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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心（1900～1999），原名谢婉莹，笔名冰心，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著名的女作家，她在诗歌、散文、小说等领域都取得了杰出成就。她的“问题小说”、“冰心体小诗”，以及“冰心体散文”都因具有独特的个性风格而曾享誉文坛，对中国现代文学的成熟和发展甚至对当代文学也产生了重要影响。

冰心出生于福州一个家境富裕、开明幸福的家庭，父亲是清朝海军军官。童年时其父奉命到山东烟台创办海军军官学校，举家迁居海滨城市烟台。冰心的童年是在海边度过的，直到1911年才迁居北京。大海、母爱、幸福的童年对冰心的一生产生了决定性影响，也决定了她的创作主题与风格。她的作品往往写以“爱”为最高理想，抒写“爱母亲、爱儿童、爱大海”3个基本主题。“对父母之爱，对小弟兄小朋友之爱，以及对异国的弱小儿女，同病者的爱，使她的笔底有了像温泉水似的柔情”^[1]。1914年冰心入北京贝满女中，1918年入协和女子大学理预科。1919年起发表小说，1920年开始写作小诗，都曾风靡当时文坛。1923年冰心以优异成绩毕业于有着浓厚西学传统的燕京大学，获得美国威尔斯利大学的奖学金，赴美留学，在此期间创作了著名的散文代表作《寄小读者》。1926年冰心获文学硕士，回国任教于燕大、清华等校。此后著有散文《南归》、小说《分》、《冬儿姑娘》等，表现了更为深厚的社会内涵。抗日战争期间在昆明、重庆等地从事创作和文化救亡活动。在《星期评论》上发表小说，后结集为《关于女士》。1946年赴日本，曾任东京大学教授，讲授“中国新文学”。1951年回国，致力于儿童文学创作。历任《人民文学》编委，中国作家协会理事，中国文联副主席，中国作家协会名誉主席、顾问，中国翻译工作者协会名誉理事，中国民主促进会中央名誉主席等职。作品有散文集《归来以后》、《再寄小读者》、《我们把春天吵醒了》、《樱花赞》、《拾穗小札》、《晚晴集》、《三寄小读者》等，展示出多彩的生活。艺术上仍保持着她的独特风格。她的短篇小说《空巢》获1980年度优秀短篇小说奖。儿童文学作品选集《小桔灯》于同年在全国少年儿童文艺创作评奖中获荣誉奖。冰心的作品收在《冰心全集》、《冰心文集》、《冰心著译选集》等著作中。她的作品被译成多种外文出版。冰心1999年2月28日在北京逝世，享年99岁。因其一生正好度过一个世纪，后被人称为“世纪老人”。

冰心以小说步入文坛。1919年9月起，她陆续发表了《两个家庭》、《斯人独憔悴》、《秋风秋雨愁煞人》、《去国》、《超人》等，大多收在小说集《超人》和《去国》中。这些小说都反映了现实生活，触及到尖锐的社会问题，因而被称为“问题小说”。冰心曾说：“我做小说的目的，是要想感化社会，所以极力描写那旧社会旧家庭的不良现状，好叫人看了有所惊觉，方能想去改良，若不说得沉痛悲惨，就难引起阅者的注意，若不能引起阅者的注意，就难激动他们去改良。”^[2]冰心的“问题小说”因为都以青年为对象，反映青年在过渡时代的苦闷与彷徨，因而赢得了许多青年读者的共鸣和喜爱，曾轰动当时文坛，产生过较大影响。

每个作家都有他擅长或喜欢的文学样式，散文是最适合冰心的文体。散文最适合表达自由自在无束缚的情感，散文最亲切自然，犹如真诚的交谈，散文最有流动之美，最适宜抒写情怀。这些都与冰心的性格、气质、文化教养有诸多契合，因此冰心成为20世纪20年代最具影响力的散文作家之一就不奇怪了。冰心自己说，她不是“一个有学问的人”，也没有“喷溢的情感”，然而她有“坚定的信仰和深厚的同情”。^[3]在她的信仰里，对爱的哲学的笃信最为鲜明。母爱、大自然之爱、童心之爱始终是不变的主题；在她的“同情”里，总是充满着真挚的温柔。从她健康和谐的人格里，从她的心灵里流出来的爱的情感，必然是充满温柔的，缠绵的，纯洁的，有时是略带忧愁的。这构成了冰心散文的情感内核。冰心这种纯净的情感在散文的小河中流淌的结果是产生了冰心的“诗化散文”。在冰心的散文中，很少有故事、情节、人物、较多的细节，有的只是一缕幽思，一股情绪，一种挚情，一段意会。而且在表现手法上，她很少去真实细致地描写，多去做空灵缠绵的抒情；很少讲述故事探究知识学问，多去抒写刹那间的感情思想和自然风景。她的文字恰如诗人的文字，有着“空灵、清丽、飘忽、写意”的特点。在行文结构上，虽然没有布局严谨的约束，却也不是自由无羁，情感的自我控制也使结构呈现出半严谨的自由，仿佛飘逸的风筝，总有引线牵动。

在语言文字运用方面，冰心对白话文学及现代汉语发展有自己特殊的贡献。她主张“中文西文化，今文古文化”，她说，“我想如现在的作家能无形中融合古文和西文，拿来应用于新文学，必能为今日中国文学界放一异彩”。冰心自幼深受古典文学熏陶浸润，青年时期受文学革命洗礼，随后又赴美留学，更直接受西方文学影响。三种语言和文化因素，在她身上都发生作用，得到融合。她将古典文学语言的意境、情韵、气氛和文字之美，极其自然不着痕迹地渗透进新文学中来；同时又在句法上采用西化，将西文繁复变化的句式和语汇非常适度地调和到现代汉语中，赋予句子以流动婉转、变化多姿的风格。欧化句式与古典精练整齐的句式结合错落，这就形成了一种独具个性之美的文字。轻快、流转，自然而又典雅、凝练的语言为冰心的情感与描写增添了律动跳荡的美感和活力。

冰心散文的代表作是《寄小读者》。1923年7月，冰心赴美留学，临行前夕在《晨报副刊·儿童世界》发表了通讯体散文《给儿童世界的小读者》，这便是著名的《寄小读者》的第一篇。在旅美途中和留学威尔斯利大学三年间，冰心发表通讯29篇及《山中杂记》10则。冰心的爱的哲学，在《寄小读者》中得到充分表现。她用通讯的形式，采取和小朋友谈天的亲切口气，表现了自己在异国他乡对祖国、对亲人的眷恋和热爱，打动了整整一代少年儿童。冰心直抒胸臆地歌颂童心、歌颂大自然的内容都具有感人的力量，特别是对母爱的讴歌，最为动人。无论是语言还是内容，这部作品都代表了“冰心体”散文的独特魅力。郁达夫这样评论道：“冰心女士散文清丽，文字的典雅，思想的纯洁，在中国好算是独一无二的作家了”，“我以为读了冰心女士的作品，就能够了解中国一切历史上才女的心情；意在言外，文必己出，哀而不伤，动中法度，是女士生平，亦即是女士的文章之极致。”郁达夫的评论可以帮助我们了解冰心的全部创作。

小说：《超人》、《去国》、《冬儿姑娘》、《陶奇的暑期日记》

散文：《往事》、《南归》、《平绥沿线旅行记》、《关于女人》、《还乡杂记》、《归来以后》、《我们把春天吵醒了》、《小桔灯》、《樱花赞》、《拾穗小札》、《晚晴集》、《山中杂记》

诗集：《繁星》、《春水》、《闲情》

通讯：《寄小读者》、《再寄小读者》、《三寄小读者》

20世纪20年代，冰心的“小诗”风靡文坛，代表作是1923年出版的诗集《繁星》和《春水》。这两部诗集奠定了冰心白话诗人的地位，也把“小诗体”引进现代新诗园地，丰富了现代诗歌的创作艺术，引起文坛关注。小诗即短诗，少则三五行，多则七八行，表现作者刹那间的感受，寄寓人生哲理和思考。冰心直接承袭了胡适所开创的新诗创作传统。“五四”文学革命中，胡适把中国诗歌从古代严格的格律束缚中解放出来，从有限的文言词汇和传统意象中解放出来，为新诗创作找到了一片更广大、更肥沃的土壤，成为白话新诗第一人。但是，胡适的尝试，没有充分挖掘现代白话的语言潜力，忽视了新诗形式的创造，只强调“作诗如作文”，只把新诗写成了分行的散文。冰心的小诗却能在胡适的基础上向前一步，找到了现代汉语的诗意形式，成为新诗土壤上萌发的新芽。她的《繁星》、《春水》受泰戈尔的《飞鸟集》的影响，从表达一些“零碎的思想”出发，找到了适宜表达自己随时随地感想的语言形式，也写出了哲理和诗意。“冰心体”小诗大多纤丽精致，理趣盎然，耐人寻味，形成一种具有独特审美功能的诗歌形式。

《繁星》共164首，写于1919年冬到1921年秋，发表于1922年1月的《晨报副镌》的“新文艺”栏，1923年1月结集出版。《繁星》中的诗突出的特点是想象奇特大胆，意象丰富，其诗意来自联想式的结构，也来自不同语义之间的“空白”，使意象出现跳跃性，扩大了想象的空间，也构成了诗歌可感而不可言传的意蕴内涵。同时隽永的哲理突破了诗人自身的力量，扩大了意象的世界，闪烁着艺术的灵感。例如：

冰心在《冰心全集·自序》中说：“每次拿起笔来，头一件事忆起的就是海。这首诗就是她唱给大海的一首颂歌。全诗是那样短小，又那样浅显，不着雕饰，自然朴素。这是冰心童年回忆中的大海，是在她的心灵中的回响，大海的潮汐声激荡在儿童听觉中，形成格外清越和鲜明的形象。虽然是散文的笔法，却用三句排比的反问，从星光跃到花香，从花香又跃到涛声，既以星光、花香衬托大海对自己的巨大影响，又在意象之间建立起非常态的新的联系，诉诸视觉、嗅觉和听觉，意蕴隽永，诗味醇厚。排比句使感情一贯到底层层加强，由物及人，推向感情的高潮。反问句又比陈述句更具语言的力度。排比加之反问，无疑增强了感情抒发的效果。又如《繁星》之一：

这首诗中诗人以儿童般丰富朴素的想象来写繁星满天的夜空，从眼前所见的繁星闪烁展开联想，遥想它们一定在窃窃私语，只是离人间太远的缘故吧，人们无法听到。但诗人马上又转入另一种想象，几乎是毫无质疑地断定：虽然听不见它们的对语，但那一闪一闪的光辉，不正表明它们在交流吗？不仅是交流，星儿们是在无声地互相颂赞呢。这首诗形象地体现了冰心的“爱的哲学”。在诗人的想象中，遥远的星星应该是互相颂赞的，人类也应该是互相爱护的。这是诗人“爱”的想象的必然。这首诗描绘了一幅群星闪烁，互相颂赞的优美画面，留下了想象的空间。运用拟人手法，在童心的展露中生发着无限的诗意。情景交融，意境深邃优美，淡雅中蕴涵静默之美。

《春水》共182首，写于1922年3月至6月，1923年5月由北新书局出版。冰心小诗的艺术世界是童年意识与青年意识的世界，《春水》中还有相当数量的诗歌表现了童心。以童年的心灵状态感受世界的方式使得冰心的诗歌意象建构成自己的系统。在这个系统里，童年生活中的一切，父母、兄妹、大海、鲜花、月亮、鸟儿、船儿……共同作用于一个目的——宣扬“爱”。稚嫩纯真又富有哲理，朴素中蕴涵大智。例如：

这是发自童心的瞬间感受，那样新鲜、那样质朴，意象鲜明，带有童年认知世界的印记，虽然没有什么思想深度，却含有诗意和哲理，让人回味。

又如《春水》中的名篇《纸船》是“母爱”的主题，抒写了冰心思念母亲的深情。这首诗写于赴美途中的船上，远离祖国和母亲，让诗人愁肠百转，甚至因思念而病，又因梦见了母亲而得到了些许的安慰。第一节从“折纸船”写起，第二节写纸船的命运是被海水打湿，根本无法起航，而诗人却执拗地继续折着，“我仍是不灰心的每天叠着，总希望有一只能流到我要他到的地方去”。这两节写出了诗人仿佛是一个童心不泯的孩子，怀着一颗孩子般充满希望和执着的心。读者并不知晓“孩子”为了什么，只觉得情绪在积淀加增。到了第三节，读者终于明白那强烈诚挚的希望原来是为了母亲。希望纸船带给母亲音讯和思念，明知不可能却执意去希望。这幼稚的举动不正表现了诗人童心中对母亲的无限眷恋吗？感情一下子喷涌出来，却又不是爆发，而显得深沉浓烈。前两节朴素，后一节巧妙，奇峰突起，境界全出。不写折纸船是为了母亲，而是转换角度，去写梦，去写母亲。对母亲强烈深沉的思念与爱用正面描写具有一定难度，诗人的高超之处在于用了奇特的假设和想象，写母亲梦中一旦见到白纸船，不要惊讶，因为那是女儿含泪所折。情到深处而入梦并产生幻觉，这种感情的强度是正面描写所无法达到的，更可贵的是想象的空间被拓宽了。这首诗将托物寄情、卒章显志的传统诗歌技法融于现代意象和现代语言句式中，用奇特的想象征服了读者。

《春水》与《繁星》相比，成年人的理性增多了，哲理增强了，但发自童心的对自然的感知与流露减弱了、减少了，这样诗味也浅淡了。哲理毕竟不是诗歌的构成特征，离开生动意象的哲理就如同空中楼阁，不能带来诗味和诗境。过于理性也就过于干瘪，诗歌仅仅变成了警句。但这类诗总体上数量不多，不会影响“冰心体”小诗轻盈蕴藉的整体风格。冰心以她的小诗在现代诗歌发展史上书写出了宝贵的一章，做出了自己的贡献。

1．谈谈《繁星》、《春水》中令人难忘的意象与所表达的情感。

2．概括一下冰心小诗的特点。

3．冰心在诗歌中强调了哪些爱的主题？

1．仿照冰心小诗的样式，试作一首小诗，并谈谈你的构思。

2．选一首你喜欢的小诗，对照冰心的小诗来分析选诗的艺术效果。

3．谈谈小诗的优势和不足。

[1]郁达夫．导言［M］．中国新文学大学，第7卷，散文二集，上海良友图书印刷公司，1935：16．

[2]冰心．我做小说，何曾悲观呢？［M］．冰心研究资料．北京：知识产权出版社，2008，114．

[3]冰心．冰心全集·自序［M］．冰心研究资料．北京：知识产权出版社，2008：1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