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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至（1905～1993），原名冯承植，字君培，河北涿县人。现代诗人、翻译家、学者。1905年出生于一个破落的盐商家庭。1921年考入北京大学预科并开始新诗创作，1923年参加浅草社，1925年浅草社停止活动后与杨晦、陈翔鹤、陈讳谟等人另组沉钟社，沉钟社是五四时期坚持最久的一个文学团体。1927年4月冯至的第一部诗集《昨日之歌》出版。同年大学毕业后的冯至孤身一人到哈尔滨第一中学教书，当时的哈尔滨在奉系军阀的统治之下，殖民色彩浓厚，诗人将目光投向了现实，风格由幽婉转向激愤，显示了诗人诗艺的调整。1929年8月，出版第二部诗集《北游及其他》，达到了文学创作的第一个高峰期，被鲁迅誉为“中国最杰出的抒情诗人”。

1930年冯至留学德国，专攻德国文学，兼修美术史和哲学。1935年获德国海德堡大学哲学博士学位，同年回国。期间受到德国诗人里尔克和存在主义思想的极大影响，据诗人自己回忆，“在留学期间，喜读奥地利诗人里尔克的作品，欣赏荷兰画家梵高的绘画，听雅斯培斯教授讲课，受到存在主义的影响”，诗风开始改变。1936年被聘为同济大学教授兼附设高级中学主任。抗战爆发，携妻女流亡后方，1939年任教于昆明西南联大外语系。

20世纪40年代进入创作的黄金时期，1942年出版《十四行集》，在日常生活现象中发现哲理，从存在主义角度思考个体生命的意义，成功地将外来十四行诗体运用到中国诗歌中，成为中国现代主义诗歌的先导，对西南联大年轻一辈的诗人产生了很大影响。1946年出版中篇历史小说《伍子胥》，通过孤独的个人自由决断，从死亡的考验中获得真实的存在与生命的意义。1947年出版散文集《山水》，以其清朗雅致的文字从日常生活中追求生命的启示。这是他文学生涯的第二个高峰，研究歌德和杜甫也从此时开始。在抗战最艰苦的时候，冯至曾说：“我们所处的时代也许比杜甫的时代更艰难，对待艰难，敷衍蒙混固然没有用，超然与洒脱也是一样没有用，只有执著的精神才能克服它。这种精神，正是我们目前迫切需要的。”研究杜甫使他的诗歌具有了很强的现实性。

冯至博古通今，学贯中西，在文化学术上颇多建树。除了是诗人，更是一位学者，他既精通中国古典文学，又精通欧洲文学。而作为教育家，冯至先生诲人不倦，培养了一大批文学研究和翻译人才。

诗集：　　《昨日之歌》、《北游及其他》、《十四行集》、《西郊集》、《十年诗抄》

散文集：　《山水》

历史小说：《伍子胥》

论文集：　《歌德论述》

传记：　　《杜甫传》

杂记：　　《东欧杂记》

编织成你的花冠。

无奈呀，我终于流入了，

流入那无情的大海——

海上的风又厉，浪又狂，

吹折了花冠，击碎了裙裳！

我也随了海潮漂漾，

漂漾到无边的地方——

你那彩霞般的影儿

竟也同幻散了的彩霞一样！

十四行二十七首

什么能从我们身上脱落，

我们都让它化作尘埃：

我们安排我们在这时代

像秋日的树木一棵棵

把树叶和些过迟的花朵

都交给秋风，好舒开树身

伸入严冬；我们安排我们

在自然里，像蜕化的蝉蛾

把残壳都丢在泥里土里；

我们把我们安排给那个

未来的死亡，像一段歌曲，

歌声从音乐的身上脱落，

归终剩下了音乐的身躯

化作一脉的青山默默。

《我是一条小河》作于1925年，收入诗集《昨日之歌》。20世纪20年代，冯至刚刚登上诗坛，创作的诗歌受“五四”时期郭沫若等人的新诗影响，充满浪漫主义色彩。其后几年的创作则注重诗的音乐性，逐渐形成自己的特色，诗艺日渐成熟。冯至早期的抒情诗，感情深沉含蓄，格调幽婉清丽，写作手法上平淡中见奇巧，意象新颖独特。语言明净动人、舒卷自如，虽不严整一律，但也大致押韵。收入《昨日之歌》和《北游及其他》两个诗集里的近百首诗，虽然数量不多，但意蕴深沉，技法娴熟，深受中国晚唐诗、宋词和德国浪漫派诗人的影响。

作为诗人的第一部诗集，《昨日之歌》反映了“五四”运动后知识青年积极探索光明之路的热情和求而不得的苦闷，诗集上卷为抒情短诗，代表作有《我是一条小河》、《蛇》等，下卷为四首叙事长诗，代表作如《帷幔》。鲁迅先生非常推崇冯至的抒情诗，称其为“中国最为杰出的抒情诗人”；同时朱自清先生也认为他的叙事诗“堪称独步”。

《我是一条小河》是冯至早期抒情诗歌的代表作，是一首情调凄美的爱情诗。全诗五节，在结构上可以分为三层，第一节为第一层，第二、第三节为第二层，第四、第五节为第三层。第一层是写初恋，首句“我是一条小河”很自然巧妙地用了一个隐喻，用拟物的手法，将“我”比作柔波荡漾的小河，为后来的意象做了铺垫。“我无心由你的身边绕过＼你无心把你彩霞般的影儿＼投入了我软软的柔波。”这三句抒情诗写主人公与他恋人的相遇，两个“无心”用得很妙，把“小河”和“影儿”间自然、和谐的感情表现得韵味十足。诗人认为真正的爱情应该是无心的，有心产生的不是爱情；“荡荡地”、“粼粼的”，表现小河的温柔，与下文中无情的厉风狂浪形成强烈对比。短短四句，将一对青年男女的真挚感情含蓄而又欢快地表现了出来。

第二层写热恋，很自然地描写小河流过森林和花丛，柔波把美丽的倒影裁剪成群裳，编织成花冠，表达出对心上人的一往情深。这里美丽的倒影暗喻我的心上人，因为人有倒影，小河能映照，因此将两个本不相关的事物联系起来，巧妙并富有情趣。虽然“我”对姑娘有着浓浓的爱意，但诗中并未出现“爱”字，而是通过“小河”、“彩霞”、“柔波”、“叶影”、“裙裳”、“花影”、“花冠”等美好的意象来烘托男女双方和谐融洽的爱恋。

第三层情况出现了变化。小河最终来到了它的归宿——大海，这是一种既定的命运，让人感到万分苦涩与无奈，海上凄厉的风与狂暴的浪无情地将小河推向远方，更“吹折了花冠，击碎了裙裳”，也就打碎了两人之间的爱情，“你那彩霞般的影儿竟也同幻散了的彩霞一样”，表明有情人终难成眷属。本该有欢快的结局却哀怨地结尾。对于结尾的理解，可以解读为封建礼教和守旧势力对自由恋爱的摧残，也可以理解为是诗人对爱情破灭的虚幻人生的表述。没有史料证明诗人在创作此诗时，生活中确实遇到过一位彩霞般的姑娘，这是诗人幻想中的爱情历程，爱情虽美，但终未能消除现实生活中的无奈，体现了诗人早期对社会与人生的看法。

《我是一条小河》整体表现的爱情是流动的，变化的；有甜蜜，有曲折。其艺术特点也十分鲜明：真切的感受通过具体的意象被表达出来；叠字与重复的使用使语调舒缓优美；首尾两节各自押韵，一舒缓一沉郁，二三节对称，欢快明丽，与四五节形成对照。这些写作手法都体现了诗人诗艺之日臻成熟。

1941～1942年间，冯至在昆明西南联大写下了27首十四行诗，辑成《十四行集》，这里所选的诗是其中的第二首，也是冯至20世纪40年代的名作。这二十多首十四行，或咏物，或叙人，几乎没有情诗，显得大气。冯至虽然采取西方十四行诗^[1]的形式，却没有严格遵守这种诗体的传统格律，而是接受里尔克的影响采用了十四行的“变体”，利用结构上的特点保持语调的自然。冯至的十四行音韵流动，诗行错综而又严整。《十四行集》不仅代表了冯至诗歌创作的新成就，也是中国十四行诗成熟的标志。

关于《十四行集》，冯至这样写道：“在抗战期中最苦闷的岁月里，多赖那朴质的原野供给我无限的精神食粮，当社会里一般的现象一天比一天趋向腐烂时，任何一棵田埂上的小草，任何一棵山坡上的树木，都曾给予我许多启示。”此时冯至的诗作已由早年的苦闷、忧伤渐渐变成如今的哲思，浪漫情怀也消失在对生命的沉思中，而其丰富的所闻所见与所想也成为触摸生命的体验。诗人在充满生死考验的时代背景下深沉地思考并体验着个体生命的意义与人类的前途。此时期的诗作极富生命的深度和人文情怀的广度，被李广田称为“沉思的诗”。

本首诗作借沉思自然界的“蜕化”现象，歌颂生命的新生和永恒。这也是《十四行集》的主题。在此诗中诗人以静观的方式来体验、感受，凝神默思而产生情感共鸣，其所获得的心灵体验也让读者沉思良久。

1．《我是一条小河》运用了哪些艺术手法？请举例说明。

2．试举出《我是一条小河》中用流水作意象的其他诗句。

3．《十四行二十七首·二》的主题是什么？

4．《十四行二十七首·二》中诗人的思考和其所处时代有怎样的关系？

5．试选一个角度对这两首诗进行比较。

1．仔细体味这两首诗，找出你最喜欢或者印象最深的几句，并说说喜欢的理由。

2．请将这两首诗与你所学过的其他爱情诗、哲理诗进行对比。谈谈异同之处。

3．请试将其中一首诗改编成一个故事，用自己的语言描述这个故事。

[1]西方十四行诗诗体（Sonnet），发源于意大利，该国著名诗人彼特拉克（Francesco Petrach 1304～1374）集其大成，后流行于欧洲各国，是一种典型的西方诗歌体式。十四行语句整齐、短小精悍、格律严谨，富音乐效果。十四行诗最基本的格律要素有：①诗行总数为十四行；②每行的音数（或音步数）相同；③每个诗节的韵式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