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柯一正——为日渐沦丧的道德讴歌

与侯孝贤、杨德昌等人一样，柯一正导演也是新电影运动的领军人物。但其身上并无太多的锋芒与锐气，这一点感觉他更像是一个纯粹而传统的台湾电影人，和他一直信守的道德观念一样，像是代表了被整个时代遗忘得差不多的那种旧有情怀一般。说到拿奖，或许永远不及侯孝贤与杨德昌等人那么干脆，但若要单就影片的时代色彩以及成果论，柯一正却是实实在在的排头兵式的人物，与李行相仿的是，他身上也注有一种传统的中国文人气质，道德观念比较清晰，在电影故事中经常以道德矛盾的相互冲突，阐述现代社会的人性变迁以及精神失落。

柯一正于1946年生于台湾嘉义，是个土生土长的台湾“原乡人”。年轻时就选择了电影作为自己一生的志向，毕业于世新电影科，后曾于美国留学研修，获取了美国加州哥伦比亚学院电影硕士学位。1981年期间，他与宋存寿、杨德昌等导演参加了由张艾嘉制作的台视节目《十一个女人》，开始了自己的导演生涯，而后又在1982年得到台湾“中影”的重用，执导了四段式电影《光阴的故事》中的一段《跳蛙》，借助这部电影的热力，与杨德昌、张毅等人联袂拉开了台湾新电影运动的帷幕。

柯一正除了参与电影创作之外，还频繁出现在其他人的镜头里。外形颇为俊朗的他，在80年代就主演过《油麻菜籽》、《三个女人的故事》等几部影片，表演风格自然清新，一直以来都受到业内上下一致的好评。

柯一正的创作才华是优异的，但在新电影轰轰烈烈开展起来的80年代台湾影坛，他的锋芒却一直被侯孝贤、杨德昌等大师们的光芒所遮掩。其实他的作品相对于其他台湾电影来讲，则显得异常单纯而更加富有声色。从《光阴的故事——跳蛙》(1982)开始，柯一正就把他对于少年时光的那种真挚情怀继续着，《我们都是这样长大的》(1986)是这样，《我们的天空》(1987)、《娃娃》(1985)也还是如此。

《跳蛙》是一个关于梦想投身于社会的大学生，对于自己理想目标的不断尝试与不断迷失的故事。它通过一个个信念的破灭，而另一些信念的不断崛起，展现了当代青年面对成长的机遇而不断追求与探索的那种冲动与激情。在电影《我们都是这样长大的》之中，他以一群孩子们从纯真年代所积累起来的生活体验，来折射现代生活观念的蜕化与变迁。从成年之后的两次聚会，到集体参加老师的葬礼，每一个人都已经在不同的时期中悄然改变了自己。原本纯洁真挚的友情，转眼变为了冷漠与自私，他们也学会了谎言与欺骗，还有些人早已经堕落得薄情寡义，为了满足自己的贪欲而不择手段。然而这些无形中的改变，其实也源于人们面对复杂起来的生活的迷惑与无奈，当他们再次聚首，共唱那首感怀少年时光的老歌时，他们仿佛才找到了自己，也看清了自己，又依稀拾起了当初年少时纯情而真挚的影子。这样探讨现代都市青年生活观念以及道德溯源的手段，是极为讨巧也极为简洁明了的。80年代柯一正等电影人所代表的是一种有别于侯孝贤与杨德昌等人的另一种电影诠释方式，几乎是以极为传统的电影手段去展现现代社会的影像，这更接近台湾人的现实生活层面，很容易被认同。该片之所以一度在当年学界以及校园中都取得良好的口碑，也是基于这个原因。

人生的颠沛流离与人性本身的叛逆无关，通过一种旁观者、劝化者的视角，柯一正的对人生、人性的感悟情结得到了完整体现。在《我们的天空》中，老商人回味青春时光，追求释然情怀的心境，已经可以通过离家出走这个方式得到满足。而与少年黄瑞的忘年交情，也透露出身陷沧桑世故之中，那种渴求单纯乐趣的青春情怀。或许在这个光怪陆离的大时代里，人们对于人性的了解总是太极端、太片面，其实总有一些你我都曾熟悉的简单理想被人们忘记，每当我们困顿迷茫的时候重拾起它，一定会有一种惊喜令你我感动莫名。柯一正的心思就是这么细腻，他总会试图将这种细腻的情感解读方式，灌输于我们每一个失去方向的人，所以我们会很心满意足地去感激他、接受他，并且铭记了他。

◎《我们都是这样长大的》是80年代风格最清新、最能引起青年人共鸣的影片之一。

柯一正自1981年到1997年，一共拍了7部电影，创作数量不是很突出，但能在艺术表现与市场口碑上保持一个很高的状态，这在物业萧条的台湾电影界来说，已经算是一个了不起的成就。1989年期间小野、吴念真和柯一正筹建了“正集团工作室”，也就是后来的“五月公司”，开始谋划全新的戏剧创作。但在进入90年代以后，他从电影圈淡出，转而投身于戏剧界，成立了以表演儿童剧以及推广儿童戏剧创作的“纸风车艺术团”，以及后来在台湾戏剧界享有盛誉的“绿光剧团”。

90年代台湾电影业萧条的时候，柯一正为了生计，曾不得不在广告界打拼，一直坚持到现在。起先他是为高露洁广告拍摄了一辑“露营篇”，其清新感性的风格受到台湾广告界的一致推崇，后来约他拍摄广告的人越来越多，而他也就稀里糊涂地成了一个职业的广告人。

1996年，他重新筹措了资金，拍摄了电影《蓝月》，并先后在《一只鸟仔哮啾啾》与《沙河悲歌》中客串角色。《蓝月》为他在电影界重新赢得了荣誉，获取了影迷们的重视。影片以多种角度与手法去讲述同一段故事，实践色彩浓重，故事调子清新，是90年代台湾电影中难得一见的赏心之作。此后他成立了以这部电影的名字命名的“蓝月工作室”，把工作重心放在了广告制作与纪录片创作上，甚至台视的一些黄金档单元剧，他都有参与。不可否认，他是台湾影视界把脚步迈得最宽的电影人，是一个多才多能的创作者。他的活力不仅感染了80年代期间的新电影，甚至给予了90年代台湾戏剧界与艺术界诸多积极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