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屏显示专题章节

语言不仅是人类最基本的符号系统，更是人类最重要的交际工具。同样的交际目的，运用不同的语言形式可能获得比较相近的交际效果，也可能获得非常不同的交际效果。交际主体根据自己的角色定位、交际意图、交际环境与对象的不同，尽可能运用合适的语言形式以实现自己的交际目的，这就是修辞。

在现代汉语中，修辞是一个多义词。分别指称“修辞行为”、“修辞规律”、“修辞理论”。如：

①在人类史上空前的“9·11”美国纽约世贸中心大厦遭到飞机撞击的恐怖事件以后，美国政府表示了无比的愤怒和回击恐怖分子的决心。总统布什为此发表了一系列电视讲话，不过，有一次，他居然把美国即将展开的对全球恐怖分子的回击说成是又一场“十字军”战争。这种说法，显然是修辞上的严重错误。所谓“十字军”战争是一种宗教清洗另一种宗教的战争，而把恐怖分子与美国的战争定性为“宗教战争”（即所谓“圣战”）正是恐怖分子求之不得的事情，这将可能为恐怖分子争取到整个伊斯兰世界的同情与支持。布什很快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并对此作了更正。

②古人云“不学《诗》，无以言”，在当代社会，在某种意义上则可以说，不懂修辞，无以言。

③作为一个修辞学者，只有语言学的知识显然是不够的，还必须有丰富的社会生活知识和相关领域的专业知识。

在这里，“修辞”的含义是有所差别的，例①的“修辞”指的是一种行为，例②的“修辞”指的是一种规律，例③的“修辞”则指的是一种理论。

“修辞”首先是一种行为，是一种为了特定目的，而努力有效地运用语言进行交际的行为。在一切有效的言语交际活动中，人们的修辞行为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总要遵循一定的规律，即修辞规律。而对修辞规律进行自觉地探索，就形成了修辞理论。

（二）修辞的意义

任何为了一定的目的运用语言的交际行为都是一种修辞行为。文学作品需要修辞，著书撰文需要修辞，但是，并非只有书面才有修辞，并非文学作品才有修辞，更不能说只有比喻夸张才是修辞。修辞不仅表现在词句的层面，作品的层面，而是贯穿于言语交际的全部过程。在某种意义上，甚至也可以说渗透到人类整个知识体系的层面：文学创作，以修辞作品来表现人类的审美理想；商务合同，以修辞策略来调整交际双方的经济利益；外交公告，以修辞行为来调节国家与国家之间的关系；法律条文，以修辞设计来实现对社会制度的设计……

现代修辞学就是努力探寻修辞行为的种种规律，努力提高修辞行为的有效性的一门学科。

二、修辞的原则

（一）码本共通原则

码本共通原则是一切修辞活动所应当遵守的前提。

一项言语行为的实施至少牵涉发话者、受话者、话语，即使是一篇自我秘藏的日记，也有它心目中的“受话者”——日后的自己或日后的别人。发话者说话，需要根据与自己所处语言共同体的语言交际规范（语音与文字规范、词语规范、语法规范）和知识背景来编码，然后才能“说出”（写出），受话者听话也需要根据同一套语言交际规范和知识背景来解码，然后才可能理解对方的话语与交际意图。言语交际的简单过程可如图示：

在这里，发话者编码和受话者解码时所依赖的那套语言规则和知识背景就是同一个语言共同体的码本。一种言语交际活动之所以能顺利进行，关键在于“编码”与“解码”所使用的“码本”是共享的。当然，人们各自拥有的“码本”之间并非天然地绝对地一致，但在一般情况下，人们也还是可以就具体的言语行为而设法把“码本”调整为相对相通的——也就是在此时、此地、此题上，实现“码本共通”。

言语信息的沟通量与话语“码本”的共通程度成正比。

“说对方听得懂的话”是修辞行为的一个基本前提。即使你是在记一篇只准备给自己看的日记，如果字迹混乱得无法辨认，日记的有效性也会大打折扣。编码与解码的码本的差异有时比较明显，容易引起注意，如语种的差异、地区方言的差异；有时则常常被人忽视，如社会方言的差异。例如“政治问题”，在一部分人的码本中，是比民事或刑事上“违法”更严重的问题，而在另一部分人的码本里，政治不过是“不同的利益集团追求自己利益最大化的行为”，忽视了这种差异，把对“刑事犯罪”的打击说成是“政治斗争”，便可能导致交际失败。

（二）角色认同原则

“人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无论是一个说话人还是一个听话人，他有他的年龄，有他的性别，有他的民族，有他的国家，有他的父亲、母亲……乃至各种亲友，有他的居住地，有他的信仰、爱好……乃至忌讳，有他种种社会身份。任何修辞行为一开始，就包含了一个以什么社会角色说话和对什么样的社会角色说话的问题。一种有效的修辞行为，不但需要行为主体确立以什么社会角色说话和对什么样的社会角色说话，而且更重要的是，行为主体对交际双方的这种角色定位还应该获得交际对象的认同。

（三）合作原则

完整的修辞行为包括发话与受话两端，尽管在不少情况下，受话者不在现场或只是一个潜在的对象。修辞行为的有效实施，需要发话者与受话者的合作。双方需要一种默契，一种双方都遵守的原则。

合作原则就是修辞行为中假定双方都在遵守的一系列会话准则，而这一系列准则的核心就是“诚信”与“关联”。

“诚信”准则要求说话人自己确认并且认为听话人也能确认：双方说的话都是自认为是真实的，即使其中有不确定的因素，但在整体价值上，其真实性是可以接受的。

“关联”准则要求双方说的话与话题是有关联的，那些表面似乎没有关联的话语，其中也存在联系。否则，交际就很可能中断。

（四）得体原则

修辞行为的有效性，还取决于它是否合乎语体的规范，是否符合言语交际环境的规定，是否符合社会交往的礼仪，是否符合文化的习俗，是否符合双方的审美倾向。

用戏曲语体撰写科技论文是不得体的，用新闻语体表达广告内容也是违反规范的；在悼辞中使用歇后语、插科打诨是不合适的，对一位海外来的游客使用“同志”作为泛尊称也是不恰当的。

（五）收效原则

修辞是追求言语的有效性的行为。收效原则是言语交际中修辞层面的最高原则。任何修辞行为都有一定的目的、意图，都要寻求一定的效果，如果遵守了修辞中的“得体”、“合作”等等一系列原则但却没有收到应有的交际效果，这个修辞行为就不能说是最理想的。反之，如果在言语交际中，部分地忽略、放弃或者是违背了“得体”、“合作”等等一系列原则，但却获得了预期的交际效果，这个修辞行为就不能说是失败的。

（六）共存原则

修辞行为只是人类行为中的一种，而人类的健康发展离不开人与人之间的“共存”、“共处”。任何修辞行为如果妨碍了人类的共存，妨碍了人类的共同生存与发展，那么，即便在某一具体的修辞行为的层面上是有效的，它也是非法的。

三、制约修辞的因素

制约修辞的因素是多方面的，就修辞行为的一般性过程而言，修辞的各项原则，如“码本共通原则”、“角色认同原则”、“合作原则”、“得体原则”、“收效原则”等等都是制约修辞的因素；但是，如果就具体的修辞行为而言，制约修辞的外部因素有“角色定位”、“交际意图”、“交际环境”等，内部因素则有“语音”、“文字”、“词汇”、“语法”等等。

（一）角色定位

任何人在说话的时候首先都要确定自己是以什么样的社会身份，以什么样的社会角色说话；同时，还要确定是对什么样的社会角色说话。角色定位的核心问题是话语权的问题，任何角色都有一个相应的话语权，没有话语权而说的话是不恰当的，而有了相应的话语权却放弃不用也是不恰当的。

我们村委会决定了，必须在三天内把集资款缴齐，谁再不服从决定，我就叫民兵把他绑起来。

“村委会”的被授权人有权发布村委会的决定，但这位被授权人却并没有权力“叫民兵”把谁“绑起来”。

这一类话语往往也违背了角色的规定，不恰当地使用了话语权。言语行为中的表态，尤其是比较正式的表态，如果没有得到授权，就不能使用别人的名义。

全国人大今天进行了分组讨论，市人大常委会主任×××在小组发言中认为：学习了总理刚刚作的《政府工作报告》以后，感到深受鼓舞……（报）

如果人大闭幕后，任何一位国民说“学习了总理刚刚作的《政府工作报告》以后，感到深受鼓舞”，在修辞上都没有问题。但在全国人大开会期间，作为出席会议的人大代表，面对刚刚作过的《政府工作报告》，所应该作的是“审议”而非“学习”，即使这位代表平时的职级远远低于总理，但选民推举他为代表就是要他代表人民去“审议”的。忽视了自己的角色的转换，必然导致修辞行为的失效。

（二）交际意图

任何言语交际都有一定的意图，或为宣泄情感，或为请求帮助，或为说明事实等等。而交际的意图有主要意图，又可能同时包括次要意图；有直接意图，又可能同时包括间接意图；有表面的意图，也可能包括隐蔽的根本意图。如在“9·11”美国遭受恐怖袭击以后，被美国怀疑为恐怖分子庇护者的阿富汗塔利班政权立即发表声明：

其直接交际意图，是与世界上绝大多数国家一样显示对恐怖主义的“痛恨”；其间接交际意图则是试图表明这一次的恐怖袭击与“我们”毫无关系，不要想当然地把“我们”列为报复目标。

（三）交际环境

言语交际的环境又称“语境”。语境是言语交际中生成、实现并制约言语行为的相关因素的总和。

语境包括语流语境、现场语境、背景语境。

语流语境，主要由上下文构成的语境，它是直接制约修辞的语境。同样一句话，在不同的上下文里可能具有相反的意义。如：

乙的同一句“正好，我刚刚买了一套房子”在①句中是对对方请求的肯定；而在②句中则成为对对方请求的否定。

现场语境，指的是修辞行为发生时，交际主体的心理活动和现场所感知的种种相关的非语言因素。如时间、空间、角色之间的关系、当时的情绪等等。

背景语境，指修辞行为发生时交际主体的知识储存中的相关部分以及对对方相关知识的假定。这小到可以是不久以前发生的事件，大到可以是某种历史文化的传统。如：

在一个刚刚发生了“不团结，背后搞小动作”的语境中，这是一个“呼吁”和“请求”，力争“团结”的修辞行为；而在没有人“不团结，背后搞小动作”的语境中，这却演变成了诱发猜忌、诱发“不团结，搞小动作”的修辞行为。再如伊斯兰教教义规定“不食不洁之物”，如果不了解什么是伊斯兰教义中的“不洁之物”，就可能使自己的一个礼貌的“请求”被误认为是一种“挑衅”和“侮辱”。

1．有人认为修辞就是对语言的“美化”，有人认为修辞就是对语辞的“调整”。你的意见呢？

2．有人认为语境可以分为语言语境和非语言语境，其中，语言语境就是上下文，其他都是非语言语境，你同意吗？为什么？

3．受话者可以从语境中获得的信息，发话者一般就不必再在话语中提供，这一规则在实际交际时是否还有什么限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