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飞向永无乡

FEIXIANG YONGWUXIANG

永无乡在哪儿？还记得彼得的话吗？“右手第二条路，一直向前，飞到天亮”。

但是，即使是鸟儿拿着地图，追逐着风的方向，也不可能按照这个路线找到目的地。因为，这压根儿就是彼得信口开河，瞎说的。

当然，温迪和弟弟们对彼得的话是深信不疑的。而且，他们也顾不上怀疑，因为，飞行太有意思了。他们跟着彼得一边飞翔一边嬉戏，有时，他们绕着礼拜堂的塔尖一圈一圈地转，有时他们和小鸟逗趣比赛。

可是，作为孩子中的老大，温迪难免会有些担心，比如，他们已经飞了多久了？

天有时黑，有时亮；有时冷得直打哆嗦，有时又热得汗流浃背。而且他们会觉得饿，虽然不知道时间，但模糊地感觉到该吃饭了。彼得给他们找食儿的方法太与众不同了，他会追逐那些嘴里叼着食物的飞鸟，从他们的嘴里把食儿抢过来。鸟儿当然不愿意，又追上来，把食物抢回去。就这样，他们互相追来追去，一追就是几里地，没有一点儿厌烦的样子。最后，他们互相道了声再见就分手了，俨然已经成了朋友。

飞行途中，最麻烦的是，孩子们想睡觉，他们是真的困了。那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因为只要一打盹，他们就会往下坠。彼得却不一样，他能在空中睡觉而绝不会掉下去。他只要仰卧着就能飘浮，八成是因为他的身子非常非常轻吧，轻到你只要冲着他吹口气，他就能飘出好远去。

一次，小迈克困得禁不住打起瞌睡来，立刻就像块儿石头一样从空中掉了下去。温迪吓得脸都变色了，下面可是波涛汹涌的汪洋大海啊！她大喊：“救命啊！快救救他！”

就在迈克要落入海中的那一瞬间，彼得从空中俯冲而下，那速度简直是光速，刷地一下一把就抓住了迈克，像老鹰抓小鸡一样。那一手简直太漂亮啦，让人禁不住鼓掌叫好。可是，彼得太爱炫耀了，总是在最后一秒钟才出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温迪真的很担心，他会为了炫技而失手。而且彼得是个善变的家伙，什么时候他懒得玩这一招了，那时候就惨了！

彼得还爱玩一个游戏，他贴着水面，一边飞一边去摸每条鲨鱼的尾巴，就像你在街上用手指划过铁栏杆一样。当然，孩子们可学不会他这招。可偏偏彼得一边玩一边回头看他们，那眼神分明就带着既骄傲又蔑视的意味。

对此，约翰颇有微词：“臭显摆什么！有什么了不起！”

温迪悄悄地警告约翰：“对他客气点儿，要是他把我们扔下不管了，那就糟了！”

是的，他们不认识回去的路，只能傻傻地一直往前飞，甚至都不知道怎么停下来。因为，彼得没有教过他们怎么停下。

“万一这么倒霉的话，我们就一直往前飞，反正地球是圆的，总会飞回家的嘛！”约翰倒是很乐观。

“可是约翰，谁给我们找食儿吃？”

这还真是个麻烦事，于是他们也学彼得从鸟儿嘴里抢食。但是，这不是个容易的活儿，有一次，约翰抢了二十次，才从一只鹰的嘴里抢下一小块儿食物来。而且要是没有彼得的照应，他们说不定会撞上浮云。有时候，你越担心什么，就越会发生什么。每一次，他们盯着前面不远处的浮云，心里都想着千万不要撞上，一定要躲过去，腿也蹬得更有力了。但是，倒霉的是，每一次他们都直愣愣地撞过去，幸亏彼得及时出现，才救了他们。

这会儿，三个孩子孤零零地飞着，彼得早就不在他们的视线之内了。他是耐不住寂寞的人，总会到处去找乐子，花样层出不穷。有时，他突然大笑着蹿出来，还在回味着某颗星星讲的笑话；有时，他又飞过来，身上粘着人鱼的鳞片。到底发生了什么？从来没见过人鱼的孩子们好奇得都要疯了。可是，他从来不告诉孩子们发生了什么，因为他已经忘了。温迪甚至担心有一天他会把他们三个给忘了。

有时，彼得从他们身边飞过，面无表情，对他们视而不见，就像不认识一样。但就在他要离开的一瞬间，突然他的表情变了，眼睛笑了—— 他认出了他们。

温迪快要担心死了，因为有一次他完全没有想起来，眼看就要飞走了，“我是温迪。”她着急地大喊。

彼得听到叫喊声就又飞了过来，“温迪，”他满脸歉意，“要是我忘了，你只要不停地说‘我是温迪’，我就会想起来了。”

为了弥补内心的歉疚，彼得开始教他们怎么躺在一股顺方向的狂风上。这个技巧太有用了，这样既可以不费力地飞行，又可以踏踏实实地睡觉。

几个月过去了，在彼得和叮叮铃的带领下，他们终于接近永无乡了。

“瞧，就在那儿。”彼得平静地说。

“在哪儿？哪儿啊？”孩子们兴奋地问。

“所有的箭头指着的地方。”

孩子们抬头一看，正前方一片金碧辉煌的景象，大概一百万支金箭指向了一个小岛。那金箭是他们的朋友—— 太阳射出来的，为了帮助他们在天黑前找到永无乡。

三个孩子在空中踮起了脚尖，眺望着这个他们的梦想之地。说也奇怪，他们一下子就认出它来了。虽然从未见过，但真的是老朋友了，因为在梦里在记忆深处对它早已熟悉了。那礁湖、岩洞、那只断腿的红鹤、船舷破了的小船、那些往沙里埋蛋的乌龟、小树丛里的小狼崽儿、印第安营寨冒出的烟……他们欢呼着，如数家珍，这些全都是他们在梦里见过千百遍的东西，多亲切啊！

欢乐的时光总是很短暂，很快，恐惧就攫住了他们的心。当所有的金箭消失，黑暗到来的时候，紧张的空气中只听得到孩子们小鹿乱撞的心跳声。

在家的时候，临睡前，他们梦中的永无乡也会变得黑黢黢的，那些没有探明的未知领域越来越大，总是晃动着可疑的黑影。吃人的野兽发出恐怖的怒吼声，一声接着一声，孩子们都吓得浑身颤抖，缩成一团，还会用被单蒙住脑袋。每到这时，娜娜都会拿着夜灯进来，安慰他们，“根本没有什么永无乡，那不过是你们的幻想罢了。”当夜灯亮起来的时候，他们的恐惧也就消失了。

可现在，天越来越黑，夜灯在哪里？娜娜在哪里？

三个人紧紧贴着彼得飞行，而彼得的表情也从满不在乎变得凝重起来。他们飞得很低，有时候，树梢都能擦着他们的脚。空中什么都没有，可是，他们却飞得越来越困难，有一种无形的阻力，像一道看不见的墙阻挡着他们。有时候，彼得要停下来，用拳头敲打半天才能通过。

“他们不想让我们着陆。”彼得解释说。

“他们是谁？”

彼得没有回答，把趴在他肩膀上熟睡的叮叮铃叫醒，让她带路。而他也越来越小心翼翼：有时候，他把手放在耳朵旁侧耳倾听；有时他又把目光投向地面逡巡，像探照灯似的。

“想冒个险吗？”突然，他转过头问约翰。

“什么样的冒险？”连胆子大的约翰也有点儿犹豫了。

“就在我们下面的草原上，睡着一个强盗，我们可以下去把他杀死。”

“要是他突然醒了，怎么办？”

“当然要把他叫醒再杀他，难道你以为我会在他睡着的时候动手吗？”彼得不屑地说。

彼得还说他杀死过成吨的海盗，而且这岛上有着不计其数的海盗。

“现在的船长是谁？”

“胡克。”说到这个名字，彼得仿佛有深仇大恨似的，眼睛里好像要喷出火来。

“詹姆斯·胡克吗？”

“是的。”

听说是胡克船长，迈克嘤嘤地哭了，连胆子一贯很大的约翰也倒吸了口凉气。

胡克—— 一个臭名昭著的海盗船长，凶狠残暴极了，所有的海盗加在一起也不如他十分之一。不用说他的恶行，单单提一下他的名字，就足以吓哭所有淘气的孩子。

“他长什么样子？个头很大吗？”

“没有原来那么大了。”

“为什么？”

“因为我砍掉了他的右手。”

约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他现在不能战斗啦？”

“他在右手上安了个铁钩子，用铁钩子抓。”听到这些，约翰的脸变得煞白。

想想看，狰狞的铁钩子，不是比原来更可怕吗？

最后，彼得向他的小伙伴们提出一个要求，如果要和胡克交战的话，希望孩子们把胡克这个坏蛋交给他来对付。孩子们都答应了。

现在，他们觉得不那么阴森可怕了，因为叮叮铃跟着他们一起飞，她的亮光围绕着他们，他们可以看见彼此的脸了。

“抱歉，叮叮铃告诉我，”彼得说，“天黑之前，海盗就看见我们了，他们已经把‘长汤姆’拖出来了。”

“‘长汤姆’？是大炮吗？”约翰问。

“是的。”彼得点了点头。

借助小仙女的亮光，可以看到孩子们惊慌失措的脸。

“尤其是现在有叮叮铃的亮光，胡克会猜到我们就在旁边，他随时都可能会冲我们开火。”彼得的语气倒显得很平静。

“快让她走开。”

“快让她把灯熄灭。”

孩子们七嘴八舌，语无伦次了。

“那不行，这么危险的环境，怎么能把她一个女孩子丢下不管呢！”彼得挺起胸膛，一副男子汉的样子，“况且，她的亮光是无法熄灭的，除非她睡觉，可是不困她又睡不着。仙子也有办不到的事情呢。”

孩子们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情急之下，彼得想到了约翰头上戴的帽子。于是，他们把叮叮铃藏在了帽子里，由温迪拿在手里，这样，仅有的一点亮光也没有了，他们静悄悄地继续往前飞。沿途隐约能够听到野兽在河边喝水的声音，还有印第安人磨刀的沙沙声。突然，这些声音消失了，周围陷入了一种可怕的寂静中，他们嗅到了不详的气息，那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

果然，就在那寂静快让他们窒息时，一声巨响划破天空——是炮声！海盗们向他们开炮了！炮声在群山间久久地回荡着，仿佛在用这种狂野粗暴的方式告诉孩子们，这不是梦境，这是真实的永无乡。

孩子们惊恐地抱住了脑袋。当炮声退去，他们发现自己安然无恙、毫发无损，但是他们被炮轰起的狂风吹散了。约翰和迈克浮在空中，彼得被远远地吹到了海上，而温迪被吹到了上空，只有叮叮铃和她在一起了。

可怜的温迪心头迷乱，晃晃悠悠地飞着没有意识到危险正在靠近她。因为，她身边的这个小仙子，一直对她心存嫉妒，觉得她要独占彼得。她不能容忍温迪把他从自己身边夺走。忌恨已经让她失去理智，她要借这个机会置温迪于死地。要知道，她并不是一直这么坏的，仙子在一段时间里只能容得下一种感情，只能说，此时此刻，她坏透了。她发出的叮叮铃的声音温柔动听，她的笑容也很甜美可人，她上上下下前后左右殷勤地飞着，这一切都让温迪误以为，“来吧，跟我来，我会带给你安全。”她怎会知道，此刻，这个狠毒的小女孩正带她走向危险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