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记 致三毛
小说《寻找亚特兰蒂斯》签下的那一刻,我突然想到了2008年的3月,热水器坏了,每天晚上,我都要跑到基地的浴池里去洗澡。晚上回家的时候,在路上一点点构思《寻找亚特兰蒂斯》的第一部分。那时候脑海里跳出的两个字是“三毛”,于是把《寻找亚特兰蒂斯》的第一部分写出来了,第一部分的故事围绕着印加王的宝藏展开。
我第一次知道印加王国,还是从三毛的散文集《万水千山走遍》里。我甚至能根据她写的故事一遍遍想象出那时的情景。她脸色灰蒙蒙的,穿着有些鲜艳的长裙,一个人缩在从库斯科到马丘比丘的火车上;周围,印第安人不断地吹着笛子,有人和着笛音在车厢里跳着舞。她身边满是异乡的面孔,欧洲人像疯子一样往嘴里塞抗压药,她则不断地往嘴里塞古柯叶,那是她身边的印第安人给她的,她已经和这些印第安人成为朋友了。

我无数次想象到这样的场面,我不知道三毛是否每一次远足时都是这样享受她的人生。车窗外,安第斯山罩在灰蒙蒙的雾气之中,她如同往常一样,静静地缩在角落。偶尔有人对她说话,这时她或者像一个毫无防备的、等待着老友的熟悉的陌生人,用笑容迎接别人,或者,她沉寂在她的世界里,用冷漠看着这个世界。
有时候,她对于这个世界来说,也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她是一个极奇怪的人,有时候会穿着布鞋,像孩子一样看着大海发呆,发完呆之后,突然觉得这个大海像一个人,然后就会回家去给那个人写信,说看到大海很像他,朋友接到信以后,往往会比她更呆;她最关心的是普通人,她爱的是那位在街角摆水果摊的阿婆,是那位在忠孝东路站了很久、说话有点结巴的交警;她爱自己的家乡和国家。
她很爱荷西,但是她与荷西家人的战争从来没有停止过,这些战争,有多少是实际,有多少是冥想?她讲究前生来世,她说潘越云前世是古埃及人,这显然是一种极肤浅的看法,潘越云的长相是典型的闽南长相,难道因为潘越云眼眶深颧骨高,就能确定潘越云前世是古埃及人?这显然是形而上学主义,而女人天生是形而上学主义者。
骨子里,三毛还是一个小女人,只是她不承认,她用她的经历证明女人的价值,女人一样可以有人文关怀,有家国情怀。但一如《倾城》里所展现的,她还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女人,就如同她能够安居在撒哈拉沙漠一样,那里充斥着沙暴、野兽以及邻国的骑兵部队。她淡然地承受着一切,显然,她很爱荷西。
我把《寻找亚特兰蒂斯》这部小说,献给三毛女士,即使在她离世之后,她的作品,以及她作品中含有的人文精神和关怀依然在华语文学中闪烁着特有的光芒,而且很难熄灭。在她的笔下,普通人的喜怒哀乐能够通过她略带偏执的笔一点点表露出来,她的爱心不是形而上学主义,而是真实的、不做作的情怀,是我们中国人最真实的情怀。