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誉之重

在我心中燃烧的火焰,像一个火山岛般的孤寂;它点燃不着一个火把,因为只剩下一堆废墟。
——拜 伦
重返希腊
当这艘拥挤不堪的船只漂浮在海上时,拜伦的思潮也跟着载浮载沉。

在意大利的时光,虽然漫无目的,却带给他一些快乐,并完成许多成熟而感情丰富的作品。现在,他则像被浪涛卷到了希腊的海上,而这局面的形成,另一方面由于他自己对意大利生活的厌倦,一方面也是由于情势和他自己的名声使然。他的弱点就是不知道如何拒绝别人。
到了希腊的海上,他的情绪才慢慢好转了。1823年8月2日,他们的船到达开发洛尼亚,却不能再继续往前行了,因为根据情报——希腊人自己起了内讧,不能团结一致;而土耳其的舰队已沿海包围了希腊本土,希腊本身所组成的舰队大部分只不过是武装的商船而已,均拥挤在东岸,不肯前进。在这样的情势下,拜伦一行只好考虑停在开发洛尼亚岛屿旁静观其变,再决定是否继续前行。
著名的诗人拜伦要到岛上来的消息,立即引起一阵骚动。拜伦不但引起英国人的仰慕其中有很多英国军官都已熟读过拜伦的诗集,岛上的希腊居民也十分兴奋地想见他一面。
没多久,拜伦已经养成每天在岛上骑马邀游的习惯。根据别人描述:
他每天骑着他的马,戴着一顶高高大大、上面有羽毛的帽子(也许是将羽毛插在他设计的荷马式头盔上),和佩着银光闪闪的肩章……
他们到达开发洛尼亚后的第二天,岛上英国人的督察那比尔上校来见拜伦。那比尔也是一个热爱希腊、支持革命的人。他来见拜伦的原因,是要讨论如何管理岛上故居的苏利欧特军队和他们的家属。
拜伦早已风闻这些苏利欧特军人的英勇善战事迹,他们在1822年带着家人从南阿尔巴尼亚逃到这里来,并且参加战役,投入到反抗土耳其的阵营中。拜伦第一次到希腊时曾雇用过两名阿尔巴尼亚仆人,对他们的勇敢、忠心十分信任,这次再度见到这些苏利欧特人饱经风霜的面容,使他回忆起1809年在希腊的情形。他很快地提议要雇佣他们做他的保镖和侍从;屈罗尼却很不以为然,他认为这些苏利欧特人只是为拜伦的金钱所吸引而来归附他。
拜伦在岛上一直没有接到英国或希腊方面来的消息,对他来说,这更坚定了他继续往前的决心。即使比多·甘巴一再写信给泰莉莎提到将要返回意大利的事,然而,拜伦却懒得再和意大利的一切拉上关系。
拜伦逗留在开发洛尼亚岛上的消息,很快地传遍希腊。许多集团写信来恳求他支援,甚至有些私人机构向他争取经费支援。若不是他和那比尔上校对希腊人长期被奴役而产生的个性(欺骗贪婪以求生存)已有深刻的了解和同情,并且关心革命成功以及希腊人的生活能否有实际的改善,他可能会因为极其厌恶希腊人的作为而离开希腊。比多·甘巴也表示,拜伦在早期旅行希腊时,对土耳其人的评语要比对希腊人的好得多。
苏利欧特人的漫无规章和强行勒索,使拜伦对希腊人更加感到失望。他决定再发放他们一个月的薪水,然后让他们自由离去。他恐怕自己心软说不出口,就委托比多·甘巴替他执行这个决定。他本想继续往前,但是发觉时机并未成熟,于是便在岛上米他差踏安顿下来(1948年时此屋尚存,但1953年毁于地震,希腊政府已在原地盖一新屋,屋前的街道便命名为拜伦街)。

拜伦画像
安顿以后,拜伦才有更多的时间考虑自己该支持希腊的哪一个“爱国集团”。他特别重视那比尔上校的意见(因为那比尔和他一样,都有救赎希腊人挣脱奴役的狂热),那比尔建议他雇佣希腊境内的外国佣兵(由英国人及德国人所组成),然后利用像马洛克打多王子这样英明而且在希腊又有影响力的领导人。
正好在这时,外面传来消息,说马洛克打多王子已参加前往麦索隆基的一只舰队,拜伦立刻表示愿意以金钱支援该舰队的费用;并且决定,动身离开希腊东部,积极投入革命的前线行列。
因为英国方面不愿介入希腊与土耳其的战争,所以舰队并没有来迎接拜伦,而是直接前往麦索隆基。拜伦也不管这些,12 月29日一切准备妥当,扬帆到目的地去。他的情绪非常高昂,因为“海洋常带给他许多写诗的题材……”
顺着风。船在6时起航,比多·甘巴记述:
我们一起航海,天气晴朗,空气清新。我们情绪十分高昂,拜伦爵士更是如此……当送行的人听不到我们的声音时,我们互相以枪射击天空……明天,我们要在麦索隆基,明天……
麦索隆基的救星
1823年12月30日,当拜伦即将带领一些人航向希腊本土的消息传开后,全世界都为之振奋。31日,当船在麦索隆基的海岸外航行时,突然有一艘大船在他们前面出现,他们本来以为是希腊的船,不料,船长发现是一艘土耳其的船。顿时,整艘船上的人寂静无声,“连整晚叫个不停的狗,也闭了嘴……”
船长快速地把船驶开土军的视线范围。他们就在海岸外漂浮,直到黎明。但是,天亮后,他们发现两艘土耳其的军舰还在附近停留,其中一艘更是穷追不舍,船长再度把船驶开,隐藏到北边的一个小港口内避难。马洛克打多王子急忙派了三艘船去援救拜伦和他那些贵重的货物,他所派出去的人,很可能在1824年1月2日就找到了拜伦他们,可是由于风向的关系,他们一直到次日清晨才能在离麦索隆基附近不远的小岛边停泊。

希腊的商船
1月3日上午11点,拜伦穿上红色的军装,上岸接受麦索隆基全镇人的欢呼。希腊的商船在土耳其军舰已转向它地时,群集在麦索隆基为拜伦的来临齐声欢呼并鸣礼炮。马洛克打多王子、史丹霍上校及一大堆的外籍、希腊籍的军人,在他们为拜伦预备的寓所前,排成一长列欢迎他。拜伦对马洛克打多王子的感觉是:他比较像一个学者,而不像军队的领袖。
这位马洛克打多王子,不只是因为他的教养和出身,而得到拜伦的尊敬与信任,也是因为那比尔上校等人极力向拜伦保证:他是在希腊唯一有影响力,而且真正关心希腊前途,并且可以完全信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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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耳其
独特的地理位置、宜人的气候条件使土耳其成为游人向往的乐园。形状各异的现代化建筑,华丽肃穆的清真寺唤礼塔,飞跃于博斯普鲁斯海峡之上的跨海大桥,《荷马史诗》中的特洛伊城遗址,世界奇景:卡帕多西亚,观鸟胜地库什湖,秀美的亚洛瓦温泉……迷人的自然风光,丰富的文物古迹使土耳其享有“旅游天堂”之誉。
土耳其大陆西起巴尔干,东至高加索,全长1000英里,向北延伸至黑海,南部濒临地中海,在欧洲国土面积仅次于俄罗斯,位居第二。它的气候温和,地形复杂,从沿海平原到山区草场,从雪松林到绵延的大草原。这里是世界植物资源最丰富的地区之一。
土耳其大陆长达五千英里的海岸线点缀着数处保存完好的爱琴海和地中海海滩。巍峨的阿勒山高达17725英尺,山顶终年积雪覆盖,景色最为壮观,吸引了众多游客。此外,它还是一个河流湖泊众多的国度,底格里斯河和幼发拉底河均发源于此。
土其人发源地是中国新疆阿尔泰山一带,史称突厥。
公元前7000年以前,安纳托利亚便开始有人居住,公元前1900年左右被印欧赫梯人占领,他们随后建立了一个世界强国,直到公元前1200年左右灭亡。后来弗里吉亚人和吕底亚人侵入安纳托利亚,但其东部则由当地的亚美尼亚王国统治。公元前6世纪,波斯帝国占领了这个地区,随后又经历了希腊人的统治,公元前1世纪还经历了罗马人的统治。亚美尼亚王国一直是敌对的罗马人(后来是拜占庭人)与安息人以及后来的萨萨尼亚人之间的分界国。拜占庭人统治时,君士坦丁大帝把君士坦丁堡(今伊斯坦布尔)定为首都。
11世纪时,突厥游牧部落“乌古思”侵入安纳托利亚。“乌古思”部落的一支凯伊人在12世纪占领了安纳托利亚东部和中部。凯伊人奥斯曼一世建立了奥斯曼王朝。奥斯曼人在其扩张的最初阶段,曾经是土耳其人维护伊斯兰信仰、反对拜占庭帝国的主要力量。13~14世纪,奥斯曼人夺取了西安纳托利亚和东南欧的拜占庭领土,使这些基督教巴尔干国家成为他们的封臣,同时征服了东安纳托利亚的土库曼公国。15世纪,奥斯曼苏丹强行对巴尔干国家实行直接统治,并征服君士坦丁堡(1453年),将东至幼发拉底河(1468年),西至匈牙利的领土都划归其统治范围之内。16世纪末,奥斯曼帝国处于鼎盛时期,其版图包括大多数巴尔干国家、中欧的匈牙利大部分领土和中东及北非的大部分地区。

君士坦丁堡
苏莱曼一世(1494年~1566年)统治以后,帝国在政治、行政和财政上开始衰落。到1718年,奥地利已经把土耳其人赶出匈牙利,俄国于1783年吞并了克里米亚。19世纪,奥斯曼帝国丧失了对埃及和大多数巴尔干国家的控制。最初“米勒特”制度允许宗教信仰不同的少数民族实行地方自治,但在19世纪末,这种制度开始瓦解,导致骚乱增加,终致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期亚美尼亚人遭受种族灭绝性大屠杀。1908年,青年土耳其党发动革命,企图恢复帝国,然而在巴尔干地区却继续遭受军事失败和领土丧失。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土耳其站在德国和奥匈帝国一边。战后,土耳其丧失了其阿拉伯行省和小亚细亚部分,但是在经过残酷的内战和对希腊的战争之后,土耳其现在的疆土在1923年的洛桑会议上被确定,土耳其成为一个共和国,由凯末尔为第一任总统。奥斯曼的苏丹制和哈里发制被取消,土耳其在凯末尔的领导下开始了现代化的进程。
第二次世界大战时,土耳其一直保持中立,战后与西方结盟并接受美国的军事和经济援助。土耳其参加了北大西洋公约组织(1952年),是《巴尔干协约》的签字国(1953年),参加了《巴格达条约》(1955年,后改称中央条约组织),参加了欧洲经济合作组织和欧洲委员会。1959年土耳其与希腊解决了历时多年的塞浦路斯争端。土耳其第二共和国成立后,于1961年通过新宪法。1963年,土耳其成为共同市场的成员国。
个子矮小、戴着厚厚眼镜的马洛克打多王子,因为祖先曾在土耳其人统治下的希腊当过总督,而得到“王子”的称号。他曾在君士坦丁堡受过教育,早年也曾专门研究过东方的语言,而且是“一个杰出的希腊学者,说写法文简直和地道的法国人一样好,此外,对英文、意大利文也颇在行”。
不管怎样,拜伦已经决定支援他(尽管拜伦不愿意属于任何一个集团),而且,也越来越觉得若要在希腊做些什么事,唯一的选择是支持马洛克打多王子。
随着马洛克打多王子来的还有希腊各省的五千多名军人,他们聚集在麦索隆基等候马洛克打多王子的作战计划。马洛克打多王子准备攻占在哥林斯湾南北边的土军城堡。他想先攻下利潘多——土耳其在北岸唯一的坚强堡垒;这样,他们统领的五艘船及两艘纵火艇(装满炮弹可以攻进敌方引起爆炸的船),便可以顺利地攻下巴翠士和对面的墨里耳城堡。

拜 伦
拜伦对马洛克打多王子的计划十分赞同,特别是因为马洛克打多王子知道他可以负担苏利欧特人的军饷,而请他负责带兵参加攻打利潘多的缘故。1824年1月13日,拜伦决定继续供应苏利欧特人的军需,这些苏利欧特人在他们的首领马可·布撒力士死后,自愿参加希腊军而聚集在麦索隆基,协助防御工作。
这些军队中有500人左右由拜伦供养,另外100人则由马洛克打多王子的政府供给,但却仍听命于拜伦。拜伦被镇上的爱国热潮所感动,而他带兵发号施令的梦想,也终于实现了。根据人们的描述:
他的房子常有军人进进出出,他的客厅像一个兵营,而不像一个诗人的寓所,墙上的装饰,尽是刀、剑、头盔、喇叭……他跟军官们谈话的话题不外乎如何攻击、突袭、埋伏、战役、占领……
拜伦不因为泥泞的麦索隆基小镇和为他预备的简陋小屋而失望,他只要看到军人们穿着巴尔干半岛男人穿着的白而短的裙子和闪闪发亮的配饰,就会怀念起他在希腊半岛的初次旅行。麦索隆基和他1809年跟霍豪士初次见到时没有多大差别。
马洛克打多王子为拜伦预备的这间房子,在海峡的末端,靠近一个泥泞的湖边,在镇上算来是非常大的两层式楼房。屋檐延伸出去,因此有时候,拜伦就在后院训练那些苏利欧特人。他们和马一起住,有的住在楼下,有的住在屋外檐下。
此刻,拜伦没有时间考虑个人的舒适问题了,对他来说,第一件立刻要办的事,是如何组成一支能协助攻陷利潘多的军队。虽然他可以考虑使用外国的佣兵——由德国人、英国人、美国人、瑞士人、瑞典人所组成——但他最大的希望寄托在威廉·巴里身上;威廉·巴里目前正预备制造火箭和其他现代化的军事装备。
从墨里耳传来的消息显示,希腊的派系之争已有了结果。他们所组织的立法和执行机构,都向拜伦承认,他们已把他列为希腊(如果以后成为一个国家)的“国家恩人”,并为自己内部的不和向他表示抱歉;他们希望拜伦能为他们争取到英国方面的支援贷款,并且希望他能再支助20000~30000英镑的经费,作为保障克里特岛的基金。但是,拜伦已经在麦索隆基忙得不可开交,换句话说,他的精力和金钱宁愿花在有行动的一方,而不愿支持空谈的组织上。他把这些人的事推给比多·甘巴和史丹霍去应付。

希腊克里特岛
可是麦索隆基的情形并不十分理想,镇民和日渐高傲及催讨债款的军人时起冲突。幸好,巴里上校已动身前来麦索隆基,拜伦就只好期望进攻利潘多的计划能赶在镇民和军人的冲突开始前实施。
1月18日晚上,拜伦和同伴听到一声枪响,原来,当地一个镇民正在向人抱怨苏利欧特军人趁他外出时,占据了他的家;而有个苏利欧特军人刚好从那里经过,就一枪把这个镇民给打死了。
马洛克打多王子虽然立即把肇事的人交付军法审判,但镇上的气氛非常紧张。更糟糕的是土耳其的军舰又再度出现在麦索隆基的海上,而原来负有保卫责任的五艘船,不知逃到哪里去了。
拜伦心里非常焦急,因为他怕镇上的动乱和希腊军舰的逃逸,会使正带着军火前来的巴里上校无法登岸,或者因此而遭到危险。21日清晨,土耳其的军队已准备好要进攻的样子,整个麦索隆基可以说已被封锁。
有人想出了一个计策,准备趁夜晚时乘一条小船去破坏土军军舰的缆索,或把它弄到岩石中间。所有的欧洲军队都志愿去完成这项任务,但拜伦却坚持自己要做首先发动攻击的人。比多·甘巴曾提到说:
他对这个计划如此坚决,以至于我们都觉得实在不该把这样的计划告诉这个人。我们想尽办法劝他放弃他的决定,最后,虽然我们成功了,却得来不易。他现在只想参加最危险的行动,而且憎恨任何一个想赶在他前面抢功的人。
但是,事实上,拜伦向往做这些危险的工作是另外有其原因的——他一方面想达到他早年崇拜英雄的想法;另一方面则感伤自己年华老去,不再吸引人,而渴望像他早年所崇拜的男女(他都认为是“美的化身”),很完美地来结束自己的生命。他的这种思想深深埋在心底不愿让人了解,甚至不曾告诉他最亲近的朋友。
拜伦在36岁的生日时,曾借着诗来发泄他胸中的郁闷:
这颗心已到了不为外物所动的时候,
既然——他已不能使人动心,
虽然我不再被爱,
啊,还是让我能爱别人吧!
我的日子有如这片枯黄了的叶子,
爱的花朵已逝去;
虫子、尺蠖和忧伤,
是唯一留下来陪伴我的。
在我心中燃烧的火焰,
像一个火山岛般的孤寂;
它点燃不着一个火把,
因为只剩下一堆废墟。
希望、惧怕、嫉妒,
没有人与我分享,
这些爱的痛苦和爱的体验,
只有我独吞苦水!
然而——此时此刻,
这些思潮不能动摇我的灵魂;
也不能使一个英雄,
在他葬身之地皱眉。
我放眼所见的,
尽是战刀、大旗、战场,
和希腊的荣耀!
斯巴达人再英勇,
也没有这样的自由。
醒来!(我指的不是希腊,因她已醒!)
醒来!我的灵魂!
想想你的血液,
将流经前人足迹返回家乡!
你这无用的男人,
竟将这复活的热情践踏在脚下;
美人的微笑和颦眉,
不再对你有任何意义。
如果你叹息逝去的青春,
为何再活下去?
光荣而死的地方就在此——
上战场去吧,
在那里结束你的生命。
寻找——寻找一个适合你的军人之墓,
然后四周环顾,选定地点,
在那里永远安息!
1月29日,土耳其的军舰终于离去。但是,那些希腊商船再也没有回来。拜伦发觉困难越来越多。苏利欧特人固执于他们族里的阶级地位,不太肯听从别人的命令;而除了他以外,马洛克打多王子和麦索隆基的总督,以及镇里有5000头牲畜的大亨都愿意负担一点军饷,但在麦索隆基的军队,仍然全部靠他供应。况且,按苏利欧特人的规矩,拜伦除了供养500个苏利欧特军人外,还必须要负责为数约1200人的苏利欧特人的家眷和牲畜呢!
巴里上校终于来了,不过,他高昂的志气马上被浇灭了。原来,史丹霍上校和镇长根本供不起他的最新武器弹药装备和操作这些武器的人员之薪饷。当初,他带这些武器装备和技术人员出来的时候,已经自掏腰包凑了旅费,如今实在支撑不下去了。在惊惶中,他向拜伦请求支援,拜伦欣赏他的人格,答应供给他一切的装备费用,使他放心不少。巴里上校比较坚决而且讲求实际的看法,使得拜伦对他颇为信赖,特别是在面对马洛克打多王子犹豫不决的个性已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以后。
事情越来越明朗化——今后进攻利潘多所需的费用及实际的领导责任,都落在拜伦的身上了。根据两名从利潘多逃出来的希腊人报导,利潘多的土耳其军队风闻拜伦在麦索隆基的整军工作,而且由于史丹霍在报纸上的宣传高估了他们军队的实力,早已闻风丧胆,甚至有一位土耳其的高级指挥官向希腊的间谍表示,如果拜伦出现在利潘多,他们准备象征性地抵抗一下就投降。
听到这个消息,拜伦很兴奋地催促巴里做战斗的准备。不料,巴里却很沮丧地告诉拜伦,他无法组成一支能作战的队伍——如史丹霍上校那样所预期的兵力。拜伦只好为他打气,同时鼓励有枪械的部队官兵们,答应提供他们所需要的一切费用。
拜伦只好再三与巴里长谈。巴里也发觉,拜伦虽然表面上十分乐观,心里却已经感到十分失望:
他既没有安全感,也得不到休息,更有苏利欧特人要安抚和管理……事情对他来说,似乎十分明显……他感觉被欺骗,被遗弃,甚至可以说被出卖。他为了不让人耻笑,(以为像唐·吉诃德一样的愚蠢!)只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然而……他的内心深处,早已觉得自己被周围的人遗忘了……
拜伦对巴里越来越信任,甚至把支援希腊的费用全数委托巴里管理。此时,拜伦每日的花用,已超过2000英镑了。

拜伦画像
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比多·甘巴发现苏利欧特人的军队名单与人数不符合。原来,苏利欧特人为了多得粮饷,虚报军中人数;更过分的是——他们要求上级给军官更多的粮饷。拜伦知道这事,气得几乎都站立不住了,他立刻下令解散苏利欧特军队,他说他再也不能忍受他们的要挟了。苏利欧特人也知道自己做得太过火,马上提出许多补救的办法来,想讨拜伦的欢心,但已经太迟了!
拜伦除了为这件事生气外,更气愤的是,进攻利潘多的计划,因为这事必须再度延迟了。2月14日,他和巴里以及其他的人走在一起时,突然痉挛,倒在巴里身上,脸扭曲着,嘴也歪在一边,并且一直口吐着白沬,牙根咬得紧紧的,眼球不停地旋转……两分钟以后,才渐渐恢复神智。
比多·甘巴和医生赶到时,他已十分镇定,但是脸色苍白,身体非常虚弱。当他能开口讲话时,他马上问医生:“这种病是否会致命?你告诉我实话吧!不要认为我怕死——我不怕!”他们把他抬到他的床上。比多·甘巴相信,拜伦的病是由于愤怒,加上节食所引起的。
第二天,他虽然还是很虚弱,但中午时分已经能起来走动。巴里建议他吃一点比较有营养的食物,和一些刺激性的饮料(如酒),可是布诺医生却要替他放血。拜伦不愿意血管被切开,但是同意在太阳穴上放一个取血的用具。不料,当用具取下后,血却不能止住,一直到晚上11点才停止流血,拜伦昏了过去。他后来还调侃自己像小姐一样,看了血就昏倒。
第三天,他已可以起来,但是却没有出去。他因为不能去参加消灭城内土耳其军队的工作而气愤。不过,这时候他已明白,还有许多事情能做,而且也许更有效,那就是:除了积极参与争取自由的战斗外,他还可以消极地减低残酷和报复者的暴行。
对拜伦来说,人道主义的原则总是比其他任何原则重要。因此,他要求镇上的人善待土耳其被俘虏的儿童、妇女,并且照顾他们的生活所需。
自由民主的战士
完
2全改月来变的,目却最前好后的像一生一天活个,方完拜式全伦,失已以去经便希逐恢望渐复的康他人复的。了体有。力一。但天是但,,有拜从人伦外建却表议说看他:“你以为我还追求长寿?我对这世界已经腻了!我希望离开这世界的时间快点到来……我只怕两件事:一是,慢慢死在病床上;二是,像瘫痪了一样整天躺在床上。而我最感失望的是我对苏利欧特人那么好,但他们却还欺骗我。”
2月21日,史丹霍上校曾出发到雅典去宣传革命运动,想利用他的报纸劝希腊人团结起来并支持他们在麦索隆基的组织。攻击利潘多的希望破灭后,拜伦也考虑要离开希腊。每当他被苏利欧特人气得扬言立刻回英国时,镇上的人和军队就一直抱怨苏利欧特人的不对。
拜伦一直担心上次发生的病况会再度袭击他,因而感到心情忧郁和情绪低落。但是,他总不肯承认自己的失败,也不愿向英国方面的朋友透露实际的情况。在这以前,他有点高兴,却也有点尴尬地从霍豪士和肯内耳那里知道,他在希腊的作为已使他成为一个英雄;不过,他在希腊的每件事情,似乎都证实他留在希腊可能是个错误的决定。

图为陈列在英国诺丁汉古堡内的拜伦塑像
拜伦偶尔也会向周围比较亲近的人陈述他的失望。史丹霍上校后来告诉霍豪士:
拜伦偶尔也会为他来到希腊感到难过……不过,大部分时候,他又说他很高兴,幸好他来希腊,而且很热衷地谈到他来的目的。他说他到麦索隆基来,只一个月的努力,就比和摩尔在伦敦时,那种只是吃吃、喝喝、谈谈的无聊的时光要好得多了。
把苏利欧特人的军队解散后,拜伦仅留下五十六个人当他的保镖。天气好的时候,他会穿戴着整齐的军装,带他们到城外去操练。他为了提高外籍军官的士气,又编入一些希腊人到巴里那支有枪械的队伍中,但是效果却适得其反,因为外籍军与希腊军壁垒分明,互不相让。更令他失望的是利潘多的土耳其军队本来已经和拜伦谈妥,如果给他们40000英镑,那么当拜伦带兵来攻时便弃械投降,并且最近又自动降价为25000英镑;可是苏利欧特军人却连这么简单的仗,也不想去打!
2月底,乔治·芬力带来另一个希腊将领的提议——邀请拜伦和马洛克打多王子到沙龙那去参加一次讨论希腊革命军团结的大会。因为屈罗尼曾与这位将领一起工作过,拜伦很相信这位将领优利西斯的诚意。虽然马洛克打多王子对这个提议有点疑惑,不过,最后仍决定接受这项提议,和拜伦一同前往沙龙那。3月的时候,拜伦的健康状况越来越坏,但他仍旧出外骑马。他经常会感觉头晕,而且有痉挛的现象。不过,由于英国方面不断地来信,使他感到安慰,只有一封摩尔的来信使他不安。摩尔在信上说,他听人谣传拜伦在希腊,并没有追求英雄事迹和参与战役,却是在他那舒适的别墅里,专心写《唐璜》。
拜伦现在仅靠一点点的精力和神智而活着,他的脾气更坏了,连温和的马洛克打多王子也常会使他发怒,特别是因为在希腊有迈向统一的希望时,马洛克打多王子对别的将领所表现的不信任态度,使得拜伦竭力想摆脱和他的关系。除了公务外,他不再去马洛克打多王子家拜访。
在希腊墨里耳的革命军,听说拜伦有和优利西斯联合的意图,便以“全希腊总督”(除了墨里耳这块地方)这个名称来引诱拜伦归向他们。他们的企图:一、可能是事先知道英国方面支援希腊的庞大经费将归拜伦管理;二、要夺取马洛克打多王子在北希腊的势力。拜伦的回答是——先到沙龙那去开会,再决定是否接受这提议。
筹借到这笔资金,给予拜伦极大地鼓励。虽然他明白,希腊的内乱,仍然是阻止革命成功的主要因素,所以必须先除去病根。但他和芬力一样,对希腊百姓的个性比对他们的领导者要有信心多了。
他对以什么方式来组成希腊政府,也有他个人的看法。他觉得,瑞士或美国式的组织系统可能很适合,他表示:“希腊境内的每个人所具有的各种不同的兴趣和不同的希望,使我觉得只要有像联邦政府那样的行政机构便能适合。”

希腊沿海风光
可是,他也不愿勉强将这种政体强加在希腊上,而想让他们自己努力去达成;因为,“没有一个政府的形式,我们可以说它是十全十美的!”
连绵不断的春雨使麦索隆基的道路寸步难行,拜伦和巴里上校谈到自己未来的计划和希望。不过,这些希望很快就破灭了。那些被解散的苏利欧特人又回到镇上来了,拜伦因为马洛克打多王子的请求,又不得不再以每日50000英镑来供应这些苏利欧特人的需要。
3月27日,本来是他们预定去沙龙那开会的日子,但是雨仍然下着,路不能走,河道也不通航。在这时候,当地的望族呈献一份文件,要颁给拜伦“荣誉市民”的资格;这个仪式,说穿了,不过是要更多的钱罢了!此时,拜伦的失望,不是可以用言语描述的。然而,到希腊来是他自己的决定,他也早下定破釜沉舟的决心,要用尽他的精力来为希腊效力。因此,他们的要求又得逞了。
拜伦依旧把喜讯报到英国去,而隐瞒了一切坏消息。他就是不肯让朋友知道他在麦索隆基的大失败。然而,在他周围的人都知道他对事情的真相和自己的失败极为了解。

希腊风景
这些落在湖里的雨,以及日渐增加的不愉快事件,使得他的口袋和脑袋越来越空虚;希腊人的善变个性,外籍兵团的争吵,使他的健康状况更差。他经常惧怕旧病复发。这种种的烦恼之事,都使他的精神遭受到严重地打击,也使他失去了往日的幽默感。
4月开始了,巴里注意到拜伦的焦躁不安。最令拜伦沮丧的消息是,团结希腊革命军各派系的希望已破灭,正如同拜伦早先想统领苏利欧特人进攻利潘多的计划破灭一样。拜伦的眼眶湿润了,承认自己的看法已经错误,而放弃一切引导希腊的希望……然后,他开始担心是否应该向英国的朋友要求负责处理贷款的责任,因为,他害怕这笔款项会被他人挪用,甚至纳入别人的私囊。
幸好拜伦从写作中得到一点解脱。他对一直带在身边的男孩陆可士的爱,没有得到陆可士的回报,可能是促使他写这最后一首诗的动机。
下面是写给陆可士·夏兰醉三诺斯的诗:
当敌人向我们攻击时,
我注视着你,
当安全已全然无望时,
就如同与心爱的人分手。
在汹涌的浪潮中,
我注视着你,
当岩石迎接我们的船首,
请你倚靠我渡过每次的风浪。
当高热使你的眼光呆滞时,
请躺卧在我的卧榻上;
看累了世界时,不要再起身,
把这里当作你的安眠之地。
地震来了,墙壁摇晃;
人与大地如酒醉一般,
在摇摇欲坠的厅堂里我寻找谁?
你!为了庇护你的安全。
当创痛几乎要扼杀我的气息,
使神智失去控制时,
向着你,向着你!
即使在死之边缘,
我的灵魂也向着你!
这一切的一切,
你仍不能动心!
而且永不动心!
我也不能怪你,
只能认命又——
强烈地、错误地、无望地爱你。
在这些人所不能忍受的压力下,他又听到土耳其军在附近驻扎的谣言。接着,军中又因争执而引起一场不小的内乱。拜伦的精力已干枯,如同沙漏已流光一样。在他周围的人也注意到他最后几个星期的不稳定状况。
4月9日,星期五,英国来的信给了他不少安慰。他的姐姐奥古斯塔给他的信为他带来快乐,也带来忧愁。看完信,他眼眶红润地从房间里抱着一张女儿的画像走了出来。幸而,霍豪士的信,给了他极大地安慰和鼓励:
你所做的事情,远超过任何人的成就——英国的每个人都非常高兴和满意——至于我,我相信你所做的一切牺牲,必会对日后希腊的革命成功有极大地贡献——这是做一件生命中最有意义的事——我相信这会使你的名声远超过这个时代的任何人!
但是,根据比多·甘巴的描述,在接信后的第八天,拜伦的健康又变坏了,但他却仍然尝试着在雨中骑马。
有一天,比多·甘巴和拜伦一起出去时,正逢一阵大雨。回来后的两个钟头,拜伦一直在发抖;而且抱怨发高烧和关节疼痛。晚上8点,比多·甘巴再去他房间,看他躺在沙发上,甘巴感到非常不安、发愁。他对比多·甘巴说:“我受了太多的苦,我不怕死;但是这些痛苦我实在不能忍受!”

艾菲索斯:最大的希腊罗马古城
第二天,拜伦又去骑马了,而且比平常更早,但是,那天晚上,当乔治·芬力准备动身去雅典而和众人同来看他时,他们发现他躺在沙发上已不能动弹;他好久不说一句话,然后对众人说:“我今天骑马时,一直在想一件事,那就是——小的时候,苏格兰的一位著名命相家告诉我:要我小心三十七岁这一关。”
他说这话的时候,十分激动,众人都知道,这种预言大概对他影响很大。于是他们对他说:“那不过是迷信而已!”可是他却说:“说真的,我在这世界上觉得很不容易分辨,到底要相信谁,还是不相信谁。”
因为上次放血的失败,拜伦整晚忍着疼痛不愿找医生来看他,第二天布诺医生再度建议放血,又遭到拜伦拒绝。于是布诺医生只好给他一些止痛药。
4月11日,即拜伦躺在病床上的第二天,巴里上校来看他,因看他病势严重,拒绝带他上船到别处去。
14日中午,拜伦起床,仍旧十分虚弱,但却坚持要去骑马。最后,他终于被说服,又躺回床上,没有再起来。他被谢绝会客,只有布诺医生和米力根医生、比多·甘巴、巴里上校、仆人提多及费利契可以探视。有时医生会以拜伦睡着了不准进去吵他为借口阻止巴里看望他。巴里知道,这和他曾经劝拜伦不要放血有关。
两位医生极力劝拜伦放血,甚至哭泣着苦苦哀求,但仍无法劝服他。巴里发觉,拜伦的屋子里一片慌乱;忠心的仆人费力契也似瞎猫般乱了方寸,不知如何是好。巴里很为拜伦的处境感到同情,而他也是拜伦在此时此刻唯一能信任又能给予安慰的人。拜伦要巴里在他旁边坐下,又和巴里谈到他的家庭和他到希腊来的目的。大概只有跟巴里在一起时,拜伦才提到他一直避免谈的话题——宗教。米力根医生听到他小声地对巴里说:“我能否要求上帝的赦罪?”然后停了好一会儿,他又说:“唉,算了,算了!我必须坚强到底,到最后一分钟也要完全靠自己!”
两位医生一再地劝拜伦放血,都遭到拒绝。最后他们威胁他——如果不放血,疾病将使他的脑部烧坏而失去理智。此时他才愤怒的伸出他的手臂,瞪大眼睛对着他们说:“来吧!我看你们两个不过是屠夫而已。拿了你们要的血,然后滚吧!”于是他们为他抽了一磅的血,可是发现病情毫无转机。
两个钟头以后,他们又为他抽了一磅,这次血更稀了,拜伦沉沉睡去,不是病况已经好转,而是因为没有精力了。
16日,当巴里来看拜伦时,他已神志不清地胡言乱语。一会儿说意大利话,一会儿说英语。巴里请求医生们不要再放血了,他们答应了。但是巴里一走,没有人替拜伦说话,仆人也只相信医生的诊断,于是,医生们又为拜伦放血。
很奇怪的是,拜伦居然能熬过每次的折磨,医生们又连续替他放了数次血。17日,医生们觉得需要考虑治疗的方法,于是请来两位名医。其中一位曾是巴夏的御医,因为他们答应保密,拜伦才准他们来看他。他们看了拜伦的病情后,正在那里商议的时候,拜伦却已进入休克状态了。他们给他一些药、水和酒止痛,又用药膏擦在他的大腿内侧。
18日清晨,当巴里再来看他时,他的病况已十分严重。那天正好是希腊人的复活节,照例希腊人要射击庆祝。巴里说马洛克打多王子要他把军队的游行行列带到镇外去,以吸引镇民跟随着到镇外面去庆祝。镇上的看守人也逐户通知民众,说他们的恩人病况严重,要他们保持安静。
因此拜伦终于在生命中的最后一小时里,享受到片刻的安静。
布诺医生见大家没有主张,又在拜伦身上取了两磅血。这时病人似乎安静了许久。比多·甘巴拿出一些信来读,拜伦坚持要自己过目。其中一封信使他非常高兴,那是通知马洛克打多王子,英国方面的贷款已拨出,并且委任拜伦全权负责。拜伦知道,他的名字和已有的名声是促成此事成功的主要因素。
此后,拜伦又昏迷不醒了。过了一段时间,或许是听到仆人的哭泣声,拜伦从昏迷中醒过来,他觉察到已是中午时候,而且他的病已经无药可救了。他对米力根医生说:
“你想挽回我性命的努力是徒劳无用了。我是死定了!我自己也知道,但我并不后悔。因为,为了要结束我枯燥无味的人生,我才来希腊。我的财富,我的能力,一切为了希腊。现在我已捐出我的生命了。我只请求你替我做一件事:不要让我的尸体被晒干或运回英国。让我的骨头在这里发霉,把我的尸体放在没有夸张和没有无稽之谈的地方吧!”
米力根医生和费利契、提多等围绕在拜伦的病床旁边;米力根和费利契忍不住哭了起来,就自动退出房去。而提多因为拜伦的手紧握住他,无法动弹,但是,自己也不忍心看拜伦的脸。

希腊卫城周边
拜伦又失去神智,胡乱地叫喊了一阵。
当巴里再来看拜伦时,一切都显得纷乱无章。他要拜伦吃一点医生配的药,但他发觉病人的手已冰冷,于是和提多把它弄暖,又把拜伦头上包扎的绷带解开来,拜伦痛得大叫。可是,绷带取下后,他却如释重负,眼睛充满了泪水。
巴里对他说:“眼泪尽量流吧!我感谢上帝,你已经好多了。你睡吧,休息吧!”拜伦也回答说:“是的,我已不再疼痛,我要睡一会儿。”然后他握住巴里的手,跟他道声晚安,就睡了。巴里以为拜伦已死了,不会再醒过来了。
但是,不一会儿,拜伦又醒过来了。就这样,有时清醒,有时昏迷地向周围的人说话。
比多·甘巴听到他说:“可怜的希腊!可怜的镇!我可怜的仆人!”还有,“为什么我不早点知道这情形?”“我的时候到了——我不怕死——为什么我不先回英国一趟再来?”
另外他又说:“世界上有些人值得我为他们活下去,至于其他,我宁愿死去!”
拜伦知道医生已经束手无策,却不为此生气,或许他看到了费利契的眼泪,因而十分难过地对他说:“我很抱歉没有在遗嘱里为你做什么,但是霍豪士是我的朋友,他一定能照顾你!”他也立刻想到提多和陆可士,并且要给他们遗产。但是,费利契要他先关心重要的事情。
他梦呓般地对费利契说他最后的遗言——
“啊!我可怜而可爱的女儿!我的上帝!我真希望能再见她一面!请给她我的祝福。也给我的姐姐和她小孩祝福,——请你也去找拜伦夫人,——告诉她一切——你一直是她的朋友。”
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了,有的时候,几乎不知道在说什么,但是,他有时又用尽力气对费利契说:“费利契!如果你不执行我交代你的一切,如果可能,我会从阴间回来找你!”
从这时候开始,他说话已经不清楚了。他企图要再交代费利契一些话,可是,费利契一句也听不懂。
晚上6点左右,他离开他的床,然后又回去躺下来说:“这些可恶的医生,把我的血吸干,使我站都站不稳!”而他却不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离开他自己的床了!
最后,费利契听到他说:“我现在要睡了!”然后他转过身,闭上眼睛。
这个时候,英国又寄来了霍豪士和肯内耳的信,霍豪士写道——
你筹款的事,肯内耳以后会告诉你,进行得十分顺利。你将会有——真的,不骗你!
——一大笔财富。如果你还健康,我想你在这世界上想要的都有了!你目前的努力是人类历史上空前绝后的,好多人都羡慕你……
然而,拜伦不再需要别人的羡慕了。在后来的二十四小时内,他一动也不动,提多和费利契一直守候在床边。
迁延至4月18日,他自知不起,说:“不幸的人们!不幸的希腊!”
“为了她,我付出了我的时间,我的财产,我的健康,现在,又加上我的性命。此外,我还能做什么呢?”

拜伦诗选
夜间,他在昏迷中呓语:“前进——前进——要勇敢!”1824年4月19日,拜伦去世。
希腊的独立政府宣布拜伦之死为国葬,全国哀悼三天。
举行殡礼时,希腊士兵列队肃立街头,一队牧师跟着灵柩高唱赞歌。灵柩上置宝剑一柄,盔甲一套,桂冠一顶。诗人生前的坐骑也跟在其后。
6月29日,灵柩运抵伦敦。英国政府和教会拒绝把拜伦的遗骨安葬于威斯敏斯特教堂(英国知名人士国葬地点)。7月12日,举行葬礼,16日,安葬于纽斯德附近的赫克诺尔。墓碑上的铭文是按照拜伦同父异母姐姐奥古斯塔的意见起草的,铭文说:“他在1824年4月19日死于希腊西部的麦索隆基翁,当时他正在英勇奋斗,企图为希腊夺回她往日的自由和光荣。”
《唐璜》第15章-16章和诗剧《天与地》均于是年出版。
资料链接
拜伦名言
无论如何,总不能敲已过去了的时钟
逆境是通往真理的唯一通道
部分作品
我愿做无忧无虑的小孩
我愿做无忧无虑的小孩,
仍然居住在高原的洞穴:
或是在微曛的旷野里徘徊,
或是在暗蓝的海波上腾跃。
撒克逊浮华的繁文缛节,
不合我生来自由的意志。
我眷念坡道崎岖的山地,
我向往狂涛扑打的巨石。
命运啊,请收回丰熟的田畴,
收回这响亮的尊荣称号!
我厌恶被人卑屈地迎候,
厌恶被奴仆躬身环绕!
把我放回我酷爱的山岳,
听那岩石和咆哮的海洋;
我只求让我重新领略我从小熟悉的故国风光。
我虽然年少,也能觉察出,
这世界决不是为我而设;
幽冥的暗影为何要幂覆,
世人向尘寰告别的时刻?
我也曾瞥见辉煌的梦境——
极乐之乡的神奇的幻觉;
真理!为何你可憎的光明,
唤醒我面临这么个世界?
我爱过——所爱的人们已离去,
有朋友——早年的友谊已终;
孤苦的心灵怎能不忧郁,
当原有的希望黯然熄灭!
纵然宴会上欢谑的伙伴们,
把恶劣的情怀驱散了瞬息;
豪兴能振奋痴狂的灵魂,
心儿啊,心儿却永远孤寂!
多无聊,去听那些人谈论:
那些人与我非敌非友,
是门第、权势、财富或机运
使他们与我在筳前聚首。
把几个忠诚的密友还给我!
还是原来的年纪和心情!
躲开那半夜的喧嚣的一伙,
他们的欢乐不过是虚名。
美人,可爱的美人!你就是
我的希望、慰藉,和一切?
连你那笑靥的魅力也消失,
我心中怎能不奇寒凛冽!
又富丽又惨苦的烦嚣俗境,
我毫不叹惋,愿从此告别,
我只要怡然知足的恬静——
“美德”熟识它,或似曾相识。
告别这熙来攘往的去处——
我不恨人类,只想避开;
我痴心寻觅阴沉的峡谷,
那暝色契合我晦暗的胸怀。
但愿能给我一双翅膀:
像斑鸠飞回它栖息的巢里,
我也要展翅飞越穹苍,
飘然远引,得享安息。
我见过你哭
我见过你哭
晶莹的泪珠
从蓝眼睛滑落
像一朵梦中出现的紫罗兰
滴下清透的露珠
我见过你笑
连蓝宝石的光芒
也因你而失色
它怎能比得上在你凝视的眼神中
闪现的灵活光彩
就如同夕阳为远方的云朵
染上绚烂的色彩
缓缓而来的暮色也不能
将霞光逐出天外
你的笑容让沉闷的心灵
分享纯真的欢乐
这阳光留下了一道光芒
照亮了心灵上空
拜伦年表

1788年 1月22日,生于英国的一个破落的贵族家庭。母亲以外祖父的名字冠给拜伦,取名乔治·戈登·拜伦。
1790年 9月,拜伦的父亲最后一次见到拜伦母子,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同父亲见过面。
1794年 童年的“初恋”,对象是一名叫玛丽·德芙的漂亮表妹。
1798年 10岁,5月拜伦五世去世;8月,拜伦继承男爵爵位。之后,母亲带他去苏格兰居住。
1801年 拜伦去哈洛学校念书。
1802年 与母亲搬回纽斯德,和看守庄园的人住在一起。此时,拜伦暗恋堂姐玛丽·嘉渥小姐。
1804年 16岁,与母亲关系疏远,而与同父异母姐姐奥古斯塔成为知心朋友。
1805年 17岁,进入剑桥大学三一学院读书。暑假,回到南井母亲身边。11月,私人投资出版诗集《流浪者之歌》。
1807年 1月,诗集《生活杂感》出版。6月,回到剑桥大学继续读书。
1808年 6月,离开伦敦,去不来登享受海边风光。7月,回到剑桥接受硕士学位。9月,回到纽斯德庄园。其间,与女仆有染,生下一个孩子。
1809年 2月,出版讽刺诗集《英国诗人和苏格兰的评论家》。之后,在国会争取到议员一席。6月19日,与霍豪士,带着仆人,维法尔茅斯进发,开始东方之旅。8月,到马耳他。结识美丽的贵妇康丝坦·史班赛·史密斯。11月抵达麦索隆基。
1810年 12月22日,生日那天到达希腊的帕特农神庙,看到海边神庙的伟大景观。
1811年 5月,到达君士坦丁堡。7月,再度回到雅典。同月,回到英国。8月,母亲病逝。
1812年 3月,著名长诗《哈洛王孙游记》在伦敦出版,拜伦一夜成名。同年,结识伦敦社交圈的名女人卡洛琳·兰姆,与其产生恋情。7月,向卡洛琳的表妹安娜贝拉·密尔使克求婚,遭拒绝。
1813年 12月,与同父异母姐姐奥古斯塔同居,并一起前往纽斯德居住。以后奥古斯塔产下一个女儿,名莫朵拉。
1814年 12月,与安娜贝拉正式结婚,25日举行婚礼。
1815年 12月,安娜贝拉生下一个女孩。
1816年 1月,安娜贝拉带着孩子,离开了拜伦。3月,结识崇拜他的女孩克莱·克莉爱。4月,动身前往英国东南部海港城市多佛。6月,到达日内瓦。在日内瓦湖畔结识雪莱,英国文学史上的两大诗人从此成为至交好友。11月,到达意大利的威尼斯。
1817年 4月底,到了罗马。5月底,再次回到威尼斯。不久,结识面包师傅的女人玛格利特·康妮,成为情人。12月,卖掉纽斯德庄园。
1818年 2月,染上威尼斯社交圈恶疾——淋病。7月,完成《唐璜》第一篇。之后,在宴会上结识泰莉莎·古西又里伯爵夫人。成为情人。
1820年 12月,将《唐璜》的另一部分手稿寄回英国。
1821年 10月底,带着家人到达意大利的比萨。比萨形成了以拜伦、雪莱为中心的文艺圈子。
1822年 4月中旬,女儿爱莉加病死,拜伦十分悲痛。7月中旬,雪莱驾船出海出现意外死亡,拜伦及其好友为雪莱送葬。
1823年 8月初,会同朋友和亲随到达希腊的达开发洛尼亚。12月底,前往麦索隆基。
1824年 1月,帮助马洛克打多王子组织军队,准备对土耳其军队作战。拜伦负责部分军队的供应并成为指挥官。2月中旬,突然痉挛、昏到。4月中旬,医生治疗,为拜伦多次放血,病情未见好转。4月19日晚6点,病逝在希腊麦索隆基,年仅36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