份是乔恩·特斯特的竞选团队中的一员。从2006年4月到10月,特斯特的一位助理每天手持摄像机,开车跟踪正忙于竞选活动的伯恩斯,在1.6万英里的行程中从不忘记拍摄任何一个可以“大做文章”的瞬间。

由于YouTube网对上传的视频不做任何修改和过滤,因此任何人——包括新纳粹分子、政治宣传员和竞选助理——都能以匿名身份发布一些具有欺骗性和误导性,违背事实和经过特殊加工的视频。康拉德·伯恩斯并非唯一遭到诽谤的受害者。在2006年弗吉尼亚州议员竞选的角逐中,民主党候选人乔治·艾伦的失败也是由一段视频造成的。毫无疑问,在2008年的总统选举中,也有不计其数的“Arrowhead77”和摄像头向希拉里·克林顿、鲁迪·朱利亚尼、约翰·麦凯恩和巴拉克·奥巴马发难。

这就是Web2.0时代的政治。用户生成内容的所谓民主化媒体为人们通过“小道消息”来打击别人提供了便利。这是一种刻意诽谤他人的文化——对手散发的一张毫不起眼的传单可能会把你打得措手不及,一个不经意的玩笑可能让一位身经百战的政治家在最后关头前功尽弃、功败垂成。

有关政治和政策的信息可能被随意歪曲,我们这些选民也可能会被误导,甚至迷失方向。由于不知道应该相信谁,我们可能会投错票,或者更糟的是,干脆不去投票,不再关心竞选者、政治和选举本身,等等。

YouTube式的虚构政治会威胁到我们的市民文化。它使政治过程更加肤浅和幼稚,打击了人们参政的积极性,难道未来的政府选举就取决于由业余者制作的30秒政治视频吗?

“9.11事件”的真相

2005年,纽约州北部城市奥尼昂塔有3位年轻的摄影师,他们用变卖友谊冰激凌店的收入,制作了一段名为“零钱”(Loose Change)的视频。这段视频时长80分钟,宣称“9·11”袭击是布什政府策划和实施的(他们最开始只是想创作一个虚构的故事)。这段“档案”视频拼凑了一些图片和短片,严重地歪曲了事实。在这段视频中,飞机撞毁世贸大厦之后,人们在世贸大厦附近的街上发现了劫机者;联合航空公司第93号航班没有在宾夕法尼亚州坠毁,而是改道飞往克利夫兰的霍普金斯机场。世贸大厦的坍塌不是因为受到恐怖分子劫持的飞机的撞击,而是由于之前安置的炸弹被引爆。“零钱”最初是在2005年春季上传到网络上的,到2006年5月,它已成为谷歌视频网中点击率最高的视频,在第一年就创下了播放1000万次的记录。这段视频可能会使1000万网民对美国有史以来最大的悲剧产生错误的理解。

在“9·11事件”调查委员会的最终报告发表后,这样的视 频变得不值一提。两名政府官员、两名法律顾问、3名白宫前官员和4名国会议员花了两年时间才完成这份报告,政府为此花费了1500万美元。你更愿意相信谁呢?是3位业余视频制作者还是由全美最有智慧、经验最丰富的民选官员和调查员组成的专家组?

当然,你可以说很多人只不过把这段视频当成恶作剧。但是谁又知道还有多少更难辨别的“恶作剧”?我们在网络上看到的信息究竟有多少是虚假的?那些发布网络广告、给我们发幽默邮件的人到底是反传统的艺术家,还是性虐待狂或妓女?

网络诈骗和垃圾邮件

我们都收到过来自尼日利亚企业家的邮件,这些企业家宣称只要给他们的公司投入一小部分钱,就可以得到100万美元的利息;我们也收到过一些匿名地址发来的邮件,发信人称自己是我们申请的信用卡的发卡银行,要求我们在网络上更改信用卡密码。大多数人都知道这些是骗局。但不幸的是,如果有人以《纽约时报》的名义群发邮件,这样的数字阴谋就难以辨别了。

现在屡试不爽的一种骗术是“拉高出货”,即操纵者买入大量股票,然后通过群发邮件的方式人为拉高这只股票的价格。当股价持续上涨到一定价位,操纵者就卖掉自己持有的股票,获得5%~6%的收益,而那些受群发邮件引诱而购买股票的投资者则会蒙受损失。

以迪亚曼特艺术公司的股票为例。在2006年12月15日(星期五)下午,这只股票的价格是11美分。就在那个周末,掌握了“僵尸网络”[1]技术的幕后黑手开始通过群发邮件的方式向民众宣传这只股票的价值。到了星期一,许多老实的邮件接收人买进了股票,股价上涨到19美分,后来甚至飙升到25美分。当然,这时操纵者开始卖出股票,到了星期三,即12月20日,这只股票的价格下跌到12美分。

还有一种比较流行的骗术,即操纵者控制电脑网络,通过编程技术使网络自动给人们发邮件,并且将发信地址改成收件人熟悉并信赖的地址,这样人们更容易上当受骗。硅谷的安全电脑公司一直以反垃圾邮件著称,据该公司估计,每天有25万台电脑受到“僵尸网络”的袭击而主人并不知情。

性、谎言与网络

2006年9月,西雅图一位名叫詹森·福图尼的技术人员在克雷格列表网的“偶遇”区以一名女士的名义发布了一则广告,“偶遇”区是以一夜情和匿名性伙伴为主要内容的网络社区。福图尼收到了178条回复,他将回复者的信息张贴在他的网站上,这些信息包括姓名、裸照甚至是配偶的身份信息。福图尼只要轻轻地一点鼠标,发布的信息就可能造成许多人声誉受损、事业受挫,甚至妻离子散,这就是一个恶作剧引发的后果。或许,对于某些男人来说,这样的下场是罪有应得。但是,也许有一些孤独的人只是为了寻找一点慰藉。

这个小故事暴露了缺乏编辑的媒体可能引发的危险,在那里,唯一的规则就是没有规则。只要点击一下鼠标,福图尼就可以创建一个虚拟身份,他欺骗别人的企图就能得逞。与网络上许许多多的谎言一样,福图尼的恶作剧既是虚假的又是有害的。当然,这件事也表明那些希望在Web2.0时代寻找匿名好友的人,最终会自讨苦吃。网民们极为珍视的匿名制既可以作为攻击的武器,也可以作为防护的盾牌。

事实上,网络上散布的谣传和谎言很可能毁掉一个人的声誉和事业。在2005年夏天,一位名叫朱莉的女士在“别和他约会”(dontdatehimgirl)网上发布了一则悲惨的故事。这家网站是专门为那些受过男人伤害的女性搭建的一个宣泄平台。朱莉在她的故事里写道,那年初夏,一个名叫吉多的男子将她灌醉后,强奸了她,还把性病传染给了她,这让朱莉感到异常羞辱、情绪低落,甚至产生了自杀的念头。朱莉还在这则悲惨的故事里附了一张那个“强奸犯”的照片,顿时引来了上千次的点击,其中一位访客还留言道:“真应该让这个人进监狱。我们应该把这张照片传遍全世界,让每个人都熟悉这张面孔,让大家都知道他的所作所为。”

如果这个故事是真实的,我们大都认同这位访客的意见。但问题是,这则故事完全是编造出来的。照片上的“吉多”实际上是朱莉(令人吃惊的是,这也不是她的真名)的朋友埃里克,她最后承认这段龌龊的故事其实只是一个玩笑。

在一个内容不经筛选、不需为观点作出证明以及允许匿名发布的网络世界里,夸张和虚构都已成为司空见惯的行为。上文中的“朱莉”对《迈阿密新时代》的记者说:“即使网络诽谤受到惩罚,也不可能被禁止……我觉得网络上大多数‘故事’都是彻头彻尾的谎言。”

在传统的媒体世界里,《反诽谤法》可以保护人们免受各种恶毒的人格诋毁的伤害。由于人们可以随意发布信息以及网络匿名的特点,《反诽谤法》很难适用于数字世界。宾夕法尼亚州的一位名叫托德·霍利斯的律师发现“别和他约会”网上有诋毁他的信息,有人诽谤他染有疱疹,是个同性恋,而且还故意传播性病。霍利斯立即起诉了该网站的所有人和诋毁他的女人,因为前者是“虚假信息的第二传播者”。但是,他维护声誉的努力反倒给自己带来了消极影响。由于这起诉讼案被公之于众,网络上又增加了5条对他不利的消息,这些不利消息被点击过5万多次。

律师雷夫·班克斯对在他的博客上攻击他的一位客户提起诉讼。由于班克斯拒绝退给这位客户3000美元的律师费,后者一直对班克斯耿耿于怀,于是就捏造事实,说班克斯贿赂法官以洗脱走私毒品的罪名,并威胁说如果班克斯不退钱,他就要继续检举班克斯。班克斯后来胜诉,但他的职业声誉已经受到了无法挽回的影响。

传统报纸和新闻网的所有人对记者、主持人和评论员的文章负有法律责任,所以他们肯定会要求这些新闻工作者对自己的文章和评论的真实性负责。然而,网站的所有人不用为第三方在自己网站上发布的信息负责。有人争辩说这有助于保护言论自由,但问题是,我们会为此付出多大的代价?只要网站的所有人对网站上的内容不必负任何责任,他们就没有动力去质疑和评估这些内容。

网络谣言和错误信息的传播速度是惊人的。华裔作家谭恩美(《喜福会》一书的作者)的经历就是最好的例子。在一篇名为《个人勘误》(Personal Errata)的文章中,她写道,网上有关她的职业、生活背景和个人生活的信息有不同版本,即使在同一个贴子中也不统一,把网上有关她的信息汇总起来差不多就是一本传记了。网络信息对谭恩美的描述是:上了8所不同的大学,住在硅谷的一栋豪宅里,有两个孩子,结过好几次婚,获得过普利策奖和诺贝尔文学奖。而实际上,现实中的谭恩美只结过两次婚,没有孩子,居住在旧金山的公寓里,至今没有获得过任何奖项。由于没有人对数字世界中这些信息的真实性负责,错误、谎言和谣传像病毒般蔓延。

在Web2.0以前,人类的知识史是由经过去伪存真而形成的真理——经过专业人员编辑的图书、参考资料、报纸、广播和电视——所推动的。但是,当信息被数字化和民主化,变得普遍而唾手可得时,记录信息的媒体变成了网络,在网络世界里,错误的信息很难根除。于是,谎言和虚假腐蚀了我们的信息库。博客与博客之间通过一种或多种链接联系起来,不同的MySpace网页也由不计其数的链接联系起来,而这些MySpace网页又与YouTube视频、维基百科条目以及其他各种各样的网页联系起来。所以人们无法制止错误信息的传播,更不用说搞清楚信息的来源。后来的访客也只能继续阅读和重复这些错误信息,这些问题累积起来会使我们的集体记忆产生严重的缺陷。

布袋木偶与孤独女孩

我们不敢轻信网络信息,由于Web2.0时代的匿名制度,很多信息的来源也不得而知,因而我们更不敢轻信这些信息的来源。网络上充满了虚假的身份——虚假的博主、虚假的 MySp ace文件、虚假的YouTube小明星、虚假的邮件地址以及 亚马逊网的虚假评论。由于网络虚假身份能被随意使用,网民们专门为这些虚假身份起了个外号——布袋木偶,这意味着一个人在网络社区或博客中的言论是通过另一个“木偶”身份发布出来的。

有关“木偶”的两个著名例子是名为“Mikekoshi”和“sprezzatura”的“木偶”。Mikekoshi的真名是迈克尔·希尔茨克,他是一位记者,曾获得过普利策奖,获奖原因是他对娱乐行业腐败的报道。直到2006年4月,希尔茨克还一直在《洛杉矶时报》开博,博客起名为“黄金州”。他信奉自由主义,经常与一些保守的博主进行激烈的辩论。但是希尔茨克没有暴露身份,他在博客上的签名是“迈克尔·希尔茨克,从事商业,希望向加利福尼亚发展”。他使用了“Mikekoshi”这个网络木偶身份,在这个身份的掩护下,他在对手的网站上有力地捍卫了自己的观点。

李·西格尔是《新共和》杂志的高级编辑,曾获得2002年“国家杂志奖”的最佳评论奖。他采用了“sprezzatura”这个网络身份,并利用这一“木偶”身份猛烈地攻击那些自由派媒体。他以“sprezzatura”的身份在自己的博客上发表了很多 “爆炸性”言论。当有人指出他就是“sprezzatura”时,西格尔只需否认就行了。

因为没有遵守记者在网络上必须如实表明自己身份的规定(《洛杉矶时报》的职业道德准则:记者和编辑在与外界交流时必须表明自己的真实身份),希尔茨克和西格尔被迫暂时停止以“木偶”身份在网络上发表言论,而“布袋木偶”这种事情在Web2.0时代以前是不可能发生的。报纸上的文章和评论都需要署上作者的真实姓名,因为记者和编辑需要对他们创作的内容负责。这种制度不仅促使记者和编辑遵守职业道德规范,也为读者提供了信誉保证,因为作者必须为他的报道和观点负责。例如,如果某位评论员是为某个政党或政党的智囊团工作,读者就会知道该评论员的利益倾向。如果记者没有根据自己的立场发表观点或者误报了事实,他的错误必然会被人们发现,因而会受到惩罚或者遭到解雇,就像《纽约时报》的杰森·布莱尔[2]一样。但是,在缺少信誉保证的匿名博客世界里,充满了信誉和信心危机。

“布袋木偶”(既是一种事实,也是一种比喻)在YouTube 网上同样猖獗。YouTube网上的谎言编得像侦探故事一样让人难以识破。著名的“15号孤独女孩”(lonely girl 15)就是一例,这位16岁的女孩是YouTube网上一部自编自演的连续剧中的主角,该剧主要刻画了一位备受焦虑折磨的孤独少女。一些网民以为这位“15号孤独女孩”是位专业演员,所以一直在追问她的真实身份。不久后,博客上充满了各种猜测,有人认为是YouTube网自己制作了这段视频,以增加网站的点击率。还有一些人甚至怀疑这是出自比弗利山的创新演艺经纪公司之 手。《商业周刊》的乔恩·法恩猜想这可能是山达基教徒、神 秘主义者或相信千年至福说的基督徒所“梦想”的某些东西。

人们对故事本身的关注超过了对故事真实性的关注。随着观看视频的网民越来越多,“15号孤独女孩”成为了YouTube网上点击率排名第二位的视频。成千上万的网民似乎并不关注他们观看的究竟是被巧妙包装起来的广告,还是一位被焦虑困扰的少女。最后,“15号孤独女孩”的创作者——加利福尼亚州的一位编剧和制片人——承认:“视频中的女孩布雷实际上是一位20多岁、名叫杰西卡的澳大利亚女演员。”他们希望通过这段视频来试验“一种新的艺术形式”,视频采用的剧本最终打算用来拍摄一部电影。

如果我们不相信布雷的供认——她的焦虑症是假的——真相对我们来说还是无法触及。这件事促使我开始思考YouTube网和博客上的虚构故事和广告的真实性。

《华盛顿邮报》的霍华德·库尔茨对“15号孤独女孩”事件作了如下总结:

网络最重要的一方面是:任何人(甚至一位16岁的女孩)都可以写下自己的思想,引来一大群人的关注,但荒唐的是没人知道她是否真的孤独或者是否真的只有16岁。

这些论述将矛头指向了用户生成内容。我们不能确定我们读到的信息是否真实。被用户操纵的网络不仅允许而且鼓励人们使用虚假身份。没有人质疑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要隐藏自己的身份和社会关系。·我们都希望更多地了解网络中与我们交往的对象,但问题是,正如网络杂志《石板》的媒体评论员杰克·谢弗所言:“如今的网络中有太多地方可以用来隐藏自己的身份。”

博客世界和杂货铺

有人说,Web2.0和博客世界使我们回到了18世纪的民主文化时代,在那个时代,伦敦的咖啡厅里常常有思想争鸣。但是,塞缪尔·约翰逊、埃德蒙·伯克和詹姆斯·博斯韦尔在与别人争论时从不隐藏自己的身份。事实上,很多人都有不诚实的本能,无论是在网络上还是在日常生活中。当专业编辑不再筛选和管理网络媒体的内容时,当我们可以在网络上肆意妄为时,我们总是不能表现良好。

无论是哪一种社会形态,都需要以信任作为基础。每一位研究社会契约的思想家——从霍布斯、洛克到卢梭——都认识到没有共同的契约,政治和平就不可能实现。人类学家厄内斯特·盖尔纳在他的经典著作《民族与民族主义》中写道,现代社会的核心契约根植于我们共同的观念、语言以及共享的对世界的假设之中。人类学家认为现代人被共同的“高文化”所社会化了。盖尔纳认为,我们的社会和文化认同来源于报纸、杂志、电视、书籍和电影。主流媒体给我们提供了共同的观点、共同的对话和共同的价值观。

本尼迪克特·安德森在他的《想象的共同体》中认为现代社会的建立是通过分享相同的故事和神话以及在相同的日常生活中所共享的社会意识来实现的。如果一个民族的交流主体是由不愿暴露真实身份的、自我封闭的匿名参与者构成的,那么安德森想象中的共同体将退化成无政府社会。

如果说政治中还存在绝对真理的话,Web2.0则加速了政治与真理之间的分离。

洞察网站是联合教会(Unification Church)主办的。2007 年1月,该网站发表的一篇诽谤2008年美国总统选举的匿名文章轰动一时,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这篇由一位记者匿名撰写而且未标明信息来源的文章,宣称参议员希拉里·克林顿的竞选团队打算抹黑民主党党内提名竞选对手巴拉克·奥巴马。根据洞察网站上这篇文章的描写,希拉里的竞选团队正计划披露一则消息:奥巴马小时候曾在印度尼西亚的伊斯兰学校上学,而他一直隐瞒了这件事情。尽管竞选双方都谴责了这一行为,这一报道也未经其他新闻机构证实,但就在第二天早上,在消息来源尚不清楚的情况下,福克斯新闻频道就把这件事作为早间新闻话题进行辩论。此外,一家保守的谈话电台也讨论了这篇文章。

由匿名记者(无疑是业余记者)编造的谣传和谎言竟然获得了合法性,而且被主流媒体转载。这意味着,Web2.0时代缺乏筛选的信息必然会给社会造成严重的危害。马萨诸塞州立 大学的新闻学教授拉尔夫·怀特黑德告诉《纽约时报》:“如果 你想寻找一种能够造成最大危害的商业模式,那么答案就是网络媒体。”

查尔斯·约翰逊是一位亲以色列的博主,有一次他在Little Green Footballs网上发现了一些经过编辑的、战火中的贝鲁特的照片。这些照片是一位名为阿德南·哈吉的路透社摄影师拍摄的,它们使路透社蒙上亲恐怖分子的罪名。哈吉原本是想将这些照片集合起来,给读者以震撼的感觉,但他这一行为实际上违背了公众对新闻公正和客观的期望。作为一家拥有155年历史的权威新闻机构中的一名记者,哈吉需要对他的行为负责。路透社立即介入调查,哈吉和他的编辑都被解雇,他为路透社拍摄的所有照片都被从网站上删除。为了防止类似事件再次发生,路透社要求所有员工、自由记者和自由摄影师都要签署并遵守一项道德行为规范条例。

与此相反的是,我们在YouTube网上可以看到成千上万段反映黎巴嫩人生活的令人心酸的短片,短片中描写了废墟中的贝鲁特,贝鲁特市民双手抱着的都是刚刚死去的孩子。由于在网络上人们发布的信息不需要经过专业筛选,也无需遵守各种道德准则,更不用对言论的后果负任何责任,所以我们也无从知道YouTube网上有多少视频是经过剪辑处理的。《华盛顿邮报》评价YouTube网是为各种“杂乱无章的视频和图片”准备的“视频垃圾桶”。如果说主流媒体都有一位阿德南·哈吉,网络上则有成千上万的业余辩手在任意宣传和歪曲事实。

实际上,Web2.0这辆“马车”已经待命,浩如烟海的信息要搭乘这辆“马车”向全世界传播。这些信息缺乏由经验丰富和见多识广的专家发表的评论。YouTube网上那些缺乏注解的、耸人听闻的信息并没有真正的价值。一张摄有黎巴嫩人和以色列人尸体的照片并不能帮助我们了解中东地区的复杂局势。

在传媒产业的黄金时代,像爱德华·默罗和沃尔特·克朗凯 特这样的名记者是文化英雄——大众羡慕、信任并尊敬他们。但在今天,他们可能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人,因为关注传统新闻媒体的人越来越少。我们大都——特别是年轻一代的美国人——习惯在Instapundit网和Daily Kos网上挑选符合自己偏好的新闻,我们相信只有这些网络新闻才符合自己的胃口。我们在有意或无意地挑选信息,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我们自身的偏见、观点和对世界的误读。我们丧失了开展对话和争论的共同事实基础,我们坚持自己的偏见,共同的社会正在分裂为各持己见的3亿个狭小领域。有些人的确拥有独特的见解,可大多数人只是随波逐流、毫无主见。

巴别塔图书馆

1939年,阿根廷布宜诺斯艾利斯的一位名叫乔治·路易斯·博尔赫斯的图书管理员,写了一篇名为《万能图书馆》的文章。据这位视力不佳但很有文学想象力的管理员预测,万能图书馆既没有中心,也没有任何逻辑。实际上,这是一种信息混乱的状态,它是由“无限多个六边形的展览馆组成的”。

博尔赫斯的“万能图书馆”就是今天的因特网——匿名的、错误百出的、混乱的以及不可抗拒的网络。在那里,没有确定的现实、没有对错、没有约束民众的道德准则;在那里,真理是有选择性的,会因时因地发生变化。在网上冲浪就像围绕着博尔赫斯的六边形巴别塔图书馆游荡,真理就这样消失在鼠标的“咔嗒”声中。

即使是传统的博客也不像它们看起来那么“传统”了。这些博客往往充斥着虚假的信息,一些蹩脚文人喜欢匿名在博客上发表评论,这些人往往成为公司和政党的宣传工具。网络上出现的新事物是垃圾博客(splog)——将垃圾邮件和博客结合在一起的产物。用户可以利用软件在一小时内开通数千个博客。垃圾博客是一种虚假的博客,它以卑鄙的手段冒充真正的博客,欺骗广告商和搜索引擎,通过提高点击率来增加收入。马里兰大学的一份研究报告指出,处于活跃状态的博客中有56%是垃圾博客,这些博客每天新增90万条信息,严重堵塞了网络。Technorati公司(一家主要的博客搜索引擎公司)的CEO达夫·西夫雷认为,新开通的博客有90%是垃圾博客。2006年9月的《连线》杂志指出,这些垃圾博主(splogger)“建立了一个低级、无聊和空洞无物的网络生态系统”,他们的目的是浪费网络用户的时间,欺诈无辜的广告商的钱财。

与垃圾博客同时出现的还有虚假博客(og),虚假博主(ogger)自称与其他机构或个人无经济往来,但实际上是“收人钱财、替人干事”的博主。比如在2006年,爱德曼公关公司的3名雇员帮助沃尔玛反击那些对沃尔玛的批评,但他们却在博客上谎称自己是沃尔玛的基层员工。事实上,沃尔玛与爱德曼公关公司的商业关系远不像这些博主在网络上所写的那样。

Pay PerPost网是在硅谷著名的风险投资公司——Draper Fisher Jurvetson公司——的支持下发展起来的,是Web2.0时代的新兴网站,这家网站在广告商和虚假博主之间扮演着中间人的角色。虚假博主每发布一则广告,这家网站就付给这些博主5~10美元。PayPerPost网自称是“一个由消费者发布广告的市场”。更准确地说,这是一个让博主按最高竞价出卖灵魂的黑市。

出人意料的是,那些广告商也有可能成为受害者。我们过于关注广告商是如何欺骗消费者的,但往往忽略了他们是怎样 被骗的。在2006年,一家名叫Click Forensic的专业监测服务 公司证实:在由搜索引擎卖出的所有商业广告中,至少有14%是虚假的点击,为搜索引擎公司带来了利润,却没有给客户带来真正的广告价值。

事实上,一个由各种链接和循环广告组成的地下网络已经发展起来,它们存在的目的是通过增加点击率从广告商那里得到更多的报酬。如今,虚假点击率无论在范围上还是在数量上都有很大增长。一些人坐在电脑前反复地点击这些广告;另一些人则利用网络刷新软件自动点击广告,以惊人的速度增加点击率。由于用户每点击一次,广告商都得支付一定的浏览费用,因此,虚假的点击率使广告商付出大量金钱却得不到相应的销售回报。

总部位于亚特兰大的MostChoice网就是受害者之一。2006年,该网站的创办人马丁·弗莱施曼发现公司网站上来自韩国和叙利亚的访问量特别大,但该公司主要的客户却在美国,这让弗莱施曼感到迷惑。于是他雇用了一名电脑程序员,设计了一种可以分析每一次点击的时长和点击者身份的软件。弗莱施曼发现大多数存在问题的点击者在点击一下后就离开了网页,这些点击并没有给公司带来新的客户和收入。他发现这起规模巨大的虚假点击计划让公司白白付出了10万美元的广告费,这些广告费并没有给公司带来任何收益。这种事情并不少见,据《经济学人》杂志的报道,在2006年网络广告的浏览量中,有10%~50%的浏览量是通过虚假点击产生的,这使广告主蒙受了30~130亿美元的损失。因此,虚假点击可能是Web2.0时代广告行业的最大威胁。由此可见,安然公司的倒闭可能只是“冰山一角”。

从垃圾博客到虚假博客,从病毒软件到刷新软件,这一切都表明Web2.0的世界充满了谎言和欺骗。

TiVo和茶会

在Web2.0时代以前,媒体信息与广告信息各自独立存在,我们很容易就能辨别出哪些是新闻,哪些是广告。电视和电台常在节目之间插播广告,商业广告一般持续30~60秒,大约每15分钟播放一次。报纸和杂志通常会在特定的版面或专栏里预留出刊登广告的空间,其他的则留给新闻和时评等内容。即使在20世纪90年代的第一轮网络革命中,我们还可以清楚地分辨条幅广告或付费广告。但是,到了Web2.0时代,这一切都改变了。据皮尤互联网与美国人生活项目的研究,大多数人可以在电视上辨认出电视节目和导购广告,也可以在印刷出版物上分辨出常规内容和商业广告,但是62%的用户不能从网络搜索结果中辨认出哪些网站需要收费而哪些不需要。

其中一个原因是Web2.0新技术的发展,使广告主能够以传统内容的形式包装广告。一种尚有争议的广告技术是文本内(in-text)广告,这项技术使像微软和Target这样的公司可以通过对传统文本嵌入关键链接来发布广告,当读者的鼠标指到了那些带下划线的关键词时,链接在该词下面的广告窗口就会自动弹出来。在用户看来,加下划线的关键词和商业广告之间并没有什么联系;可是在广告商眼里,只要读者看到了广告,他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在很大程度上,广告和信息之间界限的模糊应归因于我们越来越不信任营销人员和广告宣传。爱德曼公关公司2006年1月发布的《信任度量表》显示,我们的信任对象已经发生了很大改变——从传统媒体转移到自己及同龄人身上。在2003年,接受调查的美国人中有22%的人相信“自己及同龄人”。到2006年1月,即Web2.0革命爆发3年之后,这一数据增加到2003年的3倍,达到了68%。

作为消费者,我们越来越怀疑商业广告,甚至达到了厌恶的程度。一家名叫Yankelovich的市场研究公司在2005年的报告中写道:69%的美国消费者“倾向于拒绝、忽略或有选择地接触广告”。《公关周刊》的一位编辑解释道:

过去几年里,传统电视和商业广告出现了危机,这主要归咎于过去5年里出现的两种新事物:TiVo(数字录像机)和博客。这两种现象已经成为市场营销战略改革的基石,过去的营销战略集中在30秒钟的电视广告上,而未来的战略需要通过多变和互动的方式使高度知识化的观众参与进来。

广告行业已经意识到了这种多变的互动模式。宝洁公司广告部经理詹姆斯·施滕格尔在他2004年的一次演讲(后来经常被人引述)中认为,如今的消费者“关注传统媒体的次数越来越少了”,Web2.0时代的消费者“欢迎新技术,因为这些新技术赋予他们操纵和决定消费时间、消费方式和消费内容的权利”。

由于消费者厌恶传统商业广告,Web2.0民主媒体时代的营销人员面临着一大挑战,即必须以非广告的形式做广告——将商业广告以原始信息或新闻的形式发布出去。这一挑战(也是机会)的要义在于建立“真实性”——可信的内容、值得信赖的品牌、可以相信的商业信息。但是这种“真实性”完全是虚构的。

万博宣伟公关公司的一名执行经理在《公关周刊》上将这种战略描述为:通过公关游击战和市场定位,利用公关技巧在市场上散播商业“种子”。网络匿名制和不需编辑审核的Web 2.0时代的媒体为这些营销战术提供了理想的环境。由于不知道广告的作者是谁,普通民众就更容易相信是某位网民制作了这些广告。业余主义大行其道,网络上非权威的信息越多,网民就越以为自己“当家做主”了。

也许你会问,有没有恰当的例子?2006年8月初,YouTube网上出现了一段名叫“茶会”的视频,这段视频是由绰号“小X”(LileX)的音乐视频老手朱利恩·克里斯蒂安·卢茨制作的,视频以一首《科德海角》(Cape Cod)开始,展现了英格兰青年的生活场景。在发布后的两周内,有50万人观看了这段视频。但是,“茶会”并不单单是一段娱乐视频,事实上,它是由司木露(Smimoff)公司赞助的,目的是为该公司新推出的一种名叫“天然茶”的麦芽饮料做广告。这段由全球知名的广告公司BBH(Bartle Bogle Hegarty)制作的视频花费了20万美元,创下了广告视频点击率的最高纪录。大部分看过这段视频的人都不知道自己上了当。

饮料行业并不是唯一采用这种战术做广告的行业。耐克公司也制作了一段非常成功的视频,这段由巴西足球明星罗纳尔多主演的视频,促进了耐克球鞋的销售。YouTube网上还有很 多成功的商业视频,比如索尼公司制作的视频“别具一格的色 彩”,是为了推销它新研制的纯平电视;大众公司制作的视频 “属于你的坐骑”,是为了推销它的新款GTI汽车。让人担忧的 是,对于那些辨别力不强的人来说,这些商业广告好像都是娱乐视频。YouTube网是披着民主媒体外衣的广告平台,市场营 销和广告业最终都会在这里“落户”。

YouTube网的创始人查德·赫尔利告诉《广告周刊》:

我们认为,除了逼迫人们在观看电视节目之前去忍受一段广告之外,还有一种可以让大众参与塑造品牌的方式……我们希望建立一种既可以让网民了解信息和新闻,又可以促进网民与广告主互动的商业模式。

赫尔利为YouTube网所构想的商业模式实质上就是让广告和信息融为一体,广告中有娱乐,娱乐中也有广告。这种“互动”的模式使YouTube网变成了装有各种广告视频的“杂货铺”,每个人都可以利用它来兜售自己的产品。

YouTube网上的付费广告视频和其他视频在外表上并无区别。2006年8月,YouTube网开始出售“参与式视频广告”,这些广告被放在网站的首页上。第一段参与式视频广告是名为《脉冲》的反乌托邦技术电影,在发布后的4天时间内,网上点击率达到90万次。参与式视频广告与普通视频的区别是难以觉察的,此外,该网站“品牌频道”里的广告视频和普通视频的区别也让人无法分辨。“品牌频道”是专为商家在网上出售产品而设立的社区,该社区的第一件商品是2006年8月华纳兄弟娱乐公司发行的帕丽斯·希尔顿的首张同名专辑《Paris》。YouTube网正在将自己变成一个混淆了商业广告和独立信息的民主化网络卖场。

但是,商业广告和用户生成的内容有着本质的不同——前者是精心制作的、诱使观众购买产品的付费信息,后者是网民的知识、创意和艺术能力的体现。当政治家买断YouTube网的社区并用来污蔑和丑化对手时,真相在哪里?当传媒公司利用YouTube网发布对自己产品的评价时,文艺作品的公正性又在哪里?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在民主化的媒体世界里,一些人比另一些人更有影响力。在一个实行匿名制和缺乏文化把关人的媒体世界里,最有权力的实体是那些资金雄厚并擅长市场营销和广告运作的大公司。从理论上看,Web2.0赋予每位业余者同样的发言权;但事实上,只有那些资金最雄厚、嗓门最大、态度最坚决的人的声音才会被大众听见。

群众的智慧

在Web2.0的世界里,群众成为了判断对错的权威。诸如谷歌一类的搜索引擎是建立在这样一种运算法则之上的:对于一条信息的搜索结果,其排序是由以前网民对这些结果的浏览次数决定的,并不以真实性和可靠性作为参照,唯一的决定因素是网民对一条信息的访问次数。这样,网民的访问总量重新塑造了人类知识——政治、时事、文学和科学等。搜索引擎记录着以前搜索的次数和请求,它向我们展现了什么是群众的智慧。我们移动着鼠标在网络上忙忙碌碌,而谷歌就是一面镜子,它折射出我们在网络上的所作所为。

在Web2.0影响下成长起来的一代几乎将搜索引擎当成了福音书。想想你的孩子吧,为了写一篇关于美国选举的论文,他一定会在搜索栏里输入“白宫”(the White House)以便找到行政部门的信息,然后从搜索结果中挑选前三条链接。第三条链接就可能会将你的孩子带到满是虚假新闻、无聊话题和攻击性标题的WhiteHouse网。

更重要的是,人们可以轻易地操纵和破坏谷歌的搜索引擎。“谷歌轰炸”是指将不同的网页与某网站链接起来,从而使该网站在谷歌的搜索结果中始终处于前列。所以,任何懂点相关技术的人都可以利用民主化网络的这一漏洞达到自己的目的,比如,通过重复超链接或交叉链接使某网页能够排到谷歌搜索结果的首位。这些“轰炸手”破坏了由谷歌运算法则产生的群众智慧。

Web2.0产生了大量的用户生成内容,而“谷歌轰炸”技术产生了另一种用户生成内容——“用户制造的破坏”。这项技术已经成为一种流行的可以用来改变民意的手段。在2006年 的国会大选中,为了诋毁共和党参议员候选人乔恩·凯尔,一 个持自由主义立场的博客MyDD.com操纵了谷歌的运算法则,当用户在搜索引擎中输入“乔恩·凯尔”时,看到的第一条搜 索结果就是发表在《凤凰新时代》上的一篇强烈指责乔恩·凯尔的文章。有关“谷歌轰炸”的另一个有趣的例子,只要在谷歌搜索栏里输入“惨败”(miserable failure)一词,看看搜索结果你就会明白了。

像Digg、Reddit、Delicious、网景这样的“社会新闻”或“社交书签”[3]网站,需要根据所有用户的阅读次数对文章进行排序,这样我们就很难看到公正、全面的排序信息。这些网站以大多数人的偏好为标尺向用户推荐文章,从而改变了单个用户的阅读习惯。我们不能靠这种方式来获取知识,如果我们听任群众的智慧牵引我们的注意力,那么我们所接触的知识范围必然很小,我们对世界和真理的看法必然受到扭曲。

Web2.0曾宣称要带给我们更加民主、更加真实的信息,但由于缺乏筛选和编辑,这些混乱的网络新闻让人眼花缭乱。像Digg和Reddit这样的社会新闻网站受到一群被称为“影响者”的人的操纵,这些人利用推荐引擎人为地操纵排行榜。《华尔街日报》对6家社会网站的25000条推荐信息作了调查,发现Digg网的90万名用户中有30名用户操纵了1/3的头条信息。在网景网上,一位网名叫“Stoner"的用户在14天内发布了217条热门信息,占全部热门信息的13%。《华尔街日报》揭示出:支配网络的不是“群众的智慧”,而是少数人的偏好。

最让人担忧的是这些社会新闻网站上的“影响者”,他们通过操纵引擎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据《华尔街日报》报道,一些市场营销公司正打算在Digg网的首页上“大做文章”。另外一些公司付钱给“影响者”,让后者把公司的广告“顶”成热门话题。比如2006年10月,User/Submitter网给置顶有功的每位Digg网民按每推荐一条支付10美分报酬。伊利诺伊州的一名年仅17岁的高中生曾经是Digg网排名第二的版主,现在他每月都会收到网景付给他的1000美元的报酬,只要他在网景网上发表热门文章即可。由此可见,所谓的群众智慧无非是人们的幻想,Digg网和Reddit网的匿名“影响者”并不比维基百科的匿名业余编辑或YouTube网上的匿名业余制片人更值得信赖。

但是,如果真正的群众智慧出现了,我们是否应该相信?当然不应该。历史证明大众往往是不明智的,有很多不明智的观念——无论是奴隶制度,还是小布什的伊拉克战争或小甜甜布兰妮的流行音乐——在大众中都很流行。这就是为什么要让专家——那些拥有学识和权威地位的人——成为真理的仲裁者,而不是一帮乌合之众。

1841年,一位名叫查尔斯·麦凯的苏格兰记者写了一本批判乌合之众的经典著作——《人类愚昧疯狂趣史》。麦凯以荷兰郁金香热[4]和南海泡沫[5]作为例子,向我们描述了“整个社会被同一个东西所吸引,每个人都像疯了似的渴望得到它”的场景。如果麦凯还在世的话,他肯定会将Web2.0列入激起群体性癫狂的“人类愚昧疯狂趣史”的名单。然而,如今的数字技术使这种幻想更加扭曲,Web2.0时代的大众已经陷入自我陶醉的癫狂之中,不能自拔。

难道这就是群众智慧?

【注释】

[1]指采用一种或多种传播手段,使大量主机感染bot程序(僵尸程序),进而控制被感染的用户网络。——编者注

[2]原《纽约时报》记者,2003年被发现杜撰了大量的新闻报道,引起了一场媒体作假丑闻。——编者注

[3]1Social bookmarking,指基于Web2.0网络技术的一种收藏和分享网站和网页的社会性软件。——编者注

[4]人类历史上第一起大规模投机泡沫事件。“郁金香泡沫”后成为经济泡沫的代名词。——译者注

[5]人类历史上第一起世界性证券市场泡沫事件,导火线为英国南海公司的股价泡沫。——编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