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毛毛虫与鸽子

MAOMAOCHONG YU GEZI

毛毛虫和爱丽丝沉默地对视了好一会儿，终于，毛毛虫慢吞吞地从嘴里拿出水烟袋，用一种懒洋洋、没睡醒似的声音对她开了口。

“你是谁呀？”毛毛虫问。

爱丽丝挺腼腆地答道：“我——眼下很难说清楚我是谁，因为一天里我的身高改变了好几次，我挺苦恼的。现在我也说不好我到底是谁了。”

“哦，那你到底是谁？”毛毛虫严厉地问。

爱丽丝见它根本没有听懂自己的意思，有些沮丧，于是一本正经地说：“还是告诉我你是谁吧！”

“为什么？”毛毛虫不解地反问。

爱丽丝一时还真找不出合适的理由回答他，再看看毛毛虫，她有些生气，就转身走开了。

“回来！”毛毛虫在后面喊她，“我有重要的话想对你说。”毛毛虫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

爱丽丝回转身，等着看他要说什么。

“别发火呀。”毛毛虫说。

“就这些？”爱丽丝尽可能压住自己的火气。

“不。”毛毛虫答道。

爱丽丝想：她最好等一等，反正她也无事可做，而且也许它真能告诉她点儿值得一听的事情。闷头抽了几分钟烟，没说话，但它终于放下胳膊，把水烟管从嘴里拿出来，慢条斯理地说：“你是不是认为你已经变得不是你了？”

“是啊，不仅我的身体变小了，连我平时知道的事也都忘记了。”

“哦，你忘记了什么？”毛毛虫感兴趣地问。

“我试着背《小蜜蜂怎么干活儿》，可是背出来的全都变了样。”爱丽丝忧郁地回答。

“那你背一背《你已经老了，威廉爸爸》。”毛毛虫建议道。

爱丽丝把双手交叉放好，背诵道：

“年轻人说道：

‘威廉爸爸，你已经老了，

看，你已经满头白发，

可是，你还老是喜欢倒立，

这，不太合适吧？’

威廉爸爸回答儿子：

‘我的傻儿子呀，

年轻时我怕用坏脑子，

现在脑子已经空空如也，

所以，就倒立玩耍。’

‘爸爸，你不仅老态龙钟，

而且还肥胖有加，

可是你还可以空翻，

请告诉我秘诀是什么？’

‘儿子，当我年轻的时候，

我总是天天压腿弯腰，

我还常用一只油膏，

使我的皮肤保持良好。’

‘爸爸，你已是老掉牙的年纪，

每天喝些稀汤为好，

可是你却把一只整鹅，

连骨带嘴全都吃光！

这又是什么诀窍？’

‘我年轻的时候，

研究的是法律条文，

对于每个案子，

都拿回家同你妈辩论，

因此我的下巴肌肉发达，

吃什么都能够消化。’

‘爸爸，你已垂垂老矣，

为什么两眼仍放光华？

你居然能将一条鳗鱼，

竖在鼻子尖上。

请问你为什么这样棒？’

‘够了，’威廉爸爸对儿子说。

‘我已经回答你三个问题，

再不听你胡言乱语，

不然

我就把你踢下楼梯！’”

“错了，背错了。”毛毛虫冷冷地说。

“是的，我知道，”爱丽丝很尴尬，“有的已经记不清了。”

“从头到尾都错了。”毛毛虫非常不客气地说，接着就是几分钟的沉默。

还是毛毛虫先开了口。

“你想变成多大呢？”它问道。

“唉，其实大小我倒不在乎。”爱丽丝急忙回答，“我讨厌的是变来变去！”

“那你满意现在的样子吗？”毛毛虫问。

“我想再大一点儿，像这样只有三英寸高，太可怜啦！”爱丽丝不满地说。

“这正是一个非常合适的高度。”毛毛虫生气地说，还往上挺了挺身子（它正好是三英寸高）。

“可我不习惯这个高度！”爱丽丝反驳道。

“小姐，很快你就会习惯的。”毛毛虫说着又把水烟袋放进嘴里抽起来。

爱丽丝不再说话了，而是耐心地等着他开口。一两分钟后，毛毛虫抽出烟袋，打了一个哈欠，摇了摇身子，然后从蘑菇上下来，向草地上爬去。他边爬边自言自语：“一边会使你长高，另一边会使你变矮。”

“什么东西的一边？什么东西的一边？”爱丽丝急切地问。

“蘑菇！”毛毛虫说完就不见了。

爱丽丝仔细端详着蘑菇，思考着究竟哪里是它的两边。由于蘑菇是圆的，一时很难判断，最后她伸开双手分别从两边掰下两块儿蘑菇，可是却不知道怎么分辨，于是就吃了右手的那块儿。蓦地，她感到下巴被猛烈地碰了一下：原来是下巴撞到了脚面上。

这突然的变化可把她吓着了，但她感到再不抓紧时间就完了，因为她缩小得实在太快。于是，她赶紧去吃另一块儿。虽然下巴同脚顶得太紧，几乎张不开口，但总算把左手的蘑菇啃着了一点儿。

“啊，我的头自由了！”爱丽丝高兴地说。可转瞬间高兴变成了恐惧，因为她发现找不到自己的肩膀了。她往下看时，只能看见很长的脖子，就像矗立在森林里的高树干一样。

“那些绿的东西是什么呢？天哪，我的肩膀呢？哎呀，我可怜的双手啊，怎样才能再见到你们呢？”她说话时挥动着双手。可是，除了远处的绿树丛出现一些颤动外，没见什么动静。

看起来，她的手无法举到头上了。她试着把头弯下去接近手，高兴地发现自己的脖子像蛇一样，可以随意地上下左右地扭转。于是，她把脖子朝下，变成一个“Z”字形，准备伸进树林里去。就在这时她听见一个尖利的嘶嘶声，吓得急忙又缩了回来。一只巨大的鸽子扑到了她脸上，并且呼扇着翅膀疯狂地拍打她。

“蛇！”鸽子惊叫着。

“我不是蛇！”爱丽丝愤愤然，“你赶快走开！”

“我再说一遍，你就是蛇！”鸽子重复着，甚至还带着点哭腔，“我各种方法都试过了，但是没有一样能叫它们满意！”

“你在说什么啊？我一点儿都听不懂！”爱丽丝说。

“我试了树根，试了河岸，还试了篱笆，”鸽子继续说着，似乎根本没听到她说话一样，“可是这些蛇啊，它们真是贪心不足！”

爱丽丝越来越糊涂了，但是她知道，鸽子不说完自己的话，是不会让别人说话的。

“仅仅是孵蛋就够麻烦的了，”鸽子说，“我还得日夜注意着蛇，天哪，这三个星期我还没有合过眼呢！”

“那些家伙真可恶，把你搅得不得安宁。”爱丽丝终于有点儿明白了，同情地说。

“我刚刚把家搬到树林里最高的树上，”鸽子继续生气地说，“我想这回一定摆脱它们了，结果，它们好像从天上掉下来似的又出现了，唉，你们这些该死的蛇！”

“告诉你，我可不是蛇，我是——”

“啊，那你是什么呢？”鸽子说，“我看你能编出什么来！”

“我——我是一个小姑娘。”爱丽丝说得一点儿也不理直气壮，经历那么多变化，她的确弄不清自己是谁了。

“鬼才相信呢，我可没见过像你这样长着长脖子的小姑娘！没有，绝对没有！你就是一条蛇，不要辩解了，我猜你接着还会告诉我说你从来没有吃过一个蛋吧！”鸽子轻蔑地说。

“不，我确实吃过许多蛋，”爱丽丝说，她是个诚实的孩子，“你知道，小姑娘也像蛇那样，要吃许多蛋哩！”

“我不信，”鸽子说，“假如她们吃蛋的话，只能说明她们也是一种蛇！”

这对于爱丽丝来说，的确还是一个新概念，她愣住了。

鸽子以为打中了她的要害，于是，又趁机补充道：“反正你是在找蛋，因此，对我来说，不管你是姑娘还是蛇，都一样！”

“这对我可不一样，”爱丽丝连忙说，“老实说，我不是在找蛋，就算我在找蛋，也不是你的，我不喜欢生的蛋！”

“哼，那就滚开！”鸽子生气地又飞回到自己的窝里。爱丽丝在树丛中尽量蹲下身子，因为她的长脖子常常会被树杈挂住，她得随时停下来拆解开。过了一会儿，她想起了手里的两块蘑菇，因此她就小心地咬咬这块儿，又咬咬那块儿。于是，她一会儿长高，一会儿又变矮，最后爱丽丝终于恢复了自己平常的高度了。

“好啊，现在我的计划完成一半儿了。这些变化多么奇怪啊，我无法知道下一分钟我是什么样儿。可不管怎样，现在我总算回到自己原来的大小了，下一件事情就是去那个美丽的花园。可是我该怎样去呢？”说话间，她来到一片开阔的地方，这里有一座四英尺高的小房子。“不管是谁住在这里，我现在这样的大小是不能进去的，否则，一定会把他们吓得灵魂出窍的。”于是，她一小口一小口地咬着右手的蘑菇，一直到自己变成九英寸高，才走近那座小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